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 周志恩

珠落玉盤，異彩紛呈
——鑒賞散文的語言

湖南 周志恩

不同作家有不同的語言風格，或粗獷或細膩，或豪放或婉約，或舒緩沖淡或奔放華麗，或清淡平實或繁復濃麗，或柔美雋麗或綿密醇厚，或雅致端麗或氣勢磅礴。散文的語言更是珠落玉盤，異彩紛呈。鑒賞散文的語言，可以有不同的鑒賞角度。

一、從敘事的角度鑒賞

寫人記事類散文的敘事成分相對突出一些，鑒賞此類散文的語言特點，應該從敘事的角度進行分析，把握其典雅莊重、形象幽默、親切平易等語言特點。

【例1】簡析“一九二九年五月末”這一段情感表達的特點。

相關文段：一九二九年五月末，我最以為僥幸的是自己到西山病院去，和素園談了天。他為了日光浴，皮膚被曬得很黑了，精神卻并不萎頓。我們和幾個朋友都很高興。但我在高興中，又時時夾著悲哀：忽而想到他的愛人，已由他同意之后，和別人訂了婚；忽而想到他竟連紹介外國文學給中國的一點志愿，也怕難于達到；忽而想到他在這里靜臥著，不知道他自以為是在等候全愈，還是等候滅亡；忽而想到他為什么要寄給我一本精裝的《外套》？

【解析】這段文字敘寫“我”與幾個朋友去看望西山病院中的韋素園一事。在簡潔的敘事之中側重寫了“我”的心理變化過程。作者的主觀情感于不動聲色的平易敘事中，在排比句式的運用中，自然而真切、沉郁而真摯地流露出來了。所以，作者的情感表達是與平易質(zhì)樸、沉郁真摯的語言特點緊密關聯(lián)的。

【參考答案】（1）該段先寫見到韋素園的高興，后寫高興中的悲哀，由喜至悲，情感跌宕起伏；（2）運用排比句式，描寫了作者一連串的心理活動，充分表達了對韋素園處境和命運的關切與憂慮。

二、從描寫的角度鑒賞

寫景狀物類散文，包括游記類散文，描寫的成分相對突出一些，鑒賞此類散文的語言特點，應該從描寫的角度進行分析，把握其細膩傳神、凝練明凈、富有繪畫美等語言特點。

【例2】第六段中，畫線句子描寫草木驚醒后的各種情態(tài)，請結合全文回答這樣寫有什么作用。

相關文段：“爸爸！”勉兒大聲叫。他的喊聲落在花園里，驚醒了眾多的草木。小棒槌般的玉簪棒吃驚地綻開了好幾朵。紫薇懷疑地搖著一簇簇有皺折的小花帽。馬纓花到早上才有反應。在初秋的清冷中，它們只剩了寥寥幾朵，粉紅的面頰邊緣處已發(fā)黃，時間確實不多了。

【解析】這段文字敘述“勉兒”的喊聲驚醒了花園里眾多的草木，側重描寫草木驚醒后的情態(tài)。分析描寫草木驚醒后的情態(tài)的作用，其實就是品味作品的語言特點。從修辭上來看，畫線句子運用了排比、擬人、雙關等修辭手法；從全文看，畫線句子在情感上與后文勾連。這段文字在語言上表現(xiàn)出形象生動、含蓄蘊藉、耐人尋味的特點。

【參考答案】賦予草木以人的情態(tài)，既形象生動，又與前文草木的“沉睡”、后文草木的“惶惑”相呼應；用排比的修辭手法描繪玉簪棒的“吃驚”、紫薇的“懷疑”、馬纓花的“才有反應”，營造出清冷、緊張的氛圍，為下文寫爸爸的逝去埋下伏筆；草木“寥寥幾朵”“已發(fā)黃”，“時間確實不多了”一語雙關，暗示著爸爸生命的時日已不多。

【例3】閱讀朱自清的《綠》中的一段文字，體味其語言特點。

相關文段：這平鋪著、厚積著的綠，著實可愛。她松松的皺纈著，像少婦拖著的裙幅；她滑滑的明亮著，像涂了“明油”一般，有雞蛋清那樣軟，那樣嫩；她又不雜些兒塵滓，宛然一塊溫潤的碧玉，只清清的一色——但你卻看不透她！

【解析】這段描寫文字極為生動優(yōu)美，作者運用聯(lián)想和想象，以博喻的修辭手法，多角度、多側面描寫綠，展示綠的特征，能讓人立體地感受梅雨潭綠的柔美、明亮、軟嫩、純凈的特征，感受出作者那濃濃的喜悅之情。

【參考答案】以博喻的修辭手法，從視覺、觸覺、感覺等方面形象地再現(xiàn)綠的柔美、明亮、軟嫩、純凈的特征，語言生動形象、絢麗明凈、細膩傳神。

三、從議論的角度鑒賞

議論性散文，包括哲理散文，議論的成分相對突出一些，鑒賞此類散文的語言特點，應該從議論的角度進行分析，把握其幽默詼諧、氣勢磅礴、嚴謹平易、警辟暢達、含蓄蘊藉、富有哲理等語言特點。

【例4】賞析文中畫線的句子。

相關文段：現(xiàn)在，父親走了，去了天國。母親一個人守著我們，在空曠的屋頂上栽花種菜。母親身子瘦弱，時有病痛，我很是擔憂，同時，我又安慰自己：生病不正常嗎？不正證明了人在活著？何況，這世上，還有那么多栩栩如生的藥在陪護呢。一根草是藥，一撇葉是藥，一線陽光，一滴水，也都是，甚至，一個人可以是另一個人的靈芝。母親多年與草木為伴，沉浸于無邊無際的藥香之中。于我而言，母親就是我人生一味無價的中藥，為我清熱解毒，可以抵御這世間的種種傷害。

【解析】在這個議論性比較濃的文段中，畫線句子猶如一顆閃亮的珍珠，意蘊豐富，耐人尋味。賞析這種句子，應多角度地分析：①比喻、排比的修辭手法的運用及其表達效果；②表達技巧的運用；③多重內(nèi)涵的探討；④與上下文的關聯(lián)。從修辭角度與多重內(nèi)涵方面分析，可以看出文章的含蓄蘊藉、富有感染力與哲理性的語言特點。

【參考答案】①運用排比、比喻的修辭手法，增強了藝術感染力。②世間萬物皆可入藥，豐富了“中藥”的含義。③點明萬物皆有其性、各具其用的哲理。④用“靈芝”設喻，把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升華為不可或缺的依存關系。

四、從抒情的角度鑒賞

抒情性比較濃的散文，包括寫景抒情散文、敘事抒懷散文、托物言志散文，抒情的成分相對突出一些，鑒賞此類散文的語言特點，應該從抒情的角度進行分析，把握其豪放粗獷或婉約細膩、恣肆華麗或內(nèi)斂質(zhì)樸、沉郁舒緩或高昂激越等語言特點。

【例5】閱讀冰心《笑》的選段，分析其語言特點。

一條很長的古道。驢腳下的泥，兀自滑滑的。田溝里的水，潺潺的流著。近村的綠樹，都籠在濕煙里。弓兒似的新月，掛在樹梢。一邊走著，似乎道旁有一個孩子，抱著一堆燦白的東西。驢兒過去了，無意中回頭一看?！е▋海嘀_兒，向著我微微的笑。

……

茅檐下的雨水，一滴一滴的落到衣上來。土階邊的水泡兒，泛來泛去的亂轉。門前的麥壟和葡萄架子，都濯得新黃嫩綠的非常鮮麗。——一會兒好容易雨晴了，連忙走下坡兒去。迎頭看見月兒從海面上來了，猛然記得有件東西忘下了，站住了，回過頭來。這茅屋里的老婦人——她倚著門兒，抱著花兒，向著我微微的笑。

這同樣微妙的神情，好似游絲一般，飄飄漾漾的合了攏來，綰在一起。

這時心下光明澄靜，如登仙界，如歸故鄉(xiāng)。眼前浮現(xiàn)的三個笑容，一時融化在愛的調(diào)和里看不分明了。

【解析】選文前面以兩幅描寫細膩、典雅優(yōu)美的畫面讓人感受童心、母愛的圣潔美麗，最后借助比喻直抒胸臆，表達對愛的追求?？梢詮拿鑼懶晕淖峙c抒情性文字入手分析其語言特點。

【參考答案】以清美的自然景象映襯人物，描寫性文字細膩清麗、典雅凝練、簡潔流暢。結尾議論抒情，句式長短結合，節(jié)奏明快，感情真摯，委婉含蓄。

五、從遣詞用語的角度鑒賞

遣詞用語別具一格的散文，應該從遣詞用語的角度進行分析，此類散文的語言或在句式上整散結合，長短交錯，節(jié)奏鏗鏘，富有音樂美；或在修辭上妙用擬人、夸張、通感等，生動形象，幽默風趣；或使用疊音字、妙用單個詞、活用詞性，節(jié)奏明快，情態(tài)逼真，富有詩情畫意。

【例6】以③④段為例，簡要分析本文語言的兩個主要特點。

相關文段：③林的妻子早晨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雞柵，一群雞涌到院子里。她撒一把米，雞們懷著感激之情撲動翅膀，爭奪地上的米粒。然后她開始拿起掃帚打掃庭院，就像每天洗臉一樣，對生活的敬畏含于其中。村莊的獨特聲息漸漸大了起來，那種類似于琴瑟的音樂之聲，優(yōu)雅，古老，節(jié)奏鮮明。這與城市龐大、龐雜的噪音能量不同，它代表著清淡、恬淡、恬靜的基本秩序。林和大兒子一起，到院外的柿樹上采摘柿子。鄰居們做各自的事情，狹窄街道旁邊的一塊空地上，古老的笨重石磨轉動起來，金黃的玉米被緩緩磨成面粉。一切勞動幾乎沒有語言的參與，似乎沒有什么事情值得交談。然而，這一點兒也沒有損害勞作中的默契，仿佛一出戲劇的出演，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預先的排練。

④秋天就要過去，天氣仍很暖和。地里的活兒已經(jīng)做完，再有一場雨，就可以把冬小麥種好，那時的莊稼人就可以享受一年中最安逸的季節(jié)了。林這些天的習慣性動作，就是仰望天空，藍，藍，白云停留一會兒，就又很快散盡，剩下的，仍然是藍。趁著這樣的間隙，鄰居開始蓋房，林和妻兒前去幫工。他的老父親則挑著柿子到河邊的石頭上晾曬，順手用小刀將柿子皮削掉，以利于它的水分很快蒸發(fā)，以便在冬天貯存。河邊的大石頭獻出了自己的平面，供老人坐下，他瞇起眼睛發(fā)呆地望著遠方。他在想什么？我們誰也不可能猜到。也許他所想的僅僅是眼前的一片藍，天邊的藍。

【解析】這個側重敘事的文段，語言極富特點。不僅具有敘事散文質(zhì)樸平易、口語化的特點，而且描寫性句子富有形象生動、簡潔細膩的特點，議論性句子富有含蓄蘊藉的特點。遣詞用語，多用短句、整散結合，突出古老村莊從容恬淡、平靜安詳?shù)奶攸c，流露出作者對古老村莊按部就班、從容恬淡生活的贊美、熱愛與向往之情。

【參考答案】①口語化；②多用短句；③整散結合；④運用比喻、擬人的修辭手法，形象生動、簡潔細膩。

六、學以致用

談人生

王 朔

我曾有個偉大的愛好——談人生，每次實踐這個偉大的愛好時，有好幾個瞬間，我都找到了一種偉人的感覺，這種感覺讓我對此愛好樂此不疲。

直到有一天，那萬惡的一天?。∽屛椰F(xiàn)在想起，依然心有余悸。那天，我談人生的對象是一個年輕而清秀的姑娘，有一雙忽閃的大眼睛，我敢打賭再沒有比這更好的談人生對象了。地點是在一個很有情調(diào)的咖啡館，我們一邊喝咖啡一邊談人生，我也敢打賭再沒有比這更好的談人生地點了。窗外陽光明媚藍天白云鳥語花香，這天氣也很適合談人生，但我不敢打賭，因為我覺得有些時候小雨淅瀝的天氣也挺適合談人生的。

談人生的套路我已爛熟在胸，憶往昔看今朝展望未來。看著對方明亮而純凈的大眼睛，我強忍著內(nèi)心的激動，喝了一口咖啡，深吸了一口氣，然后開始用富有磁性的男中音娓娓道來。人生?。∧阍趺催@么可愛，無論怎么談你都沒意見，無論怎么談你也不會厭煩。

那天我狀態(tài)特別的好，口若懸河妙語連珠，就像一個鋼琴大師演奏著最美的樂曲，讓聽的人如癡如醉。對面的姑娘顯然也進入了狀態(tài)，她不斷點頭，不斷重復說著“您說得太好了”“您說得太精辟了”諸如此類的話。當我側過臉45°微閉雙眼幽幽說道“其實，人生就是一場修行”時，我用余光看到姑娘一臉崇拜的表情，讓我異常滿足。

我一邊說，一邊喝著咖啡，這時候我很后悔——下回談人生再也不能喝咖啡了，不經(jīng)喝！還特別貴！一定要喝茶，可以續(xù)杯。正當我口沫飛濺意興正濃的時候，姑娘的手機響了，我有一絲不快，但仍然笑了，保持著一個職業(yè)談人生者的風度，示意她接電話。姑娘抱歉地一笑，拿著手機出去接了。

隔間突然安靜了下來，我有些意興闌珊，突然下腹一陣痛意，來得異常迅猛。我朝一個疑似廁所的方向走去，在一個拐角，我忽然聽到那個姑娘的聲音——“嗯……還沒呢……有個二子跟我談人生呢！都兩個小時了還沒談完！那人肯定有病！”

聽到這，我身子打了一個激靈。從此，我就落下了個病根，一跟人談人生就打激靈。

但我還是無法舍棄這個偉大的愛好，所以我現(xiàn)在調(diào)整了一下談人生的路數(shù)，不再談“有目標的人生才是偉大的人生”，“三十歲以前應該知道的人生哲理”什么的，而是：“你幾月的?。俊薄芭?！你是射手座的啊！射手座的人向往自由喜歡挑戰(zhàn)，所以你的人生充滿刺激與意外。”“讓我看看你的手，你的感情線很亂啊，看來你這輩子至少要經(jīng)歷三段刻骨銘心的愛情?！?/p>

但我漸漸發(fā)現(xiàn)，談人生改變不了人生，與其說人們喜歡談人生，不如說人們更喜歡有趣地談人生。這不是大師想要的，我要找個真正能談人生的人。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被我找到了！在幼兒園門口，我拉著一個孩子，一臉真誠地對他說道：“帥哥！我看你骨骼清奇耳聰目明，定是一個不凡之人！你我談一下人生如何？”

（選自2012年4月12日《廣州日報》）

1．文中的“我”是怎樣一個形象？

2.“讓我現(xiàn)在想起，依然心有余悸”的一次談人生的經(jīng)歷，說明了什么？

3.“我現(xiàn)在調(diào)整了一下談人生的路數(shù)”，你從中得到了怎樣的感悟？

4.本文語言有何特點？

【參考答案】

1.“我”是一位癡迷于談人生的清談者，以對人談人生為生活第一要務，樂此不疲，自我陶醉，富有成就感、滿足感。不切實際地談人生的愚妄行為在現(xiàn)實面前碰壁之后，仍然執(zhí)迷不悟，轉而取悅幼兒園小孩，尋求聽眾。

2．一個年輕而清秀、忽閃著一雙明亮而純凈的大眼睛的姑娘，在聽“我”談人生的過程中“不斷點頭，不斷重復說著‘您說得太好了’‘您說得太精辟了’諸如此類的話”，而她在接聽電話時卻對別人說“有個二子跟我談人生呢……那人肯定有??！”這次令“我”心有余悸的談人生的經(jīng)歷說明：“我”的空談人生毫無實際意義，得不到年輕人的理解與尊重；人與人之間缺乏真誠，缺乏信任；年輕人不屑談人生，沒有興趣探討人生話題，“更喜歡有趣地談人生”，淺薄無聊地談人生。

3.“我”從前談人生是不切實際的，現(xiàn)在調(diào)整了路數(shù)，所談的人生也是無聊的話題。一個人不能生活在自我感覺良好的虛幻世界中，而應腳踏實地地做好自己的工作，讓自己的每一天過得充實而有意義。

4.本文語言幽默詼諧。①大詞小用，如“有個偉大的愛好”“找到了一種偉人的感覺”等。②夸張，如“我敢打賭再沒有比這更好的談人生對象了”“我也敢打賭再沒有比這更好的談人生地點了”等。③形象生動、奔放華麗，如“口若懸河妙語連珠，就像一個鋼琴大師演奏著最美的樂曲，讓聽的人如癡如醉”“窗外陽光明媚藍天白云鳥語花香，這天氣也很適合談人生”等。④含蓄蘊藉，如“下回談人生再也不能喝咖啡了，不經(jīng)喝！還特別貴！一定要喝茶，可以續(xù)杯”等。⑤口語化，通篇是自語式的道白，口語化，富有生活氣息。

湖南省永州市第四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