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金紅
飄動著梔子花香的雨夜,我獨自一人在燈下夜讀,突然電話鈴聲響起,我拿起聽筒。
“是周老師嗎?我是潘良的媽媽。”電話里傳來家長的問候聲。
“哦,是我。您有什么事?”我答應道,馬上反應過來,這是剛從外地轉學過來的潘良同學的家長打來的,這個孩子基礎特別差,更讓人頭疼的是一筆字寫得漫天飛舞,難以辨認。作為小學生,孩子的這種馬虎習慣可不好。
“這孩子的字寫的很不好,錯的很多,給您添麻煩了。家庭作業(yè)我經常撕了讓他再做,有時候急了,也常常揍他。”家長在說起自己的孩子時有些難為情,她是真誠的,是一個好母親,家長和老師間正需要這種交流?!敖裉煜挛绶艑W回家后,他一見我就高興地嚷了起來:媽媽,媽媽,周老師今天表揚了我,真的,老師說我的字有進步?!甭牭贸黾议L也很興奮,然而又有些不敢確認,所以她打來電話,是想證明什么。
我還在沉思中,家長卻有些激動,又有些害怕失去什么,“孩子的高興勁就別提了,周老師,真是這樣的嗎?”
我遲疑了——只有不到三秒,然后肯定地回答:“真是這樣,潘良真的進步了,如果用心,以后他會進步的更快?!?/p>
家長仍然在千恩萬謝的說著什么,我卻一句也沒聽進去,飛快地陷入沉思。應該說,也許我是在撒謊,我撒下的是對家長、對孩子一個善意的謊言。下午的一幕又在我腦海中重新浮現——
下午最后一節(jié)課時,我照例做了一個練習測試,發(fā)現潘良依舊錯誤多多,很多地方甚至寫的是什么也看不清楚。我很生氣,板起面孔對他說:重做,對著黑板改錯,不做好不許回家。小家伙一幅驚怕的樣子看著我,低著頭悶悶不樂地拿著練習本回到座位上去了。
天下起小雨,我打著花傘,收拾教具來到辦公室,心里怎么也高興不起來,心浮氣躁自然寫在臉上。幾位老師看了我的表情,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別發(fā)火,小心長痘”“發(fā)火的女人容易老”“不和小家伙們一般見識啊”“他們還是孩子,孩子畢竟是孩子,我們要對他們有耐心”,這最后一句是辦公室年長的王老師說的。聽了她的話,我不禁沉思起來,是呀,他們畢竟是孩子,還很小,需要呵護,需要我們的耐心、細心、關心,我為什么不能給這些孩子更多的關愛呢?我為自己剛才的態(tài)度慚愧起來。透過玻璃注視窗外,雨淅淅瀝瀝下的密了,樹林花草在風雨中微微搖曳著小手,一片綠意,我的心也漸漸輕松。
我看見潘良從教室里走出來,他抬頭望望天,又看看手中的練習本,只見他把衣服掀開,把本子掖在懷里,一手捂胸一手蒙頭地向辦公室跑過來,腳下一滑,小家伙打個趔趄險乎摔倒,然而最終他扭正了身子沖過雨幕進到辦公樓里。我急忙走出辦公室來到樓梯口,潘良看到我,緊張地停了下來,似進又似退,我微微含笑注視著他,他徘徊了一陣,怯怯地走到我身旁, 雙手舉起練習本遞給我。我心里一動!母愛和教師的崇高感染了我。當再看到他那近乎山河依舊的字樣時,我沒有愁眉,也沒有嘆氣,更沒有吼他,而是輕輕地用手撫摸了他一下,溫和地對他說:“這一遍做的很好,有進步”。聽到我肯定的話語,潘良緊張的神情頓時放松下來,小家伙笑了,露出小虎牙來。頑皮可愛是孩子的天性,在和藹的世界里,每一個孩子都是天使。
“周老師,您知道嗎?每次撕他作業(yè),命令他重寫時,他那可憐巴巴的眼神都像在哀求我,媽媽,別撕了。每次這樣做的時候,我心里都很難受,可就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沖動,恨鐵不成鋼?!奔议L情緒激動地哽咽起來,有些泣不成聲,也把我的神思從遐想中拉回現實?!罢娴奶貏e感謝您,您對孩子的耐心與鼓勵也讓我深受教育?!?/p>
我被家長的話感動了,我被自己的領悟感動了,自己的一句鼓勵,一個小小的動作,愛的舉止,竟產生如此的連鎖效應,是我始料不及的。
在滴滴答答的雨聲中, 梔子花香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濃郁,我感到從沒有過的涼爽和舒適,往日那煩躁疲倦的感覺,漸漸消逝在愛意浮動的夜幕里。
(作者單位:仙桃市張溝鎮(zhèn)新里仁口小學)
(責任編輯 楊萬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