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四日,下班后陪著一位朋友去赴一個飯局,一進門,也許在座的都是清一色的男士的緣故,一位穿粉紅色衣裳的年輕女子給人最初的感覺就是驚艷,短暫的問候和介紹中得知,她就是剛剛從被稱之為“爬山調藝術之鄉(xiāng)”的內蒙古自治區(qū)巴彥淖爾市烏拉特前旗捧著第二屆“西部民歌最佳表演獎”的獎杯歸來的優(yōu)秀青年“花兒”歌手李力毛措女士,桌子上還放著她的獎杯和獎狀——毫無疑問,這個小小的宴會是為她接風洗塵的,也是為她慶賀一下的,因為在座的都是她的老師和朋友們。
李力毛措1986年1月3日出生于青海省互助土族自治縣巴扎鄉(xiāng)柏木峽的一戶土族人家。李力毛措從小就有一個夢想,想當一位“明星”——這是一個處在愛做夢的年齡段的女孩們的共同的夢想!可是,命運似乎跟李力毛措開了一個玩笑(其實命運跟每一個人都愛開玩笑,制造惡作劇,叫人沉淪,叫人自生自滅),她只讀到初中二年級就輟學了,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牧羊女。此后,不到19歲結婚,嫁到位于大山深處的互助北山巴扎鄉(xiāng)甘禪臺村,接著,又有了女兒,但這一切并沒有使李力毛措的夢想破滅,因為夢想就像一粒種子,深深地植根在她的心田里,時時準備著破土而出。
也許是大山,或者說是大山的寂寞和空曠練就了李力毛措的性格,也練就了她的歌喉。2010年3月,剛剛解凍的大通河把一個春的消息帶給了我們的女主人公,她在電視上看到了由青海衛(wèi)視、湖南經(jīng)視與天娛傳媒聯(lián)合打造的“花兒朵朵”大型歌唱才藝選秀活動在青海賽區(qū)選拔花兒歌手的信息。這個消息像一縷春風把李力毛措的心給吹綠了,并且吹開了花。她在幾天時間里攛掇了20個跟她一樣的山村姐妹,不顧家人的反對,翻越莽莽大坂山,走了100多里路,來到了省城的電視臺,并且一路過關斬將,走出青海,走出河湟,最終于同年夏天兩次趕赴三湘大地湖南長沙,捧回了全國最佳原生態(tài)獎,使她一夜之間名滿河湟,同時也在自己理想的山路上邁出了堅實的一步。有一位叫屈鐵鋼的詩人這樣描寫被稱之為“天籟之聲牧羊女”的李力毛措和她的歌聲:
早晨起來打開圍欄,
把羊趕到淺淺的山崗。
面對著高原藍天白云,
是善唱愛唱的牧羊姑娘。
只因有唱歌的沖動,
天天讓歌聲在高原上回蕩。
青春在歌聲中綻開花朵,
花朵在歌聲中散發(fā)濃香。
云雀在野地叫得多響,
風驟雨狂也要把花兒歌唱。
不會覺得日子太長,
美妙的歌聲在高原上回蕩。
偷偷地從家里跑了出來,
想也不曾想名揚四方。
純樸的姑娘放聲一唱,
歌驚四座為之驚嘆。
分明是神賜予的天籟之音,
偶然從天上降臨凡間。
青藏高原靈秀之氣所鐘,
奇旖瑰麗的青藏茫茫。
昨天的太陽并未失落,
青?;▋翰粫秒[匿于鄉(xiāng)野深山。
從此人們認識李力毛措,
一位善良純樸的牧羊姑娘……
至此,李力毛措似乎已經(jīng)踏上了她的夢想之路,但令人想不到的是,路轉峰回,一座無形的大山又橫亙在她的面前。就在她捧回獎杯不久,第九屆環(huán)湖自行車賽要在互助縣城開幕,但作為從彩虹之鄉(xiāng)走出來的歌手,她卻不能為故鄉(xiāng)的鄉(xiāng)親們唱上一首自己鐘愛的“花兒”,不能在開幕式上一展歌喉。因為,當環(huán)湖賽組委會接她的轎車停在她家門前的時候,硬是被她的婆婆罵了回去——畢竟“花兒”是情歌,在封閉的山野的人們心目中是“野曲子”。婆婆雖然固執(zhí)了些,甚至蠻橫了些,但婆婆的心里也是為了她好,因為她畢竟是自己的兒媳,有家,有丈夫,有女兒……
李力毛措雖然暫時繞不過婆婆這座“大山”,不能在更廣闊的舞臺上去歌唱,去找尋自己精彩的人生,去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但兩次長沙之行,使她有了足夠的自信。她堅信,只要自己有耐心,婆婆這座山即使是一座雪山冰山,也總有溶化的時候??傆幸惶?,她會重返舞臺,去歌唱自己喜愛的“花兒”,歌唱自己的人生。
婆婆終于沒有擋住兒媳,她被兒媳的執(zhí)著溶化了——李力毛措又唱起了“花兒”。
如果說幾年以前的李力毛措把舞臺當成了她的牧場的話,那么經(jīng)過這幾年努力和沉淀的李力毛措再也不能把熟悉的草場搬上她的舞臺了——她深刻的感受了自己的不足和欠缺,那就是知識。李力毛措再一次離開了“花兒”的舞臺,在老師和朋友的幫助下毅然走進了青海職業(yè)藝校,并且學了兩年,此后又拜著名女歌唱家、國家一級演員張朵兒女士為師,學習她獨具藝術魅力的“張朵兒聲帶小擻唱法”。
進來個花園四下里看,
四季花開下的好看。
阿哥是孔雀半空里旋,
尕妹是才開的牡丹。
盡管是為李力毛措接風洗塵,但朋友相聚,酒至半酣,還是免不了讓她唱首“花兒”助興。李力毛措也不推辭,輕啟朱唇,先是款款唱了兩句“三花嫂令”,其音色之優(yōu)美,旋律之動聽,直如清泉在山澗流淌,如羊群在草地上徜徉,使人禁不住想起田野里鋤草的農(nóng)婦,草原上牧羊的少女。這當兒,那旋律一轉,直轉到舒緩的“清水令”,一字一句從她口中慢慢吐出,那歌詞時而為體,時而為用,情切切,意綿綿,說不盡的悵惘纏綿,難分難舍。尤其是她把襯詞反復詠嘆,直如那冰下之水,風中之弦,千呼萬喚,心為之顫,情為之動,鐵石亦能化成流水。
一曲唱罷,余音繞梁,拍手者有之,叫絕者有之,半天回不過神者亦有之。而我,更是覺得驚奇。因為,我雖然也生長在這片被稱之為“花兒之鄉(xiāng)”的土地上,卻因為生計的緣故到處奔波,從來也沒有聽到過“三花嫂令”那樣的糅合了藏族民歌元素的“花兒”,也沒有聽到過“清水令”那種獨特的唱法,更別說是把一首“花兒”用兩個截然不同的令隨意唱出來,而且唱得纏綿悱惻、蕩氣回腸,這大概也就是李力毛措的不一般處吧。
別人演繹別人戲,我自輕吐我自情。讓我們共同祝愿這位從七彩土鄉(xiāng)的大山里走出的美麗的“花兒”歌手在她夢想的山路上唱出更多更美的“花兒”,走出更加精彩的人生。
(作者簡介:王連學,別號涂月山人,男,漢族,上世紀60年代生于青?;ブh農(nóng)村,青海作協(xié)會員,有小說、散文、詩歌等作品散見于《中國作家》《青海湖》《雪蓮》等報刊雜志,長篇小說《風雪一枝梅》被列入中國作家協(xié)會2016年重點作品扶持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