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曉莉

摘 要：由陳克作詞、徐景新作曲的《飛天》是以藝術歌曲形式來描寫敦煌飛天題材的作品。在當代中國民族聲樂創(chuàng)作中，是一首高難度的藝術歌曲，她旋律古樸典雅，整體上體現(xiàn)了我國古代文人詞調歌曲以及戲曲音樂的風格特點，引子和尾聲部分還融入了西方浪漫派藝術歌曲的特點，借鑒了西洋作曲的技法，增強了歌曲的藝術性和表現(xiàn)力。

關鍵詞：飛天形象塑造；人物情感表達；曲式分析；演唱風格

藝術歌曲《飛天》是作曲家徐景新、詞作家陳克共同創(chuàng)作的頗具個性的一部聲樂作品，無論是從詞曲意境、結構安排，還是鋼琴伴奏和演唱風格都具有鮮明的個性，詞曲帶有濃郁的古詩詞風韻，如詩的意境以優(yōu)美古典的旋律描繪了佛教故事中的神仙自由自在、翱翔天際，將象征著純潔、善良的鮮花和博愛眾生的大愛灑向人間的美麗傳說。

一、《飛天》在佛教中的形象

在佛教的石窟或壁畫中，我們除了看到莊嚴肅穆的佛、菩薩、天王等形象外，也能夠看到一種無拘無束、自由飛翔于天空的天神，在佛對眾僧宣講佛法時，她們或懷抱琵琶、或空中散花、或輕歌曼舞，使嚴肅的氛圍充滿了祥和、歡樂，突顯了佛教與人為善的大愛精神。我們把這些飛行在天空的神統(tǒng)稱為飛天。她們即像佛菩薩的守衛(wèi)者，又像傳播真善美的使者。這就是很多佛教壁畫、寺廟洞窟中“飛天”形象的來源。

在唐、五代的變文和講經(jīng)文中，常以“天人”、“天仙”來稱呼飛天。例如：

（一）《八相變》中講述悉達太子誕生時

無憂樹下暫攀花，右脅生來釋氏家。五百天人隨太子，三千宮女捧摩耶?！抖鼗妥兾募稰3311。

（二）《降魔變文》描繪舍利佛出現(xiàn)時威儀的景象

天仙空里散名花，贊唄之聲相趁迭?！抖鼗妥兾募稰382。

（三）白居易《畫西方幀記》

阿彌陀佛坐中央，觀音勢至二大士侍左右，天人瞻仰，眷屬圍繞?！度莆摹肪?76 P3059。

以上例證說明，在我國古代石窟、佛教壁畫上，飛旋于空中的形象，在當時就是被以“天人”、“天仙”稱呼的。也就是我們俗話常說的仙女、飛天。佛教于兩漢時期傳入中國后，其佛教思想開始影響中原人民，即“發(fā)菩提心，行菩薩行?！薄盁o緣大慈，同體大悲”的一切眾生的菩薩道精神。教育人們要與人為善，多做好事，死后靈魂方能升入天界，成為神仙。

二、藝術歌曲《飛天》的音樂風格

藝術歌曲是由詩歌與音樂結合而共同完成藝術表現(xiàn)任務的一種音樂體裁。作為一種獨立類型的歌曲種類，它是旋律和人聲的完美結合，是明顯區(qū)別于民間歌曲、群眾歌曲等體裁的藝術表現(xiàn)形式。藝術歌曲源于歐洲，在抒情歌曲的基礎上產(chǎn)生、發(fā)展，并逐漸形成獨具特色的藝術魅力。

（一）藝術歌曲《飛天》的音樂風格

《飛天》無論是從詞曲意境、結構安排，還是鋼琴伴奏和演唱都有具有鮮明的個性，畫龍點睛的將敦煌佛教藝術壁畫栩栩如生的表現(xiàn)出來。僅有的四句歌詞寓意深刻，充滿詩情畫意，描繪出了一片歡樂幸福的美好景象。詞語不多，點到為止，卻通過變化多樣的旋律技法給演唱者和欣賞者提供了無限的表現(xiàn)和想象空間。

作品的結構安排很有個性，把聲樂和鋼琴伴奏作為一個整體來分析更具藝術特色.首先，歌曲的引子部分（1—19），主要表現(xiàn)了空靈飄渺、天衣飛揚的藝術畫面，隨著由遠及近、由上而下的鮮花飄落人間，將飛天的形象烘托而出。歌曲的主體部分（20—47）是一個有壓縮的再現(xiàn)的兩段體歌曲，主歌段（A）（20—39小節(jié)），為“起承轉合”的四句式樂段結構，形式完整；接下來的8小節(jié)為副歌（B）段，歌詞只有“啊飛天——”，作者簡單的展開，該部分雖然在音樂素材上和主樂段有派生和再現(xiàn)的因素，但從音區(qū)、語言節(jié)奏和抒情性上來看，更符合兩段體歌曲的副歌段的特點，是歌曲的一次小高潮，也是對主歌部分描述景象的回答。接下來的26小節(jié)（48—77）是歌曲主體段的變化再現(xiàn)，只不過其特點在于是作曲家用鋼琴再現(xiàn)了歌曲主體段的旋律，而人聲則是在鋼琴的基礎上產(chǎn)生了一個對位旋律，兩者或派生或模仿，這里作曲家采用了復調的寫作方法，而人聲更像一個副旋律，這在聲樂曲的寫作中是很少見的，也是這首作品獨特個性之一。在歌曲主體樂段之后沒有直接進入尾聲，而是出現(xiàn)了16小節(jié)的器樂段落（連接部），是一個主體到尾聲的過渡性的段落，以兩小節(jié)為單位重復和自由模進將音樂推向尾聲高潮，其性格獨特，類似于中國民間音樂中“散—慢—中—快—散”結構中的“快”。（詳見例1中的速度安排）最后是尾聲部分，主要材料和形象是引子部分的變化（也有部分材料來自主體段），有種再現(xiàn)的意味，增強了整個作品的結構力。

（二）藝術歌曲《飛天》的創(chuàng)作特色

作品的旋律特點：藝術歌曲《飛天》旋律古樸典雅，整體上體現(xiàn)了我國古代文人詞調歌曲以及戲曲音樂的風格特點，從演唱運腔的“重起輕煞”特點亦可窺其一斑。另外，作曲家在引子和尾聲部分還融入了西方浪漫派藝術歌曲中詞曲詩意的結合，以及華彩樂段的寫作手法，增強了歌曲的藝術性和表現(xiàn)力。

第一，旋律線條與歌詞意境的完美結合。在旋律線條設計方面作曲家可謂獨具匠心，在“飄帶凌空翻卷”處作曲家設計了一個波浪形旋律線，做到了歌詞意境詞曲合一。再如引子部分旋律的大幅度跳進以及節(jié)奏的張弛來表現(xiàn)飛天形象穿過祥云奏樂飄逸而來的形象；襯詞“啊”的三次下行模進，似香花徐徐飄落，與后面“香花撒滿人間”的意境相呼應，表現(xiàn)出作者精巧的設計，豐富的想象力和浪漫主義情懷。

第二，民族抒情式的旋律風格。《飛天》的旋律和旋法帶有典型的民族特點，主要是五聲旋律風格，有綜合了上方五度調的特點，另外還有變徵音的潤色，使旋律古樸典雅；另外在部分樂句結尾出現(xiàn)的類似戲曲下滑音的潤腔方式，均衡的詩體結構等，都體現(xiàn)出中國民族音樂的魅力，使整首歌曲似一副唯美至極的音畫。

第三，花腔式的旋律寫作方式，這在歌曲的引子和尾聲部分尤為突出，在引子部分，人聲三次演唱“啊，飛天”，第一次通過八度的滑音（e?—e?），后又上行三度至g?，一下使音樂具有了很強的畫面感，似飛天騰空飛向云際。第二句重復第一句，最高音至a?，似飛天飛到更高的地方，第三句綜合了前兩句，帶有花腔的寫作方法使飛天形象更加動感飄逸。尾聲部分和引子類似，只是加入了快速自由的跳音和顫音，這種大幅度音程跳動和花腔式的旋律寫法，是抒發(fā)情感之有力手段，也增添了作品蕩氣回腸的藝術感染力。

總之，作者根據(jù)作品藝術表現(xiàn)的需要，使中西音樂文化恰當?shù)娜趨R，藝術性與技術性完美結合，展現(xiàn)了一副典雅唯美、意境豐富的藝術畫面。

（三）鋼琴伴奏的完美結合

在藝術歌曲創(chuàng)作中，鋼琴伴奏是其不可分割的重要組成部分，它既具有人聲伴奏，烘托氣氛的作用，同時還有創(chuàng)設藝術歌曲意境，塑造特定藝術形象，深化藝術內(nèi)涵的作用。在藝術歌曲《飛天》的鋼琴伴奏中，可以看出作曲家為烘托神話意境而做的精巧設計。

1.在塑造藝術形象方面

在作品的開始，作曲家就用一個F大七和弦的弱力度震音，好似交響樂隊的弦樂碎弓，營造了一種色彩性的氛圍，緊接著七和弦一十六分音符節(jié)奏，從高到低迂回下降，音域達三個八度，形象的展現(xiàn)了飛天自天空奏樂飄落的藝術形象，值得說明以下的是為了增強飄渺虛幻的效果，作曲家還同時使用了F和#F來增加色彩。在歌詞“飄帶凌空翻卷，倩影遨游藍天”一句中，作曲家設計了一個具有舞蹈性質的固定音型來描繪飛天凌空飛舞的姿態(tài)，與聲樂部分構成了四個層次縱向織體形態(tài)。

2.中國傳統(tǒng)戲曲音樂伴奏的借鑒：

傳統(tǒng)戲曲伴奏在長期的實踐中形成了一套比較完備的技術手法，如京劇里面京胡伴奏中的“包、隨、襯、補、墊”等，在中國傳統(tǒng)音樂藝術具有獨特的個性，同時也影響了其他藝術形式，特別是器樂藝術的形式和發(fā)展。作者在《飛天》的鋼琴伴奏中就借鑒了許多傳統(tǒng)戲曲伴奏的手法，如40小節(jié)的“隨”，即伴奏與旋律一致；30小節(jié)鋼琴對聲樂的模仿正如戲曲音樂伴奏中的“墊”和“補”，在織體形態(tài)上是模仿復調；又如第8小節(jié)的“閃、滑、填”；第60小節(jié)的“包”和“隨”，也是支聲復調的一種形式。以及45小節(jié)的“斷”等，都是作曲家將傳統(tǒng)藝術融入藝術創(chuàng)作的體現(xiàn)。當然左手的和弦分解型使音響更加豐滿，這種伴奏織體也是中西手法的相互融合。

3.將主題音樂材料作伴奏

在這首藝術歌曲的鋼琴伴奏中有一個非常有個性的處理方式，就是在歌曲第二大部分，作者創(chuàng)造性的將主體段的旋律基本不變的移植到鋼琴部分做伴奏，然后又在伴奏的基礎上引申出一個新的對位旋律作為聲樂部分，這在藝術歌曲創(chuàng)作中是很少見的。其實，作者在這里運用了器樂交響化的寫法，這一部分綜合來看，只不過是前一部分的變化重復。

飛天，是佛教故事中的樂神，她們在佛教凈土世界里為佛獻花、供寶、作禮贊；她們棲身于花叢，飛翔于天宮，為佛陀、菩薩、眾神、天人奏樂歌舞；她們“飄帶凌空翻卷，倩影遨游藍天，心中盛滿歡樂，香花灑向人間”將真善美帶到人間。她是人們從古至今借神話的神韻來表達對美的理解和對自由的向往。我們不僅可以通過古老的敦煌壁畫來感受佛教藝術的輝煌和飛天形象優(yōu)美，更可以在藝術歌曲優(yōu)美的旋律中來表達對飛天形象的塑造。在當代中國民族聲樂創(chuàng)作中，這是一首高難度的藝術歌曲，我們不僅要唱出飛天女神的柔美，還要演繹出佛教大愛的精髓，既是對歌者演唱技能和文化底蘊的考驗，也是對作品的旋律、韻味以及情感進行細致琢磨、二過程度創(chuàng)作的過程，希望每一位歌者都能夠認真研究、揣摩，使作品賦予新的生命，形成獨具特色的風格特征。

參考文獻：

[1]《敦煌變文集》王重民等著人民文學出版社1957年出版.

[2]大型紀錄片《敦煌》《敦煌伎樂天》.

[3]《敦煌文獻》北京大學藏.

[4]《敦煌文化》項楚著江蘇人民出版社.

[5]《敦煌學和科學史》王進玉著甘肅教育出版社出版.

[6]如詩如畫如歌—論徐景新藝術歌曲《飛天》的藝術特征和演唱分析陳若華著《音樂大觀》2013年03期.

[7]《藝術歌曲完美呈現(xiàn)的途徑---以飛天為例》丁蜀還著《藝術教育》2012.

[8]《和聲學教程》黃虎威著人民音樂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