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園
摘 要:小說及其改編的電影是兩種不同的表現(xiàn)形式,隨著越來越多經(jīng)典小說改變成電影搬上大熒幕,對這兩者的比較也逐漸引起的更多的關注。本文對《活著》這部小說和改編后經(jīng)典電影作了分析比較。對小說內(nèi)容與電影相關片段進行對比研究,做出結論,以期能從整體上把握小說和電影兩者各自獨特的風格,并對以后的電影改編及文學創(chuàng)作提供一些參考。
關鍵詞:《活著》;小說與電影改編;比較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18-0-02
引言:
長篇小說《活著》是作家余華的代表作之一,曾獲得國內(nèi)外多種獎項,如意大利的格林扎納·卡佛文學獎,引起國際國內(nèi)讀者、評論家的廣泛關注。作者余華本身也因該小說榮獲法蘭西文學和藝術騎士勛章。小說與題名“活著”不同,講述的是一個相繼死去的悲劇故事,表達的仍是余華一貫擅長的“死亡主題”。1994年,張藝謀請作者余華參與劇本的編撰并將這部小說改編成電影,時至今日仍是好評如潮,同樣獲得諸多獎項,人道主義精神獎、年度全美影評人協(xié)會最佳外語片、年度洛杉磯影評人協(xié)會最佳外語片……這一連串的獎項,也從一個側面反映出它的藝術成就和社會影響。
同系敘事藝術的兩種表現(xiàn)形式,小說與電影互相借鑒,互相影響,本文對小說和電影差異的對比對促進小說和電影各自的發(fā)展也許會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1.敘事視角
1.1小說敘事視角
余華將自己打扮成鄉(xiāng)間收集民間歌謠的采風者,恰恰是這一角色設定——寧靜而沉默的傾聽者,將自己與福貴分別置于鏡頭之外和舞臺的表演中心。小說采用故事的講述者“我”,也就是男主人公福貴用那種淡然、自嘲、甚至戲謔的語氣,將自己四十年的苦難與絕望的人生經(jīng)歷娓娓道來,“這位老人后來和我一起坐在了那棵茂盛的樹下,在那個充滿陽光的下午,他向我講述了自己如何活著的一生——實則是面對一次次死亡的一生。”[1]不需要在意他人的想法,甚至像是這一些都與他無關、在冷眼旁觀著別人的苦難和絕望。實則卻相反,余華恰恰就是在利用這一敘事角,詮釋著人性和人生的看似最簡單實則也是最難得的訴求:對于“生存”的本能渴求。在整個故事中,旁觀者站在道德的制高點評判對與錯、是與非;對于面前老人的講述也沒有因個人情感而加入好惡描寫或贊美與批評的話語。
對于這種安排,作者本身給出了這樣的解釋:“《活著》中的福貴雖然經(jīng)歷苦難,但是他是在講述自己的故事。我用的是第一人稱的敘述,富貴的講述里不需要別人的看法,只需要他自己的感受,所以他講述的是生活。如果用第三人稱敘述,如果用第三人稱來敘述,如果有了旁人的看法,那么富貴在讀者的眼中就會使苦難中的幸存者”[2]。
1.2電影敘述視角
電影《活著》沒用采用第一人稱全知視角的敘事視角,而是由攝像機的鏡頭承擔了敘述者的工作,用蒙太奇手法而成的畫面、聲音、文字引導觀眾走進一個個的小故事。就影片開篇而言,電影敘事者就采取多種手段展開敘事。
遠景:自然光線,小巷,街頭行人,時代建筑
近景:昏暗燈光,賭場內(nèi),賭徒,服務人員
聲音:背景音樂,人物對話,搖骰子聲音
特寫:福貴和賭友龍二賭債
文字:四十年代
這一遠近場景切換和文字、聲音的呈現(xiàn),簡單明確地交代了影片發(fā)展的地點人物及時代背景。觀眾也很容易地被帶入到了情景之中。會增加觀眾欣賞影片的難度。從福貴在賭場賭錢開始,依次按時間、和事情發(fā)展進程流逝陳述故事情節(jié),采用這樣的視角使得影片的敘事流暢,表達直觀易懂;但同時,也正因為缺少了“我”這一引導式人物,而只是講述事件過程,觀眾的觀看感受處于一種自流狀態(tài),不能充分主動地參與情節(jié),達到感同身受的效果。
2.主題
2.1小說主題: 活著——簡單卻有偉大的堅韌不拔的精神力量
小說源于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當時中國普通老百姓對生活的最低以及最高的追求都是“活著”,他們是為了活著而活著。“活著”的背后,是個體對經(jīng)歷的感受,也折射出一種對命運的自然承受。“作為生活在和平而非動蕩的年代,“活著”一詞對于我們而言簡單到對富貴感同身受,但富貴的“活著”卻展示了生命中那種堅韌不拔的精神力量。小說中有多處細節(jié)表現(xiàn)福貴在面臨這種接二連三的死亡時的細微變化,或許可以理解為面對死亡,福貴儼然已經(jīng)日趨麻木,甚至一種雖九死其猶不悔,認定活著就是幸福。第一次面對死亡是在得知爹被自己氣死之后,福貴起初的反應是“腦袋嗡的一下、像是得了瘟疫一樣渾身無力,”隨后是“一會兒眼淚汪汪,一會兒唉聲嘆氣”等;第二次是從戰(zhàn)場上被解放軍送回了家,看到龍二因是地主成分而被槍斃了五槍而死。此時的福貴慶幸和龍二“交換了身份”,嚇得臉色白一陣青一陣,說道:“這下可要好好活了”。接下來就是兒子有慶的死,福貴突然知道是春生間接地害死了自己的兒子,對春生說他欠了徐家一條命便不再追究了;女兒難產(chǎn)死后更是歸因于宿命,認命地對女婿說:“這家醫(yī)院和我們有仇,有慶死在這里,鳳霞也死在這里。”隨之是女婿工傷意外死亡,他看了自己的外孫寬慰自己:“有了他比什么都強,香火還可以往下傳,日子還得好好過下去?!?/p>
2.2電影主題:悲傷籠罩基調(diào)下的荒誕希望,中國式的黑色幽默
而在電影《活著》中,一個相繼死去的悲傷籠罩的基調(diào)下卻時刻向觀眾透露的則是中國式的黑色幽默,從人物詼諧幽默的語言到具有憧憬和希望的荒誕效果,讓小說的主題從生活到苦難再的幸存者。影片透過福貴一生的坎坷命運,體現(xiàn)出人在命運之下人的渺小,面對死亡的無奈,只能默默地忍受。小說中,當福貴賭錢輸光了所有家產(chǎn)之后才真正能聽進去“爹”說的話,爹回顧道:“從前,我們徐家的老祖宗不過是養(yǎng)了一只小雞,雞養(yǎng)大了變成了鵝,鵝養(yǎng)大了變成了羊,再把羊養(yǎng)大,羊就變成了牛。我們徐家就是這樣發(fā)起來的”。[3]之后頓了頓又說:“到了我手里,徐家的牛變成了羊,羊變成了鵝。傳到你手里,鵝又變成了雞,現(xiàn)在是連雞都沒有了”。[4]影片中也多次出現(xiàn)類似的話語,但情感色彩完全相反,第一次出現(xiàn)時實在福貴背著因大煉鋼鐵疲憊不堪的兒子有慶去學校的路上,福貴與有慶的對話:“你看我們現(xiàn)在就只有一只小雞,雞長大了就變成了鵝,鵝長大了就變成了羊,羊長大了就變成了牛。牛以后啊,就是共產(chǎn)主義啦,就天天吃餃子,天天吃肉啦?!盵5]與之相呼應的是在影片快要結束的時候,出現(xiàn)了可喜的亮點,作為道具的皮影木箱,在影片最后中再次出現(xiàn),被放入了象征新希望的小敘事手段的轉換雞,這時外加主人公與孫子間的對白“小雞長大了就變成了鵝,鵝長大了就變成了羊,羊長大了就變成了牛,牛長大了,饅頭就長大了,日子就越來越好了”。[6]再如影片結尾,福貴對孫子饅頭說,“你是趕上好時候了,將來這日子就越來越好了?!盵7] 就如劃破黑暗中的一抹希望,在觀眾屏息接受了一連串死亡的壓抑氣氛得到緩解,在哀痛過后有一絲絲釋然和憧憬。
3.主旨
在小說中為了突出死亡這一主題,福貴媳婦家珍和外孫子的死來得過于刻意,讓人無法接受。正是這樣,才能看出作品創(chuàng)作受背景大時代的影響,內(nèi)戰(zhàn)、大躍進、文化大革命等。在采訪中,余華也表明自己是在聽了一首美國民歌“老黑奴”之后才創(chuàng)作了這部作品。歌曲中描述的黑奴和福貴不盡相似,經(jīng)歷命運捉弄卻依舊以向上的心態(tài)生活。這者的創(chuàng)作意圖也十分明確:人之所以活著,就僅僅是為了活著本身而活著。不同于小說,對于改編的電影而言,需要經(jīng)過編劇、導演的改變,以期迎合觀眾對電影審美的口味。電影中最終向觀眾呈現(xiàn)的是這對老夫妻和外孫子饅頭,外加一個小雞的景象,這一相對圓滿的結局符合中國觀眾對影視作品的期許。另外,外孫子饅頭和小雞課理解為新生命,新希望,這也是張藝謀作出大刀闊斧的改編的用意之處之一。其二,不得不承認,大部分電影的改編的主要目的是其商業(yè)性:盈利為目的。所以電影要素中就包含了著名的導演和演員已經(jīng)相關的賣點。這也是這兩者之間不同之處。
4.貫穿始終的線索從“土地”到“皮影”
由于敘事者角度不同、表達的主旨略有差異,貫穿小說和電影始終的線索也有差別。在余華的小說《活著》中,主人公福貴生活的背景設定在中國南方的一個農(nóng)村,正如開篇作者介紹的那樣“那時候我們家境還沒有敗落,我們徐家有一百多畝地,從這里一直到那邊工廠的煙囪,都是我家的我爹和我,是遠近聞名的闊老爺和闊少爺”。[8]隨后,福貴整日不學無術,愛上了賭博卻不服管教,“我爹年輕時也和我一樣,我家祖上有兩百畝地,到他手上一折騰就剩一百多畝了”。[9]果然最終我輸光了所有的家產(chǎn),當龍二到家里討債時,福貴的爹無奈地說道“賭債也是債,我把這一百多畝地和房子都抵押了出去……”[10]等等,整篇小說都圍繞著“土地”為發(fā)展線索,福貴的一生都與土地緊密相連。輸光了家當?shù)乃蔀榱艘粋€為了妻兒老小,勤勤懇懇耕種的農(nóng)民。而電影《活著》中,導演將福貴一家從南方的農(nóng)村“搬”到了北方的城鎮(zhèn)。張藝謀似乎很偏愛他的故鄉(xiāng)——陜西西安。張藝謀曾這樣解釋說:“南方農(nóng)民的生活我并不了解,而北方,特別是陜西,是我熟悉的地方,是我的出生地。我對那里的語言、風俗人情都了如指掌,對我熟悉的東西,表達起來會更準確一些,或者熟悉的東西更好駕馭一點?!笨赡芑谶@一點,張藝謀也將陜西民間藝術——皮影戲融入了電影《活著》中。從影片一開始,這個看似不學無術、嗜賭如命的敗家子闊少爺卻對皮影有著獨特的見解和嫻熟的掌握。嘲笑皮影班主功底不足的基礎上自己去幕后展示了一下,從而獲得臺下一致鼓掌叫好。不同的是當家當都輸光之后,福貴從龍二那借來了皮影的這一整套裝備,成了一個靠皮影謀生的“手藝人”。由此,“皮影”也成了貫穿電影始終的一條主要線索。每一次皮影的出現(xiàn)都無一例外地映射著福貴以及家人的命運,幾經(jīng)波折,相繼離開。到最后裝皮影的箱子變成了給饅頭裝小雞的“窩”,即使影片最后給人以溫暖的希望,但依然不免給人留下些許悲涼與唏噓。
結論:
小說《活著》講述的是人為了活著本身而活著,而不是為了活著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著。這是作者余華對福貴“活著”的最準確概括[11]。一生之中一次次的親人相繼死亡降臨時支撐福貴在絕望中活下去的,不是信仰、信念或是信心,更多的只是人性的本能。讓人感嘆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的同時不禁深思:當“活著”的意義遠遠大于“為什么活著”之時,再去探討諸如人性與本能誰更有意義這樣的問題,似乎真的已無足重輕了。而電影通過聚焦小人物在時代大潮下的人生經(jīng)歷的影視呈現(xiàn),展現(xiàn)了導演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國人的精神狀態(tài)、人性以及民族習慣各的思考和理解。通過對小說和改編電影進行解讀分析,讓讀者更加清晰地了解之間的異同點,特別是兩者對不聽內(nèi)容的取舍可以讓讀者在對比中有更深的理解。這也會對之后的小說創(chuàng)作及電影改編相關研究具有一定的意義。
參考文獻:
[1][8][9][10]余華.《活著》[M]. 北京:作家出版社, 2012.8.
[2]余華. 《活著》日文版自序[M]. 北京: 作家出版社, 2012.1.
[3][4][5][6][7]電影活著臺詞 1994.
[11]余華. 《活著》韓文版自序[M]. 北京: 作家出版社, 199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