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你給的水果硬糖,彩虹色的糖紙還在那件駝色呢子大衣的口袋里。然而關于你的記憶卻像一張比例尺很小的地圖,細節(jié)被時間的齒輪碾碎,你的笑靨被時代之風吹散。我跟自己說,再把地圖走一遍吧,去看看沒有你的山,沒有你的水;去撫摸清風不帶你的氣息;去望一次月,月下沒有你如滿月的臉。
記憶中最初的快樂來自于貓,準確地說是一窩貓。祖母帶著我,在一只大花母貓的帶領下上了閣樓。閣樓里悶熱潮濕,母貓的叫聲愈發(fā)地嬌氣,蹭著褲腿,走到一堆舊衣物前,它才離開我跳了上去。祖母一手摟住我,一手緩緩掀開舊衣,“看,是小貓崽?!狈路鹉莻€小窩就是一個世界的快樂,那時年幼的我看了看眼前的貓仔,又回頭看了看祖母,她的笑紋褶皺里藏了無數(shù)的喜悅。
童年時代的快樂是飽滿的,祖母的笑紋就印進了記憶里。后來遇見你,一切都是不落痕跡。直到今年去北方看了人生的第一場雪,我才漸漸想起那些快樂。
天一直陰沉著,卻沒有要下雪的跡象。在公交車上聽到了同是旅人的抱怨,怎么就是不下雪呢?直到離開那天,我收拾好行李,拉著行李走出旅館,周圍忽然一片驚呼,行人駐足拿著手機拍照或錄像。下雪了,紛紛揚揚的雪花從鉛灰色的天空落了下來,落在屋頂,灑在路面,飄進了我的圍巾里。這座北方的城市最終還是用飄雪完成了旅人心中的期待。
寒冷凜冽的空氣中,浮躍著快樂因子,市民、旅人都歡呼著,盼望這場雪多持續(xù)一會兒。然而雪很快就停了,而我卻沒有得到預想中的快樂。
“冬天該很好,你若尚在場?!编?,應該是這樣的,你應該在我的身旁,將你的帽子扣在我的頭上,帽子還帶著你的體溫,隔絕冰冷的雪,這樣我會是快樂的;或是你拉著我闖入雪中,那樣我也會是快樂的。
不過呢,我還要去看沒有你的山,沒有你的水。我還要接著走下去,可能會有和你眉眼相近的同伴,如果再遇上你也要平心地打招呼。所有關于你的快樂,我將放進記憶的深處,就像長橋飄細雪、晨花落晚風的那些快樂一樣不再想起。
但是啊,在每一次不被想起的快樂里,我最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