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下老家有棵酸鼻子樹。這是故鄉(xiāng)山林中一種野生植物,葉扁,微長。果子橢圓,形狀似棗,沒成熟時,又硬又青,咬一口,酸得您眉毛鼻子皺在一起,涎水直流;成熟時,皮子呈黃色,捏起來軟軟的,撕開薄薄的皮子,將黏黏糊糊的果肉放進口里,用嘴一吸,酸甜酸甜的,別有風味。吃完果肉,用針線把土白色的大核穿成一串,就是和小伙伴們踢毽子的玩具,如果把核扔到地里,就會長出一棵酸鼻子樹苗出來,好養(yǎng)得很。小時候吸酸鼻子肉時,有次不慎連核一起吸進了肚里,鄰家大人過來拍拍我的頭說,你娃兒等著,過兩天你頭上就長出一棵酸鼻子樹來了,嚇得我好幾天睡不著覺。
酸鼻子樹在我老家屋旁的菜園地里,又高又直,年年見長。兒時,帶給我無數(shù)的樂趣。因了枝繁葉茂,不少鳥兒選擇到酸鼻子樹上安家。父親認為烏鴉是不吉利的象征,多次用竹竿把想在酸鼻子樹上筑巢的烏鴉趕走;喜鵲是報喜的使者,不但受歡迎,有時還能得到父母饋贈食物。清晨,鳥兒用悅耳的歌聲將我們叫醒,傍晚,鳥兒歸巢的情景動人。幼時,我們常站在樹下看鳥媽媽給小鳥喂食。
酸鼻子樹的成熟期是在冬季。那時,家鄉(xiāng)幾乎沒有水果,酸鼻子樹就顯得格外難得。暖暖的陽光下,熟透了的酸鼻子樹經(jīng)微風一吹,不時掉下幾顆到地上,撿著了,仿佛撿著了水果糖似的,心里歡喜不已。菜園地里撿完了,就爬上崖去,扒開草尋。
第一次學會用勞動掙錢,也是從酸鼻子樹開始。地上鋪層稻草,爬上酸鼻子樹,抱住樹枝輕輕一搖,成熟的酸鼻子嗖嗖掉到稻草里,一個一個撿起來,輕輕放進背篼,用樹葉蓋上,背到十多里外的縣城里去賣。成熟好看的,五分錢一斤,有點青澀生硬的,四分錢乃至三分錢一斤賣給小販。大約8歲那年,我第一次背了6斤酸鼻子進城,賣了三角錢,高興得不得了,什么都舍不得買,回家后,如數(shù)交給了父親。
隨著林地的開發(fā),鄉(xiāng)村的山林也越來越少,許多鳥兒選擇到我家酸鼻子樹上安家,于是我家那棵酸鼻子樹上,筑了好幾個鳥巢,開始熱鬧起來。有天傍晚,酸鼻子樹上忽然傳來陣陣撲打嘶叫聲,原來是一群群白鶴,前來霸占喜鵲的巢。喜鵲們驚恐地站在巢邊,一邊大聲嘶叫,一邊迎擊入侵者,堅定地守護著家園。白鶴仗著勢眾,撲扇著翅膀,一輪接一輪地強襲。我們拿著竹竿,甩著土疙瘩,大聲吆喝著替喜鵲助陣。然而,沒用,第二天清晨我們到酸鼻子樹下一看,鵲巢已經(jīng)易主。
酸鼻子樹,把童年的情緒與記憶掛在樹梢。
【品讀】
本文是一篇優(yōu)美的回憶性散文,鄉(xiāng)下老家的酸鼻子樹是文章描寫的主要對象,也是貫串全文的線索。圍繞酸鼻子樹,文章介紹了其果實的形象、口味,童年吃酸鼻子的趣事,鳥兒在樹上筑巢,以及“我”第一次學會用勞動掙錢的事。文章結(jié)尾一段照應(yīng)標題,表達作者的情感,也點明文章主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