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雪

夜 ?色

紙里包不住火，一陣陣涼

驅(qū)趕一枚枚漢字

把出閣的紙泡透

把散淡的憂傷，撩瘦

把日子的芳菲，抽空

一晃 ? ? 時光轉(zhuǎn)彎

大半個青春，在紙上走完

寶劍飲恨 ? ? 推手擊石

墨香的奶酪，成了隔夜茶盞

如今 ? ? 我和我的弟兄

仍然挑燈論劍，只是梅花早殤

不知是否被劍下毒

那發(fā)黃的紙 ? ?在廟堂

在江湖 ? ?在漂泊，提前收場

多像弱不禁風(fēng)的人間

總有些夢無枝可棲

總有些夢無枝可棲

就像街燈總是半睜半閉

就像湖水總是半推半就

就像云朵總是半風(fēng)半雨

花開一枝，與花開滿園

就像時間的藤，纏你繞你

直到零落成泥

深吻你的漣漪，撫摩你的韻味

而心之外的野百合，死去活來

一千句一萬句的溫柔

也抵不住一滴淚的說辭

總有些秋風(fēng)不合時宜

就像土豆鼓脹在暗處

就像秋千無聲地嘆息

就像我慌亂的夢境

想回卻回不去的故里

幻 ?想

摸流云 ? ? 云不理會

摸藍(lán)天 ? ? 天不見底

摸星星 ? ? 星眨眼睛

摸大風(fēng) ? ? 風(fēng)聲寂寥

夜無語 ? ? 曇花悄悄開

夢境深 ? ? 不想醒來

那就摸摸路吧 ? ? 用心

一段一段走完

在說不出的惆悵里 ? ? 一切

都成了虛幻

像節(jié)日飄向天空的氣球

逃命一樣散開

可我 ? ? 還是幻想一切的可能

幻想靈魂不被身體擺脫

幻想小日子生動有趣

幻想四周都是溫良面孔

幻想水到渠成的愛情

樹別提前綠 ? ?花

別提前開

而眼下 ? ? 我幻想的是

風(fēng)拔節(jié)，云抽穗，水揚花

命里不缺金、木、水、土、火

在突然造訪的中年

飲酒 ? ? 喝茶 ? ? 打牌……工作

靈感來了

掬起帶露珠的詩行

那時此時

那時 ? ? 孩子們玩紙糊的風(fēng)箏

追著這只大鳥

在村頭低低地飛

飛的是童貞

此時 ? ?老人們在廣場枯坐

手牽風(fēng)箏線 ? ? 漫不經(jīng)心

高高地飛，飛的是寂寞

那時 ? ? 屯里的人很多

總有樂子事，把小土屋湮沒

此時 ? ?城里人很多

孩子都想往城里擠

和扎入云彩中的高樓

搶藍(lán)天

此時 ? ? 村里的人很少

留守的屋，很結(jié)實

村東村西沒有一聲狗吠

進城的孩子變老了

老了的孩子懷念那時

夢里回了村子

風(fēng)一樣地刮

從那時到此時

從村里到城里

時光被一截?zé)o腔的柳笛

撕得粉碎

再也 ? ? 再也

吹不成一支完整的曲子

靜夜思

天藍(lán)不起來 ? ? 夜黑下去

我在異鄉(xiāng) ? ? 翻來覆去

漫無邊際，游蕩

想被冰雹打殘的玉米苗

想大姐家剛剛落生的羊羔

想炊煙裊裊升起

想木匠大哥耳丫上

那根燃了半截的日子

列車穿城而過鐵軌鏗鏘

向夢的邊緣挺進

把我拽回深處

黑草垛安度著時光

北風(fēng)尖利，燒旺了的大雪

白得虛無，母親的火盆明明滅滅

像一小片天空

我在高樓里 ? ? 低下來

再低 ? ? 低到塵埃

低到骨頭，低到夢里

聆聽墑情講述年景

看民間燕子繞堂

（選自《歲月》2016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