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時源,謝 剛
(1.吉林大學 文學院,吉林 長春 130012;2.長春大學 公共外語教研部,吉林 長春 130022;3.吉林大學公共外語教育學院,吉林 長春 130012)
現(xiàn)代漢語語塊結構認知語用基礎探析
甘時源1,2,謝 剛3
(1.吉林大學 文學院,吉林 長春 130012;2.長春大學 公共外語教研部,吉林 長春 130022;3.吉林大學公共外語教育學院,吉林 長春 130012)
在現(xiàn)代漢語中,語塊結構可以看作是字組結構的自然延伸。向心和離心是語塊建構的兩種最基本方式,其反映的是漢語獨特的時間世界觀。與字組相比,語塊結構具有一定程度的抽象性。在實際交際過程中,受認知和語用因素的影響,語塊的語義重心和信息重心會發(fā)生改變,隨之而來的是語塊的結構也會發(fā)生變異。對引發(fā)語塊語義信息和結構發(fā)生改變的理據(jù)性進行探討是漢語語義語法研究的重要組成部分。
語塊;向心;離心;認知;語用
依據(jù)字本位理論,小于語塊的結構單位是“字”或“字組”(傳統(tǒng)語法定義為“詞”,字本位理論定義為“字組”或“辭”),大于語塊的結構單位是“讀”和“句”。字或字組只有通過語塊才能進入讀和句的結構中去,最終形成可以用于實際交流的語句和話語。以此可見,語塊是現(xiàn)代漢語的一種樞紐性的、中介性的結構單位,對其建構的理據(jù)性進行深入的研究十分必要。對現(xiàn)代漢語語塊結構進行考察,立論的基礎在于字或字組。應該在字或字組的基礎上考察語塊建構的規(guī)律和理據(jù)性,而后再研究組塊成讀、組讀成句的機理,進一步考察交際和語用對語法結構的制約和影響。
字本位理論認為字組和語塊的區(qū)別是:字組是字的固定性組合,是在句法結構中充當一個結構成分的語法單位;語塊在一般情況下表現(xiàn)為字組,是根據(jù)交際的需要臨時組織起來的字組。要想對語塊進行深入的研究,必須以字組為基礎,語塊的建構規(guī)律可以看作是字組建構規(guī)律的自然延伸[1]1-6。
現(xiàn)代漢語中,字組結構的劃分一向有向心和離心之分。所謂的向心字組就是核心字居后、前字描述核心字的語義特征而構成字組的建構方法,用這種方式建構的字組就是向心字組。對向心字組前字和后字之間的語義關系進行分析歸納,大體可以分為如下幾種關系,分別是性狀關系、類屬關系、功能關系、空間關系、質(zhì)料關系以及方式關系等。在向心字組中,前字與后面核心字之間的語義關系比較復雜,還有進一步劃分的空間。但無論如何劃分,向心字組所呈現(xiàn)的都是自指性的語義關系,也就是整個字組的語義指向和重心最終都是指向核心字本身。
離心字組與向心字組相對,其形式特點是核心字居前,后字襯托前字的語義功能。如果說向心字組的核心可以被看作是一種“類”,它要接受“象”的描述,以顯示它本身可能具有的語義特征的話,那么,離心字組的核心字就可以被看作是一種“象”,要考察這種“象”能與哪些“類”發(fā)生語義上的關系,或者說,這個“象”的語義功能能夠統(tǒng)轄哪一些“類”[2]365-367。從語義上來看,整個離心字組的語義指向和重心都是指向字組的后字而非核心字,因此,離心字組呈現(xiàn)的是一種轉(zhuǎn)指性的語義關系。
在分析字組結構的基礎上我們可以作出推測,語塊的結構應該是字組結構的自然拓展和延伸。字組的結構有向心和離心之分,那么語塊的結構也可以從向心和離心兩個維度進行考察,它的語義基礎和指向也應該與自指和轉(zhuǎn)指有關。但是所不同的是字組的向心和離心都有一個具體的“心”,這個“心”由具體的核心字來承擔。涉及語塊的時候,這個具體的“心”不像字組那樣直觀,容易被察覺;多數(shù)情況下,只留下抽象的“心”的位置等待著我們?nèi)ヌ畛洹N覀冎荒芨鶕?jù)向心和離心位置的特點來推測某個語塊向心或離心的性質(zhì)。這一點是字組結構和語塊結構性質(zhì)上的重要區(qū)別之一??墒莾H憑位置來確定語塊的向心或離心的性質(zhì)未免流于形式,要想更進一步確定語塊向心和離心的性質(zhì)和特征,我們認為,可以選擇從文化認知的角度切入,去進行分析和論證。
從文化認知的角度出發(fā),可以以不同民族時間觀的視角來分析語言結構編碼機制的理據(jù)性。經(jīng)驗現(xiàn)實主義認識論認為語言是現(xiàn)實的編碼體系,時間和空間概念是人類對客觀現(xiàn)實世界最基本的認知,因此,在對語言進行編碼的時候,時間和空間概念必然會成為編碼的客觀基礎。在將客觀現(xiàn)實語言化的過程中,不同的語言社團的編碼必然會受到不同的文化背景的影響和制約。用洪堡特的話說就是語言總是與民族精神聯(lián)系在一起,“民族的語言即民族的精神,民族的精神即民族的語言。”“每一種語言里都包含著一種獨特的世界觀”[3]78。
就時間的世界觀來看,不同的民族都有著自己獨特的時間世界觀。在某些民族的意識里,時間是循環(huán)的,歷史永無止境地在重演;在另一些民族的意識里,時間是一種伸向未來和過去的大道,人們沿著它前進或后退;還有一些民族意識到生命與歷史的發(fā)展相比是靜止的,未來迎向我們。漢語民族就是傾向于將時間看作是一種流變,以“我”,即觀察者為中心去審視現(xiàn)在、過去和未來,因此有“今天”“明天”“昨天”一類的說法;與漢民族相比,英語民族則傾向于將自身看作是運動的,“我”是在靜態(tài)的時間大道上前進或后退,因此,英語里有the front day(前面的日子),the day behind(后面的日子)這樣的說法。戴浩一曾經(jīng)指出“漢語和英語偏愛的時間比喻不同,這與人們常說的漢族人的思維模式趨向于靜態(tài),西方人的思維模式趨向于動態(tài)有一定的關系……”[4]22-28。
這種由時間的世界觀衍生出來的“動靜”的世界觀對語言的編碼機制會產(chǎn)生重要的影響,同時,語言的編碼機制也是“動靜”世界觀的重要反映。漢語社團重“靜”不重“動”的世界觀在字組和語塊建構中的表現(xiàn)就是:“心”是靜的、不動的,而與“心”相組配的結構單位則圍繞著“心”在運轉(zhuǎn)。字組和語塊建構總的原則是“以靜制動”。這一原則十分重要,它決定和體現(xiàn)了現(xiàn)代漢語字組和語塊的編碼機制和規(guī)律。在向心字組和語塊的建構過程中,“心”處于字組和語塊的末端,字組和語塊的建構采取前加的辦法,“心”的性質(zhì)和語義特征決定了在它們前面能選擇一些什么樣的修飾成分;離心字組和語塊的“心”處于字組和語塊的首位,其建構采取后加的辦法,“心”的性質(zhì)和語義特征決定和制約了它后面成分的選擇和組配。這兩種編碼和建構機制都是“以靜制動”建構原則和機制的具體運用和體現(xiàn)。
從歷史沿革來看,所謂的“向心語塊”,大體上相當于傳統(tǒng)語法書上所定義的“偏正結構”。那么為什么語法學家們現(xiàn)在傾向于舍棄“偏正結構”這個術語,而選取“向心語塊”的說法呢?總結起來,原因有三:
首先,“偏正結構”這一說法是結構主義語言學的產(chǎn)物,它是將研究的重心和焦點聚焦于語言的表層結構上,過于強調(diào)所謂的“聚合關系”。這種過于強調(diào)“形式結構”而忽略語義的研究思路往往會對人們引起誤導,在實際分析和解決問題當中會遇到諸多意想不到的困難[5]43-49。從結構上來看,“偏正結構”強調(diào)“前偏后正”,可是,從結構成分的語義關系上來看,實際情況恰恰相反,在“偏正結構”中,語義的重心往往是處于前面。
其實,早在結構主義語法占支配統(tǒng)治地位的時候,一些語言學家就開始尋求從語義的角度去研究語法結構。如趙元任就曾經(jīng)指出,偏正結構的“偏”實際上是一種“修飾關系”[6]134-136,他列出了多達21種修飾關系的類型,其中包括:用度、動作、形狀、人稱、指示、數(shù)量、來源等。字本位理論也將向心字組前字和后字之間的關系歸納為性狀關系、類屬關系、功能關系、空間關系、質(zhì)料關系以及方式關系等。從歷史發(fā)展來看,語法學家們在研究句法結構的過程中對語義的重視程度逐漸加深,他們的研究逐漸地從描述性向解釋性過渡。
其次,自上世紀八九十年代至今,從認知語用角度對句法結構做出闡釋逐漸成為漢語語法研究的潮流和趨向。如以劉寧生為代表的一些學者認為偏正結構中的“中心語”和“修飾語”的認知基礎是“目的物”和“參照物”,其中,“中心語”和“目的物”、“修飾語”和“參照物”之間存在著對應關系;漢語中存在著一個“參照物先于目的物”的結構原則,決定了“修飾語”位于“中心語”之前的語序結構。
我們認為無論是向心結構還是離心結構,其研究的思路、范式和方法都可以歸結到一個經(jīng)驗現(xiàn)實主義哲學的有關語言、思維和現(xiàn)實的總的公式上來,這個公式就是:現(xiàn)實—語言·思維—現(xiàn)實。從科學研究的方法論來說,這個公式也可以表述為:個別—一般—個別。從個別到一般,這是語言的編碼過程,就是將現(xiàn)實世界的個別轉(zhuǎn)化為語言的一般,這一過程使現(xiàn)實世界中千差萬別的事物在思維和語言中實現(xiàn)了范疇化,范疇化在語言中的基本表現(xiàn)是字或字組。范疇化使人們舍棄了外部世界無窮的細節(jié),放棄了個別事物的特殊屬性,實現(xiàn)了高度的概括化和一般化。這種概括化和一般化是認識過程的第一次質(zhì)的飛躍,體現(xiàn)了上述公式的從個別到一般的過程,但還沒有實現(xiàn)認識的總體目標,即從一般到個別的第二次質(zhì)的飛躍。第二次質(zhì)的飛躍在語言中的表現(xiàn)就是組字成句。組字成句的規(guī)則就是語法規(guī)則[7]157-158。也就是說,字和字組的意義是一般性的,只有人們根據(jù)交際的需要把它們和其他的字或字組組合成一個更高層次的結構單位的時候,才有可能實現(xiàn)從一般到個別的轉(zhuǎn)化。
向心語塊在結構上的一個重要特點就是在“心”的前面可以添加上若干個結構成分,能添加多少個結構成分從理論上說可以是無限的,但實際上有一定的限制。為什么?因為添加的成分要符合一定的認知和語用的要求,要服從“一般”向“個別”,“無定”向“有定”的轉(zhuǎn)化。在組字成句的過程中,字或字組只有實現(xiàn)了個別化和有定化,才有可能成為實際可用的話語。例如“他那輛剛買的還沒怎么開過的新的起亞牌柴油版黑色SUV汽車”,在這個向心語塊里,語塊的“心”是“汽車”,其語義是一般的、無定的,舍棄了諸如“類別、性質(zhì)、大小、顏色、領屬關系”等特征,只闡明了“引擎驅(qū)動的陸上交通工具”這樣一個功能性特征。在“心”的位置上,每添加一個結構成分,語塊的意義就向個別化、有定化前進一步。
最后,從結構成分與語義信息的關系的視角來看,在向心語塊中,“心”的信息是已知的,加上去的成分表達的信息都是未知的新信息,已知的信息決定未知新信息的組配選擇,如作為已知信息的“汽車”決定了它前面的結構成分只能是“大”“小”“新”“舊”“汽油“柴油”“顏色”“類別”等相關的信息。在向心語塊中,“心”作為已知信息并不是語義的焦點,在實際交流和認知語用過程當中,與之組配的新信息才是語義的重心和焦點。這與傳統(tǒng)的結構主義視角下對語義核心的解釋有著顯著的不同。
除了語義核心的差異之外,結構主義對各層級之間的語義關系的解釋也是含混不清的。要想解釋清楚向心語塊的結構和層次特征,還得以認知和語用為基礎,從一般向個別,無定向有定轉(zhuǎn)化的角度去分析。例如我們可以以“心”為基礎,對上述語塊作如下層次分析:
1.核心字或字組:汽車。
2.核心字或字組本身所具有的語義功能或特征:新的、起亞牌、柴油版、黑色、SUV。
3.與核心字或字組有關的外圍的語義特征,如空間、時間、數(shù)量等:剛買的、還沒怎么開過的。
4.定指成分:他、那輛。
1、2、3、4數(shù)字越大,離“心”的距離越遠,處于外層。基本的原則是:屬于“心”本身所特有的性狀,與“心”的自指性關系密切的語義特征在空間上必須靠近“心”的位置,不是“心”特有的語義成分置于性狀性成分的前面,有定性成分是“心”語義上的界限,置于最外層。屬于同一個語義層級的幾個結構單位彼此之間可以互換位置,例如“新的、起亞牌、柴油版、黑色”等幾個字組可以互換位置,語句照樣成立。這種語義層次就是向心語塊結構的語義基礎??偟脑瓌t是:以“心”為核心,由近及遠,由已知到未知,在“心”前層層疊加,使“心”由一般、無定的意義向個別、有定的方向轉(zhuǎn)化。
與向心語塊相比,離心語塊的“心”位置居前,在語義上多與時間的表達有關,因而多具有連續(xù)性的語義特征。在現(xiàn)代漢語中,具有離散性質(zhì)的字或字組可以歸結為名字或字組;具有連續(xù)性語義特征的字或字組可以歸結為動字或字組。從語用的角度看,離心語塊的“心”居前,表達已知的信息,在“心”后添加的成分表達未知的新信息?!靶摹钡恼Z義特征決定它后面結構成分的組配和選擇。與向心語塊相比,離心語塊的語義顯得更加復雜,因為向心語塊的語義是自指性的,“心”前添加上去的任何成分在語義上都是指向“心”的,這不會給語法結構帶來實質(zhì)上的變化。離心語塊由于添加在后面的成分在語義上是離心的,心與其他結構成分彼此之間具有相對的獨立性,因而其語義的指向性是轉(zhuǎn)指的。在離心語塊當中,“心”與添加的成分可以分別進行各自的擴展,構成相對獨立的兩個下位語塊,這樣整個離心語塊呈現(xiàn)出較為復雜的結構特點[8]276-282。
目前來看,比較典型的離心結構是“動+名”的結構關系。傳統(tǒng)的結構分析法籠統(tǒng)地使用“動賓結構”這樣的術語和分類對其進行分析。其實,所謂的“動賓結構”比我們想象的要復雜得多。要想對其進行認知和語用上的分析,還得將研究的焦點聚焦于“轉(zhuǎn)化”,也就是一般向個別、無定向有定的轉(zhuǎn)化。如前所述,語言的發(fā)展和使用需要符合“個別—一般—個別”這個總的認知公式。以字或字組的形式呈現(xiàn)的一般性的范疇在具體的言語交際當中必須要通過這樣或那樣的方式實現(xiàn)向個別范疇的轉(zhuǎn)化,實現(xiàn)“無定”向“有定”的轉(zhuǎn)化。具體到“動+名”結構來看,“動”后面的“名”,也就是所謂“動賓結構”中的“賓”一定要向有定性的方向轉(zhuǎn)化,這種轉(zhuǎn)化不能不給現(xiàn)代漢語的句法結構帶來一定的影響。
著眼于認知,從語用的視角去研究和看待“動+名”結構,張伯江、方梅的研究結論給我們帶來一定的啟發(fā)。張伯江、方梅曾經(jīng)指出動賓結構中的“賓”如果聚焦于名詞性賓語自身的功能屬性,那就可以分為有定賓語、無定賓語以及無指賓語。有定賓語在句法結構上有較強的承前性;無定賓語的語句有很強的啟后性,較少有承前性,而且具有無定賓語的語句后面一般跟隨有后續(xù)小句,不大可能光禿禿地作結;無指賓語往往只是一種籠統(tǒng)的說明[9]92-94。
張伯江、方梅的分類是否合適還有待于進一步的研究,但他們提出來的研究思路很重要。趙元任曾經(jīng)指出漢語中有一種一般性的趨勢,主語所指的事物是有定的,賓語所指的事物是無定的,動賓結構一個附帶的語法意義是賓語表無定的事物而主語表有定的事物,這一看法已被普遍接受[10]42-47。張伯江、方梅的分類在趙元任的基礎上進一步探討了賓語有定化將會給句法結構帶來什么樣的影響,他們的研究顯然將研究的方法和焦點向語用方向推進了一大步。例如,無定賓語的語句為什么“不大可能光禿禿地作結”?從語用和認知的角度來看是由于無定性的賓語還沒有完成向有定性的轉(zhuǎn)化,認識和交際上的“一般”還沒有完全轉(zhuǎn)化為“個別”?,F(xiàn)代漢語的語句為什么會有那么多讀讀相連的復雜的復合句?為什么漢語的語句不容易分清句子的界限?“賓語”的無定性是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因為需要有更多相應的后續(xù)句才能使賓語完成從無定向有定的轉(zhuǎn)化,從而使賓語符合語用和實際交際的需要。
回過頭來看,結構主義將漢語“動+名”結構籠統(tǒng)地歸結為“動賓結構”或“述賓結構”是很不合適的,因為結構中“動”和“名”的關系十分復雜,根本無法用統(tǒng)一的“動賓結構”來概括,這里有過度概括的嫌疑。從認知語用的角度來看,我們建議將“動+名”語塊初步劃分為三大類:
第一類比較典型,“名”為受事成分。在此類語塊中,“名”對“動”保持著相對的獨立性。如語義無定,一般置于“動”后,可以稱之為“動受結構”,張伯江、方梅列出的“無指賓語”可歸為此類。如語義有定,則傾向于置于“動”首充當話題。在此類結構中是否有定的語用因素能夠?qū)浞ńY構產(chǎn)生重要的影響。
第二類可以歸結為“動輔語塊”。在此類語塊中,“名”為“動”的輔助成分,語義上缺乏相對的獨立性。“動輔語塊”中的“名”并非動作的受事,卻可以置于“動”后,給人以賓語的假象。究其原因是因為動字要求后面跟一個受事性的結構成分,受事缺失,就可以替之以表示方式、工具、原因等的結構成分進行填補,以達到語塊結構上的完整性和經(jīng)濟性的目的。這種結構上的填補的另一個語用上的目的是提示后句要向有定性的方向轉(zhuǎn)化。由于“動輔語塊”中的“名”不是“動”典型的受事,對“動”的依附性不強,因此一旦有語用需求,此類“名”性成分也可以位移至語塊的首位[11]40-45。在發(fā)生位移時,通常會伴有明顯的語塊結構上的標記,即介字的標記。
第三類可以名之為“動附語塊”,也就是說,在“動+名”結構中,“名”完全喪失了獨立性,在語義上徹底地淪為了“動”的附庸。這其中的“名”不是典型的名物,往往是一些數(shù)量成分的表達。例如可表示次數(shù)(說一聲、打一下);表時間長短(住了三年、等了半天)、表示幅度(長了三寸、大不了多少)等。趙元任曾經(jīng)把這樣的數(shù)量成分稱為“動詞自身的賓語”,這說明這類成分在語義上已經(jīng)完全喪失了獨立性,成為了動字或字組的意義的自然延伸。
在現(xiàn)代漢語當中,向心和離心結構是語塊最重要的建構方式,其反映的是漢語獨特的認知方式和時間世界觀。與字組結構相比,語塊結構具有抽象的性質(zhì)。無論是向心語塊還是離心語塊,其實際的交流過程都是語言編碼由一般向個別、從無定向有定的轉(zhuǎn)化過程。在此過程中,深受認知和語用因素的影響,語塊結構往往表現(xiàn)出不穩(wěn)定性。
就向心語塊來看,語塊的核心往往是一般性的意義,是已知信息,前面加上去的信息是新信息,是言語交際的語義重心。對語塊結構的認知語用闡釋可以為向心語塊的層級結構提供進一步的解釋力。就離心語塊來看,傳統(tǒng)結構主義的分類顯得過于簡單和籠統(tǒng),無法解釋語用因素所造成的結構變異。對離心語塊作認知和語用的考察,可以使我們對其復雜性和理據(jù)性具有更加深刻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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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樹武]
The Cognitive and Pragmatic Exploration of the Structures of Lexical Chunks in Modern Chinese
GAN Shi-yuan1,2,XIE gang3
(1.College of Humanities,Jilin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12,China;2.Department of College English,Changchun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22,China;3.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Jilin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12,China)
In modern Chinese,the structure of lexical chunks can be regarded as a natural extension of the structure of lexical blocks.The centripetal and centrifugal approaches are two basic ways of lexical chunk constructions which reflect the unique Chinese world view of time.Compared with the lexical blocks,the structure of lexical chunks has the nature of abstractness in some degree.In the actual communication,influenced and interrupted by the cognitive and pragmatic factors,the semantic and informational focus has been shifted which may bring about the structural changes of the lexical changes.The research to the rationale which brings about the changes of semantic information and structures of the lexical chunks is an integral part of Chinese semantic grammar.
Lexical Chunk;Centripetal;Centrifugal;Cognitive;Pragmatic
10.16164/j.cnki.22-1062/c.2017.02.003
2016-12-21
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規(guī)劃基金項目(15YJA740025);吉林省社會科學基金項目(2015BS63);吉林大學基本科研業(yè)務費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項目(2015QY010)。
甘時源(1984-),女,吉林長春人,長春大學公共外語教研部教師,吉林大學文學院博士研究生;謝剛(1978-),男,吉林吉林人,吉林大學公共外語教育學院副教授。
H109.4
A
1001-6201(2017)02-0013-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