清代王炳榮雕瓷文房用具一瞥

□ 徐仁雨 周長源

多年前，在揚州一藏友家中，欣賞到一件王炳榮作黃釉雕梅蘭竹菊圖水盂，色、紋高雅，雕瓷精良，至今印象深刻，長久難忘。

此盂高5、口徑3.5、外底徑5、內(nèi)底徑4.2厘米。近似圓形狀，小口，矮頸，溜肩，斜腹呈上窄下寬，離底近1厘米處，腹部向內(nèi)折收，形成假底。寬圈足。底部刻“王炳榮作”二行四字篆書陽文款。側(cè)觀顯“哈蜊光”。肩與近底部位分別刻連續(xù)回紋帶和陽弦紋各一圈。在上下回紋和弦紋之間的腹部夾飾主紋。主紋由左向右旋轉(zhuǎn)分別雕飾梅、蘭、竹、菊。此四種花竹紋均為減地浮雕。通體內(nèi)外滿施黃釉，黃釉微微泛綠。梅蘭竹菊是指梅花、蘭花、竹和菊花。它們分別有傲、幽、堅、淡之品質(zhì)，是文物中常見的傳統(tǒng)題材，已成為文人雅士感物喻志的象征。明代黃鳳池輯有《梅竹蘭菊四譜》，從此被人稱之為“四君”。它們各有特色：梅，剪雪裁冰，一身傲骨；蘭，空谷幽香，孤芳自賞；竹，篩風弄月，瀟灑一生；菊，凌霜自行，不趨炎勢。作者以此為題材來推崇、標榜和贊頌君子的清高品質(zhì)和人格象征（圖1）。

圖1 黃釉雕梅蘭竹菊圖水盂

王炳榮，清朝同治、光緒年間景德鎮(zhèn)瓷雕名家。在揚州博物館也收藏有一件王炳榮作品—綠釉雕云龍圖筆筒。此筆筒高14.7、口徑12.8、底徑12.8厘米。圓柱形，方唇，直壁，圈足，徑口沿處胎體略厚，筆筒外壁整體運用高浮雕、透雕技法雕刻海水云龍紋圖案。三條蒼龍在波濤洶涌的海面上，穿梭于云氣之中戲弄火珠，神情各異、非常生動。龍的眼珠以黑色釉點綴，更顯精神。底部中心刻“王炳榮作”二行四字篆書陽文款。筆筒內(nèi)外壁及底部均施青綠色釉。足端露胎，胎質(zhì)細膩潔白。主紋龍頭、身與尾出沒在云氣中，呈現(xiàn)一龍三現(xiàn)，動感極強。龍與火珠、云氣、海水紋組成一副完美的圖案。雕瓷精細入微、有塞有透、有高有低、錯落有致、層次豐富、立體感強，釉色鮮亮如新，保存完整無損（圖2）。

王炳榮的作品，除水盂、筆筒外，另外還有印盒，江蘇泰州博物館藏有王炳榮作綠釉雕龍圖印盒即是一例。此盒高4.5，口徑7.6、底徑4.8厘米。盒為圓形、蓋面呈圓拱形。盒與蓋子母口相接。淺腹。圈足底。底部刻“王炳榮作”二行四字篆書陽文款。外壁施豆瓣綠釉，內(nèi)壁施湖藍色釉。蓋面雕雙龍戲珠圖案。雙龍相對行走，龍的眼珠以黑色釉點綴，突出雕龍點睛，顯示出目光炯炯有神。龍身鱗片呈珠粒狀突起，排列規(guī)矩、美觀。五爪剛勁有力度。龍頭之間飾有一顆火珠。雙龍張牙舞爪、氣勢磅礴、栩栩如生。合身雕飾三層海水紋，現(xiàn)驚濤駭浪之勢，與蓋面雙龍戲珠紋上下呼應(yīng)，構(gòu)成完整一幅氣勢雄渾的海水龍紋圖畫（圖3）。

以上三件雕瓷不同品種，皆為文房用具，都為一人所作。在錢振宗主編的《清代瓷器賞鑒》書中查到有王炳榮作湖綠釉雕松鶴長壽圖印盒和黃釉雕山水雙馬圖筆筒圖錄。從以上實物作品和圖錄中可以看出，王炳榮作品花紋“深入顯出”。所謂“深入”，即為減地；所謂“顯出”，即為浮雕，我們俗稱雕瓷。其題材有云龍、松鶴、山水、雙馬和梅蘭竹菊等。其中雙馬圖筆筒為仿竹刻作品，除此之外，文獻記載還有形象逼真的瓷器仿木、仿象牙作品，更顯尤佳。王炳榮作品施單色釉，其中以黃釉和綠釉為主，也有雙色釉兼?zhèn)?，如上述湖綠釉雕雙鶴長壽圖印盒，即是綠釉和黑釉并用的一例。其釉色醒目、或嬌嫩、或高貴。其品種常見筆筒、水盂和印盒等小件文房用具。像這些文人文房用品多數(shù)被國內(nèi)博物館收藏，少數(shù)被私人收藏。從小件文房用品中，能表現(xiàn)出一種文化高品味，其承載著深厚的文化內(nèi)涵，展現(xiàn)出清雅精湛的技藝，倍受文人雅士所喜愛和追捧。

水盂出現(xiàn)時代較早，起初水盂是硯中的水池。安徽太和縣漢墓出土的石硯中間為長方形硯池，稍稍凸起，硯池的兩邊有兩個橢圓形的小水池，這是漢代硯帶有水池的實證。水盂在三國、西晉時期逐步興盛，西晉時的一種水盂式樣，口部有四系，腹部以上遍飾壓印斜方格紋，下附矮圈足。蓋鈕為一對撲翅雛鳥，天真可愛，是一件精巧的藝術(shù)品。西晉中期以后，水盂多以蛙形出現(xiàn)，栩栩如生，背部裝一個圓筒形口，用以灌水。到了唐代由于經(jīng)濟繁榮、文化發(fā)達、陶瓷興盛，水盂種類繁多。水盂窯口有越窯、邢窯、鞏縣窯、湘陰窯、壽州窯和長沙窯等，其形狀除多數(shù)是匾圓形外，還有梅瓣形、葵瓣形、石榴形、圓筒形、長方形等形狀，其釉彩亦十分豐富。水盂的產(chǎn)量和瓷質(zhì)在宋代都得到了提高。元、明、清時期，特別在清代，水盂造型增多、釉彩復(fù)雜、用途廣泛，已發(fā)展到了高峰，出現(xiàn)了許多新品種、新式樣、新工藝。如清康熙時期的釉里紅、天藍釉和青花釉里紅等。如同馬蹄形的水盂，俗稱馬蹄尊，比馬蹄尊的口更小而頸部細瘦的康熙官窯豇豆紅水盂，形似罩雞之籠，俗稱“雞罩尊”，又俗稱太白尊。還有一種形似蘋果的蘋果尊等，都是特殊品種和時代典型器物，堪稱名品。雕瓷是乾隆時期景德鎮(zhèn)興盛的一種工藝手法，至同治、光緒時出現(xiàn)了雕瓷名家。其作品別有新意，令人賞心悅目。至于筆筒、印盒出現(xiàn)的時代比水盂晚，興盛于清代。

圖2 綠釉雕云龍圖筆筒

圖3 綠釉雕云龍圖印盒

關(guān)于雕瓷，清代許之衡在《飲流齋說瓷》中記載：“雕瓷盛于乾隆，所雕之花尤為深入顯出，市人即名是為雕瓷，彼宋之雕法則用暗花刻花等名以別之。”可見雕瓷這項工藝手法興盛于清乾隆時期，至清中晚期，正處于我國陶瓷業(yè)日漸衰落之時，而雕瓷卻有了新的成就，在繼承瓷器印花、刻花、堆貼、繪花和鏤雕等傳統(tǒng)裝飾技法上，雕瓷技術(shù)又有了發(fā)展，產(chǎn)品在市場上受到歡迎，這是我國陶瓷工藝中的一朵奇葩。出現(xiàn)了以咸豐年間陳國治、同光年間王炳榮等為代表的著名雕瓷藝人。正如《飲流齋說瓷》中記載所述：“雕瓷之巧者，有陳國治、王炳榮諸人，所作品精細中饒有畫意，其仿木仿竹仿象牙之制，尤極神似。故謂此等釉為仿竹木象牙之釉也。至于仿漆之器，精雕花紋，所涂之釉，又極似漆，或謂競有髹以漆者?！睂λ麄兗妓囍?，頗為贊賞。又云“所雕花以竹林七賢、東坡赤壁、垂楊條馬之類為多，良工陳國治、王炳榮頗善斯制”。記載中常將王炳榮和早年的陳國治并稱。清同治、光緒間瓷雕名家，以王炳榮最著名。其作品以山水，人物為題材，而以梅蘭竹菊為一題材，目前揚州發(fā)現(xiàn)為數(shù)極少。由于王炳榮名氣很大，作品精美，所見后仿者甚多，但仿者多為生瓷雕瓷，神韻不佳，即有釉器，色亦不勻不雅。黃釉器極少，其原因是黃釉雕瓷難仿。仿者之底款多為易刻陰文，而真品之底款均為陽文，且剛勁有力，十分難仿。觀此王炳榮作黃釉雕梅蘭竹菊圖水盂和黃釉雕云龍圖筆筒、綠釉雕龍圖印合，器形雖小，但觀紋飾圖案飽滿、疏密得當、主次分明、立體感強。尤其嫻熟技法令人稱贊。瓷雕花卉一莖、一朵和一花；瓷雕竹一桿、一枝和一葉；瓷雕雙龍、火珠和海水，或動物、人物都形準逼真，既有畫意，又有神韻，兩者俱佳。底款一點、一橫和一豎剛勁有力，頗見功夫。雕瓷藝人王炳榮以不同于常規(guī)瓷繪、或模印技法，而以另一種特色的瓷雕技法來裝飾瓷器，即以刀代筆，得心應(yīng)手，采用陰刻、淺浮雕、高浮雕和鏤雕相結(jié)合的方法，致使作品紋飾突出、精細入微、生動逼真，出現(xiàn)的雕瓷仿竹、仿木、仿象牙作品尤佳，自成一絕，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和個人風格，實物可證明他不愧被譽為晚清雕瓷名家。

這些造型秀逸、呈色柔雅、釉面亮麗和紋飾優(yōu)美、別具一格的瓷雕作品，擺放于書案上，既是文人雅士的上等文房實用品，又是一種藝術(shù)欣賞佳品，實為珍貴。

(責任編輯：郭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