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昆
元、明樂律學家地理分布研究?
石林昆
元、明時期迎來了中國古代樂律學研究的高峰。元代樂律學家除魯明善外,全部出自江浙行省和江西行省,從而形成了 “南高北無”的地理態(tài)勢,這也是經(jīng)濟重心南移的必然結果。明代由于王廷相、何瑭、朱載堉高質(zhì)量樂律學著作的 “橫空出世”,使河南一躍成為全國樂律學研究中心。南方樂律學研究的繁榮,則是以經(jīng)濟發(fā)展為基礎的,包括江南地區(qū)在內(nèi)的東南沿海地區(qū)也有了更為充分的發(fā)展,進而可以將明代樂律學研究的地理態(tài)勢歸納為 “南北均衡”,這一 “南北均衡”的態(tài)勢又為清代以京師和江南為中心的這種 “南北兩極”的格局埋下了伏筆。
樂律學;音樂地理學;地理態(tài)勢;南北均衡;
地理學的主要研究對象為 “地方和區(qū)域”,作為人文地理學重要分支的文化地理學,其研究宗旨是從文化的角度來關注與分析 “地方”的形成機制。作為文化載體的藝術,其門類和范疇又各不相同,其中與地理環(huán)境關系密切的音樂,學界對 “音—地—人”關系的研究一直沒有間斷①,進而成為考察音樂文化與地理空間關系的重要研究視角。[1]在 “時空”視角的影響下,作為文化地理學分支學科的音樂地理學與音樂史學相互借鑒,在分析音樂史料時增加 “地方”維度,不失為一種嘗試②。繆天瑞先生在 《律學》第三次修訂版中,將中國律學史劃分為四個時期,“三分損益律”的發(fā)現(xiàn)時期、探求新律時期、“十二平均律”的發(fā)明時期、律學研究新時期。[2]作為“探求新律時期”末尾的元代以及 “十二平均律”發(fā)明時期的明代,在樂律學家與樂律學著作兩方面較之前代都有明顯的增長,為探索元、明時期樂律學研究的分布格局提供了可能。本文借鑒人才地理研究的基本方法,運用地圖語言,揭示元、明時期樂律學研究地理空間秩序的分布格局,同時也是元、明時期音樂人才地理研究的一個初步嘗試。
對元代樂律學家籍貫復原①葛 劍雄認為在人才地理的研究中 “存在人才籍貫統(tǒng)計的指示意義的局限”,如忽略了生長地對人才的影響,但學界還是采用按照籍貫這一手段來進行定量分析,因為在做統(tǒng)計之前,須劃定一個標準,進而才能得出較為明確的指向。,《四庫全書·經(jīng)部·樂類》(以下簡稱 《四庫》)、錢大昕 《元史藝文志》[3]以及 《中國音樂書譜志·音樂理論、歷史·律呂》(以下簡稱 《書譜志》)是目前為止所能見到的較為詳盡的資料。其中,《元史藝文志》中文獻11篇,《四庫》中元代文獻3篇,《書譜志》中元代文獻3篇。元代開始我國實行省 (行?。?、路 (府、州)、縣三級地方行政制度,至元二十七年 (1290),元廷在全國范圍內(nèi)調(diào)整行省建制,除中書省直轄山東、山西、河北等地以外,全國分置十個行省,即嶺北、遼陽、河南、陜西、四川、甘肅、云南、江浙、江西、湖廣。[4]結合元代政區(qū)單位,按照作者籍貫列表如下②表中數(shù)字前一個為樂律學家數(shù),后一個為樂律學著作數(shù)。:
1.江西行省南昌 熊朋來《瑟譜》直轄路府州3/3吉安路安福 劉瑾 《律呂成書》安福 彭絲 《黃鐘律說》
(續(xù)表)
經(jīng)過上表中對樂律學家的逐一統(tǒng)計,最終能確定省籍的樂律學家共計11人,只有 《元史藝文志》所載苗彥實1人無確切籍貫可考,有籍貫可考者占到總數(shù)的91.67%;樂律學著作共計13部,其中能明確作者籍貫的12部,占總數(shù)的92.3%。依托 《中國歷史地圖集》所繪至順元年 (1330)元代十一省區(qū)的具體情況進行定位,繪制圖1:
圖1 元代樂律學 (樂律學著作、樂律學家)地理分布圖
在確定省籍的11位樂律學家中,分布于3個政區(qū)單位,北方只有西域魯明善1人。魯明善是元代著名的農(nóng)學家,著有 《農(nóng)桑衣食撮要》一書,曾任靖州路、安豐路達魯花赤,其長期生活在淮河流域。元代江浙行省所轄范圍包括了今江蘇長江以南,浙江、福建兩省,以及江西的部分地區(qū),這一區(qū)域所出樂律學家7人,占總數(shù)的63.63%,而江西行省所出樂律學家3人,占總數(shù)的27.27%。元代可以確定州府籍貫的11人中,分布于8個路府州,吉安路3人、福州路2人,其余路府州均為1人。在樂律學著作方面,江西行省所出3部,江浙行省所出8部,下轄只有福州路出樂律學著作3部,其余均為1部,由此可見元代樂律學家、樂律學著作集中分布在江西和江浙兩省,形成了元代樂律學的研究中心。這種地理格局特征可以概括為“南高北無”,這一特征的呈現(xiàn)是中國古代經(jīng)濟重心南移的必然結果。
對明代樂律學家籍貫復原,《四庫》、《四庫全書·經(jīng)部·樂類存目》(以下簡稱 《四庫存目》)、《續(xù)修四庫全書·經(jīng)部·樂類》(以下簡稱 《續(xù)修四庫》)、《明史·藝文志》以及 《書譜志》是目前為止所能見到的較為詳盡的資料。其中,《四庫》中明代文獻3篇,《四庫存目》中明代文獻26篇,《續(xù)修四庫》中明代文獻8篇,《書譜志》中明代文獻40篇。明代歷史上出現(xiàn)過15個布政使司,其中洪武時期設置了13個,永樂元年 (1403)改北平布政司為京師 (或稱北直隸),永樂十二年設置貴州布政司,永樂五年至宣德二年 (1427)一度設置交趾布政司,宣德三年至明末則一直穩(wěn)定在13布政司,加之北京與南京,明代中后期共有15個高層政區(qū)。[5]在復原中,結合明代政區(qū)單位,按照作者籍貫列表如下:
1.京師 (北直隸) 4/5真定府1/2 南宮 劉濂 《樂經(jīng)元義》《九代樂章》楊繼盛 《擬補樂經(jīng)》容城保定府3/3王正中 《律書詳注》安肅邢云路 《古今律歷考》
(續(xù)表)
(續(xù)表)
(續(xù)表)
經(jīng)過上表中對樂律學家的逐一統(tǒng)計,最終能確定省籍的樂律學家共計47人,另有潘岱、樂和聲、王朝璽、邵儲、王思宗5人無確切籍貫可考,有籍貫可考者占到總數(shù)的90.38%;樂律學著作共計92部,其中2部作者未知,6部作者籍貫未知,能明確作者籍貫的84部,占總數(shù)的91.3%。明代樂律學家與樂律學著作地理分布復原,我們依托 《中國歷史地圖集》所繪萬歷十年 (1582)的明代版籍的具體情況進行定位,繪制圖2:
圖2 明代樂律學 (樂律學家、樂律學著作)地理分布圖
在樂律學家方面,排在前四位的省份全部出自南方,依次是南京 (10人)、福建 (7人)、廣東(5人)、浙江(5人),其中南京占總數(shù)的21.27%,福建占總數(shù)的14.89%,廣東、浙江分別占總數(shù)的10.64%,四省合計27人,占總人數(shù)的57.41%。而京師 (4人)排名第5位,占總人數(shù)的8.5%。從十二個所出樂律學家的省份來看,北方只有京師、山東、河南、陜西四省,人數(shù)占到總數(shù)的27.66%,而南方的南京、福建、廣東、浙江、江西、湖廣、廣西、云南占到總數(shù)的72.34%,南北方樂律學家比例超過3∶1。
將明代樂律學家的地理分布細化到各省內(nèi)部的州府上,可以更為細致地觀察這一地理態(tài)勢。明代可以確定州府籍貫的47人分布于32個次一級行政單位。具體來看,北方僅有7個州府有樂律學家分布,所出樂律學家13人;南方在州府數(shù)量上高出北方將近3倍,且25個州府出樂律學家34人。從全國各州府所出樂律學家的數(shù)量來看,前十位的州府分別是興華府 (4人)、廣州府 (3人)、西安府(3人)、保定府 (3人)、蘇州府 (2人)、常州府(2人)、東昌府 (2人)、懷慶府 (2人)、紹興府(2人)、泉州府 (2人),其余各州府均只出1人。前十位中,西安府、保定府、懷慶府、東昌府出自北方,其余各州府均出自福建、廣東、南京、浙江四省。由此可以看出,南北方不僅在人數(shù)上有所區(qū)別,同時南方在密度上也略高于北方。就北方而言,西安府 (3人)、保定府 (3人)、懷慶府 (2人)、東昌府 (2人)四地占北方樂律學家總數(shù)的76.92%,可以看出北方樂律學家基本分布在孤立的幾個州府。南方的情況卻又不同,其中南京多出于蘇州府 (2人)和常州府 (2人),福建則多出于興化府 (4人)和泉州府 (4人),廣東則多出于廣州府 (3人),浙江多出于紹興府 (2人),其中江西、湖廣則較為平均地出于饒州府 (1人)、廣信府 (1人)、撫州府 (1人)、武昌府 (1人)、黃州府 (1人),廣西、云南這樣的西南地區(qū)也出現(xiàn)了樂律學家。由此可見,南方樂律學的發(fā)展在廣度上已經(jīng)大大超越了北方。
在樂律學著作方面,排在前三位的依次是河南(18部)、福建 (13部)、南京 (13部),其中河南占21.43%,福建、南京各占15.48%,三省合計44部,占總數(shù)的52.38%。北方四省共出著作33部,占總數(shù)的39.28%,南方八省則出著作51部,占總數(shù)的60.72%,南北方比例約為3∶2。這一比例較之樂律學家的比例有比較大的提高。
具體將明代樂律學著作的地理分布細化到32個次一級行政單位 (州府)上來看,北方7個州府出樂律學著作33部,南方25個州府出樂律學著作51部。從全國各州府所出樂律學著作的數(shù)量來看,排在前十一位的分別是懷慶府 (17部)、漳州府(6部)、西安府 (5部)、興化府 (5部)、保定府(3部)、寧國府 (3部)、東昌府 (3部)、饒州府(3部)、廣信府 (3部)、紹興府 (3部)、廣州府(3部),其他州府均在2部以下。前十一位中,懷慶府、西安府、保定府、東昌府出自北方,其余各州府均出自福建、南京、江西、浙江、廣東五省。就北方而言,懷慶府 (17部)、西安府 (5部)、保定府 (3部)、東昌府 (3部)占北方樂律學著作總數(shù)的84.84%,可以看出北方樂律學著作的分布較為集中,且懷慶府異軍突起。南方的情況卻又不同,其中南京多出于寧國府 (3部)、蘇州府 (2部)、常州府 (2部)、揚州府 (2部),浙江多出于紹興府 (2部),江西多出于饒州府 (3部)、廣信府 (3部),湖廣多出于黃州府 (2部),廣東多出于廣州府 (3部)和瓊州府 (2部),福建多出于漳州府 (6部)、興化府 (5部),最少的則為泉州府 (2部),西南地區(qū)的云南則出于臨安府 (2部)。由此可見,南方在較為平均的分布態(tài)勢下,個別州府較為突出。
由此可見,南方雖然所出樂律學家、樂律學著作的數(shù)量遠超北方,但是在樂律學著作方面北方的實力大大增強,形成了 “南北均衡”的地理態(tài)勢,造成這一現(xiàn)象的原因就在于懷慶府朱載堉大量高水平樂律學著作的問世,由于朱載堉的出現(xiàn),將元代北方無樂律學成果的態(tài)勢完全改變。
向燕南在 《中國史學思想通史·明代卷》中提出:“從明洪武元年迄明正德,約140年左右,為明代的前期,這個階段又可劃分為兩段,其中,以洪武、建文、永樂、洪熙、宣德等數(shù)朝為第一階段,約67年。……第二階段包括正統(tǒng)、景泰、天順、成化、弘治等數(shù)朝,約70年?!瓘恼轮撩魍龅?00余年的時間,為明代史學思想發(fā)展的后期?!保?]基于上述三階段的討論,結合樂律學家的籍貫與生活年代,列表如下:
所處階段 年號 南方 北方第一階段 永樂 張敔第二階段 成化 李文利弘治 湛若水 王廷相正德 季本、黃佐、蔡宗兗、周瑛、李璧 劉濂、韓邦奇嘉靖李文察、倪復、許珍、呂懷、孫應鰲、韋煥、唐順之、王圻、柯尚遷王邦直、楊繼盛、呂柟第三階段隆慶 潘應詔萬歷瞿九思、鄧文憲、張敉、何棟如、李之藻、梅鼎祚、郭良翰、黃居中、黃汝良、葛中選邢云路、張鳳翔、朱載堉、何瑭、史記事崇禎 袁應兆 王正中
從上表中可以看出,正德、嘉靖、萬歷三朝所出樂律學家最多,同時南方多于北方,這與明后期的啟蒙思潮及樂律學家地理分布態(tài)勢是密切相關的。明代樂律學的發(fā)展首推懷慶府朱載堉,他被譽為東方文藝復興呼喚出來的 “文化大師”[7],其“新法密率”成果的獲得,與何瑭的啟發(fā)以及與歷學家邢云璐交游,對劉濂、王廷相、韓邦奇、楊繼盛樂律學成果的評價與吸收,促成了北方樂律學家群體的形成。在南宋后全國經(jīng)濟、文化重心南移的情況下,扭轉(zhuǎn)了元代 “南高北無”的局面,形成了與明代經(jīng)濟、文化中心的重合。南方則以黃佐、李文利、季本、倪復、湛若水、李文察等為代表,顯示出南方樂律學研究的群體優(yōu)勢。
根據(jù)本文的統(tǒng)計,河南共出樂律學家3名,在全國僅排在第6位,而河南一省出樂律學著作18部,懷慶府出著作17部,不僅在全國高居榜首,且高出第二名漳州府2倍之多,這種巨大的優(yōu)勢顯示了其作為明代樂律學研究中心的實力。懷慶一府所出樂律學著作占到全國有籍貫可考樂律學著作總數(shù)的20.23%,也就是說,大約每5部著作就有1部是出于懷慶府的。懷慶府作為內(nèi)陸欠發(fā)達地區(qū)的一個標本,農(nóng)業(yè)、手工業(yè)和商業(yè)的相對穩(wěn)定,為人才的培養(yǎng)提供了一個較為合適的環(huán)境,在明代迎來了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的一個重要時期。[8]
河南樂律學中心的形成應歸功于朱載堉,其所著 《律呂精義》《律學新說》《律歷融通》等著作都是中國古代樂律學的巔峰之作,其 “新法密率”的理論創(chuàng)建成為中國古代樂律學乃至世界樂律學理論的高峰。何瑭作為軍籍家庭中的第一位進士[8]55,對懷慶府的人才培養(yǎng)起到過十分重要的影響。何瑭與朱載堉的關系,學界亦有爭論,其中戴念祖認為是 “內(nèi)兄”[9], 王敏則認為是“岳父的祖父”[10]。朱載堉在 《進歷書奏疏》中提出:“瑭亦嘗著陰陽律呂之說,名曰 ‘管見’。臣性愚鈍,嗜好頗同。忝居桑梓,復與瓜葛,靜居多暇,讀其書而悅之。探索既久,偶有所得?!保?1]又在 《律學新說》中提出:“今按 《漢志》,度本起黃鐘之長,則黃鐘之長即是一尺。所謂長九寸,長八寸十分一之類,蓋算家立率耳。何氏此論,發(fā)千載之謎,破萬古之惑?!保?2]從朱載堉的表述可以看出,無論是 “內(nèi)兄”還是 “岳父的祖父”,何瑭對朱載堉的樂律學研究產(chǎn)生過影響這一點是可以肯定的。王廷相,明代著名文學家、哲學家,與何瑭針對哲學問題有一次激烈辯論[13],而王廷相的樂律學研究主要體現(xiàn)在《律呂論十三首》《與范以載論樂書》《與韓汝節(jié)書》《答何粹夫二首》中。王福利認為:“王廷相對音樂領域的學術探索并不是一種個人的、孤立的活動,他與當時著名的學者韓邦奇、何瑭等人共同討論、研磨,因而其音樂思想在當時也具有一定影響力?!保?4]綜上,隨著王廷相、何瑭、朱載堉樂律學成果的相繼問世,使得懷慶府樂律學研究地位得以凸顯,使河南成為元代以后在北方地區(qū)凝結形成的第一個全國性的研究中心。
以懷慶府為龍頭,雖然分布較為零散,但提升了整個華北地區(qū)的樂律學研究實力。在樂律學著作方面,其中真定府2部、保定府3部、萊州府2部、東昌府3部、西安府5部,雖只占全國樂律學著作的17.85%,但其中不乏有學術質(zhì)量的佳作。其中,京師劉濂在 《樂經(jīng)元義》中所提 “六調(diào)旋宮”及其 “四清聲”的研究,“無疑可以作為自漢代京房以來歷代律家探索三分損益律條件下完滿旋宮的又一次有益的實踐”[15]。古稀之年的朱載堉為邢云璐的 《古今律歷考》作序,“可以想見一對老友,夜深忘倦、兩相攜手,散步中庭、仰窺玄象的情景”[16]。楊繼盛師從韓邦奇,楊繼盛 “覃思律呂之學,手制十二律,吹之聲畢和”,韓邦奇 “盡以所學授之”[17]。由此可見,華北地區(qū)作為明代的政治中心,不僅成為樂律學研究的發(fā)達區(qū)域,同時還產(chǎn)生了懷慶府這樣一個全國性的研究中心。
明代所出樂律學家最多的為南京 (10人),樂律學著作13部,排名第2位;而浙江 (5人)排名第3位,樂律學著作 (6部)排名第5位。兩省的樂律學家均主要分布于以太湖流域為中心的長江三角洲地區(qū),即今天的蘇南浙北地區(qū)。這里是明代樂律學家分布最多的一塊區(qū)域,也就是我們所說的江浙發(fā)達區(qū)。其中南京下轄州府中所出樂律學家,蘇州府2人、常州府2人,鳳陽府、揚州府、應天府、寧國府、廬州府、松江府均為1人;著作方面,寧國府3部、揚州府2部、蘇州府2部、常州府2部,鳳陽府、應天府、廬州府、松江府均為1部。浙江下轄州府中所出樂律學家,紹興府2人,寧波府、杭州府、溫州府均為1人。著作方面,紹興府3部,寧波府、杭州府、溫州府均為1部。兩省合計15人,占樂律學家總數(shù)的31.91%;著作共計19部,占總數(shù)的22.61%,這一數(shù)據(jù)較元代相比,有所下降,這與河南樂律學研究中心的形成有一定的關聯(lián)。但是,江南經(jīng)濟富庶,加之教育發(fā)達,書院文化繁盛,因此樂律學家在州府的分布,較之元代更為寬泛。江浙發(fā)達區(qū)中,許珍 《律呂新書分注圖纂》①[明]許珍在 《律呂新書分注圖纂》中認為蔡元定 《律呂新書》“明白淵深,縝密通暢,固無毫發(fā)之可議矣”。參見許珍:《律呂新書分注圖纂》,《四庫全書存目從書》經(jīng)部第182冊,齊魯書社1997年版,第607-608頁。、蔡宗兗 《蔡氏律同》都對蔡元定《律呂新書》表達自己的觀點。倪復所撰 《鐘律通考》則是迄今為止所能見到的最完整的鐘律著作。[18]季本在 《樂律纂要》 中對 “二變”“候氣”等問題都提出了自己的觀點,而李之藻更是明確采用了朱載堉的方法來定律。②戴念祖指出:“李之藻曾遵循朱載堉方法定律。清初應撝謙 (1615—1683)著 《古樂書》中寫道:‘近時振之李氏推定,凡律、九分其律之長,以其一為之內(nèi)周,而用勾股求弦即得外周;二十分其律之長,以其一為之外徑,用弦求勾股之術即得內(nèi)徑。自謂使一人吹黃鐘,一人吹林鐘,其聲相合。’這種定律法正是來自朱載堉?!眳⒁姶髂钭妫骸吨燧d堉——明代的科學與藝術巨星》,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237頁。
與北方樂律學研究較為集中的態(tài)勢有所不同,南方的發(fā)展卻不僅僅局限于江南,明代全國人才分布的總體形勢是南方強于北方。其中,福建所出樂律學家7名,廣東5名,分別排在全國的第2位和第3位,兩省合計13人,占全國總人數(shù)的27.65%,樂律學著作方面,興華府5部、泉州府2部、漳州府6部、廣州府3部、瓊州府2部、惠州府1部,形成了在全國范圍內(nèi)僅次于江浙地區(qū)的樂律學家分布密集區(qū)。江西在明代同樣也是文人聚集的區(qū)域,所出樂律學家雖不及福建、廣東,但饒州府3部、廣信府3部所出樂律學著作在全國各州府中仍然排名第5位,因此,也算是明代樂律學研究較為發(fā)達的區(qū)域。湛若水與呂懷師徒均是蔡元定的擁護者[19],黃佐在 《樂典》中詳略不一地記錄了樂人犯調(diào)技術的口訣。[20]朱載堉更是在 《律呂精義》中詳辯李文利、張敔之失,李文察在 《律呂新書補注》中對 《律呂新書》“逐章以洛書之理配之,附以己意詮釋,間有一字之未合者,亦必按洛書之理辯之”。
從上述的分析可以看出,明代東南樂律學人才極為豐盛,南京、浙江、江西、福建、廣東五省總計出樂律學家28人,接近明代有籍貫可考人數(shù)的60%,其集中程度可見一斑。藍勇指出:“明代東南沿海地區(qū)經(jīng)濟更是發(fā)達。蘇州、松江、杭州、嘉興、湖州、南京、常州、揚州、鎮(zhèn)江、淮安、儀真等成為江南重要的經(jīng)濟城市,江西、湖北、四川的一些城市也十分發(fā)達,而珠江流域的廣州地位也很突出?!保?1]明代江南與東南沿海的發(fā)展,改變了城市的格局,社會內(nèi)部的結構也隨之發(fā)生改變,明代樂律學研究的發(fā)達區(qū)域正是以城市發(fā)展為基礎的,而西南地區(qū)也有樂律學家問世,加之河南這個全國的研究中心,因此可以將明代樂律學研究的地理態(tài)勢概括為 “南北均衡”。
自宋代朱熹、蔡元定、沈括、陳旸、張炎等人之后,元、明時期迎來了中國古代樂律學研究的高峰。元代,隨著中國古代經(jīng)濟中心的南移,全國文化重心的南移也宣告完成。我們可以看到,元代樂律學家除魯明善外,全部出自江浙行省和江西行省,從而形成了 “南高北無”的地理態(tài)勢,這也是經(jīng)濟重心南移的必然結果。而到了明代,由于王廷相、何瑭、朱載堉高質(zhì)量樂律學著作的 “橫空出世”,使河南一躍成為全國樂律學研究中心,以及在其帶動下而形成的華北發(fā)達區(qū)。而南方樂律學研究的繁榮,則是以經(jīng)濟發(fā)展為基礎的,包括江南地區(qū)在內(nèi)的東南沿海地區(qū)也有了更為充分的發(fā)展,進而可以將明代樂律學研究的地理態(tài)勢歸納為 “南北均衡”,這一“南北均衡”的態(tài)勢又為清代以京師和江南為中心的這種 “南北兩極”的格局埋下了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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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黃向苗)
Research on the Geographical Distribution of Temperament Experts in the Yuan and Ming Dyansties
SHI Linkun
The peak of the research on ancient Chinese temperament was in the Yuan and Ming dynasties.Tempera?ment experts in the Yuan dynasty are all from Jiangsu and Zhejiang provinces and Jiangxi province except Lu Mings?han, thus forming a geographical situation of“prosperous in the South and nothing in the North”, which is the inevi?table result of the economic center in the south.Due to the high-quality works on temperament of Wang Tingxiang,He Tang, Zhu Zaiyu in the Ming dynasty, Henan Province became a national research center of temeperament.The prosperity of the research on temperament in the South is based on the economic development.The research in the southeast coastal areas including the Jiangnan region has also been more fully developed.The research geography situ?ation in the Ming dynasty can be summarized as“equilibrium of the north and south”, which is the foreshadowing of the pattern of“two centers in the North and South” in the Qing dynasty, i.e.Beijing and Jiangnan areas.
temperament; music geography; geographical situation; balance of the north and south
J612.1
A
1672?2795 (2017) 02?0029?08
2017-03-09
石林昆 (1982— ),男,山西太原人,天津科技大學藝術設計學院講師,文學博士,主要從事中國古代音樂史、樂律學研究。(天津 300457)
?本文系2015年度文化部文化藝術科學研究項目 《樂律表微校釋》(項目批準號:15DD35)、天津科技大學青年教師創(chuàng)新基金資助項目 《江永 〈律呂新論〉校釋》(項目編號:2014CXJC03)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