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靖
從“我本是男兒郎”到《百花深處》
李靖靖
《霸王別姬》、《百花深處》為陳凱歌導演的代表作,片中都有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思考,只是一個批判,一個理性、公正,均具有深刻的文化內(nèi)涵。
《霸王別姬》《百花深處》 傳統(tǒng)文化
《霸王別姬》為陳凱歌的巔峰之作,《百花深處》則為其在世界影壇上的精彩綻放?!栋酝鮿e姬》中既有人性的探討,又有文化的反思,還有英雄主義,筆者無意全面分析《霸王別姬》的內(nèi)涵,只是選取其中兩個片段與《百花深處》做一下對比,來觀照陳凱歌對傳統(tǒng)文化態(tài)度的變化。
小豆子在學習《思凡》唱段時,對于“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這句念白,始終無法正確念出,他開口總是“我本是男兒郎”,這不是小豆子不用心、不努力,實在是他從心理上無法認同“我本是女嬌娥”。于是招來關(guān)師傅的痛打,肉體上的傷痛倒是其次,關(guān)鍵是精神上的折磨,以至于他對師兄小石頭都安排了自己的后事,并最終促使了他的出走。
當小豆子在京劇名角耀眼的光環(huán)和霸王氣勢的感染下回歸戲班后,他開始了苦練,但是在那爺殷切的目光下,他又自然地念出“我本是男兒郎”。因為有關(guān)師傅“下次再忘了往死里打你”的威脅,不待師傅懲罰小豆子,小石頭就拿出來銅煙袋鍋,攮進小豆子的嘴里,邊使勁捅邊叫囂“我叫你錯,我叫你錯”,小豆子痛苦的承受著,肉體和心理的痛苦讓他的眼淚汩汩而下。在小石頭丟下煙鍋后,小豆子的嘴角流出了血,同時流出的還有《思凡》念白:“小女子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師傅削去了頭發(fā),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轉(zhuǎn)場后,是小豆子在張公公壽宴上的成功演出,戲文念流暢了,名氣有了,但是小豆子的人性已被完全扭轉(zhuǎn)。此場戲中,小石頭是施暴者,關(guān)師傅、那爺是刑罰的監(jiān)督者,而他們背后是戲文所代表的傳統(tǒng)文化對人性的扭曲。
90年代初期的陳凱歌有著第五代導演的共性,即對傳統(tǒng)文化的否定與批判。
到了2002年的《百花深處》,陳凱歌對傳統(tǒng)文的態(tài)度顯然發(fā)生了改變,在這個十分鐘的小短片里,陳凱歌思考得更宏大、更理性。
《百花深處》有兩大對立角色,一是耿樂等人飾演的搬家工人所代表的現(xiàn)代文明,一是馮遠征飾演的馮先生代表的傳統(tǒng)文化。短片伊始,陳凱歌對二者是各打二十大板,耿樂“只要您給錢,您讓我們搬什么,我們就搬什么”唯利是圖的言論、馮先生怪異的打扮及時時翹起的蘭花指的滑稽,都是陳凱歌要嘲諷的。當?shù)搅舜蠡睒?,馮先生更加地瘋癲、耿樂們裝模作樣搬起家時,這種嘲諷已達到了極致。
但是在馮先生闡述家居布局及其理念時,觀眾會發(fā)現(xiàn),鏡頭的拍攝角度在發(fā)生改變,原來一直用仰拍鏡頭拍攝耿樂、高樓大廈,這時更多使用俯拍,而一直處于俯拍鏡頭中的馮先生改用仰拍。當想象中的花瓶摔碎、馮先生失聲痛哭時,俯視中的耿樂等人是呆愣的,原來對馮先生的戲謔、蔑視被不安、愧疚所代替。返回的路上,馮先生遞上搬家費,但是耿樂拒絕了:“剛才不是把您燈碎了,這算我們賠您的?!惫返热藦膬?nèi)心已經(jīng)接受了馮先生“家”的存在,而當馮先生搖晃著鈴鐺跑走后,他們的目光追隨著馮先生,頭腦中幻化出了水墨的樓閣亭臺,伴隨著韻味十足的“磨剪子唻,戧菜刀”的吆喝聲,此刻馮先生剛才所描繪的先前生活景象已然成為他們美好的向往。馮先生拿著鈴鐺奔向夕陽下的大槐樹,一路歡呼著“搬新家嘍,搬新家嘍?!瘪T先生并沒有一味沉浸在舊時的清風明月,在克服了剛一開始面對日新月異變化的驚愕后,他也是欣喜地接受了現(xiàn)實的發(fā)展。
在新舊交替之際,兩種文化勢必會有碰撞,面臨取舍,而陳凱歌給出的答案是:傳統(tǒng)文化與現(xiàn)代文明并不是針鋒相對、非此即彼的,兩者應(yīng)該互相尊重、理解、包容,并且相信兩者能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陳凱歌對中國歷史文化的感情是深厚的,不管是長篇巨制的《霸王別姬》,還是言簡意賅的《百花深處》,陳凱歌在其中都增添了文化的厚重,顯示了一個電影人的使命感。
(作者介紹:李靖靖,聊城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講師)
2016年度山東省藝術(shù)科學重點課題“傳統(tǒng)文化與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專項課題《中國傳統(tǒng)文化元素在中國當代電影中的運用研究》(立項編號:ZY2016101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