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萍 高琳
2016年12月12日,山西侯馬晉國古都博物館以“盟誓春秋”為主題舉辦“侯馬盟誓遺址主題展”“《盟誓春秋》暨《素翁考古六十年》”座談會,來自全國各地的30余位專家學者匯聚一堂,就侯馬盟書的考古研究和書法藝術諸方面做了深入的探討,并進一步取得了共識。
侯馬盟書不僅是當年考古界的重大發(fā)現(xiàn),也是春秋晚期文字手寫書跡的重大發(fā)現(xiàn),它的考古價值、歷史價值、文字演變及書法藝術價值不可估量,60年來對它的研究未曾停歇,成果倍出。尤其是近年來侯馬市委、市政府把“侯馬盟書”作為城市的文化名片,打造以“晉都新田”為中心的片區(qū)文化圈,使得“侯馬盟書”的研究工作正在步入一個新的臺階,同時,“盟書體”的書法學習與研究也在逐步得到重視與推廣,這對于把山西建設成文化大省,凸顯晉文化的歷史作用,都具有一定的現(xiàn)實意義。
01盟書的發(fā)掘、整理、研究
侯馬盟書,是我國目前發(fā)現(xiàn)書寫體較早的朱書文字,確切地說,是我國目前所發(fā)現(xiàn)的古代文字中用毛筆書寫篇章完整的古人手書真跡。
侯馬古稱新田,是春秋五霸之一晉國的晚期都城,1965年12月中旬,在侯馬電廠的建設工地上發(fā)現(xiàn)了沉睡地下2500多年的寫有朱書文字的玉石片,當時在國內(nèi)外引起了極大轟動,國家文物局立即派謝辰生和山西文物工作委員會副主任張頷分別趕到侯馬,會同山西省文物工作委員會侯馬文物管理站的陶正剛、張守中等參加發(fā)掘研究,張頷先生隨即寫出了《侯馬東周遺址發(fā)現(xiàn)晉國朱書文字》發(fā)表在《文物》1966年第2期,文中介紹了侯馬盟書的出土情況,并對部分文字進行了初步考釋。
朱書文的發(fā)現(xiàn),同時也驚動了在京的著名古文字學家、歷史學家、時任中國社會科學院院長的郭沫若。郭老看到張頷的文章后立即纂寫了《侯馬盟書初探》一文,第一次提出“侯馬盟書”的概念。考古學家陳夢家也寫了《東周盟誓與出土載書》,就相關問題進行討論,意義重大。
由于史無前例“文化大革命”的原因,盟書發(fā)掘歷時7個月之后,封存入庫,各種整理、研究工作被迫擱淺。1972年,政治稍有松動,山西省文物工作委員會的王克林、陶正剛、張守中進行了零星的整理,完成了《侯馬東周盟誓遺址簡報》,發(fā)表于《文物》1972年第四期。1973年,經(jīng)國務院圖博口副組長王冶秋的關注與過問,特提調(diào)張頷出“牛棚”,成立了張頷、陶正剛、張守中《侯馬盟書》三人整理小組,張頷任組長。三人分工為張頷考釋研究,陶正剛負責田野發(fā)掘整理,張守中主要任務是盟書的摹寫與《字表》的整理,歷時3年,終在“文革”剛結束的1976年12月由文物出版社出版《侯馬盟書》。
據(jù)統(tǒng)計,《侯馬盟書》發(fā)掘的長方形豎坑有326個,其中42個豎坑內(nèi)共出土盟書1500余件。盟書分別用朱砂和黑墨書寫,有兩面或者三面、四面都有字跡。被書寫在玉石片上大量的盟誓辭文,見證了春秋末期晉國上卿趙鞅與本族邯鄲趙午與其他卿大夫之間一場激烈的政治斗爭,正是這場政治斗爭,拉開了“三家分晉”與戰(zhàn)國時代的序幕。反映了春秋晚期晉定公十五年到二十三年(公元前497~前489)間趙鞅同卿大夫間多次舉行盟誓的史實。
研究發(fā)現(xiàn),侯馬盟書內(nèi)容分為六類:誓詞類、宗盟類、委質(zhì)類、納室類、詛咒類、卜筮類。據(jù)2006年1月山西古籍出版社出版的《侯馬盟書》新增張頷《<春秋左傳>盟誓表》統(tǒng)計,春秋時期共有196次盟誓,其中有關晉國盟誓的就有57次。
盟誓,是春秋時期社會生活中的國家大事。據(jù)山西省考古所研究員田建文介紹,在禮崩樂壞、政權下移的春秋時代,周天子和諸侯國之間、諸侯國和諸侯國之間、諸侯國內(nèi)的貴族之間,就是靠盟約和誓辭來約束他們之間的關系,統(tǒng)稱為盟誓。因此,盟誓的研究對于了解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歷史具有不可估量的作用。
02盟書體在書法史上地位重要
侯馬盟書,是春秋末期晉國的官方文體,是我國先秦漢字發(fā)展史的鮮活標本。目前發(fā)現(xiàn),中國早期的漢字是商代晚期的甲骨文和金文,甲骨文、金文分別為契刻和熔鑄,盟書既不同于甲骨的刻辭,也不同于金文的鑄銘,它是晉國祝、史官吏手寫書跡,是時代最早、數(shù)量最多的毛筆手寫文獻。其書寫材料、字體均有別于已出土的其他簡牘帛書,所以無論從考古學、文字學,還是書法學上看,都有極高的研究價值和意義。
侯馬盟書的字體介于籀文與小篆之間,屬于古文體系。許慎《說文解字》中將文字分類籀書、古文與小篆,并說秦用籀書、六國用古文,可見當時山東六國用的文字結字雖然有異,但書寫方式基本上是一致的,這種古文,魏晉稱其為蝌蚪文。其實,早在1979年張頷先生在《古文字研究》第一輯上發(fā)表的《“侯馬盟書”叢考續(xù)》中,專列一節(jié)“侯馬盟書文字體例”,指出侯馬盟書“書法非常熟練,如果從我國研究書法藝術著眼,它無疑是一批寶貴的資料”,像這種東周晚期的文字一方面存在著對殷、西周文字承襲的跡象;一方面又表現(xiàn)了晉國區(qū)域性的一種風格和體例。
作為一種書法藝術,眾多書家都以不同的角度總結盟書的書法藝術特色及用筆方法,這種書寫在春秋戰(zhàn)國的東方各國普遍流行,但由于載體不同、國別不同,文字的演變和結構不同,其視覺效果也迥異。由于《侯馬盟書》出土的年代處于十年動亂時期,文化革命、書法凋零,所以很難引起大眾的認同。隨著書法熱的興起,湖北一地出土了大量的楚簡,包括《郭店楚簡》《包山楚簡》,這兩種楚簡文字量大,便于創(chuàng)作,成為書法界借用考古新材料的極佳范本,致使《侯馬盟書》無人問津。
侯馬晉國古都博物館館長高青山針對上述情況,他認為雖然“侯馬盟書文化研究會”將盟書書法的弘揚作為一項重要任務,并且在侯馬地區(qū)掀起學習盟書書法的新高潮,舉辦多次全國性的盟書書法展,但要發(fā)揚光大,還有很多要做的工作,可以說任重而道遠。
03在傳承中找尋學習盟書新方法
侯馬盟書的研究雖已五十余年,但還有一些問題亟待解決,在侯馬盟書研究座談會上,侯馬市委宣傳部部長張清江提出,要把侯馬盟書的挖掘、宣傳、普及常態(tài)化,加強館際間的交流,發(fā)揮侯馬盟書法書藝術的獨特魅力,使其成為書法史的一大亮點。
座談會上,專家們就侯馬盟書的研究與傳承提出了一些建設性、可行性的意見。
河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員、侯馬盟書文化研究會會長張守中首先發(fā)言,一是對《侯馬盟書》當時出土的數(shù)量問題進行了訂正,許多文章上發(fā)表的數(shù)量是5000余片,但實際當時出土的只有1500余片。第二就盟書書法與文字研究論述了自己的觀點,他認為盟書只有340余字,數(shù)量偏少,新整理的《盟書字表》雖然根據(jù)已有的研究成果做了一些修正,但數(shù)量并沒有明顯的增加,對書法創(chuàng)作來說,無疑受到了限制。即將出版的《溫縣盟書》,對于豐富盟書文字,便于書法創(chuàng)作是一種福音。第三從書法層面上的普及和推廣問題,提出邀請專家學者進行講座,讓研究成果和心得與大家共享。
山西省文物局文博處處長趙曙光從文物陳列的角度談了自己的一些觀點。他認為,第一要使盟書成為侯馬博物館的一個核心文化,就要有數(shù)字化、科技化的概念,要將盟書文字做高精度的掃描處理,許多字漫漶不清,無法辨識,可運用科技考古影像技術復原,進行儲存和對外播放,以便讓更多的觀摩者見到實物。第二從展覽陳列上要見物、見人、見精神,主題立意意義重大。
山西大學美術學院教授、侯馬盟書文化研究會副會長姚國瑾從書法史、書法藝術的繼承和發(fā)展方面談了自己的見解。他認為,侯馬盟書作為目前書法史上最早的手寫體文字,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從書法的角度講,除甲骨文外,篆書有三種體系:一種是籀文,即商周金文與秦系刻石(如《石鼓文》),一種是秦小篆,主要是四山刻石。再一種就是古文,漢代因此而有今古文之爭。許慎著《說文解字》列籀書、古文、小篆,曹魏注重古文刻《三體石經(jīng)》,皆是為古文經(jīng)學張目。所以古文作為一種書體時代流傳,因朝代變遷,個體差異,古文在流傳過程中最為復雜,錯訛紊亂,謬誤不少,多為書家詬病,傳播受到限制?!逗铖R盟書》的出現(xiàn)對古文書體來說,應該是見到了一縷曙光,更由于楚簡文字的發(fā)現(xiàn),古文書體的書法得以開始被廣泛重視,這是一個好現(xiàn)象。當前,要想繼承和發(fā)揚盟書書法,有三種途徑:一是用盟書筆法與結字,其目的是繼承;另一種是用盟書的筆法,可以書寫其他國別或者不同材料、不同用途的文字;最后一種就是用其他筆法,書寫盟書文字。只有這樣才能發(fā)揚光大盟書書法。
山西省書協(xié)副主席、晉寶齋藝術公司總經(jīng)理靳鐘先生則主張,不但要有新思維、新科技手段的介入,還要加強理論研究和創(chuàng)作團隊的建設?,F(xiàn)在侯馬已經(jīng)涌現(xiàn)出一批擅長書寫盟書體的青年才俊,如王雨生、唐暉等,要鼓勵和支持他們這些年輕人,使這一書體的書寫后繼有人。
其他專家如山西師大教授趙亭人,山西書協(xié)原主席團委員、副秘書長、“蘭亭獎”獲獎者王國柱都各自發(fā)表了自己的觀點。
與此同時,由侯馬晉國古都博物館舉辦的《盟誓春秋——侯馬盟誓遺址主題展》暨《素翁六十年手跡展》,參展者絡繹不絕。這是自侯馬盟書文化研究會成立兩年后的又一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