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玲
在寂靜中光明
在熱鬧中熄滅
——冰心《繁星》
我喜歡獨處,人多時喜歡沉默,觀察別人。我時常會感到:越是喧鬧的地方,心靈越是孤單。于是,時常在陽光燦爛的午后,或是在明燈相伴的長夜里,獨處一室,讓筆尖與心靈展開對話。
11歲那年上五年級,因為一篇文章在《小學生天地》上發(fā)表,因而成了學校的小名人。師范三年,頻頻有文章見諸報端,最大的收獲便是建了一本自己的文集,名曰:蓬蒿人手記。十七八歲的年紀,是一個愛做夢的年齡,那時候,滿腦子都是文學,三毛和李清照則是我的偶像。
當上孩子王后,我便結(jié)束了文學夢。我被分配到一所十分偏遠的村辦小學。學校里的十來個老師幾乎都是黎明即起,在地里干些農(nóng)活兒后再匆匆趕到學校上課的民辦教師,有時候連高高挽起的褲腿都來不及放下。工作之余,談?wù)摰脑掝}無非是:我家的稻谷熟了幾成,你家的母豬下了幾個豬仔……我理解他們生活的艱辛與重壓,也欣賞他們對生活的簡單知足以及對美好明天的熱切期待。但作為新一代的教育人,我們的生活方式和態(tài)度還是應該做必要的調(diào)整。學校里征訂的幾本教育雜志,便成為我對話的對象。通過它們,我接觸到一些教育理念。
我擔任一年級的班主任和所有學科的教學,每天都有上不完的課。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那種“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的內(nèi)心掙扎和“相攜育人路,知己在何方”的孤寂襲上心頭,我捫心自問:這,是我想要的生活嗎?
我要成長!
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看到了曙光。
一節(jié)美術(shù)課上,我讓學生以《晨》為題自由作畫。半小時后,四十多幅作品交上來了。其中有這樣一幅畫:一間破舊的灰色小屋,小屋的西邊,一輪火紅的太陽正冉冉升起。我把這幅畫展示給大家看,大家哄堂大笑,齊聲說:“太陽從西邊出來啦!”在譏笑聲中,作畫的那個小女孩嘴巴囁嚅著低下了頭。“如果你不知道東南西北,你可以去問問學前班的小朋友,他們都可以告訴你正確的方向?!蔽宜ο逻@樣一句話,走出了教室。
正當我準備把課堂上發(fā)生的一幕講給別的老師聽時,小女孩出現(xiàn)在我面前,她為我講述了一個故事。從開始記事起,她的爸爸就迷戀于賭博,輸了錢回家就對她們母女拳腳相加。兩年前的一天,她的媽媽因無法忍受爸爸的毒打,離家出走了。當時,她死死地抱住媽媽的腿,哭喊著哀求媽媽不要丟下她,但媽媽還是狠心地掙脫了她的小手,頭也不回地走了,臨走時撇下一句話:想要我重新回到這個家,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兩年來,爸爸依舊惡習不改,而媽媽卻歸來無期……
“老師,我多么希望,希望有一天太陽真的能從西邊出來!只有這樣,媽媽才會回到我身邊?!?/p>
聽完小女孩的講述,我輕輕地拭去她臉上的淚珠,自己卻忍不住淚流滿面。這淚,除了同情、感動,還有深深的后悔和自責。一顆多么脆弱無助的童心,一個多么豐富的情感世界,卻被我無情地踐踏了。
我把這個故事寫下來,信手寄給了某教育雜志。沒想到很快就發(fā)表了!能在權(quán)威刊物上發(fā)表文章,對于初出茅廬的我來說,其驚喜不亞于哥倫布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此后幾年,我不放過每一個讓我感動的瞬間,用筆記下我和孩子們的點點滴滴。這些生活的片段,先后在《小學教學研究》《中國教育報》《小學德育》《湖北教育》等刊物上發(fā)表。
在那所簡陋、偏遠的村辦小學里,生活竟是如此的神奇。樸實的同事、純真的孩子,他們成為我教育路上的知己。而思考和寫作為我推開了一扇窗,讓蹣跚起步的我找到了自信,也看到了窗外精彩的世界!
(作者單位:宜都市教研室)
責任編輯 嚴 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