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隨著社會經(jīng)濟的發(fā)展、普通話的不斷推廣,京津冀方言詞存在一體化的可能性。研究京津冀方言詞一體化的方法主要有田野調(diào)查法和文獻分析法。前者是調(diào)查發(fā)音合作人的方言詞使用情況,后者是梳理方言文獻所記錄的方言詞。研究發(fā)現(xiàn),京津冀方言詞一體化主要體現(xiàn)為向普通話靠攏的趨同化,也體現(xiàn)為極少數(shù)方言詞使用范圍逐漸擴大導致的類同化。
關(guān)鍵詞:京津冀 方言詞 一體化
在京津冀一體化的大背景下,方言詞也存在一體化的可能性。隨著經(jīng)濟社會的發(fā)展和普通話的推廣,普通話詞匯越來越多地覆蓋或替代方言詞,導致方言詞趨同,形成一體化。另外,京津冀三地交流增多,人員往來頻繁,使方言詞的使用范圍擴大,影響的區(qū)域和人員增多,導致方言詞類同,形成一體化。為了更詳盡地探討這個問題,可以采用的研究方法主要有兩種:田野調(diào)查法和文獻分析法。也可以把兩者結(jié)合起來形成綜合法。
一、田野調(diào)查法
選擇京津冀任意一個方言點,在方言點內(nèi)選擇不同年齡階段的發(fā)音合作人,調(diào)查他們的方言詞匯,進行對比分析。方言點以河北省唐山市路北區(qū)為例,老派方言詞以《唐山市路北區(qū)志》[1]所收方言詞為例,發(fā)音合作人年齡超過70歲,所有方言詞都還使用;新派以兩位未滿30周歲的發(fā)音合作人使用的詞匯為參照,兩位合作人都不掌握其他發(fā)音,都是路北區(qū)人,祖上三代也都是路北區(qū)人。
《唐山市路北區(qū)志》收錄方言詞475條,兩位新派發(fā)音合作人的方言詞使用變化如下:
1.還在使用的方言詞有282條,其中257條保持語音、詞義和詞形不變,其余25條發(fā)生變化。前者例如“今兒個(今天)、昨兒個(昨天)、斜涎(口水)”等,后者如“成色”,老派方言指商品質(zhì)量,新派方言指出息。
2.不再使用的方言詞有193條。最突出的是,有96條被普通話詞語代替,例如“上午”替代“前半晌兒”,“中午”替代“晌火”,“下午”替代“后半晌兒”,“公?!碧娲盃!?,“母?!碧娲叭榕!钡鹊取T凇短粕椒窖栽~匯研究》[2]一書中有具體詳細分析。其余的是因為概念合并或者概念消失導致不再使用:概念合并的例如“狗嘶兒(綠背蟬)”“綠背蟬”在新派方言中不再區(qū)分,合并到概念“蟬”里面,導致“狗嘶兒”這個方言詞不再使用;概念消失的例如“醬巴冷(用席篾編成的尖頂帽)”,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這種帽子,相應的方言詞也不再使用。
通過以上例證可以發(fā)現(xiàn),普通話詞語覆蓋或替代方言詞,形成方言詞的趨同化,是方言詞一體化的表現(xiàn)之一。
二、文獻分析法
記錄當代前期的方言詞的文獻有多種,通過分析不同時期的文獻所記錄的方言詞,可以推知京津冀方言詞的變化。對于方言詞匯文獻,天津與河北選用《河北方言詞匯編》[3](簡稱《匯編》),當代后期選用《漢語方言地圖集》(詞匯卷)[4](簡稱《圖集》)。對于當代前期北京的方言詞,比較早的調(diào)查著作有兩部:一是陳剛《北京方言詞典》[5],出版于1985年,然而根據(jù)其前言,此書收集的北京方言詞的時間上限是1900年,并且編寫時間是1943~1958年,后來又補充了截至1981年的例子,時間跨度太大,不符合本文的寫作要求;一是《普通話基礎(chǔ)方言基本詞匯集》[6](簡稱《匯集》)中的北京方言詞匯部分,根據(jù)其前言,此書的方言調(diào)查時間是1986~1991年,雖然時間稍晚,但是符合本文的寫作要求,因此采用這一部文獻。
《圖集》與《匯編》中共有的津冀方言點是30個,再加上《匯集》中的北京方言點,共有方言點31個。津冀方言點如下:
天津:天津
河北:承德縣、圍場、豐寧、霸州(在《匯編》里叫霸縣)、青龍、昌黎、豐潤、淶源、唐縣、徐水、安國、黃驊、南皮、河間、冀州(在《匯編》里叫冀縣)、故城、武強、隆堯、威縣、石家莊、晉州(在《匯編》里叫晉縣)、平山、贊皇、張北、宣化、陽原、廣平、永年、磁縣
下面舉例分析方言詞的演變情況,括號內(nèi)為方言詞使用點。
(一)太陽
1.前期方言詞
《匯集》:老爺兒、太陽(北京)
《匯編》:老爺爺兒(武強)、日頭老爺(豐潤)、日頭爺(豐潤)、太陽帝兒(永年)、陽婆兒(宣化)、陽婆爺(張北)、爺兒爺兒(河間)、爺兒爺爺(河間)、爺窩(廣平)、爺爺兒(黃驊、天津、陽原、冀州、宣化)、日頭(全省通行)、老爺兒(全省通行)
2.后期方言詞
《圖集》:老太爺兒(天津)、老爺兒(承德、圍場、豐寧、徐水、唐縣、安國、永年、磁縣)、老爺爺兒(武強)、日頭(青龍、昌黎、豐潤、晉州、贊皇、隆堯、石家莊)、太陽(宣化、威縣、廣平、石家莊、北京)、陽婆(平山)、爺兒(張北、陽原、淶源、河間、黃驊、南皮、冀州、故城)、爺爺兒(張北、陽原、淶源、河間、黃驊、南皮、冀州、故城)
京津冀關(guān)于“太陽”的方言詞,前期方言有13個,后期方言有8個,數(shù)量減少5個。突出的變化是“日頭”“老爺兒”的使用范圍變小,在前期方言里,“日頭”在天津和河北通行,“老爺兒”在北京、天津和河北通行;在后期方言里,“日頭”和“老爺兒”的使用范圍分別縮小到7個和8個方言點。從具體方言詞來看,“太陽”的使用范圍增大,這是普通話中的詞,說明普通話詞匯在逐漸替代方言詞。
(二)炕
1.前期方言詞
《匯集》:炕(北京)
《匯編》:火炕(圍場、昌黎)、坯炕(隆堯)、睡炕(隆堯)、土炕(天津)
2.后期方言詞
《圖集》:炕(全部31個方言點)
京津冀關(guān)于“炕”的方言詞,前期方言有5個,后期方言有1個,數(shù)量減少4個。突出的變化是,帶有修飾性詞根語素的“火炕、坯炕、睡炕、土炕”在后期方言里不再使用,全部統(tǒng)一為“炕”。
(三)淡(菜淡)
1.前期方言詞endprint
《匯集》:淡、口輕(北京)
《匯編》:?。〞x州、唐縣)、寡(晉州、贊皇、武強、河間)、口白(圍場、豐寧)、口淡(豐寧)、甜(晉州、冀州、宣化、陽原、隆堯)、口輕(全省通行)
2.后期方言詞
《圖集》:白(豐寧)、薄(淶源、安國、唐縣、石家莊)、寡(河間、武強、贊皇)、甜(張北、宣化、陽原、冀州、隆堯)、淡(承德縣、圍場、霸州、青龍、昌黎、豐潤、徐水、黃驊、南皮、故城、隆堯、威縣、晉州、平山、廣平、永年、磁縣、北京)
京津冀關(guān)于“淡”的方言詞,前期方言有7個,后期方言有5個,數(shù)量減少2個。比較突出的變化是,“淡”的使用范圍變大,在前期方言里使用范圍只有北京一個方言點,在后期方言里擴大到18個,普通話的詞替代了原有的方言詞,這是方言詞一體化的最好例證。另一個方言詞“薄”的使用范圍也增大,前期是兩地使用,后期是四地使用,這是小范圍內(nèi)方言詞一體化的類同化的表現(xiàn)。
從以上三個例子可以看出,京津冀方言詞的使用產(chǎn)生變化:方言詞數(shù)量減少,保留的詞語的使用范圍擴大,三地使用的方言詞越來越相同,所有變化中體現(xiàn)出一體化的趨勢。一體化主要表現(xiàn)為普通話詞匯覆蓋原來方言詞使用的區(qū)域,方言詞向普通話詞匯趨同,有的完全使用普通話的詞,這是一體化中的趨同化;其次是在小范圍內(nèi),方言詞的使用范圍擴大,在局部區(qū)域內(nèi)變得類同,這是一體化中的類同化,這種類型比較少。
三、綜合法
把田野調(diào)查和文獻分析結(jié)合起來,以河北省邯鄲市大名縣為例,大名位于京津冀最南端,其方言詞匯的變化最能說明問題。以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大名縣志》到1934年《大名縣志》到當代《大名縣志》再到當前老派和新派方言詞的演變?yōu)槔?,探討大名縣方言詞的演變。老派和新派發(fā)音合作人都是世居大名的人,老派發(fā)音合作人年齡超過60歲,新派發(fā)音合作人年滿20歲,他們都不熟悉其他方言。
以上五個時期都有的方言詞有16個,演變的類型如下:1.相同或基本相同的有7組,其中詞形不變的有6個,如“月亮、年時個、可不、跑、草雞、啥”,還有一個發(fā)生兒化,即“夜個—夜兒個”,這說明方言詞有一定的歷史穩(wěn)定性。2.變化最大的是當前新派方言詞,突出變化有兩個,一是有些舊的方言詞不再出現(xiàn)在交際中,例如“廉利、經(jīng)張、打平伙、莽牛、舐牛、叫驢、草驢”,尤其是最后四個動物方言詞,新派發(fā)音合作人反映村里很少有牛,沒有驢,這四個詞平時沒聽說過。二是有些普通話的詞匯進入方言,例如“太陽(老派方言詞是爺爺兒)、罵(老派方言詞是卷)、踩(老派方言詞是跐)”。第二種變化是普通話的詞語覆蓋或替代方言詞,也是京津冀方言詞一體化的表現(xiàn)。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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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高光新.京津冀方言詞匯一體化的過程[M].長春:吉林大學出版
社,2016.
(高光新 河北唐山 唐山師范學院中文系 063000)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