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丙海
【摘要】美,存在于萬物之中,以記事、描景、狀物為其內(nèi)容特征,敘述、描寫為其表達特征的記敘性文章也要有審美要求,記敘性文章的訓練,講求含蓄美和傳神美是非常必要的。
【關鍵詞】審美要求 含蓄美 傳神美
【中圖分類號】G7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3089(2017)19-0051-02
記敘性文章作為一種訓練文體,自然有它的訓練要求。寫作作為一種行為,是人們用來交際交流的一種基本方式。它和說話一樣,從行為目的來看,首先要求把意思表達清楚、準確、明白、完整,唯有如此,才能實現(xiàn)和達到交流的目的,如果心中想的意思不能通過說或?qū)懬宄蚀_、明白、完整地表達出來,毫無疑問,是要影響交際交流的。但這還是最起碼的,基本的要求。若從行為效果來看,如果能把話說得動聽,把文章寫得可讀,使聽的人愿聽,看的人愛看,那就能獲得更好的交際交流效果。
從這一意義上講,記敘性文章的寫作訓練,提出審美的要求,要研究和講求美,就是十分必要的。法取乎上而得其中,如果只講最基本的起碼的要求,訓練只能在一個較低的層次上徘徊,難有突破性進展。
一、要講求含蓄美
記敘性文章主要是寫人記事,繪景狀物,但作者的為文目的、寫作意圖,卻是要通過人、事、景、物的記寫和描述,想說明一定的道理,想表達某種思想的認識,想抒寫一種情感,那么,作者要說明的道理,表達的思想感情,是否可以像議論文那樣,以論斷的形式直接寫出來呢?當然不是,它要求作者要曲折致意,婉而出之,不是直言直述。這樣,含蓄慰藉,就成為記述文在情調(diào)韻味上一種審美要求。
含蓄,就是藏而不露,言近而意遠,言窮而意無窮。由此看來。含蓄,實質(zhì)上是一種深厚和豐富,一種精練和濃縮。鐘嶸說:“文已盡而意有余”。劉禹錫說;“片言可以明百意”。司空圖說要有“韻外之致”、“味外之旨”。這都是從豐厚、深遠的角度提出的含蓄的要求。
寓道理于敘事之中,讓事實本身來說話,是使記敘性文章達到含蓄美的手法之一。劉熙載在《藝概.文概》中說:“敘事有寓理,有寓情,有寓氣,有寓識,無寓,則如偶人矣。”還說:“敘事不合參入斷語”。這就是說,作者不要把想的說的照直說出來,而要把想表達的主旨融于敘事之中,讓讀者自己去思考,去咀嚼,去體味,這樣才能達到含蓄慰藉的效果。例如,解放戰(zhàn)爭時期,作為隨軍記者的解清寫的《西瓜兄弟》,文章精煉簡短,歷來為人們稱道。其中一個突出的特點就是寓理于敘事之中,讓事實說話。800多字的短文,沒有一句議論,作者只是樸實無華地講述了西瓜兄弟的故事,讓事實告訴人們,解放軍是人們?nèi)罕娮约旱年犖?,愛護百姓保護百姓的利益,是人們軍隊的革命本質(zhì),紀律嚴明是人們軍隊的力量之源。倘若這層意思由作者直接托出,文章一覽無余,就失去含蓄之美了。
敘事寓理是含蓄,寫人寓情也是含蓄。記敘性文章寫人,作者總是飽含感情的,對人物或憎或愛,或褒或貶,全從字里行間自然流露出來,而作者并不直接下批評,而是讓讀者自己去理解,說出來就減少了讀者的趣味,就不含蓄了。
寓情,從一定意義上講,比寓理還要重要?!案腥诵恼?,莫先乎情。”“茍其感不至,則情不深,情不深,則無以驚心動魄,重世而行遠。”記敘性文章要感人,首先要寓含飽滿的情?!拔那槲粗?,即其理其實之情,亦未至也?!薄霸⒁庥谇槎x愈至。”“文以理為主,然而情不至則亦理之郛廓耳。”有了情,讀者才能由情而明理。所以,敘事寫人,寓情、寓理是交織在一起的。比如冰心的《小桔燈》,就極富含蓄美。作者在娓娓平實的敘述中,寫了一個在黑暗統(tǒng)治下和家庭遭遇不幸的艱難環(huán)境中而表現(xiàn)鎮(zhèn)靜、勇敢、樂觀的小姑娘。在這娓娓平實的敘述中,讀者能體味到作者內(nèi)心的不平靜,字字句句里飽含著作者對小姑娘的同情、關心、敬佩和贊頌。由作者對小姑娘的感情,讀者又能進而理解到她的表達意圖:寫這樣一個小姑娘,正是為了反映國民黨殘酷迫害共產(chǎn)黨人和愛國民眾的社會現(xiàn)實,和人民群眾對光明前途的向往與追求;懷念過去的人與物,說明舊事難忘;不忘過去,正是為了讓人們更加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文章有情有理,情理交織,但并沒有直抒直寫,“大家都好了”,寫得非常含蓄,耐人尋味。
寫景狀物之文,常常是“借景抒情”、“托物言志”,而使文章表現(xiàn)出一種含蓄美。
借景抒情,關鍵是情與景諧,妙合無垠,情中有景,景中有情,情景兼到。觸景生情,情以景生,無景,情便失去依托;景從外來,景隨情至,無情,景便華而不實。所以,一切景語,皆情語也。景情兩不相背,天然渾成,就具有了深宛流美的效果。范仲淹的《岳陽樓記》,可算是借景抒情的典范之作?!蚌牿?,連月不開”,登樓觀景,則產(chǎn)生一種去國懷鄉(xiāng)、憂讒畏譏、蕭瑟凄涼的悲感;“春和景明,波瀾不驚”,登樓觀景,則產(chǎn)生一種心曠神怡,寵辱皆忘,歡愉暢快的喜感?!皻q有其物,物有其容;情以物遷,辭以情發(fā)”,劉勰闡述的景中生情、攝情入景的寫作規(guī)律,《岳陽樓記》成為最好的例證。喜則萬物俱明,悲則萬物皆暗,而或喜或悲,又恰是所觸之景不同而造成的,句句寫景而又句句有情。不僅如此,文章由景生情,又由情潛理,在情感的逐層推進中,最后將文章歸結(jié)到人生觀的探討,把文章的思想境界再升華一步,寓情與寓理統(tǒng)一起來。
托物言志,就是把物當人來寫,這里的關鍵是要找到物與人之間的相通之處。比如茅盾的《白楊禮贊》、陶鑄的《松樹的風格》,白楊、松樹在作者筆下人格化了,它們是一種象征,是一種人的精神和品格的象征,而作為客觀之物,它們所具有的特征,恰與作者所要表現(xiàn)的人的這種精神和品格有一致性,找準了這種一致性,寫起來就自然,不露痕跡,就能達到含蓄美的效果。
二、要講求傳神美
神,就是人或事物所具有的,能區(qū)別于其他人或事物的特殊的本質(zhì)屬性。傳神,也就是能寫出人或事物的這種特殊性。寫得逼真,即傳神??梢?,傳神,這是從記敘筆力的深刻性方面提出的審美要求:寫人能栩栩如生,如見其人;寫景,能真真切切,如臨其境;敘事,能繪聲繪色,如睹其發(fā)生、發(fā)展經(jīng)過。
一件事情的“獨至”、“特殊性”是什么?那就是這件事情發(fā)生,發(fā)展的必然性。敘事,能顯示其必然性,那可能達到傳神的審美要求;要顯示其必然性,就是要在其發(fā)生、發(fā)展的原委,即事情的所以然處著筆,寫出了所以然,就能揭示其必然。例如,《左傳》寫戰(zhàn)事的這一特點,正是在為什么起戰(zhàn),為什么獲勝,為什么失敗這些所以然處精心用筆的。正如王源《左傳評》所說:“左氏敘戰(zhàn),每將權謀、方略鋪敘于前,而實敘處不過一言兩語。簡練直接,絕不拖帶。總之著神于虛,省力于實。所以實虛不測,靈怪百端。”將戰(zhàn)事寫得出神入化,富有生氣。
一件事情,不僅有它發(fā)生,發(fā)展的必然性,而且還有它發(fā)生、發(fā)展的階段性,而階段與階段之間,又有一定的因果關系。敘事傳神,就要注意這種關系、按這種關系展開敘述,使所記之事來有交待,去有結(jié)果,文脈貫穿,周嚴縝密,天衣無縫,暢達無阻。
事情的發(fā)展變化,又不可能是直線推進的,有曲折、有迂回,有波瀾,有起伏。敘事傳神,就要寫出事情發(fā)展變化的這種曲折、起伏來?!拔乃瓶瓷讲幌财健?,“文章當有曲折,不可作直頭布袋”。如果敘事平淡而無起伏,直進而少曲折,就不逼真,就缺少傳神美。
人物的“獨至”,則是他的個性特點,抓住人物的個性特點,就能把人物寫活,就能達到傳神。要傳神,就須寫其心?!靶摹?,就是人物的內(nèi)在精神,個性特點。清魏際瑞在《伯子論文》中說:“人之為人有一端,獨至者即生平得力所在。雖曰一端,而其人之全體著矣。小疵小廦反見大意,所謂頰上三毫眉間一點是也……人精神聚于一端,乃能獨至,吾之精神亦必聚于此人之一端,乃能寫其獨至。”他在這里所要強調(diào)的就是要抓住人物的個性特征來寫人。
《史記》的傳記文章,可以說是深諳寫人的這一手法。如《廉頗藺相如列傳》,寫趙國的這一相一將,手法不同。寫藺相如,重點寫他一生中的兩件大事:完璧歸趙和澠池之會。通過這兩件大事,來表現(xiàn)藺相如忠于國家,不畏強暴的品質(zhì),和他機敏、勇敢、堅毅的性格。寫廉頗,不寫這位戎馬一生的“趙之良將”的赫赫戰(zhàn)功,卻專意寫他的小事。梁啟超在《中學以上作文教學法》中如此分析:“哪知道《史記》寫他八次勝仗,不到二十字,反啰啰嗦嗦的寫他如何與藺相如吃醋嘔氣,如何負荊請罪。后來在異國又如何對趙使者表示沒有老,想要趙王用他。一氣寫上幾百字,這是什么緣故呢?因為如果寫他戰(zhàn)功,那時戰(zhàn)法總是一樣;要寫他的忠勇,那是吳起、王翦也是一樣的忠勇,從此處都不能表現(xiàn)出他的整個人格。寫他幾件小事便可以看出,他老人家是一位極忠誠的軍人,氣量很小,然而很知大體,待人很厚?!绷簡⒊姆治龇浅V锌希抉R遷寫人,正是著眼于人物的獨特個性,所以筆下的人物一個個活生生,呼之欲出。寫個性,而不是千人一面,不是無論何人都適用,人物才能傳神。
寫景物,也要寫出“獨至”,也要抓住景物的特征,才能逼真、如畫,達到傳神的地步。朱自清的《春》何以能把春寫得那樣生動如畫,形象鮮明,使人仿佛置身于春回大地的美景之中,關鍵的因素,是作者寫出了春的特征,而且一景一物都在顯示著春的氣息,是春天特有的景物:寫春草,是“嫩嫩的”、“軟綿綿的”,“偷偷地從地里鉆出來”,貼切而又形象地描繪出春草勃發(fā)的情態(tài)和質(zhì)的形態(tài)特征;寫春花,是“你不讓我,我不讓你”,突出百花競放的特征;寫春風,是“吹面不寒”,表現(xiàn)的是溫暖柔和的特征;寫春雨,是“像牛毛、像花針”,“密密地斜織著”,則抓住的是細、密的特征。由于準確地把握住描寫對象的特征,才使景物描寫“窮形而盡相”,“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惟妙惟肖,生動如畫,真切地傳達出春之神韻。
綜上所述,在記敘性文體訓練過程中,從行為效果來看,如果能把話說得動聽,把文章寫得可讀,使聽的人愿聽,看的人愛看,那就能獲得更好的交際交流效果,講求含蓄美和傳神美是非常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