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傳銘

（上海視覺藝術(shù)學院　文化藝術(shù)研究院，上?！?01620）

一、絲路非路

從一定意義上講，絲綢之路并不存在。

至少，絲綢之路不是西方學人標畫在地圖冊上的那樣一條橫穿歐亞的清晰軌跡，也不是東方詩人所描述的那樣：漫無邊際的沙漠，一川碎石大如斗，駱駝、馬匹和人組成的商隊或是迎著斜照夕陽，或是頭頂著璀璨星空艱難地跋涉著，身邊偶有胡楊的零星枯枝，遠處天邊的雪峰上空有禿鷹盤旋……道路蜿蜒曲折，通向遠方。

絲綢之路非路，而是一個約定俗成的文化概念。近年來，這個顛覆了人們通常對絲路認知的觀點不僅為國內(nèi)學界認同，也被西方學者視為絲綢之路的新研究成果。筆者于2016年、2017年組織并參與了“絲綢之路·昆侖河源道”和“絲綢之路·天山道”綜合科考，跋涉經(jīng)歷也驗證了這一結(jié)論。而開宗明義強調(diào)這一點，正是要把絲綢之路研究從交通史、民族史、政治史、軍事史等“實”的形態(tài)中解放出來，強調(diào)對絲綢之路“虛”的文化解讀。絲綢之路并不是一條“路”，而是一個網(wǎng)絡(luò)，它橫跨山川大漠，縱貫海洋風波，變幻不居，時斷時續(xù)，無跡可尋，無始無終。隨著中國倡導的“一帶一路”正在被世界上越來越多的國家所呼應(yīng)，關(guān)于絲綢之路的前世今生有必要做出簡單的梳理。

事實上，在那些東起長安西至羅馬，東起杭州灣西至地中海的漫長交通線上，如果用今天的標準來衡量，古代貨物往來的數(shù)量并不如通常想象的那么大，受其影響的更多的是兩端和沿線的文化。美國學者芮樂偉·韓森的《絲綢之路新史》一書就利用了近兩百年來所發(fā)現(xiàn)的文書，尤其是近幾十年來考古界的新發(fā)現(xiàn)，試圖闡釋這條“非路之路”是如何成為人類思想文化史上具有變革力的高速公路的。在關(guān)于這條路何以名為“絲路”的質(zhì)疑中，“絲”其實比“路”更容易讓人誤解，因為在這條路上運送的貨物遠不止絲綢一種。相比玉石、礦物、香料、金屬、馬具、皮革制品、玻璃和紙這類常見的物資，絲綢的數(shù)量絕沒有什么優(yōu)勢。當然，運送的貨物也應(yīng)該包括糧食、生活用品和工藝品，甚至還有用來助焊以及鞣革的硇砂。更為重要的是，在這條路上傳播的不僅是貨物，還有文化、藝術(shù)、宗教、技術(shù)。所以，“絲”也好，“路”也好，絲綢之路的名稱更應(yīng)該被視為一個象征。

其實，“絲綢之路”這個名詞本身就是直到晚近時期才出現(xiàn)的，歷史上生活在這些商路沿線的人并不這么稱呼它。它在不同的歷史時期，不同的路段，不同啟始和終點還有許多不同的名稱，誠如我們今天在長江流域見到的“一水三江”（即是一條水系的上、中、下游分別有不同的名稱）一樣。直至十九世紀的中東和阿拉伯世界一直把這條路稱作“撒馬爾罕道”，而將由此輸送到西方的精美物品稱為“撒馬爾罕的金桃”。中國古代西域更多將這條西行通道稱之為（沿塔克拉瑪干沙漠的）通往西方的“南道”或者“北道”，它的往東延伸段則被稱為“大海道”和河西走廊。

一直到了1877年，來自德國的費迪南·馮·李希霍芬男爵才在他繪制的五卷本地圖集《中國》中第一次使用了“絲綢之路”（Seidenstrasse）這個名詞。這位地理學家于十九世紀60年代末至70年代初年在中國工作，主要任務(wù)是考察煤礦和港口，其間他還閱讀了大量的中文史料，把中國史書里的信息繪入了地圖。然而，他未如我們了解的德國學人那樣嚴謹，并沒有實地進行過道路勘察，地圖上道路的信息部分來自古典地理學者托勒密和馬里努斯，部分來自中國史書。在李?；舴依L制的地圖上，中國與羅馬帝國之間的道路顯示為一條清晰筆直的大道，他筆下的絲綢之路與其說是工業(yè)革命前人與馬匹用腳踏出來的商路，不如說更像一條橫貫歐亞大陸的鐵路線。這其實也不足為奇，因為李?；舴冶救司驮?jīng)被委任設(shè)計一條鐵路線，東起屬于德國勢力范圍的山東，橫貫華北地區(qū)的煤礦，西通歐洲大陸，直至德國?？梢哉f，李?；舴业南胂罅Υ┩噶藭r空，他第一次讓人們認識了絲綢之路，也讓人們相信了一個并不存在的史實，而且思想為之定格。

自此，絲綢之路這個名詞很快在西方被接受，在20世紀初固定為對跨歐亞大陸的陸路商貿(mào)及文化交流的指稱，學術(shù)界和大眾都對此認同。瑞典探險家斯文·赫定根據(jù)自己在中亞的經(jīng)歷寫了一本游記，其英文版在1938年就以《絲綢之路》為名發(fā)表。盡管從被命名之日起，絲綢之路在人印象中就是一條被鋪就的、商旅往來不斷的大路，以至于它只是被看成是交通史概念，但李希霍芬的結(jié)論難免“紙上得來終覺淺”，實際上一百多年來不同國家在沿線經(jīng)過無數(shù)次考古發(fā)掘，從來就沒有發(fā)現(xiàn)過一條標識明確、軌跡清晰的道路。既不同于羅馬的阿庇亞大道（古羅馬時期建造的一條連接羅馬與亞得里亞海海港布林迪西的大路），也和中國古代的“高速公路”秦直道不同，絲綢之路是由一系列小路所構(gòu)成，由無數(shù)無名的足跡踩踏而成的。因為沒有明晰的道路，行人一旦遇到障礙就會改變路線，這道路的網(wǎng)絡(luò)也一直處于變化中。

遺憾的是，今天仍有不少田野科考的專家，在不倦地尋找著，希望能在地表上發(fā)現(xiàn)像長城和大運河那樣的道路遺存。因為絲路其實是“因點而存，因點而廢”的（這里的點事指歷史上人口聚居的村落和城市），所以他們的努力是徒勞的。至于今天已然成為“熱詞”的海上絲綢之路情狀更是如此。蒼鷹掠過大地，藍天上沒有留下印記；帆檣穿越波濤，大海上蹤跡渺然。所以，當代的田野科考如果還是只企圖以今人的步履去丈量測繪那條并不存在的路線圖，未免有刻舟求劍之愚，本質(zhì)上還是在重復(fù)李?；舴业腻e誤。

二、清晰又模糊的絲綢之路

既然“絲綢之路”的名稱與史實并不貼切，我們是否還要對這條“非路之路”作如是命名呢？關(guān)于這一點，如今雖仍有爭議，但已無礙大局。持肯定態(tài)度的榮新江給出的解釋是：中國是全世界最早開始種桑養(yǎng)蠶、生產(chǎn)絲織品的國家，絲織品至今仍是中國人民奉獻給世界的最重要產(chǎn)品之一。多年來總有研究者想用另一個名字來命名這條路，如“玉石之路”、“寶石之路”、“佛教之路”、“陶瓷之路”等，但是都只能反映局部的特征，在涵蓋面上都不及“絲綢之路”，也就無法取代這一名稱。

順便說一下，我們千萬不要把絲綢的產(chǎn)地作為絲綢之路的原點，更不要把絲綢的產(chǎn)地僅僅理解是太湖流域的江浙和天府之國的四川，其實新疆的且末、若羌、于闐、“河西走廊”一線的絲綢生產(chǎn)要比我們知道的要早很多。

當然，也有人持不同觀點。孟凡人在《絲綢之路史話》中對這一名稱仍在質(zhì)疑：從漢代開始一直到唐代，中國各朝各代在西域開通了很多重要的交通線，它們當時主要是為了經(jīng)營西域的政治和軍事而服務(wù)的，通常以山川、城鎮(zhèn)或行軍路線而命名，并沒有統(tǒng)一的名稱。同樣，通過對中亞史、西亞史和羅馬史的研究可以了解到，無論波斯和羅馬向東建設(shè)并延伸的交通網(wǎng)，還是入侵中亞的各種勢力或是貴霜帝國在中亞建立的交通網(wǎng)，主要也都是為當時的政治軍事等方面服務(wù)的。因此他認為：

“‘絲綢之路’一稱現(xiàn)在已經(jīng)約定俗成，然而若細究起來這個名稱并不那么確切……很顯然最初開通這些交通線的根本目的，并不是為了進行商貿(mào)活動。但是，在客觀上這些交通線又的確成為商貿(mào)活動，以及其他諸方面交流活動的重要渠道。就這個時期東西方之間的商貿(mào)活動來說，其內(nèi)涵和種類是十分廣泛的，絲綢貿(mào)易只是其中大宗的、影響最大的一種……上述情況表明，除內(nèi)地外，漢唐時期的今新疆地區(qū)，同樣也是對外開放的國內(nèi)絲綢貿(mào)易市場，但當時將絲綢大量西運到中亞、西亞和羅馬的主角，并不是絲綢產(chǎn)地的中國人。因此，無論從開通這些交通線的本來目的和主要任務(wù)，還是從中國人與絲綢大量西運的直接關(guān)系來看，將今新疆與內(nèi)地相連接的交通線稱為絲綢之路都是不合適的?！?/p>

以上觀點顯然是把關(guān)注點放在物資運輸上來確定絲綢之路的范圍。這樣不僅將絲綢之路形態(tài)固化而縮小，同時對公眾的認知也是誤導的成分居多。比如絲綢之路上還有一種常見的貨物就是紙——相比于用來做衣服的絲綢，公元前二世紀（中國東漢時期）發(fā)明的紙對人類文明所作的貢獻要大得多。在公元八世紀，紙就從陸路由中國傳入阿拉伯帝國，再跨過地中海進入尚屬伊斯蘭世界的南歐地區(qū)如西西里島和伊比利亞半島，阿爾卑斯山以北的人直到十四世紀晚期才獨立造出了紙。可為什么最后被叫響的卻不是“紙張之路”，而是“絲綢之路”呢？

從這些具有代表性的學術(shù)觀點看起來，絲綢之路作為“路”并非如李?；舴业牡貓D上標繪的那樣清晰過硬，又絕非子虛烏有。同時絲綢之路又是那樣穿越時空地吸引著人們的目光，在那“不知其始為始，不知其終為終”的想象中、爭辯中曾被稱為“陶瓷之路”“玉石之路”“銅鐵之路”“紙張之路”，遂使問題變得無比模糊而復(fù)雜。對于中國人尤其是絕大多數(shù)中原文化生活圈的人而言，那些遙遠的年代，陌生的地名，以及不斷變化的線路圖是足夠讓人頭痛的。但這絲毫不影響絲綢之路的魔力，其根本就是文化的魔力！因為絲綢之路首先是一條文化傳播之路，一條存在于超時空領(lǐng)域的文明之路，一條改變了人類命運并遞延伸向未來的道路。從學科建設(shè)來說，榮新江、孟凡人等的絲綢之路劃定范圍的主張，也由于“絲路”的特殊性和延展性，其最佳結(jié)果大概也只會被認同是一種“模糊的清晰”。至少，對于絲綢之路的大致路徑，目前學界有了基本的共識：

絲綢之路的基本走向形成于公元前后的兩漢時期，它東起西漢首都長安（今西安）或東漢首都洛陽，一路西行經(jīng)隴西或固原至金城（今蘭州），然后穿過河西走廊，出玉門關(guān)或陽關(guān)，到達羅布泊地區(qū)的樓蘭（地處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若羌縣北境）。從樓蘭再分出南北兩道，分居塔克拉瑪干沙漠的南北兩側(cè)，在疏勒（今喀什）會合。繼續(xù)走下去，又可以分為兩路：往西走，可以穿越帕米爾高原，經(jīng)過中亞和西亞各國，一直抵達大秦（羅馬帝國東部）；往西南走，則可以一路抵達波斯灣沿岸，或者先往南到印度河口（今巴基斯坦的卡拉奇），再轉(zhuǎn)海路往西到達波斯和羅馬等地。自漢武帝時張騫兩次出使西域開始，絲綢之路就形成了這樣的基本路線。

但歷史上的絲綢之路從來就不是一成不變的，隨著地理環(huán)境和政治、宗教形勢的變化，不斷有新的道路被開通，同時一些舊的道路或是走向有所變化，或是被廢棄。東漢初年開通了由敦煌北上的“北新道”，和原來的絲路北道會合；還有一條①孟凡人：《絲綢之路史話》，北京：中國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1．59－60頁。北新道是從中原北方或河西走廊出發(fā)，先向北到達蒙古高原，再向西經(jīng)過天山北麓，越過伊犁河進入中亞地區(qū)，它在蒙古汗國和元朝時期最為興盛。南北朝時期，中國南北方處于對立的狀態(tài)，南朝與西域的交往大都是沿長江向上到益州（今成都），再北上經(jīng)柴達木盆地到敦煌，與絲路干道會合，這條道被稱作“吐谷渾道”、“河南道”或者“青海道”。

除了上述的陸上絲綢之路外，還有所謂“海上絲綢之路”，由各條通向西方的海上貿(mào)易航線所組成。從廣東到印度的航道早在漢代就已開通，宋代開始隨著中國經(jīng)濟重心的南移，從廣州、泉州、杭州等地出發(fā)的海上航路日益發(fā)達，越走越遠，從南洋、阿拉伯海一直到非洲東海岸，這也是我們所熟悉的“鄭和下西洋”的大致航路。

三、如何研究絲綢之路？

千禧年之初，德國大眾汽車公司為本國版畫家沃爾夫?qū)ぬ萋O(shè)計了一個重走絲綢之路的“紙之回眸，文明的見證”的畫展，我在為其出版的畫冊序言中就堅持了這樣的觀點：

我敢斷言，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通過“純粹的閱讀”來理解德國版畫家沃爾夫?qū)ぬ萋髌返娜亢x。其一是因為“紙之回眸”涵蓋了如此豐富的歷史內(nèi)容和社會意義；其二是梯曼藝術(shù)的語境是表現(xiàn)主義和接受主義美學風行的德國文化背景，因此，詮釋梯曼的需要和價值便凸顯了出來。

非常榮幸，我們能夠率先讀到歷史學家和政治學家羅爾夫·維爾恩斯得特撰寫的“紙之回眸”一文，他在清晰地梳理了自公元十三世紀至八世紀至今天，紙張由中國至中亞，而后又從撒馬爾罕，途經(jīng)波斯、巴格達、大馬士革、開羅，至西班牙再傳入歐洲的文明之路的同時，也將紙張所荷載的佛教文化、穆斯林文化、基督教文化的無與倫比的分量和價值提示了出來。盡管《世界通史》對此早有定論，但對于紙張發(fā)明者的中國人來說，無疑會感到自豪和親切。這便是梯曼作品一定會在中國受到歡迎的精神保證。也許“紙之回眸”比羅爾夫維爾恩斯得特描述得還要久遠和漫長，像所有的人類文明一樣，自誕生的那一刻起，便開始了文明傳播。所以我們有理由想象廣義的紙是自“絲綢之路”開鑿的公元前二世紀漢代起就開始向中亞西亞的無腿行走。然而我寧愿相信羅爾夫的觀點，因為盛唐時期高適和岑參的“邊塞詩”留給我的魔力和神話太深刻了。伴隨著“一川碎石大如斗”的西域荒涼，是更為痛苦和凄婉的戰(zhàn)爭記憶。如今國際風云變幻莫測，由梯曼的“紙之回眸”來幫助我們網(wǎng)起浮游在歷史煙云深處的、一直默默潛行的文明之薪火便會顯得格外珍貴。這也許就是我們和絲綢之路的“緣分”。紙和絲綢都是中國發(fā)明的，作為文明的呈現(xiàn)和載體，它們本無雅俗之分，只是絲綢作為財富的象征似乎比紙更能被東西方大眾人群所認同，這一點或許被我們忽略了。

這一觀點當然不是為了增加絲綢之路研究和傳播中的困惑，也不是企圖為絲綢之路收名定價。而是想說明在相當長的一段歷史中，“絲路”是不同人心中的不同存在。近年來，不斷升溫的專門的關(guān)于絲綢之路研究的“入門書”以及絲綢之路研究的傳播方法越來越被重視。例如，芮傳明為解決這一“入門”問題，就從空間、時間、主旨三個方面對自己的研究此作了歸納，而最重要的在于對絲綢之路研究范圍的確定。他認為，“絲綢之路”的研究范圍主要包括了其繁榮昌盛時期的網(wǎng)絡(luò)分布地區(qū)與中外交往相關(guān)的各個領(lǐng)域。這些領(lǐng)域包含了“絲綢之路學”應(yīng)該研究的各種問題，例如：這些交通道通、阻、盛、衰的歷史以及本身之自然環(huán)境情況；絲路相連國家、地區(qū)、民族對他們的政策、態(tài)度、影響以及本身的興衰存亡；中國及域外諸政權(quán)利用絲路進行物質(zhì)文明與精神文明雙向交流的情況；絲路所經(jīng)地區(qū)的政權(quán)演變和民族遷徙；其領(lǐng)域涉及政治、軍事、民族、宗教、哲學、歷史、地理、藝術(shù)、語言、民俗、天文、醫(yī)藥和其他科技等等。顯而易見，“絲綢之路”的研究是多學科和跨學科的研究。

自20世紀80年代以降，過去被稱為“中西交通”的研究領(lǐng)域已被“中外關(guān)系”的名稱所取代。就中國古代對外關(guān)系史而言，地理范圍涉及歐、亞、非、美各大洲，內(nèi)容既涉及經(jīng)濟和政治，又涉及科學和文化，而“（陸上）絲綢之路”則通常被視作古代中外關(guān)系的陸路交往部分。由此可以看到，作為研究對象的“絲綢之路”已大大超出了單純地理名稱的范圍，還包括社會科學和自然科學的許多門類，如地理學、宗教學、民族學、考古學、社會學等等。以曾經(jīng)輝煌于古代世界的“絲綢之路”命名這一專門領(lǐng)域，可以凸顯古代歐亞大陸上諸古老文明之交流對人類的巨大貢獻。所以，“絲綢之路”既是突出主題，又是象征性的喻稱；由此生發(fā)出的五花八門的研究領(lǐng)域并不始終拘泥于其字面含義。

芮傳明的這些觀念是值得肯定的。絲綢之路的研究和傳播應(yīng)該有確定方向的“指南”，從一開始便要抓住絲路精神之本質(zhì)。絲綢之路之所以為絲綢之路不僅是一個“冠名權(quán)”的問題，“路出多門”、“路出多名”令研究者無從研究起，也無法改變世人“知之者眾，迷之者眾”的認識怪圈。近年來再加上相當一批專家過度的政治解讀熱情所導致的簡單的“主權(quán)宣示”、“宗教宣示”、“民族宣示”，往往在一些關(guān)鍵問題上便形成了肝膽楚越的“雞同鴨講”。關(guān)于絲綢之路的研究不從“路”入門不行，不從“路上”的物資運輸入手也不行，但也絕不能陷入其中而找不到方向。

關(guān)于絲綢之路研究和傳播首先要解決正確的方法和指導思想。跨時空、跨學科的第一步是陳言務(wù)去，如何踢開思想上“攔路虎”的第一腳，不妨按照中國人中醫(yī)之“外病內(nèi)治”的思路入手。絲綢之路是一條交通路網(wǎng)，更是一條文明之路，一條中國和世界文明雙向行走之路。那么，什么是中國？什么是中國人的文化？什么是中國人眼中的世界？絲綢之路又是怎樣一條穿越時空和地域的線索，同時也是一束穿越愚昧和偏見，探索中華文明發(fā)現(xiàn)的智慧之光？當“一帶一路”作為一項國家頂級戰(zhàn)略日益影響著我們的生活，我們對絲綢之路的研究也更應(yīng)當秉承科學的嚴謹態(tài)度。只有拋棄文藝式的幻想和過分的政治熱情，對上述問題一一深入，層層推進，才能把對絲綢之路的研究推上一個新的高度。

絲綢之路是東西方文明雙向行走的漫漫長路，是探索中華文明淵藪的縱深之路，是互聯(lián)互通共建共享的啟迪之路，是構(gòu)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未來的必由之路。

一條絲綢之路，半部世界通史。

[1]（美）芮樂偉·韓森（VALERLE HANSEN），張湛．絲綢之路新史譯[M]．北京：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2015．

[2]（美）薛愛華，吳玉貴．撒馬爾罕的金桃——唐代舶來品研究[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6．

[3]榮新江．中古中國與外來文明[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4．

[4]孟凡人．絲綢之路史話[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1．

[5]芮傳明．絲綢之路研究入門[M]．上海：復(fù)旦大學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