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德亮

紅頭巾

比血還紅。這是山寨

最艷的亮色

哥貴①頭上的太陽

莎妹②頭上的紅霓

會游走的紅

會旋轉的紅

耀眼著天空的臉

粗獷著山風的表情

非火。但比火更熾烈

比火更持久。更深。更遠

燒熱凜冽的季節(jié)。燒沸

一些脈管。血液。心臟

血紅的火 舞蹈著

吸引著。搖撼著

古典的眼

現(xiàn)代的心

白腰帶

白。纏在豐滿的腰肢

與裙裾的玄與紅

構成奇異的對比色

扎不住的青春

綁不住的愛

勃發(fā)的生命

在胸腔里 左沖

右突

雪一樣的顏色

白玫瑰一樣的溫度

白嵐一樣朦朧

白霧一樣柔軟

無瑕的白

是莎妹用青春書寫的一段

纏綿

奔放

激情

搶新娘③

1

紅蒲團西墜。新娘房冬妹桃

乘著云霧。走向

婚房

2

一聲忽哨。顫動了

滿山樹葉。潛伏草叢多時

幾個哥貴一躍而上

擒住了盤二瑞貴心中

那朵

夢中最美的云錦

3

忽隱忽現(xiàn)。搶來的新娘

被抬著

顛著

嗩吶簇擁著

4

螳螂捕蟬

黃雀在后

他們不知 危險

正一步步近逼

5

逆襲成功。房東妹桃

再度易手 成了

盤木四貴的新娘

那是她 夢中的情郎

6

密林深處。一陣炮仗

將一團溫婉

一朵微笑

送進晝與夜的臨界

7

穹廬之上的穹廬。歲月之上的歲月

搖落四野的星星。煮熱一碗

包谷酒

濃冽的香 泡軟了

一個新夜

8

桃花似霞

梨花如雪

撒遍山寨

將無數(shù)的早晨 無數(shù)的生命

喊醒

三腳貓④

長了三只腳。卻不會跳

支撐一顆太陽，一顆月亮

蹲伏在瑤家的火塘

圍住溫暖。炙烤寒冬

煮熟冷硬的生活

香味跑出木屋。浸透一個個

透明的白天與神秘的夜晚

熏黑了的腿腳?？钢仯?，煲

八方柴禾，焚燒

三百六十個甜夢

我注視 從“三腳貓”

躥出的幽靈

正用無形的嘴喊出

無聲的渴望

瑤歌穿越山野

古銅色的瑤歌響起

山巒便洶涌成一條

蒼茫深邃的河流

龍漿⑤的味道

泥土的味道

向太陽傾訴

向群山傾訴

向褐色土地傾訴

向遠古的盤王傾訴

向紫色的靈魂傾訴

瑤歌穿越山野

大山的厚度被反復刷新

瑤歌拂過我的頭發(fā)

額頭微微發(fā)燙

瑤歌拂過我的皮膚

血液漸漸沸騰

眼角的一滴淚

濡濕了記憶中的那片

亙古荒原

注釋：

① 哥貴：瑤語，即小伙子。

② 莎妹：又稱莎腰妹，瑤語，即姑娘。

③ 搶新娘：嶺南排瑤有搶婚習俗。搶婚的前提是，新娘與搶她的哥貴是情投意合的心上人。

④ 三腳貓：粵北瑤家一種煮飯灶具。

⑤ 龍漿：嶺南瑤人稱“燒酒”為“龍漿”。

責任編輯 安殿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