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浩軒+顧姜成
摘要:伴隨著《刑事訴訟法》的修改,刑事審判理念逐步破舊立新,對警察出庭作證的呼聲也越來越高。隨著警察作證制度的初步建立,很多問題也漸漸浮現(xiàn),針對警察的模擬庭審訓練也越發(fā)重要。本研究小組通過實地調查辦案民警參與庭審作證的情況并舉行了多次模擬庭審訓練活動,整理分析了警察證人出席庭審作證之時處于不利地位的原因,并通過實際案例和現(xiàn)實觀察提出了一些改善此局面的建議。
關鍵詞:警察作證;不足;模擬;庭審;訓練
中圖分類號:D925.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4379-(2017)08-0060-03
作者簡介:孫浩軒(1996-),男,漢族,江蘇連云港人,江蘇警官學院,本科在讀,研究方向:刑事科學技術公安視聽方向;顧姜成(1996-),男,漢族,江蘇啟東人,江蘇警官學院,本科在讀,研究方向:刑事科學技術。
一、警察作證制度在我國推行的狀況
(一)中國警察出庭作證制度的提出
警察出庭作證,是指在法庭上調查個案時,承辦案件的偵查人員以控方證人身份出庭,接受控辯雙方在法庭上詢問與質證。在刑事訴訟中,賦予被告人在法庭上向對方證人進行質證的權利是世界普遍承認的一項基本人權也是衡量各國審判程序是否公正的重要尺度。警察出庭作證有利于保證人權和促進程序公正。警察出庭作證的法律依據(jù)在于它不僅是直接言詞原則,傳聞證據(jù)規(guī)則的必然要求,而且還是非法證據(jù)排除規(guī)則和公安機關的特殊訴訟職能的內在要求。
2002年4月17日,北京市豐臺區(qū)人民法院一交通肇事案件庭審中,首次有偵查人員出庭作證,此舉被譽為“新中國的第一次”。2002年的《檢察日報》連續(xù)報道了四起警察出庭作證的案例,共同內容都是承辦案件的警察以證人的身份出席法庭對有關案件情況作證。2005年,江蘇省鎮(zhèn)江市京口區(qū)人民法院在審理一起販毒案件時,不再采納偵查人員的“情況說明”,而是要求偵查人員直接出庭作證,承辦該案件的偵查人員出庭接受了控辯雙方的當庭詢問。[1]一時間,警察出庭作證成為老百姓茶余飯后的話資,而且越來越多的警察出庭的案件見諸報端,警察出庭作證制度至此被推上學術界議論高潮。
(二)與英美法系國家相比,目前中國警察參與庭審作證制度建設存在的不足
在英美法系國家警察為保證自己辛苦得來的證據(jù)不被法庭排除,通常以證人身份出席法庭接受詢問,這是理所當然的情況。但是在大陸法系國家比如中國,警察作為證人出席法庭沒有法律上的明確規(guī)定而且在理論上一般也不認同警察作為證人出席法庭。
在我國,關于警察出庭作證制度的法律規(guī)定本身存在模糊,警察出庭作證這類比較重要的訴訟制度理應由《刑事訴訟法》加以規(guī)范,但我國只是出臺了相關的司法解釋并且該司法解釋在司法實踐之中并沒有被充分利用。與此同時,司法解釋中對警察出庭作證的制度的規(guī)定也是很籠統(tǒng)的,只是做了框架性的規(guī)定,對于其中的很多細節(jié)、重點都沒有給出明確的規(guī)定。
通過本科研小組在某教授的帶領下對江蘇省內某地區(qū)某分局進行了調查,數(shù)據(jù)表明對于出庭作證,愿意出庭的和不愿出庭的人數(shù)幾乎是分庭抗禮。相對于英美法系中警察作為偵查活動的主體,對于整個案件從接報案開始一直到偵查破案都是其他證人無法取代的知情人,因此英美法系將傳喚警察出庭作證看看作是“天經地義”,而偵查辦案的警察為了是自己辛苦所得的成果不被破壞都是十分樂意地以證人的身份參與庭審接受控辯雙方詢問。但在我國,由于受到“將案件移交檢察院即為辦案的結束”這種根深蒂固的思想的影響,很多偵查辦案的民警從心理上都是很排斥參與出庭作證的,并且在出庭作證與辯方律師進行辯論之時在技巧方面很是匱乏。
在中國國情的基礎上,警察出席法庭參與作證對刑事案件偵破意義重大,同時警察出席法庭一定程度上對偵查階段得到的證據(jù)是否可以被使用存在影響,這與刑事案件被告人的人身權利息息相關。
二、我國警察作證制度推行不力的原因及分析
(一)警察對這一制度本身的排斥
在我國的司法實踐,維護社會治安、解決社會矛盾過程中的主要手段“打防結合,以打為主”,因此絕大多數(shù)的公安機關會把主要的精力集中到對案件實施的訊問、搜查、扣押、勘驗、檢查等偵查行為。與此同時,我國幾千年來的“重實體,輕程序”的司法思想早已根深蒂固,這種思想是認為我國的司法程序是為了實現(xiàn)被告人被宣判有罪而設立的,所以中國絕大多數(shù)的警察會將法庭審判當做是一個過場式的流程,而將偵查階段的證據(jù)取得看的十分重要。根據(jù)筆者實習三個月期間的經歷,看了很多起案子的辦理經過,一個很普遍的規(guī)律就是中國警力相當匱乏,每當有一個案子發(fā)生的時候,涉及到的民警就會加班加點去盡快處理完這個案件,全身心投入到偵查取證的過程中去,偵查環(huán)節(jié)結束并卷宗轉移到檢察院之后,民警就會投身到下一個案件的辦理之中,而上一個案件就靜靜等待取得的證據(jù)會不會被采用,如果被采用了,那么這個案件也隨之宣告結束,但如果證據(jù)不被采用,那么就只能再次加班加點去獲取新的證據(jù)重構證據(jù)鏈。因此,基層民警對結束了緊張的證據(jù)獲取階段卻還要參與法庭上的作證是很排斥的。
(二)警察證人心理坎難跨過
在我國奉行的對抗制的司法審判制度,因此警察一旦作為證人出席法庭就必然會接受控辯雙方的交叉詢問,所謂交叉詢問,其規(guī)則是提供證人的一方可對證人首先進行直接的提問,在直接提問之后,對方當事人或者律師可以對該名證人進行引導性提問并期以此暴露證人作證時的問題以便反駁。這種交叉詢問將會是極其殘酷的。
在偵查辦案的過程中,警察作為執(zhí)法者是占案件偵查主動者地位的,但一旦上到法庭坐在證人席上接受控辯雙方詢問,警察就會從偵查主動者的位置轉移到詢問被動方的地位上,對于警察而言,長期處于主動者的地位使他們已經習慣了占據(jù)主導權的感覺。但在庭審過程中,辯方律師就其工作中的一些極為細微的程序性問題特別是關于證據(jù)取得是否合法反復詢問,以期找出警察證詞中的矛盾和不實之處,從而利用非法證據(jù)排除規(guī)則否定犯罪指控,而這些問題往往都是警察在偵查辦案過程中容易忽略的問題。從主導者變成了一個被動者,還被一個“外行”就自己工作中的細枝末節(jié)的小事反復“逼問”,警察證人“失面子,沒尊嚴”的情緒很容易被激發(fā)。然而回答這些問題的時候恰恰需要回答人控制自己的情緒進行冷靜的判斷避免個人感情的融入以免導致證言不可信而被排除,控訴被否定,警察的個人職業(yè)生涯也將會受到極大的影響。
(三)警察證人在法庭辯論的技巧比較匱乏
《刑事訴訟法》第57條第2款對警察出庭作證做出了有關規(guī)定,“現(xiàn)有證據(jù)材料不能證明證據(jù)收集的合法性的,人民檢察院可以提請人民法院通知有關偵查人員或者其他人員出庭說明情況;人民法院可以通知有關偵查人員或者其他人員出庭說明情況。有關偵查人員或者其他人員也可以要求出庭說明情況。經人民法院通知,有關人員應當出庭?!碑斪C據(jù)的合法性受到質疑的時候,偵查人員就有義務出席法庭作證。在我國司法實踐中,辯方律師的提問方向大多是集中在詢問偵查人員在偵查案件時的程序性問題,并且這種提問并不是能夠直截了當?shù)靥岢鰜淼?,而是以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的方式,在不經意之間引誘警察證人說出他們想要的答案。在不是很熟悉法庭辯論、法庭應對的心理素質并不是特別好的情況之下,很多警察證人十分恐懼辯方律師的“套路式”提問,從而不愿參與庭審作證。
經歷過庭審作證的警察證人往往都會表示自己現(xiàn)場反應能力差、缺乏有效準確的口頭表達能力,面對有著良好法律素養(yǎng)和豐富訴訟經驗的律師的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的提問,警察證人表示很力不從心。盡管詢問的事情都是平時工作時候的一些細節(jié)但是由于上到法庭上之后就會感覺到很大的緊張和壓迫感再加上來自辯方“窮追猛打”式的提問,個別警察會不知所措從而導致回答問題前后不一致,失誤情況時有發(fā)生,回答中出現(xiàn)“不清楚、不知道”這類法庭上對于證據(jù)真實性、合法性、關聯(lián)性證實過程中很忌諱的詞匯。這對司法審判效率影響極大,也對警察的威信度產生不利影響。
三、建立健全警察作證制度的建議
(一)明確警察作證是法律義務的觀念
我國2012年修訂的《刑事訴訟法》第187條規(guī)定:公訴人、當事人或者辯護人、訴訟代理人對證人證言有異議,且該證人證言對案件定罪量刑有重大影響,人民法院認為證人有必要出庭作證的,證人應當出庭作證。人民警察就其執(zhí)行職務時目擊的犯罪情況作為證人出庭作證,適用前款規(guī)定。同時最高人民法院出臺的《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一百零一條司法解釋刑訴法第一百八十七條規(guī)定:法庭決定對證據(jù)收集的合法性進行調查的,可以由公訴人通過出示、宣讀訊問筆錄或者其他證據(jù),有針對性地播放訊問過程的錄音錄像,提請法庭通知有關偵查人員或者其他人員出庭說明情況等方式,證明證據(jù)收集的合法性。在平時對警察隊伍訓練的時候要明確一個觀念:卷宗移交人民檢察院永遠不是一個案件的結束,而是準備庭審作證的開始。
并且我國加入了《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其核心思想之一是保障公民人權,而對質權又是被告人基本權利之一,中國要保障被告人的對質權那么建立警察作證制度至關重要。[2]汪建成、楊雄在《政法論壇》發(fā)表文章《警察作證制度的理論推演和實例分析》中指出:“警察出庭作證是被告人行使質證權、反詢問權的重要保障。偵查人員和被告人在取證能力上存在先天的不對等,對于那種沒有見證人只有偵查人員和被告人在場所收集的證據(jù),若缺乏雙方面對面的對質程序,則無法揭露虛假證據(jù),保護被告的合法權利?!?/p>
與此同時,承辦案件的警察作為親身接觸到案件部分事實的一員,對于案件發(fā)生經過還是比較了解的,因此在法庭上警察證人通過陳述可以影響定罪量刑的事實,并接受控辯雙方的交叉詢問對于幫助法官查明案件事實有十分重要的作用,還能夠避免被告當場翻供并濫用非法證據(jù)排除規(guī)則影響司法效率,或者,若果真是非法證據(jù),那么也可以得到證實并保障被告人權利。
(二)幫助度過所謂的“丟面子、緊張”的心理難關
中國政法大學訴訟法學研究院副院長楊宇冠提到:“警察首先要樹立這樣一種意識,出庭作證是履行一個公民、一個執(zhí)法者應盡的義務,而不是一件丟臉的事情?!鞭k案民警在明確了出庭作證本質上是警察應
盡的法律義務之后,更要積極參與到模擬庭審的訓練之中,讓自己熟悉從執(zhí)法主動者到庭審被動接詢問者的這種角色切換。本研究小組通過多次參觀和舉行模擬法庭演練,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民警在多次參與到模擬法庭之后,心理素質越來越佳,一些年輕、基礎好的民警在后期的模擬庭審之中幾乎能夠從容應對辯方律師的“逼問型”提問了。
(三)對警察進行法庭辯論技巧方面的強化性訓練
在模擬法庭出庭作證的警察大多會感慨道:“雖然我們的實際操作是符合法律規(guī)定的,但在法庭應對上,仍然缺乏技巧,偵查員心理素質、業(yè)務素質都有待提高。”律師焦鵬從辯護人角度解析了警察出庭作證應該注意的事項。“庭審是一場攻守較量,攻方要從多個方面入手,律師要抓住最薄弱的環(huán)節(jié),警察可能沒辦法判斷。”焦鵬說,律師所問的問題是對客觀情況的展示,最關鍵的技巧是對客觀情況的還原,否則如果只是擔心言語是否足夠謹慎,則往往忽略本質目的。
律師韓嘉毅表示警察證人在訓練過程中要從律師角度思考問題,熟悉律師的思維模式。不要將律師的提問看作是一個個的陷阱,著重陳述客觀事實并對偵查收集到的證據(jù)的真實性、合法性和關聯(lián)性做出客觀陳述。[3]將要參與庭審作證的辦案民警在出庭之前一定是要從頭回顧從接報案開始一直到破案為止整個案件過程中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把握其中每一個程序性的細節(jié),并查閱、熟悉各個細節(jié)中對應的法律法規(guī)以便更好地應對辯方律師的詢問,當然這是以每個環(huán)節(jié)都是符合程序為前提的。在熟悉了案件的整體過程之中的各個細節(jié)之后,在出庭作證之時就對辯方律師的問題從容回答,只做客觀陳述,不加私人感情進去。
在中國司法實踐過程中要將警察作證制度更好的推行下去并能夠實現(xiàn)保障人權、更好地了解案件事實情況、提升警察的威信度的初衷,對警察證人通過模擬庭審的方式進行訓練至關重要并且刻不容緩。辦案民警參與庭審作證制度雖然仍然有很多不足,但是我國警察作證制度永遠在路上,它是發(fā)展的,是可以通過開展模擬庭審訓練而改善的。
[參考文獻]
[1]2002年5月6日新華社名為<北京司法改革又出新舉措,刑偵人員首次出庭作證>的報道[N].法制日報,2005-12-15.
[2]任雅雯.論我國警察出庭作證制度的完善[D].青島大學,2014.
[3]辦案民警:出庭作證,你準備好了嗎?[EB/OL].中國警察網(wǎng)-人民公安報,2013-1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