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雪霏+胡勤
摘要:石黑一雄是著名的日裔英國作家,他的第六部小說《別讓我走》以克隆人為題材,揭示了克隆人悲慘遭遇的背后由泛濫的生物科技和畸形的文化社會機制造成的身份危機,強調(diào)了邊緣人群重塑自我身份,擺脫創(chuàng)傷困境的重要意義。運用空間理論,從權利空間、心理空間、社會空間三個角度解析作品中主人公凱絲的身份認同之路,探討石黑一雄對克隆人身份認同的憂患意識。
關鍵詞:石黑一雄;別讓我走;空間批評;自我認知
中圖分類號:H10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21101(2016)05004505
石黑一雄(Kazuo Ishiguro)是著名的日裔英國作家,與奈保爾、拉什迪一起被稱為“英國文壇移民三雄”,曾獲布克文學獎,法國文學藝術騎士勛章,是英國當代暢銷小說家之一?!秳e讓我走》是他的第六部小說,這部小說以克隆人為題材,以凱西(Kathy)自述的口吻回憶她和朋友們,尤其是露絲(Ruth)和湯米(Tommy)的成長經(jīng)歷及他們?nèi)说挠亚椤矍楣适?。小說一經(jīng)出版就引起國內(nèi)外評論界的廣泛關注,研究角度涉及存在主義研究、鏡像理論研究、精神分析研究、倫理研究以及反烏托邦思想研究等多個方面,但是鮮有學者從空間角度研究主人公自我認同的建構。小說三個部分分別對應著的三個空間:黑爾舍姆、村舍和康復中心,對凱西以及其他克隆人的成長有著重要影響。本文運用空間理論,從權利空間、心理空間、社會空間三個角度,探尋主人公從自我迷失到自我覺醒再到自我認同的過程。
20世紀后期, 受哲學和社會學領域出現(xiàn)的“空間轉(zhuǎn)向”影響,越來越多的學者開始重視空間問題。在文學領域,具有代表性的空間理論家有米歇爾 福柯、亨利 列斐伏爾、米克 巴爾等。巴爾認為“在文學作品中,人物與空間息息相關,人物的情感變化依賴于空間的轉(zhuǎn)變”[1]。土地、建筑、風景、人都是空間的組成部分,“空間是社會進程、人類活動的產(chǎn)物,同時也反作用于人類的行為方式”[2]。在《規(guī)訓與懲罰》一書中,??轮孛枋隽丝臻g與權力的關系,他以圓形監(jiān)獄為例,揭露了統(tǒng)治者如何通過“溫柔的”暴力而使被統(tǒng)治者成為“馴順的肉體”,從而達到自覺規(guī)訓和臣服的目的?,F(xiàn)代法國思想大師亨利 列斐伏爾在《空間的生產(chǎn)》中把空間分為物理空間、心理空間和社會空間,他認為空間與社會、歷史是辯證統(tǒng)一的。心理空間即小說中人物心理意識活動所及的空間,心理的空間主要體現(xiàn)在通過視覺和觸覺感知的,能把不同的人群區(qū)分開的心理知覺能力。人物所處的歷史環(huán)境即社會空間,列斐伏爾認為空間是社會關系至為重要的組成部分。社會空間由社會生產(chǎn),同時也生產(chǎn)社會。關系是社會空間的核心。自我認同是個體依據(jù)個人的經(jīng)歷所反思性地理解到的自我。小說《別讓我走》主要有三次空間的變化,這三個空間不僅推動著小說情節(jié)的發(fā)展,而且與主人公凱西的成長歷程息息相關。黑爾舍姆代表著無知的童年時期,村舍代表著自我追尋的青少年時期,康復中心代表著身份確立的成年時期。
一、黑爾舍姆
黑爾舍姆是一所寄宿學校,坐落在如畫的英格蘭鄉(xiāng)村深處,凱西與小伙伴在這里度過無憂無慮的童年。事實上,黑爾舍姆是培養(yǎng)克隆人的實驗基地,監(jiān)護人通過規(guī)訓手段制造出烏托邦的假象,孩子們從未真正意識到自己的真實身份。
(一)隱蔽的權利空間
為了使這些克隆人成為“馴服又能干的肉體”,黑爾舍姆采取了三種手段,即監(jiān)視、監(jiān)察和規(guī)范化裁決。規(guī)訓是??聶嗔碚摰闹匾g語,它有與懲罰相關的含義。??略凇兑?guī)訓與懲罰》認為,現(xiàn)代的很多機構,如監(jiān)獄、工廠、醫(yī)院、學校,都是為了規(guī)訓人類,讓他們成為“馴服的身體”。
規(guī)訓首先通過嚴格監(jiān)視來實施。學校的外形酷似邊沁提出的“圓形監(jiān)獄”,在監(jiān)獄中央有一座監(jiān)獄控塔,即學校的主樓,四周是環(huán)形的囚室。監(jiān)獄管理人員可以在中央控塔里看見牢房里的一切活動,防止罪犯逃跑。這就驗證了為什么在黑爾舍姆,到處都是藏身的地方,但是你無論藏到哪,都會被監(jiān)護人抓住,“就像她有某種超感一樣”。??抡J為監(jiān)獄和學校的相似之處在于它們的控制力。學生們不知是否被監(jiān)視以及何時被監(jiān)視,從心理上感覺到自己始終處在被監(jiān)視的狀態(tài),因此不敢輕舉妄動,時時刻刻迫使自己循規(guī)蹈矩,這就實現(xiàn)了“自我監(jiān)禁”。
規(guī)訓的第二種手段是檢查,“檢查把權力的儀式、試驗的形式、力量的部署、真理的確立都融為一體, 顯示了被視為客體對象的人的被征服和被征服者的對象化”[3]。為了保證以后能夠順利的進行器官移植,學生們的健康狀況非常重要,幾乎每周都要進行身體檢查。監(jiān)護人對待抽煙這件事十分嚴厲,圖書館里沒有福爾摩斯這樣的經(jīng)典小說,因為主角吸煙太多,書本雜志中有吸煙畫面的插圖也會被撕掉,學校還有正式的課程介紹吸煙的危害。在黑爾舍姆,“創(chuàng)造性”被認為至關重要,這是學校用來檢測克隆人是否有靈魂的方式,如果你的繪畫、素描、陶藝或者詩歌能夠受到表揚,甚至被選進“畫廊”,那將是無上的榮耀,湯米畫的大象因為像三歲小孩畫的而被同學看不起。這種帶有獎懲性質(zhì)的檢查在本質(zhì)上其實就是一種對人的改造和再訓練,這是一種思想上的塑造和掌控。
規(guī)訓的第三種手段是規(guī)范化裁決。監(jiān)護長埃米莉小姐通常不會做出什么太嚴厲的事情,但她舉手投足之間都會讓學生恐懼。一旦你惹她生氣了,或者知道她對你的評價降低了,都會感到難過,想要立馬改過自新。這種懲罰方式看起來比較溫和,但卻是精神上的控制,比肉體的懲罰更具壓迫性,無論在晨會上還是教室里,監(jiān)護人冷冷的看你一樣都會讓學生立馬馴服,不敢再有過分的舉動。權利空間雖然無形,卻威力無比,學生們聽從監(jiān)護人的所有命令,不敢反抗。雖然他們也對外面的世界很好奇,但迫于心理壓力不敢逃走
(二)自我意識的喪失
這群克隆人自我身份的喪失首先體現(xiàn)在他們的姓名上,所有人的姓氏都只有一個字母,如詹尼 B,格雷厄姆 K,雷吉 D,阿瑟 H,亞歷山大 J等。他們就像流水線上生產(chǎn)出來的產(chǎn)品,這些字母就是他們的編碼。有些人的姓氏是相同的字母,如西爾維 C、阿曼達 C、克里斯托弗 C,這不禁讓人懷疑他們是不是同一批“生產(chǎn)”出來的克隆人。令人奇怪的是,這些克隆人學生從來沒有問起任何有關自己身份的問題,如“我是誰?我從哪來?”,在黑爾舍姆隱藏的權利機制下,他們完全喪失了自我意識,把黑爾舍姆當成了家,把監(jiān)護人當作父母。
其次,黑爾舍姆也會模仿外部世界進行一些活動,但這些活動只是為了強化克隆人的從屬地位。比如,學校設置了文化概論課,學生們需要扮演他們能夠了解到或?qū)W習到的各種各樣的角色,如服務員、警察等等。他們所扮演的這些角色都是服務行業(yè)或者維系社會生活的行業(yè),這無形中加深了他們無條件服務社會的思想。學校也會定期舉行拍賣會,但其實學生們視若珍寶的收藏品只是“正常人”廢棄的垃圾。
關于長大后捐獻的問題,監(jiān)護人總是選擇最恰當?shù)臅r機一點點的告知學生,他們從小就知道以后要捐獻,但那具體是什么,他們也不太清楚,即所謂的“被告知又沒有真正被告知”,這種潛移默化的灌輸讓學生認為以后的捐獻理所當然,不會去懷疑也不會驚訝。就好比凱西說的,“我們剛好處于對自身略有了解的年紀,知道自己是誰,和監(jiān)護人以及外面的人有什么差別,但我們并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4]33。
二、村舍
村舍是學生們從黑爾舍姆畢業(yè)后去的第一個地方,這里是連接黑爾舍姆與外部世界的橋梁,既有黑爾舍姆的學生,也有別的地方的學生,這里就像一個小型的外部世界,凱西和幾個好朋友在這里度過了青少年時期。
(一)半開放的心理空間
列斐伏爾在《空間的生產(chǎn)》中認為“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為空間實踐想象出了各種新的意義和可能性”[5]。心理空間即心理和話語的空間,涵蓋邏輯與形式化的抽象概念,文學作品使人物心理、意識形態(tài)得以具體呈現(xiàn)。
學生們剛到達村舍的時候,思想還受到黑爾舍姆的控制,他們期望村舍是一個大齡學生版的黑爾舍姆,并試圖把村舍的管理人員凱弗茲當做從前的監(jiān)護人。在最初的幾個月里,他們很少跨越村舍的邊界,也沒有去附近走走,只在房間里進進出出讓他們覺得安心,他們的心靈也依舊是封閉的狀態(tài),“在我們內(nèi)心深處,我們的一部分仍然停留在那種狀態(tài):害怕我們周圍的世界”[4]109。
村舍里還住著一群比他們年長的,來自其他地方的克隆人,他們稱之為“老兵”,老兵在幫助他們?nèi)谌氪迳岬倪^程中起了重要作用。露絲最先開始努力融入村舍,她認為如果黑爾舍姆一直像一個小團體一樣緊緊擁抱在一起而不去接觸新的事物,那么大家就永遠不能交新朋友。接著其他人也不同程度的打開心扉。一年之內(nèi),凱西不僅養(yǎng)成了獨自長時間散步的習慣,還開始學習開車,之后還和同伴們一起去了諾福克。一年后,新來的學生中沒有人來自黑爾舍姆,這加重了黑爾舍姆已經(jīng)離他們遠去的事實,“我們原來這群人之間的紐帶正在松散開來”[4]173,勞拉也找了不是黑爾舍姆的人做男朋友。
凱西及小伙伴們在村舍這種半開放的環(huán)境中逐漸敞開心扉,開始接觸外面的世界,與外部世界的交流也讓他們感受到自己與他人的不同,這為他們對自己身份的追尋打下了基礎。
(二)自我意識的覺醒
根據(jù)拉康的鏡像理論,“作為融攝他性的結(jié)構是任何主體的先決條件”[6],嬰兒只有通過鏡子認識到了“他人是誰”,才能夠意識到“自己是誰”?!八恕辈粩嗟叵颉白晕摇卑l(fā)出約束信號,是嬰兒認識“自我”的一面鏡子。“可以說,如果沒有這個他者系統(tǒng),自我是不可想象的。自我與他者相關。自我是在與他者的關系中構建的”[7]。
凱弗茲是學生們離開黑爾舍姆后遇到的第一個“正常人”,他是村舍的管理員,他不把克隆人當人看,這些學生在他眼中就是一群可怕的怪物。“他不怎么愛和我們說話,他厭惡地搖頭嘆氣的模樣,暗示我們做得不夠,沒能維護好這個地方”[4]106,“你上前向他問好,他竟會瞪著眼看你,好像你瘋了”[4]107。在面臨兩個不同的文化群體,克隆人群體和正常人群體時,克隆人并沒有被外界的文化主體認可接受,而是被刻上了“他者”的身份,他們習以為常的集體身份遭到了否認。克隆人內(nèi)心原本的自我與他者眼中的自我形成了矛盾,從而造成了自我的分裂,變成了異化的自我。
“鏡中的自我”被打破之后,克隆人陷入身份危機中,他們通過模仿他人來獲得認可。露絲發(fā)現(xiàn)“老兵情侶們從不在公眾場合下做出任何賣弄的舉止,而是以一種明智的方式,就像一個正常家庭中的父母那樣”[4]110,于是她改掉了在黑爾舍姆那種親密的表達方式,取而代之的是“輕輕地用指關節(jié)背面在伙伴靠近肘部的手臂上拍一下”[4]111。然而凱西發(fā)現(xiàn),這些老兵的行為也是從電視上學來的,蘇茜那句口頭禪“上帝幫助我們吧”,來自一部美國電視劇。除此之外,情侶們彼此打手勢的方式,一起坐在沙發(fā)上的模樣,甚至他們爭論并氣沖沖離開房間的方式,都是從電視上學來的??寺∪讼萑肷矸菸C之后,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他們想拋掉過去的身份被新集體接納,但又畏懼未知的生活,所以在過去與未來之間苦苦掙扎。
自我認知的破裂把克隆人們引向了身份追尋之路。大多數(shù)學生都認為,既然他們每個人都是以正常人為原型克隆過來的,那么這些原型一定生活在世界的某個地方,當你找到了自己的原型,你就會知道自己是什么樣的人,也許還能預知自己的未來。然而,尋找“可能的原型”之旅失敗之后,露絲說出了埋藏在心里的話,“我們都知道這點。我們是從社會渣滓復制出來的。吸毒者、妓女、酒鬼、流浪漢……如果你想找到原型,就去陰溝里看看,到垃圾桶里看看”[4]152。凱西雖然表面上不相信露絲的話,但私下里也會翻閱色情雜志尋找自己的“原型”,從而解釋自己某些時候強烈的性欲。身份追尋的結(jié)果讓這些克隆人發(fā)現(xiàn),他們沒有自己獨立的身份,而是依附正常人而存在,成了脫離主流人群,受到歧視的邊緣人。身份的破裂也影響到了人際關系,它粉碎了由維系與他人關系所架構起來的自我,凱西、露絲、湯米三個小伙伴也因為種種矛盾最終越走越遠。
三、康復中心
凱西、露絲、湯米三個好友步入成年之后,就各自分開去履行自己的義務,三個人都在康復中心工作。凱西成為了一名看護員,而露絲和湯米開始捐獻器官。
(一)逐步緩和的社會空間
??聦⒖臻g視為公共生活的基礎,“我們不是生活在流光溢彩的真空內(nèi)部,我們生活在一個關系集合的內(nèi)部”[8],列斐伏爾也認為“社會空間就是社會的產(chǎn)物”[9],群體之間、家庭之間、個人之間、社會等級之間的關系就是所謂的社會空間,人的一切活動都處于社會關系的網(wǎng)絡之中。
離開村社之后,凱西成為一名看護員,長時間的與孤獨相伴。七年后,凱西在加油站遇見了勞拉,雖然太久沒見,但黑爾舍姆這個共同話題拉近了她們的距離,“我們?nèi)匀灰驗槎紒碜酝粋€地方而聯(lián)系在一起”[4]194,聽到黑爾舍姆關閉的消息時,凱西感覺他們這些人就像是斷了線的氣球,再也不能彼此相連了。強烈的懷舊情緒促使著凱西去找露絲,她希望能做露絲的看護員,陪伴她渡過難關。
與勞拉的重逢讓凱西認識到友誼的重要性,也加速了她與露絲關系的緩和。捐獻者之間都流傳著一個謠言,說離公路不遠的海岸邊有一條擱淺的船。三個童年時期的好朋友在這次觀船旅行中重修舊好,身體不好的露絲在兩個朋友的鼓勵和攙扶下克服了一道道障礙。在回去的路上,露絲開始向兩位好友坦白,她一直知道凱西和湯米是真心相愛,但她還是從凱西身邊搶走了湯米,為了獲得凱西的原諒,她拿到了夫人的地址,因為有傳言說只要一對情侶能證明真心相愛,就可以獲得3年的自由時間,她希望凱西和湯米能夠去試試。之后,凱西和露絲之前所有的戒心和猜忌都煙消云散了,“我們似乎回憶起了所有的一切,以及我們倆曾經(jīng)對于彼此的意義”[4]215。除此之外,露絲還建議凱西去當湯米的看護員,她希望人生最后一段旅程,凱西可以和湯米一起走。觀船之行差不多一年后,凱西終于做了湯米的看護員,他倆也準備去找夫人,為推遲捐獻做最后的努力。在友情和愛情的感召下,凱西開始重拾生活的信心,勇敢的肩負起責任。
(二)自我身份的確立
在見到夫人之后,凱西和湯米才知道根本沒有推遲捐獻這一說法。凱西逐漸明白,她生來就是克隆人,捐獻器官是她的使命。在目睹無數(shù)克隆人的生死之后,凱茜終于獲得了精神上的救贖,重構身份并找到了自我存在的價值,“一個好的看護員能讓一個捐獻者的實際生活大不一樣”[4]259,她所照看的捐獻者的情況總是比預期好很多,身體恢復的很快,情緒也十分穩(wěn)定。凱西認為即使湯米不再需要她在身邊,還有別的患者需要她,這種無私奉獻的精神鼓舞著她努力前行。如果說露絲等克隆人的死亡是被騙的無知的死亡,那么湯米和凱絲在得知一切真相之后依然選擇完成使命而非逃離,這說明他們已經(jīng)放下過去,勇于承擔起自己的責任。這群克隆人對死亡的態(tài)度從恐懼、避而不談到和平接受、坦誠交流,友情和愛情將他們緊緊的捆綁在一起,到最后也能夠互相扶持。
同時,凱西在知道真相后依然時常想起黑爾舍姆,這時她對黑爾舍姆不是懷疑,不是抱怨,而是懷念,她將帶著對同伴的記憶坦然面對人生。她雖然失去了露絲,失去了湯米,但她不會失去對他們的記憶,“我的心會和黑爾舍姆在一起,讓它安全地留在我的腦海里,那將是沒人能搶走的一樣東西”[4]264。小說最后,她以超脫的心境迎來了等待她的捐獻任務,站在一大片犁過的田邊,她并沒有哭泣,也沒有失去控制。只是等了一會,然后轉(zhuǎn)身回到車上,“朝不管哪個我該去的地方疾駛而去”[4]264。
四、結(jié)論
石黑一雄借小說主人公凱茜之口,回憶了克隆人自我身份重構的故事。從黑爾舍姆到村舍再到康復中心,克隆人們也經(jīng)歷從身份迷失到覺醒再到確立的歷程。其一,黑爾舍姆的權力機制通過監(jiān)視、檢查以及規(guī)范化裁決,不僅禁錮住凱西的身體還控制了她的思想,監(jiān)護人看似無意卻又反復強調(diào)的捐獻任務潛移默化的影響著凱西,讓她以捐獻為己任,失去了質(zhì)疑的能力和意識,這些都從根源上決定了凱西無法逃脫的命運。其二,在村舍,透過正常人的眼睛,凱西最終發(fā)現(xiàn)克隆人與正常人的不同,被人類社會排斥的同時,凱西也將自我他者化,認為自己是被主流社會拋棄的邊緣人。其三,在康復中心,凱西和湯米試圖改變自己的命運,但到頭來他們卻悲哀的發(fā)現(xiàn),他們的出生只是為了滿足醫(yī)學的需要,是人類為了拯救自己而創(chuàng)造的工具,他們沒有選擇權。同時,與外界社會的地理上的隔絕也造成了凱西心理上的隔絕,村舍和康復中心只是更大層面上的黑爾舍姆。作為整個社會和人類的他者,凱西等克隆人不知道如何逃脫也無法逃脫。由此筆者得出結(jié)論,一方面,小說揭示了克隆人悲慘遭遇的背后由泛濫的生物科技和畸形的文化社會機制造成的身份危機。克隆人群被主流社會所排斥,努力想要尋找自身價值,獲得認同。另一方面,表現(xiàn)了作者對以克隆人為代表的邊緣人群的同情以及對倫理道德的缺失和人性異化的批判。石黑一雄作為移民作家,在不同文化間穿梭游離造成了身份的破碎和歸屬感危機,身處多重文化的漩渦之中,他的小說更能為邊緣群體發(fā)聲,展現(xiàn)了人類在各種境遇下共同的傷痕記憶與探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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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吳曉紅]第5期康桂英:抗戰(zhàn)時期何干之對三民主義的研究安徽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第18卷第18卷第5期安徽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Vol.18No.5
2016年9月Journal of Anhui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Social Science)Sep.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