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峰
(天津師范大學(xué)歷史文化學(xué)院,天津300387)
試論都鐸時期英國政府貧民救濟政策的演變
張 峰
(天津師范大學(xué)歷史文化學(xué)院,天津300387)
在英國由封建社會向近代資本主義社會轉(zhuǎn)型過程中,受圈地運動、宗教改革、價格革命等多因素影響,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方式發(fā)生變革,貧困人口大量涌現(xiàn),教會救濟渠道已無法保證貧民生存所需,迫切需要政府介入。為維護社會秩序穩(wěn)定,有效地解決貧民救濟問題,都鐸王朝時期的英國政府陸續(xù)頒布了一系列法令,從懲戒濟貧為主轉(zhuǎn)向幫扶救濟為主。到1601年,第一次以國家立法形式介入貧困救濟的《伊麗莎白濟貧法》出臺,都鐸時期的英國政府最終建立了一套以政府主導(dǎo)、分類救濟為特征的濟貧體系。雖然《伊麗莎白濟貧法》并不完善,但它為現(xiàn)代英國社會保障的發(fā)展指引了方向。
都鐸,英國,伊麗莎白,貧民救濟政策
轉(zhuǎn)型時期的英國政府貧民①都鐸王朝時期的英國法令開始將貧民劃分為有勞動能力的貧民和無勞動能力的貧民。貝爾在其著作《都鐸和斯圖亞特早期英格蘭的貧困問題》中針對“誰是貧民?”這一問題論述道:“盡管法令將他們劃分為有勞動能力的人和沒有勞動能力的人,但實際情況要復(fù)雜得多。相反,我們可以把他們劃分為定居貧民和流浪貧民,對比這兩個群體受到的不同待遇……對當局而言,這個區(qū)別是重要的,因為定居貧民可能會加重貧民率,而流浪者則無權(quán)得到救濟。此外,后者被認為是對財產(chǎn)和公共秩序的更大威脅?!保ˋ.L.Beier,The Problem of the Poor in Tudor and Early Stuart England,London:Routledge,1983,p.5.)本文中的貧民一詞,采用貝爾教授的觀點,包括具有不穩(wěn)定因素的流民。問題一直是國外學(xué)者研究的熱點。早在19世紀60年代,馬克思就在《資本論(第一卷)》論及資本原始積累的秘密時評述了都鐸時期的濟貧政策。②馬克思:《資本論》(第一卷),中央編譯局譯,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年,第843~845頁。其后,國外學(xué)者對這一主題的研究一直未曾中斷,英國學(xué)者C.J.R.特納、E.M.昂納德、布萊恩·蒂爾尼、馬丁·多頓以及英國社會活動家、費邊社會主義理論家韋伯夫婦等③C.J.R.Turner,A History of Vagrants and Vagrancy,and Beggars and Begging,London:Chapman and Hall,1887;E.M.Leonard,The Early History of English Poor Relief,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00;Brian Tierney,Medieval Poor Law:A Sketch of Canonical Theory and Its Application in England,Berkeley and Los Angeles: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59;Sidney W ebb&BeatriceW ebb,English Poor Law History,London:Frank Cassand Co.,1963;Martin Daunton,(ed.),Charity,Self-interest and Welfare in the English Past,London:Taylor&Francise-Library,2005.都對這一問題進行了探討,此外,A.L.貝爾、約翰·龐德、保羅·斯萊克等④A.L.Beier,The Problem of the Poor in Tudor and Early Stuart England,London:Routledge,1983;John Pound,Poverty and Vagrancy in Tudor England,London:Longman,1971;Paul Slack,Poverty and Policy in Tudor&Stuart England,London and New York:Longman,1988.著重研究了都鐸時期英國的貧民和流民問題。21世紀初,美國學(xué)者詹姆斯·菲什曼、L.A.博特略等也關(guān)注到了英國社會轉(zhuǎn)型時期的貧困問題。國內(nèi)學(xué)者對英國貧民以及濟貧問題的研究起步相對較晚,集中于20世紀末21世紀初,其中陳曉律、郭家宏、尹虹、丁建定、張佳生等人的研究值得關(guān)注。⑤參見陳曉律:《英國福利制度的由來與發(fā)展》,南京:南京大學(xué)出版社,1996年;郭家宏:《工業(yè)革命與英國貧困觀念的變化》,《史學(xué)月刊》2009年第9期;尹虹:《十六、十七世紀前期英國流民問題研究》,北京: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2003年;張佳生:《十六世紀英國的貧困問題與民間濟貧》,北京: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2012年;丁建定:《英國濟貧法制度史》,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年??偟膩砜矗瑖鴥?nèi)外學(xué)者的研究都呈現(xiàn)出一個相同的理念和趨勢,即對英國的貧困與濟貧研究不僅要展望過去,更應(yīng)注意把握過去與現(xiàn)實、歷史與未來之間一脈相承的關(guān)系,分析其對現(xiàn)實的指導(dǎo)和借鑒意義。在前人研究的基礎(chǔ)上,本文擬選取都鐸王朝時期英國政府的濟貧法令為考察對象,對這一時期政府濟貧政策的演變進行初步探討。
都鐸王朝統(tǒng)治時期,針對貧民救濟,英國政府從1495年開始陸續(xù)頒布一系列濟貧法令,經(jīng)由一部部法令的累積和補充,到1601年,第一次以國家立法形式介入貧困救濟的《伊麗莎白濟貧法》出臺,都鐸時期的英國政府最終建立了一套以政府主導(dǎo)、分類救濟為特征的濟貧體系。
歷史學(xué)家巴巴拉·塔奇曼在一部著作中這樣描述15世紀時的英格蘭:“舉目四顧,我們看到的是市井中的恐慌、野蠻和暴行。這是一個顛倒的世界,一個動蕩而狂躁的世界”,①〔英〕阿薩·勃里格斯:《英國社會史》,陳叔平、劉城等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xué)出版社,1991年,第94頁。 Schweinitz,England’s Road to Social Security,1943,pp.18~19.15世紀末和整個16世紀,整個西歐都頒布了懲治流浪者的血腥法律。現(xiàn)在的工人階級的祖先,當初曾因被迫轉(zhuǎn)化為流浪者和需要救濟的貧民受到了懲罰。法律把他們看作“自愿的”罪犯,其依據(jù)是:只要他們愿意,是可以繼續(xù)在已經(jīng)不存在的舊的條件下勞動的。在英國,這種立法是在亨利七世時期開始的。②馬克思:《資本論》(第一卷),第843頁。亨利七世統(tǒng)治時期,貧民救濟以懲罰性措施為主。1488年6月13日,亨利七世批準了市長和議員們關(guān)于規(guī)范手工業(yè)秩序條款的祈求,提出拒絕以合理工資被雇傭的人,可被當作流民處罰。③J.E.Francis,Calendar of Letter-Books of the City of London:Edward IV-Henry VII,London,1912,pp.255~256.1495年,亨利七世制定了《反對流浪和乞丐法令》,規(guī)定警察和其他官員應(yīng)該將所有流民、懶散和懷疑有問題的人關(guān)押3天3夜,只供給面包和水,之后命令他們離開城鎮(zhèn)。如果他們在同一城鎮(zhèn)第2次被抓,將被關(guān)押6天6夜。④Richard Burn,The History of The Poor Laws:With Observations,pp.25、31~32.1503年,亨利七世對1495法令部分措施進行了調(diào)整,第1次關(guān)押時間改為1天1夜,關(guān)押后由離開城鎮(zhèn)改為返回其出生地或曾居住3年以上的地方;第2次被抓關(guān)押時間改為3天3夜;每年至少開展4次流民搜查。⑤David CharlesDouglas,English Historical Documents,Vol.V,London and New York,1967,p.1024.
亨利八世在位期間頒布的法令也開始劃分貧民的類別,區(qū)分了沒有勞動能力的貧民和有勞動能力的貧民,⑥John Pound,Poverty and Vagrancy in Tudor England,New York:Routledge,2013,p.163.雖然沒有出臺相應(yīng)的具有針對性的救濟措施,但是這種做法首次提供了充分解決貧困問題的思路。亨利八世期間,1530年,年老和無勞動能力的乞丐獲得一種行乞資格證。相反地,身強力壯的流浪者則要遭到鞭打和監(jiān)禁。他們要被綁在馬車后面,被鞭打到遍體流血為止,然后要發(fā)誓回到原籍或最近3年所居住的地方去“從事勞動”。⑦馬克思:《資本論》(第一卷),第843頁。
1536年,亨利八世對1531年法令進行了修訂,部分要求更加細化。一是擴大了從事流民監(jiān)管官員的范圍。除警察外,每一個城市、郡、鎮(zhèn)、百戶區(qū)、教區(qū)、村的行政長官、治安官、法警、戶主以及其他主管人員,都有權(quán)糾正他們管轄范圍內(nèi)的頑固流民,強迫他們勞動并以此維生。二是加強流民在返回出生地或原居住地過程的監(jiān)管。返回途中,流民每行進10英里就要向所處教區(qū)治安官報告,由警察或國王臣民向其提供吃喝住所,但僅限一夜或一頓飯,之后必須繼續(xù)上路。三是隨時可以開展對小偷竊賊、頑固流民、乞丐和其他值得懷疑流民的搜查。四是對屢教不改的處以極刑。五是禁止向乞丐提供施舍。⑧Richard Burn,The History of The Poor Laws:With Observations,pp.25、31~32.1536年法令由于加上了新的條款而更嚴厲了。如果在流浪時第二次被捕,就要再受鞭打并被割去半只耳朵;如果第三次被捕,就要被當作重罪犯和社會的敵人處死。⑨馬克思:《資本論》(第一卷),第843頁。
在亨利八世啟動宗教改革前,教會是貧困救濟的主力,宗教改革對教會經(jīng)濟的打擊使教會再也無力承擔(dān)社會救濟的責(zé)任。⑩A.L.Beier,The Problem of the Poor in Tudor and Early Stuart England,p.19.這對本已糟糕的形勢帶來了巨大的震動,教會救濟在其發(fā)揮最好作用的時候都顯得不足,而又因宗教改革被迫大大減少了。①〔英〕阿薩·勃里格斯:《英國社會史》,陳叔平、劉城等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xué)出版社,1991年,第94頁。 Schweinitz,England’s Road to Social Security,1943,pp.18~19.逐漸強大和鞏固的王朝政府開始承擔(dān)起主要的社會救濟責(zé)任,通過濟貧法令和國王誥令等形式參與社會控制,政府濟貧制度逐漸形成。由于英格蘭沒有集中統(tǒng)一的流民懲罰記錄,這也促使被懲罰過的貧民一直四處游蕩,使得貧民問題日益嚴重。
1547年,愛德華六世廢止了1531年和1536年法令,頒布《處罰流浪者和救濟貧窮及弱勢人員法令》,明確提出了流民的范圍,無論男人或女人,非殘疾、身體虛弱、年老、疾病等原因不去工作的,沒有生活來源,或像一個需要主人的男人,或像一個乞丐,或連續(xù)游蕩3天以上,或逃離原來工作的人都可以被認定為流民。①David CharlesDouglas,English Historical Documents,pp.1029~1032. Sonia T.Banerji,Sturdy Rogues and Wanton Wenches:Response to Vagrancy and Development of the Tudor Poor Laws 1530-1597,University ofRichmond UR Scholarship Repository,1995,pp.16~17.可見,流民最明顯的特征就是具備勞動能力但不工作。任何人都可將流民扭送至法官處,經(jīng)法官審判定罪,用烙鐵在其胸部烙印“V”(流民vagabond的首字母),之后流民在抓他的人處當2年奴隸;如果流民逃跑,主人可以將其抓回,并在兩名法官面前將其定罪,用烙鐵在其臉部烙印“S”(奴隸slave的首字母),且永久成為抓他人的奴隸;如果第2次逃跑,則將和其他重罪一樣被處死,這些奴隸還可被當做商品出售、遺贈。對于5~14歲的兒童,則需給抓他的人當仆人或?qū)W徒,直到男的24歲、女的20歲,如果逃跑,則和奴隸一樣待遇。②Richard Burn,The History of the Poor Lawswith Observations,pp.33~34. Marjorie K.M cIntosh,“Poverty,Charity,and Coercion in Elizabethan England”,The Journal of Interdisciplinary History,Vol.35,No.3(W inter,2005),p.459.但是兩年后,國王愛德華六世的導(dǎo)師、劍橋大學(xué)教授約翰·奇克聲稱這部法令失敗了。③Neil Larry Shumsky,Homelessness:A Documentary and Reference Guide,Greenwood,2012,p.27.
1550年,愛德華六世確認由于1547法令對流浪者的懲罰沒有得到有效實施,上述法案被廢除,④W.T.Comber,An Inquiry into the State of National Subsistence as Connected with the Progress ofWealth and Population,London,1808,p.374.1536年法令在稍微改動后又繼續(xù)執(zhí)行。⑤W.CunningHam,The Growth of English Industry and Commerce During The Early and Middle Ages,Cambridge,1896,p.541.1549~1550年,愛德華六世規(guī)定,具備勞動能力的人員,在合理工資下懶散或拒絕工作,將被當做有勞動能力的貧民一并處罰。⑥Richard Burn,The History of The Poor Laws:With Observations,p.35.這些懲罰性的措施開始壓迫有勞動能力的流民和乞丐,但貧民、流民數(shù)量還在不斷增加。
愛德華六世及其前任頒布的一系列濟貧法令,開啟了政府主動承擔(dān)社會救濟責(zé)任的先河——在絕對主義王權(quán)治下的政府,為了保持穩(wěn)定和持續(xù)發(fā)展,開始從教會手中接過社會救濟和慈善事業(yè)的職能,主動作為。⑦陳曉律:《歐洲社會保障的歷史與現(xiàn)狀》,《經(jīng)濟社會史評論》2015年第1期。此外,在這一時期也衍生出了對貧民進行區(qū)別救濟的思想,他們的嘗試對后來濟貧政策的發(fā)展具有借鑒意義。都鐸王朝早期的濟貧法措施強硬,這說明政府不僅對城鄉(xiāng)各地窮人日益增多深感憂慮,而且認為這些人對社會秩序構(gòu)成了威脅,因為窮人中不僅包括“喪失了勞動能力的人”,而且包括無賴和惡棍。這種強硬的措辭也部分地說明這樣一種意思,即在緩解窮困的問題上,政府所能做的事情是有限的。⑧〔英〕阿薩·勃里格斯:《英國社會史》,陳叔平、劉城等譯,第133頁。這一時期對貧民的救濟措施以武力鎮(zhèn)壓和血腥懲罰為主,法令的實踐效果并不顯著,一味地打壓也不是根本解決貧民問題的最佳方法,甚至?xí)m得其反。例如,1556年,伍斯特郡依舊有20%的居民是貧民;1570年,沃里克郡部分地方有30%是貧民。⑨Peter Clark,PaulSlack,Criss and Order in English Towns 1500-1700,Routledge,1972,p.123.1577年,威廉·哈里森寫道,“乞討貿(mào)易的興起還不足60年,數(shù)量就達到1萬人以上”,并進一步提到“不是這就是那有三四千人被施以絞刑”。⑩F.Kinney,Rogues Vagabonds&Sturdy Beggars,p.15.按照起訴書記錄,從1559年起埃塞克斯郡盜竊、搶劫、殺人等犯罪率急劇上升,16世紀50年代,平均每年有38人被指控犯罪,70年代平均每年有72人,80年代平均每年有89人,90年代平均每年有116人。薩塞克斯和赫特福德郡也大致如此,這些犯罪都與流民泛濫有密切關(guān)系。①David CharlesDouglas,English Historical Documents,pp.1029~1032. Sonia T.Banerji,Sturdy Rogues and Wanton Wenches:Response to Vagrancy and Development of the Tudor Poor Laws 1530-1597,University ofRichmond UR Scholarship Repository,1995,pp.16~17.總之,懲罰性救濟政策的實施并未取得預(yù)期效果,伊麗莎白一世即位后,都鐸王朝時期政府的濟貧活動進入了新的發(fā)展時期。
16世紀下半葉,貧困問題成為英國社會的一大難題。②Richard Burn,The History of the Poor Lawswith Observations,pp.33~34. Marjorie K.M cIntosh,“Poverty,Charity,and Coercion in Elizabethan England”,The Journal of Interdisciplinary History,Vol.35,No.3(W inter,2005),p.459.從1550年至1600年,是受到公共支持的貧民救濟發(fā)展的時期,英國在這一階段內(nèi),主要解決的是誰有資格獲得援助的問題。在這半個世紀中,由于貧民數(shù)量增加,私人的慈善行為已經(jīng)無法滿足社會需要,英國的許多城鎮(zhèn)都在嘗試各種可以救濟貧民的方法。但是,當城市當局以稅收的形式支持救濟時,他們立即遇到了巨額救濟費用的難題,由此導(dǎo)致針對誰應(yīng)該獲得救濟這一問題,出現(xiàn)越來越多的選擇條件。到16世紀末,如果貧民真的無法保證基本的生活且擁有良好的道德行為,英國人顯然愿意通過納稅來幫助他們,但是他們不會為無所事事的貧民或外來貧民納稅。①Marjorie K.M cIntosh,“Poverty,Charity,and Coercion in Elizabethan England”,p.458.
1572年伊麗莎白制定的《懲罰流民和救濟貧窮、無能力貧民法令》對流氓、流民、頑固乞丐的界定進一步細化,具體可分為九類:一是所有狡猾、狡詐、非法游戲和戲法的懶散的人;二是使用占卜、看手相或其他偽科學(xué)形式預(yù)言人們命運、死亡、財富及其他神奇想象的人;三是身體健壯,能夠勞動,但沒有土地、主人或被合法雇傭,不能說明如何合法生活的人;四是所有不屬于這片區(qū)域任何貴族的劍客、飼熊者、小劇團演員、歌手,所有未經(jīng)兩名法官許可四處徘徊的雜耍藝人、流動小販、修補匠、小商人;五是所有身體健壯,無所事事四處游蕩,拒絕以合理工資工作的普通勞動力;六是所有偽造或使用偽造許可證、證明信的人;七是所有未經(jīng)學(xué)校委員、校長、副校長批準外出乞討的牛津和劍橋大學(xué)學(xué)者;八是所有假裝遭遇海難的海員;九是離開監(jiān)獄后,未經(jīng)兩名法官許可,依靠乞討錢財去往出生地或朋友處的人。②Austin Vander Slice,Elizabethan Houses of Correction,pp.53~54.這一法令也規(guī)定,沒有得到行乞許可的14歲以上的乞丐,如果沒有人愿意使用他一年,就要受猛烈的鞭打,并在右耳打上烙印;如果有人再度行乞而且年過18歲,又沒有人愿意使用兩年,就要被處死;第三次重犯,就要毫不容情地當作叛國犯處死。③馬克思:《資本論》(第一卷),第844~845頁。1573年3月17日官方檔案記錄,在埃塞克斯郡,尼古拉斯·威爾士、安東尼·馬斯格羅夫、休莫·里斯、約翰·托馬斯、飛利浦·托馬斯、埃利斯·莫里斯和凱瑟琳·埃文斯,年齡都超過了14歲,身體強壯,能夠勞動,都是無所事事的流民,沒有任何合法的生存手段,經(jīng)審判,法官命令對他們施以重度鞭刑和燒傷右耳。④F.Kinney,Rogues Vagabonds&Sturdy Beggars,The University ofM assachusettsPress,1990,p.17.
這項法令除了規(guī)定對流民的嚴厲處罰措施外,還制定了救濟政策。法令要求治安法官給每個教區(qū)的貧民登記造冊,市長和高級巡警每個月都要做出安排,搜捕陌生貧民,將他們遣返回鄉(xiāng)。貧民被安置后,農(nóng)村由治安法官,城市由市長估算出供養(yǎng)他們的費用,對每個居民進行財產(chǎn)評估,確定每周應(yīng)交之稅款。由市長和治安法官任命征稅員和管理員負責(zé)執(zhí)行,凡拒絕擔(dān)任該職者不再罰款,而改為監(jiān)禁,直至服從為止。⑤尹虹:《十六、十七世紀前期英國流民問題研究》,第152~153頁。
1576年伊麗莎白制定法令規(guī)定,警察在教區(qū)內(nèi)抓到流民后,只需將他交給下一個鎮(zhèn)或教區(qū),依次移交,直至把他們關(guān)入出生地或最后居住地的監(jiān)獄;每一個郡還應(yīng)設(shè)立感化院,將那些不能確定出生地或曾居住3年以上地方的人關(guān)入,提供原材料并強制他們勞動。⑥Richard Burn,The History of The Poor Laws:With Observations,p.39.感化院的目的是改變失業(yè)現(xiàn)狀,但是它實際上是后來的濟貧院和現(xiàn)代監(jiān)獄的前身。⑦A.L.Beier,The Problem of the Poor in Tudor and Early Stuart England,p.34.1576年法令頒布之后,各郡建立感化院成為了一項強制性規(guī)定,⑧1576年,安置窮人工作以及避免失業(yè)的法令:1.每個城鎮(zhèn)的官員都要收集羊毛等,為貧民安置工作。2.任何拒絕工作的人都會被監(jiān)禁在一個懲戒所中,在地方稅的支持下,這些懲戒所將在所有郡中建立起來。參見A.L.Beier,The Problem of the Poor in Tudor and Early Stuart England,London:M ethuen&Co.Ltd,1983,pp.40~41.感化院的數(shù)目激增,甚至擴展到歐洲大陸以及殖民地。感化院試圖通過讓這些違法者進行工作來改造他們,但是也存在一定的刑罰,或許最終,刑罰會不可避免地占據(jù)主導(dǎo)地位。大多數(shù)感化院確實有能力監(jiān)禁和懲罰他們的囚犯:有上鎖的牢固的門、手銬、枷鎖和腳鐐。囚犯會因為不服從和咒罵而被鞭打。他們的服裝、飲食和日常生活都受到嚴格的管制。⑨A.L.Beier,The Problem of the Poor in Tudor and Early Stuart England,p.34.
建立感化院不僅僅是救濟,而是積極想辦法為失業(yè)者尋找就業(yè)機會,提供就業(yè)渠道,希望從根本上解決流民問題。從理論上解決了流民遣返回鄉(xiāng)后繼續(xù)流浪的問題,從源頭上遏制了流民再生的土壤。這種做法是都鐸時期的首創(chuàng),并長期影響英國的濟貧體制,直到19世紀。①尹虹:《十六、十七世紀前期英國流民問題研究》,第154頁。 在流民進入感化院時,每一個強壯和頑固乞丐需要剝光上衣并鞭打12下,并戴上鎖鏈、項圈或手銬,之前隨身攜帶的錢將被取走暫存,直到釋放時返回。被關(guān)在這的男人和女人需分開居住和工作,在夏季他們要早晨四點起來工作,除了吃飯外一直工作到下午七點。冬季,早上五點起來工作。在早晨起床和晚上停工后還必須共同祈禱,此外飲食還相當?shù)土?,當某人拒絕工作時則減少他的面包和啤酒,對任何堅持咒罵、粗俗演講等的人進行鞭打。參見Austin Vander Slice,“Elizabethan HousesofCorrection”,Journal of Criminal Law and Criminology,1936,Volume 27,pp.59~63.1572年法令和1576年法令扭轉(zhuǎn)了愛德華六世之前濟貧政策以懲罰為主的局面,自此,政府開始從思想上和政策上進行轉(zhuǎn)變,越來越多地關(guān)注到救濟政策的制定和實施。從這個意義上分析,可以說,1572年和1576年法令奠定了英國濟貧法的基礎(chǔ)。②尹虹:《十六、十七世紀前期英國流民問題研究》,第154頁。 F.Kinney,Rogues Vagabonds&Sturdy Beggars,pp.15~16.但是好景不長,由于1594~1597年連續(xù)農(nóng)業(yè)歉收,流民形勢不斷惡化,政府急切需要解決流民問題。③Austin Vander Slice,Elizabethan Houses of Correction,p.59.在前述法令的基礎(chǔ)上,1597年議會通過了四項有關(guān)貧民的法令,初步形成了系統(tǒng)性的貧民懲戒和幫扶管理體系。
以懲戒為特征的法令有《1597年懲罰流氓、流民和頑固乞丐法令》和《1597年反對下流和游蕩的人冒充士兵或海員法令》,前者規(guī)定流民應(yīng)被剝光上衣,被鞭打至遍體鱗傷,之后給予一份證明,記錄在何時何地接受過懲罰以及他將去往的地方和限定的時間,并在教區(qū)登記受罰記錄,如不遵照命令去做,則再受鞭刑,直至返回限定地方;如不知道他的出生地或最后居住一年以上的地方,則將他送回最后待過且未在那里接受過懲罰的教區(qū),在感化院接受改造。④Owen Ruffhead,The Statutes at Large From Magna Carta to The Union of The Kingdoms of Great Britain And Ireland,Volume IV,1770,pp.505~509、684~686.后者規(guī)定,所有閑散的士兵海員或裝作士兵海員的閑散人員,應(yīng)安頓下來從事仆役、勞動或其他合法的生活,不再游蕩,否則將被以重罪懲處。⑤Richard Burn,The History of The Poor LawsWith Observations,p.44.
以救濟和幫扶為主旨的法令之一是《1597年濟貧法令》,這項法令較為全面,不僅是對之前系列法令的整合修改,而且構(gòu)成了《1601年濟貧法》的基礎(chǔ),規(guī)定教區(qū)設(shè)置濟貧監(jiān)督員,幫助那些養(yǎng)活不了孩子們的父母或者沒有方法養(yǎng)活自己的已婚或未婚之人去工作,給提供他們亞麻、羊毛、鐵和其他必要的生產(chǎn)工具;不允許任何人在外四處游蕩和乞討,無論有無執(zhí)照,都將視作流民抓起來并予以懲罰。⑥Owen Ruffhead,The Statutes at Large From Magna Carta to The Union of The Kingdoms of Great Britain And Ireland,Volume IV,1770,pp.505~509、684~686.之二是《1597年建立貧民收容所和長久工作場所法令》,規(guī)定人們可以憑意愿單獨或合作建立、支持、維護收容所或長久工作場所,供貧民使用;1623年,這一法令被宣布為永久性法令。⑦Owen Ruffhead,The Statutes at Large,From Magna Carta to The Union of The Kingdoms of Great Britain and Ireland,pp.510~512.
分別精密量取“2.2.1”項下單一對照品貯備液各適量,用甲醇稀釋制成系列單一對照品溶液。精密量取上述系列單一對照品溶液各1.0 μL,按“2.1”項下試驗條件進樣測定,記錄離子信號強度。以各待測成分的質(zhì)量濃度(x,μg/mL)為橫坐標、離子信號強度(y)為縱坐標進行線性回歸,回歸方程和線性范圍見表3。
1597年一系列濟貧法令出臺后,對貧民的血腥懲罰逐漸減少,盡管還未完全取消,但不可否認的是,幫扶救濟已經(jīng)成為政府濟貧的主要內(nèi)容,而且從政府開始承擔(dān)社會救濟責(zé)任開始,英國政府就從未卸下此任。同時需要注意的是,都鐸王朝的君主們最為關(guān)注的是社會秩序,這一點不僅可以各位君主的文告與言談為證,而且可以他們的各項具體措施為證。⑧〔英〕阿薩·勃里格斯:《英國社會史》,陳叔平、劉城等譯,第127、132頁。但流浪者始終是各地治安推事關(guān)注的對象。⑨〔英〕阿薩·勃里格斯:《英國社會史》,陳叔平、劉城等譯,第127、132頁。當時著名法學(xué)家愛德華·柯克曾評論道:“可以看到向兒童提供教育,讓懶散和無法無天的人去工作是英聯(lián)邦社會福祉的重要組成部分;迫使他們工作的唯一手段就是感化院,這已成了治安法官的一項重要職責(zé);由于流民損害日益增加,我們希望治安法官建立更多的感化院,這樣我們聯(lián)邦就不會有乞丐,也不會有懶散的人,這毫無疑問是可行的;按照1597年法令,只要治安法官和其他官員盡職盡責(zé),英格蘭任何地方都不會再見到流民。”⑩Coke,The Second Part of the Institutes of the Laws of England,vol.II,1809,p.728.柯克的這番評論具有理想主義色彩,事實顯然并非所愿,因為盡管伊麗莎白在位時期,感化院在英國各郡普遍建立,部分解決了有勞動能力的貧民的雇傭問題,但是,感化院的工作條件和要求之苛刻①尹虹:《十六、十七世紀前期英國流民問題研究》,第154頁。 在流民進入感化院時,每一個強壯和頑固乞丐需要剝光上衣并鞭打12下,并戴上鎖鏈、項圈或手銬,之前隨身攜帶的錢將被取走暫存,直到釋放時返回。被關(guān)在這的男人和女人需分開居住和工作,在夏季他們要早晨四點起來工作,除了吃飯外一直工作到下午七點。冬季,早上五點起來工作。在早晨起床和晚上停工后還必須共同祈禱,此外飲食還相當?shù)土樱斈橙司芙^工作時則減少他的面包和啤酒,對任何堅持咒罵、粗俗演講等的人進行鞭打。參見Austin Vander Slice,“Elizabethan HousesofCorrection”,Journal of Criminal Law and Criminology,1936,Volume 27,pp.59~63.并未從根本上改善他們的生活狀況,也使得很多貧民寧愿淪為流民,也不愿到感化院中接受政府的強制性救濟。所以,伊麗莎白一世在位早期頒布的法令也收效甚微,1594年,倫敦市長約翰·斯賓塞估計該市有1.2萬乞討的貧民。②尹虹:《十六、十七世紀前期英國流民問題研究》,第154頁。 F.Kinney,Rogues Vagabonds&Sturdy Beggars,pp.15~16.
1601年,在綜合以往法令實踐效果的基礎(chǔ)上,英國制定了《伊麗莎白濟貧法》,對如何解決日益嚴重的貧困問題做了比較系統(tǒng)詳細的規(guī)定,針對貧困人口特點進行分類救濟,有勞動能力者提供就業(yè)救濟和技能培訓(xùn),對無勞動能力者提供最低生活保障、住所,奠定了濟貧制度的基礎(chǔ)。①Owen Ruffhead,The Statutes at Large,from the First Year of King Edward the Fourth to the End of the Reign of Queen Elizabeth,Volume II,London,1770,pp.702~705.
(一)主要內(nèi)容
一是貧民救濟。家庭成員承擔(dān)親人救濟基本責(zé)任,有能力的人應(yīng)該承擔(dān)起祖父母、貧窮子女的救濟責(zé)任,如果沒有承擔(dān)應(yīng)擔(dān)負的責(zé)任,每人每月罰款20先令。家庭基本責(zé)任原則也成為此后法律制定中始終堅持的一項原則。為具備勞動能力的貧民提供原材料使其工作,商人等群體要從貧民手中購買成品,或為他們提供就業(yè)職位;市政官員、議員等要為貧民提供擔(dān)保,并在他們能力范圍內(nèi)幫助貧民解脫貧困并增加貧民制作產(chǎn)品的銷量。有工作能力而不工作的貧民,每月罰款20先令。在教區(qū)范圍內(nèi)或百戶區(qū)范圍內(nèi)尋找合適的場所建設(shè)住宅,為無能力的貧民提供住所,費用由教區(qū)支付。指派貧困兒童去當學(xué)徒、放牧牲畜以及其他力所能及的事。②Richard Burn,The History of The Poor Lawswith Observations,pp.93~96.
二是明確教區(qū)承擔(dān)貧困救濟職責(zé)。教區(qū)居民每年選舉2名或以上的濟貧監(jiān)督員,在治安法官和其他行政官員的監(jiān)督下開展?jié)毠ぷ鳌毐O(jiān)督員具體負責(zé)為無力撫養(yǎng)孩子的父母、已婚或未婚但無工作來養(yǎng)活自己的人提供工作;每周或定時向教區(qū)居民、神職人員、牧師、土地占有者等征集濟貧稅,向殘疾人、老人、盲人等不能工作的人提供救濟,籌集亞麻、羊毛、線、鐵等其他必要的原材料提供給有工作能力的貧民,使他們勞動;在教區(qū)能力范圍內(nèi),組織貧困兒童去當學(xué)徒、照看牲畜以及其他力所能及的工作;年末最后4天向治安法官匯報當年濟貧稅征繳、罰款等賬目記錄和原材料籌集發(fā)放記錄;玩忽職守將被罰款20先令。各區(qū)治安法官負責(zé)任命濟貧監(jiān)督員,評估濟貧監(jiān)督員和教區(qū)委員濟貧工作成效,鑒定老幼、男女、殘疾等貧民是否有工作能力,將已安排工作但仍不愿勞動的人送入感化院或監(jiān)獄;將拒絕繳納濟貧稅的人關(guān)入監(jiān)獄,直到他同意繳清稅款;有權(quán)將不如實匯報濟貧稅賬目的教區(qū)委員或濟貧監(jiān)督員監(jiān)禁,直到如實匯報并上繳剩余濟貧款,否則不予保釋。③R.Potter,Obervations on The Poor Laws,on The Present State of The Poor,and on Houses of Industry,London,1775,pp.10~15.
三是劃分市鎮(zhèn)行政官員、法官、治安官員等的管轄范圍和權(quán)限。當一個地區(qū)治安法官多于2名時,其他地區(qū)治安法官不得干預(yù)這一地區(qū)濟貧工作。如果一個教區(qū)跨多個郡,或在某個城市自由區(qū)里,則每郡治安法官以及這樣城市的高級官員將只在這個教區(qū)或城市自由區(qū)屬于自己管轄區(qū)域里處理和干預(yù)濟貧事務(wù)。如果沒有按規(guī)定程序選出濟貧監(jiān)督員,或提名缺席,則市鎮(zhèn)行政官員、議員等都要被罰款5鎊。任何一位被選中的濟貧監(jiān)督員,如果拒絕接替前任職務(wù),或者拒絕發(fā)放救濟以及上報賬目,治安法官有權(quán)處以不少于3英鎊的罰款,并對他們的財產(chǎn)予以征稅。④J.Nichols,Obervations on The More Ancient Statutes From Magna Charta to The Twenty-First of James I,London,1796,pp.535~543.
四是建立濟貧資金籌集機制,為救濟貧民提供支持。治安法官定期在季度會議上確定教區(qū)濟貧稅稅率,每周最高不超過5便士、最低不低于半便士,郡內(nèi)教區(qū)平均稅率不超過2便士。對繳納濟貧稅或其他稅款困難的人,經(jīng)季度會議同意可以減征或緩征,其他不繳納濟貧稅的可通過強制征收其財物或處以監(jiān)禁處罰,直到繳清全部款項。治安法官應(yīng)按季度會議確定的稅率安排向管轄的區(qū)域內(nèi)征收稅款,以救濟國王法庭、皇家法庭罪犯,醫(yī)院和慈善院中的貧民等。如果治安法官認為在教區(qū)居民中不能征收到足額的濟貧款項,則可向百戶區(qū)內(nèi)的其他教區(qū)征稅,并將稅款交給貧窮教區(qū)的濟貧監(jiān)督員。如還不能征集到足額的資金,則通過季度會議許可,向郡內(nèi)其他教區(qū)征收此稅。救濟貧民剩余的濟貧資金應(yīng)由郡統(tǒng)一調(diào)配,治安法官可在基于慈善目的前提下,將濟貧資金發(fā)放給醫(yī)院、慈善院以及受災(zāi)的人們。⑤R.Potter,Obervations on The Poor Laws,on The Present State of The Poor,and on Houses of Industry,pp.15~17.
(二)法令分析
(三)歷史意義
一是以法律形式確立了國家對社會貧困救濟的責(zé)任。1641年英國將《伊麗莎白濟貧法》確定為永久法令,最終確認了社會貧困救濟屬于國家和政府的責(zé)任。美國學(xué)者西達·斯考切波認為:“國家是一套以執(zhí)行權(quán)威為首,并或多或少是由執(zhí)行權(quán)威加以良性協(xié)調(diào)的行政、政策和軍事組織?!雹佟裁馈澄鬟_·斯考切波:《國家與社會革命》,何俊志、王學(xué)東譯,上海:上海世紀出版社,2007年,第6頁。馬克思認為:“國家的首要職能是維持既存的政治秩序,而維持既存政治秩序的最便利的途徑就是維護現(xiàn)有的經(jīng)濟結(jié)構(gòu)和階級結(jié)構(gòu)?!雹隈R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25、118頁。政府和社會就如同一艘船里“舵”和“槳”的關(guān)系,兩者必須相互配合,協(xié)同運行,才能實現(xiàn)正向運動,若“舵”掌不好,船就走不正,若“槳”劃不力,船就走不快。為了促進政府和社會協(xié)調(diào)發(fā)展,當社會自身無力解決矛盾和沖突時,政府必須給予必要的調(diào)節(jié)和干預(yù)。面對圈地運動、價格革命等因素導(dǎo)致貧困問題日益嚴重的社會現(xiàn)實,英國政府逐漸介入社會濟貧事務(wù),并最終以頒布法令的形式,確立了國家承擔(dān)社會貧困救濟的主體責(zé)任。
二是提出了貧困救濟工作中的有限救濟和分類救濟思想。在貧困救濟工作中,政府受制于財力限制,對貧民群體提供的救濟幫扶不可能百分百滿足貧民自身需要,必須是有一定限度的。英國從16世紀開始嘗試實行濟貧制度及后續(xù)實踐,也充分證明了政府提供貧困救濟只能是有限的,也必須是有限的。根據(jù)貧民年齡、身體狀況、是否具備勞動能力等,分別采取了不同的救濟措施,對于具備勞動能力的貧民通過強迫其勤奮工作養(yǎng)活自己,對于老人、病人、殘疾人、兒童等不具備勞動能力的貧民則通過提供基本生活保障、住房、醫(yī)療、教育等救助服務(wù)。這些服務(wù)都是在依據(jù)當時社會經(jīng)濟水平,按照解除貧民生存危機、維持最低生活條件確定的。
三是推動政府介入社會就業(yè)工作。在英國由封建社會向近代社會轉(zhuǎn)型過程中,前期因黑死病爆發(fā)勞動力大量減少,為滿足社會對勞動力的需求,政府出臺措施強制勞動并限定工資上限,后期隨著商業(yè)和手工業(yè)迅速發(fā)展,社會貧富兩極分化嚴重,大量具備勞動能力的流民四處乞討流浪。由于商人天生的逐利性,他們都盡可能地雇傭最少的人去尋求更大的利潤,不會也不肯多雇傭一個多余的人。面對諸多因素導(dǎo)致的流民問題,政府通過強迫勞動、強迫商人購買貧民制作的產(chǎn)品等形式介入就業(yè)工作,從而穩(wěn)定社會形勢。如果沒有政府的介入,大量失業(yè)流民的存在極有可能導(dǎo)致社會局勢動蕩。逐漸地,勞動力就業(yè)和再就業(yè)措施成了政府維護社會穩(wěn)定的主要內(nèi)容。
(四)局限性
馬克思在《法蘭西內(nèi)戰(zhàn)》中指出,國家政權(quán)“一直是一種維護秩序、即維護現(xiàn)存社會秩序從而也就是維護占有者階級對生產(chǎn)者階級的壓迫和剝削的權(quán)力”。③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25、118頁。馬克思認為,國家不過是經(jīng)濟上占統(tǒng)治的階級實現(xiàn)階級統(tǒng)治的工具。所以,英國無法從根本上真正地解決貧困問題。因為它無法從根本上動搖國家為少數(shù)人的利益服務(wù)的現(xiàn)實。伊麗莎白濟貧法的進步之處在于救濟政策,其弊端也在于此,因為救濟活動發(fā)生在貧民出現(xiàn)之后,關(guān)注救濟并不是解決貧困問題的根源,相反,政府應(yīng)該思考如何從源頭杜絕貧困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簡而言之,防貧比濟貧更重要。所以,伊麗莎白濟貧法未能將焦點置于如何防貧,也是其局限性之一。
財政收入的局限性是英國政府在濟貧過程中面臨的又一難題。都鐸王朝時期的國王面臨著嚴重的財政困難,很難自給自足。埃爾頓認為,“1543年以前,征稅都是為了特殊戰(zhàn)爭的需要,而此后,征稅的理由則改為維持王室的正常需要,也就是說王室擺脫了國王財政自理原則的束縛”。①R.W.Hoyle,“Crown Parliamentand Taxation in Sixteen-century England”,The English Historical Review,V109,N 434,p.1185.亨利八世在位最后八年在一無所獲的戰(zhàn)爭中投入的費用,相當于當時稅收和借款總額的兩倍。雖然伊麗莎白在即位之初奉行和平方針,政府的財政支出相應(yīng)降低,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也日益頻繁地向議會尋求財政資助。到伊麗莎白去世時,英國政府欠下的債務(wù)已經(jīng)超過了國家一年的財政收入。②〔英〕阿薩·勃里格斯:《英國社會史》,陳叔平、劉城等譯,第147頁。盡管政府主動承擔(dān)了社會救濟責(zé)任,但是并未將貧困救濟視為一項常規(guī)的財政支出,由于都鐸時期的濟貧法總體上以懲罰為主,救濟為輔,所以當局未在財政方面出臺相應(yīng)的救濟方案,這也是貧困問題在這一時期難以有效解決的重要原因。
總而言之,穩(wěn)定的社會秩序可以為社會統(tǒng)籌協(xié)調(diào)發(fā)展提供一個良好的社會環(huán)境。沒有穩(wěn)定,社會秩序就是紊亂的。歷史經(jīng)驗表明,當潛在威脅積累到一定程度時,就會引發(fā)國家政治危機和社會動蕩。在這種情況下,不管是國王、貴族、鄉(xiāng)紳、商人、手工業(yè)者,還是貧民,都是受害者,沒有贏家。里姆林曾指出,“政府對貧民救濟的關(guān)注本質(zhì)上不是出于救濟不幸者的目的,而是為了維護法律和社會秩序”;博爾頓也曾指出,“濟貧法制度下的救濟,變成了政府控制和約束貧民辦法的組成部分”。③G.V.Rim linger,Welfare Policy,Industrialization in Europe,America and Russia,New York:John W iley and Sons,Inc.,1971,pp.17~20.通過一系列的濟貧實踐,英國最終推出的濟貧法提出了分類解決社會貧困的措施,一定程度上減緩了貧困問題的進一步加重,起到了維護社會穩(wěn)定的作用。雖然《伊麗莎白濟貧法》并不完善,但它畢竟是政府通過國家法律制定的第一個濟貧法,它的立法與頒布實施有更深遠的社會意義。它意味著救濟貧民是國家和全社會的共同責(zé)任。在這個意義上,《伊麗莎白濟貧法》已經(jīng)為此后社會保障的發(fā)展提供了指引方向。
The Evolution of British Government’s Policies on Poor Peop le in Tudor Period
In the process of transition from feudal society tomodern capitalistsociety in Britain,as itwas influenced by enclosuremovement,religious reform,price revolution and so on,the agricultural productionmode changed,poor people emerged in large numbers and the religious relief channel had been unable to guarantee the survivalof the poor,which led to the urgentneed ofgovernment intervention.In order tomaintain socialstability and solve the problem ofpoor reliefeffectively,the British government of the Tudor period had promulgated a series of decrees from punishment to relief in succession.Up to 1601,the Elizabethan Poor Law was issued,which was the first time that nation got involved in poor relief in the form of legislation,and the British governmentof the Tudor period finally established a set of poor system dominanted by the government and featured by classified relief.The Elizabethan Poor Law was imperfect,but it guided the direction for the developmentofmodern British socialsecurity.
Tudor,Britain,Elizabeth,the PoliciesofPoorRelief
K5
A
0457-6241(2017)18-0056-08
2017-07-15
張峰,天津師范大學(xué)歷史文化學(xué)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世界史。
【責(zé)任編輯:楊蓮霞 王湉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