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勤 許晨燕

[摘要]娛樂生活是市民日常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民眾娛樂生活的變化，是社會發(fā)展過程的產(chǎn)物，既能夠反映市民生活方式、思想觀念的轉變，又反映出社會的轉型。常熟作為“江南第一書碼頭”、“評彈第二故鄉(xiāng)”，與蘇州評彈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文章以蘇州評彈為例，來考察民國常熟民眾的娛樂生活，以期對該時期常熟民眾的娛樂生活的具體內(nèi)容取得基本的認識。

[關鍵詞]民國；常熟；娛樂生活；蘇州評彈

中圖分類號：I239.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7354（2017）02-0060-07

常熟作為歷史名城，文化底蘊深厚，民眾的娛樂生活歷來豐富。蘇州評彈，運用吳地方言說唱的評話、彈詞，依靠先天優(yōu)勢流行于常熟。清末民國時期，說唱評彈已經(jīng)是遍及城鄉(xiāng)，并且成為人們喜聞樂見的通俗文藝形式。評彈表演歷經(jīng)街頭演唱、上門唱堂會及進茶館、設專門場所演出四等幾個階段，其中以茶館演出為最盛。位于南門前壇街的長興茶館，原名愛吾廬，于光緒三十三年（1907）開始兼營書場。后來許多茶館開始經(jīng)營書場，聘請評彈名家前來表演。此外，業(yè)余話劇團體也相繼成立，正化社、民眾劇社、天風劇社、光明劇藝社（后改組為青藝劇社、拓荒文藝社）、虞青文藝社等，紛紛上演話??；還有菊社、公余社、嚶鳴社、虞聲俱樂部（中音俱樂部）等業(yè)余京劇團體，也相繼在常熟成立進行演出；一些文明戲隨后也開始在常熟上演，其他地方的戲曲如錫劇、滬劇、越劇、京劇等也紛紛來常熟演出，彰顯了常熟民眾休閑娛樂方式的多樣化特征。本文通過對這一時期蘇州評彈在常熟的發(fā)展情況、表現(xiàn)樣貌的考察，進而窺探民國常熟民眾日常生活方式及思想觀念的轉變。

一、蘇州評彈在常熟

評彈起源于蘇州，古城常熟是其發(fā)祥之地。據(jù)資料記載，評彈在常熟最早可追溯到明代。在明代，常熟已有評彈演出活動，且評話和彈詞的腳本也有流傳。清初，文獻中即有丐戶草頭娘精于彈詞的記載，清末民初時期，評彈藝術在常熟更是繁盛。因文化發(fā)達，老聽客多，鄉(xiāng)區(qū)不計，即城廂內(nèi)外書場有十幾家之譜。因此，諸多評彈藝人選擇到常熟來跑碼頭說書；而且，說書人對于常熟這只碼頭，素來很注重，聘去的都是名家。除聘來說書藝人外，常熟本地也出了不少評彈藝人。由是，民國時期，蘇州評彈在常熟地區(qū)呈現(xiàn)一派繁榮之景象。

（一）說書藝人方面

在整個評彈藝人群體中，常熟籍評彈藝人占有較大比例，有不少藝人成為了享譽書壇的名家響檔。根據(jù)《常熟文史資料輯存》中摘錄的《常熟指南》，統(tǒng)計到常熟評彈演員在1918年前有42人，1919-1945年為8人，1946-1949年有11人，總計常熟籍評彈藝人應該有60余人。據(jù)《評彈文化詞典》及相關研究，筆者梳理了民國時期常熟籍說書藝人基本情況，參見表1如下：

常熟地區(qū)之所以出這么多的評彈藝人，一方面，在于常熟語言占有先天優(yōu)勢。從語言學的角度分析，常熟方言的干凈利落，是說好評彈的先天條件。評彈演員最基本的要求是發(fā)音準、口齒清晰、口勁足，這些常熟人都天然地具備。因此，常熟人學習評彈也就占得語言先機。另一方面，常熟也是吳文化的重要地區(qū)。有吳文化的滋養(yǎng)與浸潤，便于蘇州評彈深入民眾生活，其輻射影響頗大。此外，常熟文人為藝人提供了一個良好的說書基礎。他們愛好聽評彈、關心評彈，甚至能夠創(chuàng)作出評彈作品供說書人演出。如集文人與藝人于一身的朱蘭庵，作有《空谷蘭》《巧姻緣》《荊釵記》三部長篇彈詞，1922年4月創(chuàng)辦《戲雜志》，并任主編，該刊內(nèi)容涉及彈詞、評話、京劇、昆劇、新劇、灘簧、電影等方面。其為評彈事業(yè)的創(chuàng)作，是評彈在常熟發(fā)展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

（二）書場方面

常熟城里的居民有相當一部分在城郊的鄉(xiāng)村擁有較多的土地，他們的生活安逸，無憂無慮，喜歡坐茶館喝茶聽書。在這樣一個背景下，常熟茶館書場設立相當之多。據(jù)《常熟市志》記載：民國七年（1918），常熟城區(qū)有茶館60家，其中湖園、儀鳳、雅聚樓、長興、雅集軒和一洞天6家兼營評彈書場……民國二十九年（1940）前后，許多茶館改以書場為主，有的專供聽書，先后開張的有環(huán)翠、花園、中央、好友、中財、順園、新東方、悅來、金都、山景園等10多家……抗戰(zhàn)勝利后至解放前夕，先后開設的書場還有鶴園、新都、康樂、孔雀等。這期間，農(nóng)村集鎮(zhèn)有書場26家，較有名的為梅李的暢園和龍園、滸浦的熙春和芝蘭軒、支塘的龍泉、唐市的三槍館、徐市的怡院、吳市的雅園、董浜的涵芬閣等。根據(jù)現(xiàn)存資料，可以考證的書場有近50家（參見表2）：

書場為評彈藝人提供了一個說書的空間，書場的不斷增加無疑促成了評彈藝人的增多，對于評彈事業(yè)在常熟的發(fā)展有著重要意義。

（三）評彈藝人的流動

內(nèi)行人稱說書人為“吃開口飯”，注定走江湖的命運，不能常駐一處，一俟說畢，即需另開碼頭；亦有因興趣或生意清淡原因未經(jīng)說完而中途告歇者，謂之“剪書”。說書的走碼頭，僅是南抵嘉興，北達武進，以此一小小地域為限，因過遠之處聽不懂蘇白，去亦徒然。評彈藝人走碼頭，常熟成為他們不得不去的一個書場碼頭。而常熟的茶館書場也爭相延請評彈藝人前來演出，形成了良好的評彈表演氛圍。且評彈藝人“出碼頭時所開書，多擇生澀腳本。名家之所以說部多而且熟者，練習之功候深也。亦有借碼頭為試驗及殖財?shù)?，回蘇始拜師者”。

藝人跑碼頭是常態(tài)，同時在跑碼頭的過程中有利于說書藝術的提高?！爱敃r的許多評彈演員，一定要在常熟‘打紅，才能在這一行當‘賣開、叫座和出名”。在整個民國時期，源源不斷有各地藝人來常熟說書（參見表3）。

由上可見，當時在常熟，各大書場與各地評彈藝人接洽頻繁，當?shù)卣f書者眾多，有做敵檔，有接檔而來，為常熟聽眾提供了一場又一場評彈盛宴。這其中，還有不少演員一年來常熟說書多次，這與藝人自身的藝術水平息息相關。如1949年年檔之一——著名評彈藝人魏含英自述道：“我九次到常熟復檔，說的都是《珍珠塔》，而每次去那里，次次滿座，聽眾聽了還要復一遍，所以能百聽不厭，這是因為每次說法不同，有新的東西?！?/p>

二、蘇州評彈對常熟社會的影響

蘇州評彈是受廣大聽客歡迎的一種曲藝形式，聽書成為了民國江南社會各階層娛樂的一種生活方式，對當時的常熟社會亦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

（一）推進民眾娛樂生活豐富化

常熟老報刊《夜報》以“娛樂狂”為標題描述當時人們過年時聽說書的盛況道：“新年以來，各家書廳里，都已聘定了名腳兒開業(yè)，生意非常興隆，家家客滿……就是湖園西園連那夏天納涼的地方，也都是坐滿了人?！笨梢钥闯觯爼蔀槌Ｊ烀癖娺^年節(jié)慶時重要的娛樂活動方式之一。

民國時期，在常熟發(fā)行的一些報紙刊登的廣告中，我們可以看到，傳統(tǒng)的娛樂方式如聽戲、評彈以及西方的娛樂方式看電影刊登的廣告尤為繁多，以《常熟明報》《今報》其中一期為例（見表4）：

由上述表4可以看出，市場為常熟民眾們提供了多樣化的娛樂場所及娛樂方式，聽評彈、看電影以及看京劇、越劇等娛樂方式是人們的首選。傳統(tǒng)的娛樂方式與西方的娛樂方式同時受當時常熟民眾的歡迎，滿足了民眾們的日常文化生活需求。與評彈共同出現(xiàn)在常熟地區(qū)的多種娛樂活動，便利了民眾進行娛樂消費，民眾又樂于進行娛樂消費，進而豐富了常熟民眾的娛樂生活。

（二）反映常熟社會的動態(tài)化

娛樂作為一種文化活動，具有社會化的作用，影響著人們的思想觀念。常熟民眾娛樂生活的轉變，反映的是民眾生活方式、思想觀念的轉變。娛樂生活的轉變是考察近代社會變遷的一個重要視角，也是近代社會發(fā)展的重要體現(xiàn)。

在《新常熟報增刊》一篇名為《常熟的娛樂事業(yè)》的報道中提到，“低級趣味的彈簧戲院”倒可以受到“一般中下層階級的觀眾”的歡迎，“城內(nèi)外幾家書場，因為是經(jīng)濟合算的關系”，卻是發(fā)展的氣象蓬勃，為“全縣的娛樂中心”。當時娛樂活動的消費主體還是普通民眾，選擇的娛樂活動方式是根據(jù)自身的經(jīng)濟實力、收入情況以及定價是否合理，由此可窺探當時常熟社會的消費階層狀況。同時，在當時各種常熟老報刊的報道下，以及刊登在報紙上的各種能夠滿足民眾娛樂需求的廣告和當時藝人在常熟開設的電臺播演中，評彈可謂無處不在，彰顯了常熟民眾文化消費的基本樣貌和娛樂方式及社會風氣之演化。

三、結 語

常熟作為一座歷史悠久的文化名城，自古文化娛樂繁榮，加之其優(yōu)越的地理位置及經(jīng)濟的富庶，常熟民眾的娛樂生活在民國時期更為繁榮。以常熟民眾的娛樂生活為縮影，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窺探當時整個社會民眾的娛樂生活情況。民眾娛樂生活的發(fā)展和轉變，在某種意義上講，反映出當時社會文化、市民生活方式、思想觀念近代化的過程。而蘇州評彈，恰好可作為窺探常熟民眾娛樂生活的視角點，通過蘇州評彈在常熟的發(fā)展來凸顯民國時期常熟民眾娛樂生活動態(tài)轉變。

在評彈界流傳著這樣一個說法：說書有兩考場，大考場常熟，小考場同里?！霸u彈考場”常熟對于蘇州評彈藝人的重要性由此可見一斑，藝人多、書場多，評彈事業(yè)繁榮，常熟無愧于“江南第一書碼頭”“評彈第二故鄉(xiāng)”的名號。而且，常熟在民國時間還常常在年歲末舉行評彈會書，更是集結各地名家響檔，在這個過程中，既能夠通過競爭交流來提高藝人自身的說書水平，同時也通過這樣的形式進行公益勸捐以賑災，具有極大的社會意義。

（責任編輯：吳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