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詩人師榕相識于2011年5月，那時我們同去北京參加煤炭系統(tǒng)第六屆“烏金獎”頒獎典禮。在酒店里，我遇見了這個來自西北的大漢，高大威猛，沒有一點兒“詩人”的氣質，后來知道他出了三本詩集，可見詩人與外貌沒有多大關系，只與內心和修養(yǎng)有關系，我們越聊越投機。后來，由于我是一個人住，就讓他干脆住到我的房間來，由此我更加深入地了解到了這個來自甘肅平涼的煤礦詩人。那時他送給我一本詩集《海在山外》，我沒有顧上細看，錯過了與詩人的深層次認識。

2013年他又出了一本《師榕詩選》，寄給我后，我翻了翻沒有細看。直到近期我無意翻看這部詩集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它的價值遠遠大于那些無病呻吟、為賦新詞強說愁的詩。首先，《師榕詩選》滿滿的都是正能量，是一個有良心、有道德、有正義感的詩人的嘔心力作。其次，這部詩集里融匯了詩人滿滿的愛和對人生、社會深沉的思考。2015年《師榕詩選》榮獲第五屆“黃河文學獎”，說明這部詩集受到了社會的認可。再讀這部詩集，我像發(fā)現(xiàn)了金子一樣，認為這是一部浪漫與現(xiàn)實交織、理性與感性共融的詩集，也希望用以下的文字來闡述我對他的詩集的認識。

一、一個煤礦子弟濃厚的原鄉(xiāng)情結

師榕本名潘勤，甘肅華亭縣安口鎮(zhèn)人。父親曾參加過解放戰(zhàn)爭和抗美援朝，后轉業(yè)到安口煤礦，也就是說他是一位軍人后代、煤礦子弟，他秉承了父輩正直、善良的本性。2015年我曾自駕車到安口鎮(zhèn)，去拜訪潘兄。安口鎮(zhèn)是個藏在深山里的鎮(zhèn)子，處在一個山溝里，有煤礦、有火車，風景優(yōu)美，民風淳樸。他工作也在安口鎮(zhèn)，這個生于斯、長于斯，并在這里工作了37年的人，一點兒也沒有厭倦這個山里小鎮(zhèn)，而是更加關注這個生他養(yǎng)他的深山小鎮(zhèn)，他在詩里寫道：

從小莊子峽谷里爬出的火車

從桃花滿山的崇山峻嶺里鉆出的火車

從汭河灣里鵝黃的柳梢頭上

飛馳而過的火車

夜幕里，一列逐漸加速的火車

飛向前方的特大橋梁

一扇扇明亮的窗口向前飄動

火車，在安口窯小鎮(zhèn)里轟鳴了兩分鐘

我注視著，飛奔的火車從大山懷抱里消失的背影

多少年來，我聽慣了火車奔跑的聲音

聽慣了熟悉的汽笛劃破黑夜的回聲

火車，從我眼前走向了遠方

火車，從安口窯遠遁而去

只有夜色蒼茫如故

——《火車，從安口窯夜色里趟過》

他是個煤礦詩人，與煤有著不解之緣，他的詩里也少不了煤，煤是他生命的一部分，熱愛煤、書寫煤、歌頌煤，是他的職業(yè)和宿命。他寫了《隴東的煤》《在黑暗的井底飛翔》《與黑暗一起奔跑》《在黑暗中，觸摸光亮》《黑暗中的鉆桿》《一生都不能忘記的煤》《選煤樓上一棵樹》《陳家溝，洗煤廠的春天》等作品，就是他對煤和煤礦的深情寫意。在《掌子面有兩道河》里，他寫道：“在掌子面我頂天立地/就像老人在卡瓦尼亞斯/和鯊魚拼搏一樣/命運注定/我要在這道河上漂泊一世/難保有一天/從黑色天空落下的頑石/抑或一塊傘檐/會失去我一條右臂/抑或一只左腿/即使我和煤埋在了一起/但卻不會沉寂/還能變成一顆年輕的太陽石。”在《好女人是烈酒》里，他寫道：“走在潮濕的井下/礦工們喜滋滋地/品味各自的女人/說起自己疼愛的女人/便有開心的笑聲在巷道回蕩/說起女人/攉起煤來就手下生風/說起女人/打柱移溜就渾身是勁?！迸耸敲旱V的亮點，說女人是“家常便飯”，牽掛女人是人之常情，寫人之常情便是真性情。在《星星，在煤海閃爍》里，他寫道：“頭頂?shù)V燈的礦工，走進井下/井下像一片黑色的海洋/而礦井就是航行在海上的掌舵人/一盞盞明亮的礦燈，就像/煤海上點亮的燈塔/指引著礦工走向礦井深處/走向煤巷和巖巷/礦燈成了礦山天空上最耀眼的星星。”

詩人寫的都是煤礦司空見慣的事情，但這些事情就是生活和工作，是煤礦的本質。當然還有煤礦最鮮活的人，礦工們臉是黑的、衣服是黑的，但心是火熱的，煤礦的礦燈是耀眼的，煤礦的女人是扎眼的，煤礦的酒是火辣辣的。作為煤礦子弟，他對煤礦是十分了解的，煤礦人的喜怒哀樂和轟鳴的運煤車，以及山里小鎮(zhèn)安靜的夜都可入詩，都在他的心上留下了烙印。他寫煤礦，是內心熱愛著煤礦，不是走馬觀花式的歌頌，也不是形式大于內容的官樣頌詞，而是煤礦真實生活的反映以及被他詩化了的心靈。

二、飽經滄桑的愛情追尋與守候

詩人的內心對愛情有著美好的追求，不知他是否經歷了愛情上太多的不幸，單從詩里就能看出，他的心已飽受打擊，可以說飽經滄桑了。他寫愛情的詩有《阿梅在杜梨樹下》《一場秋雨》《愛情在清貧中擁有富貴》《車過石家莊》《黑暗中的樹》《愛，讓我回到初戀時光》《蟬聲如云》《我把脆弱的玫瑰精心呵護》《月光下的丁香樹》等，一首首都是詩人心血的結晶，情之深沉，愛之沉重，都是那么熱烈。他在《深入夜晚的腹地》中寫道：“親愛的！我深入白雪的內心愛你/我看到雪中的火焰/重新喚起我心底的渴望/這是我駐守的最后一個冬天/除了對你的牽掛/活著我已別無所求?！痹娙藢τ趷矍榈淖非笫菬崃业?，甚至是拿生命去愛的，所謂“深入白雪的內心”，就是愛得純潔，毫無雜質。那么“除了對你的牽掛/活著我已別無所求”已經是拿命在愛了，這份愛真誠、質樸和熱烈，是令人敬佩的，也是高尚的，更是人間最真的愛的表現(xiàn)，詩人寫詩之真情亦真亦誠，如火如荼。

他在《月光下的丁香樹》里寫道：“在靜謐的月光下/一株丁香樹/好看地綻放著笑容/馥郁的馨香在月光的手指間彈跳/如此皎潔的月夜/我向一位穿紅衣的少女/吐露著埋在心底的愛/在相愛的人眼里/月亮是一塊珍貴的手帕?！边@首詩寫的是一個男青年大膽地向心愛的人表白，少女含羞半遮半掩，在思考著自己的愛情和未來?！锻挕防飳懙溃骸皩ω毟F的詩人來說/愛情/是一座遙遠的童話城/多少年來/我一直被關在城外/看著身邊的親朋好友/先后做了城里的主人/他們都有活潑可愛的兒女/而我獨守凄風冷雨/無雪的冬天/荒原上沒有一幀風景/傾聽我的哀歌?！边@首詩寫的是一個貧窮的詩人渴望愛情、家庭和兒女，但是卻陰差陽錯地成了孤家寡人，這位詩人到底是誰呢？也許就是作者，也許不是。我們姑且認為就是詩人本人，因為沒有那樣的經歷，很難寫出這么深刻的詩來。詩人對于愛情的獨特體驗和執(zhí)著追求是成就他寫出大量愛情詩歌的根本原因，“愛情是一座遙遠的童話城”，說明詩人大量的愛情詩可能是基于幻想而寫的，那么美好的愛情也就成了一個“幻象”，他的歌頌愛情的詩以及有關愛情的渴望，都有可能是一個詩人的“夢囈”，尤其是當他要堅持自己理想中的愛情標準的話，那么他的愛情故事必然會蜿蜒曲折、飽經滄桑。

三、雪與海，精神與心靈的雙向追求

在詩集里有大量的關于雪與海的詩，雪潔白、純凈，是詩人心中的理想國；海博大精深，有容乃大，還能孕育生命，是詩人心胸的表現(xiàn)。因此，詩人對雪與海情有獨鐘。

詩人寫雪的詩有《雪地里的騎手》《初雪》《家鄉(xiāng)的雪》《雪后白鷺飛》《只要雪悄悄地下著》《聽這一片雪聲》《雪霽》《燃燒的雪》《雪地中的音樂》《雪的歷程》《夢雪》《踩雪》《看雪》等。他在《一只鳥逆水而飛》中寫道：“一只鳥逆水而飛/一場雪在陽光下轉瞬消失/一個人獨自穿過冬天?！痹娙丝此圃趯懷┖网B，實際上還是在寫人，“一個人”是哪個人呢？他的背影可能就是詩人，鳥兒逆水而飛，詩人逆水行舟，“獨自穿過冬天”，意象飄渺無蹤，詩句含沙射影，心態(tài)悲涼消極，但卻還在積極地尋找目標。這是詩人迷茫的表現(xiàn)，越是純凈的心越是找不著方向，也越是懷疑自己?！督穸瑹o雪》（之二）寫道：“冬天一年比一年暖和/我的目光與雪越來越遠/隴上今冬依舊無雪/誰能滋潤貧血的土地?！毖┦谴蟮氐木`，也是滋養(yǎng)大地的生命之水，冬天無雪，是大地在渴望下雪，詩人的心里也在期盼下雪。雪是干涸土地的生命之源，也是詩人心中的意象之神，他在等待著詩神的降臨。詩的后半段還寫了愛情，詩人像渴望愛情一樣渴望下雪，期盼著雪的到來。他在《落雪之后》中寫道：“有一位孤獨的歌手/走在曠野彈奏一曲靈魂的圣歌/他在滿天大雪中醉酒狂歌”，“雪”在這里是詩人想象中的愛人，那么詩人怎么成了“孤獨的歌手”，看來這個愛情的背后也許還有一個悲涼的故事，會讓詩人“醉酒狂歌”。

詩人寫海的詩有《我看到了大?！贰逗＿叡寂艿娜恕贰肚锾斓暮！贰秾ず！贰段遗c大海擦肩而過》《海那邊的戀人》《回憶在海邊守望的一個月夜》《海祭》《我把大海搬回故鄉(xiāng)》等。詩人在《我看到了大海》中寫道：“我看到了大海/我的靈魂，在一貧如洗的境遇中/安睡在大海的懷抱?！痹娙穗m窮，但不墜青云之志，看到了海的博大和包容之后，在領略了海的柔韌與偉大之后，詩人的靈魂得到了洗禮，要與海融合在一起，要有海的度量和氣度，即便是死也要與海在一起。詩人在《沙塵暴來臨，我夢見迷人的海》中寫道：“大海是我一生真正要去的地方/是一個男子漢走向輝煌的疆場/我的血液中天生流動著/與海浪一樣奔放激昂的性情/在飛濺的浪花里，生命又一次燃燒/沙塵暴在一夜之間收斂了兇殘的面孔/迷人的海在我的心靈里夜夜?jié)q潮?！鄙硥m暴的壯觀讓詩人聯(lián)想到了海，盡管沙塵暴是粗暴的、渾濁的，但是沙塵暴的大氣磅礴、勢不可擋和大海如出一轍。詩人由此想到了人生有時需要沖破藩籬，勇敢地面對世界，發(fā)出大海或者沙塵暴一般的怒吼，讓人生達到風云際會的頂點。雪與海都是浪漫的巨大的“幻象”，從表面上來看，雪與海具有浪漫、博大的氣質，雪的孤寂、冷漠刺痛了詩人，海的任性、破壞性也沉重地打擊著詩人，事物的兩面性相互交織，浪漫主義、理想主義在現(xiàn)實的碰撞下如巨石擊浪，結果可想而知。謝有順在《鄉(xiāng)愁、現(xiàn)實和精神成人——為詩歌說一點什么》中寫道：“詩人要為另一種人生、為更多的生活可能性，站出來做證。因此，面對詩歌，詩人們不僅是去寫作，還要去發(fā)現(xiàn)，去生存，去信仰。”①詩人師榕對于“雪與?！钡男叛鍪降钠珢?，鑄就了他對詩歌與人生的獨特體驗，他的詩也就越寫越有味道了。

四、游歷天下的人生感遇

游歷是詩人的天性，祖國的大好河山是陶冶詩人心靈的理想之地，在游歷中行吟，在游歷中感受山河之壯美，并寫下自己的感受。詩人的游歷不單單是游山玩水，而是邊走邊思考人生和社會的重大問題。詩人2001年在昆明寫了八首詩，他在昆明的大街小巷、洱海蒼山不停地走動，也不停地思考。在《在昆明，一場雨的消失與風沒有兩樣》里，他寫道：“在昆明生活一段時間/你會變得開朗而自信/就像天上的蒼鷹/總是追逐著云朵的方向/一場雨轉瞬消失之后/你忘掉了多年的憂傷?！崩ッ鞯挠陙硪泊掖胰ヒ泊掖遥ッ鞒闪嗽娙说寞焸?，在這里他解放了自己的心靈，放下了人生太多的痛苦。在《我與紫薇有約》里，他寫道：“我流浪在這個美麗的城市/一株株紅花盛開的紫薇/在異鄉(xiāng)，帶給我春天的安慰?！痹娙说膬刃某錆M了憂傷，在遇到昆明之后，心情也好轉了，有了枯木逢春的感覺。他在《蘇州，一艘艘客船》里寫道：“紅燈籠高掛的姑蘇，燈火璀璨/一片片被風追攆著的云掛在頭頂/那些云離我很近，仿佛伸手可摘/在槳聲燈影里漂流的蘇州/一艘艘客船，在夜半鐘聲里駛往何方?！眮碜员狈降脑娙松砑漠愢l(xiāng)，在錦繡蘇州的燈紅酒綠中思考人生之船行駛的方向。詩人在游歷古城西安之后，寫下了《再見大雁塔》：“我從大雁塔下走過/卻難以觸摸歲月流逝的痕跡/大雁塔擎起的高度/成了我一生仰望的方向?！贝笱闼切史◣熥g經的地方，是佛教東傳的重要節(jié)點，詩人在大雁塔下的思考，是對佛教和人生的沉重思考。詩人的游歷頗多感傷，他在異鄉(xiāng)看到了繁華，也感到了人生的迷茫，理想與現(xiàn)實之間巨大的落差讓詩人不得不上下求索。

五、劍膽琴心的正義良知

詩人在《我與大海擦肩而過》里寫道：“我被北方的山圍困/為什么我的夢中/總是出現(xiàn)大海在咆哮的情景?！痹凇对鹿饫铮瑪傞_兩雙手》里他寫道：“我多想擁有，月光里的一雙手/用它，推倒，困擾我身邊的/黑幕、流言、泥沼、陷阱?！痹娙怂畹牡胤奖簧絿?，被“黑幕、流言、泥沼、陷阱”困擾，生活的困境，都不能讓他屈服，人生的艱難、無奈就在詩句里，詩簡要直白，詩人想沖破一個黑幕重重的社會，要尋找自己美好的理想國。他在《春天，也在洶涌著一股暗流》里寫道：“有一只年老的癩蛤蟆/趴在灘涂。色迷迷地搜尋著獵物/它不會飛，吃不到天鵝肉/它想吃魚，又不會游泳/一只妖艷的花蝴蝶飛來/它滿臉堆笑，垂涎三尺著花蝴蝶的麗影。”從這首詩里，我們似乎看到了社會上的某一類人在守株待兔，伺機捕獲獵物，或老謀深算、垂涎美物。這首詩形象地寫出了社會的某些丑惡和陰暗面，讓人們認識到社會上陷阱無處不在，危機無處不在。

詩人師榕雖然身居西部偏遠山區(qū)，但是卻有一顆火熱的愛國之心，他對當下那些社會頑疾痛心疾首，對某些社會現(xiàn)象有自己的看法。他離開群山環(huán)抱的安口小鎮(zhèn)之后，在昆明燦爛的花香中治療著自己“憂國憂民”的病，并且有點兒憤世嫉俗了，他在《這里是中國昆明》里寫道：“這里是中國昆明/開著本田雅閣的時代巨子/腆著油肚/走進大紅燈籠高掛的菜園門酒店/門楹上鐫刻著“諸肉豬肉香”的對聯(lián)/而我的頭腦里映現(xiàn)著“路有凍死骨”/泡著檸檬和枸杞的美酒/熏陶著食客的靈魂/這樣的夜晚/天天都在揮發(fā)一種腐敗的氣息/我走在南屏街上，想聽聽遼遠的鐘聲/卻看見街樹下站著成堆的妙齡女郎/正向路過的男人兜售色情?！痹娙私又鴮懙溃骸耙恍┤顺院孺钨€若無其事/一些人駐守人類精神的最后一道防線/并不為人所知/還有什么比喚起民生、正義和良知更為迫切?！边@是他的詩歌社會性的體現(xiàn)，也是詩人憤怒的成果。詩人藐視那些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的人，對社會不良現(xiàn)象十分痛恨，要發(fā)出自己的聲音，為正義和良知吶喊，為正能量加油。謝有順在《鄉(xiāng)愁、現(xiàn)實和精神成人——為詩歌說一點什么》中寫道：“這是一個大變動的時代，一個眾聲喧嘩的時代，一個希望與絕望交織的時代，一個高尚和污穢混雜的時代?！娙藗冊跁r代面前顯得更加敏感，更加尖銳，和現(xiàn)實短兵相接的寫作也不在少數(shù)?！雹?師榕的詩歌創(chuàng)作繼承了中國文化人“憂國憂民”的傳統(tǒng)，對時弊進行針砭，對腐敗進行揭露，他都毫不畏懼，因為無欲則剛，無畏才能無懼。

六、心憂天下的家國情懷

詩人人在山中，身居斗室，卻心憂天下，他關注著社會的發(fā)展和重大事件，用詩的形式及時發(fā)聲，這樣的詩有《中國，小伊伊在黑夜里尖叫和哭泣》《孩子不哭——寫在汶川大地震百日祭》《玉樹，我為你點燃三支沉香》《舟曲，挺住》《祖國，我對你說》等。

詩人在《中國，小伊伊在黑夜里尖叫和哭泣》中寫道：“記住吧，那些黯然消逝的生命/每一個遇難者的名字都是長鳴的警鐘/四十顆停止跳動的心臟猶如一把利劍/戳穿了鐵道官員狂妄、欺詐的外衣/我不相信，盛夏熾熱的陽光下/無恥的謊言和喪盡天良的傲慢/能遮蔽全世界關注的目光/我不相信，黑暗掩蓋下的罪惡之手/還在巧言令色，逍遙法外/我不相信，七月流火焚毀不了/那些被金錢和貪欲啄空的死靈魂。”詩人憤怒了，憤怒出詩人，詩人對于生命的惋惜和對鐵道官員的痛恨同樣痛心，他要對“死靈魂”進行批判，要把那些骯臟的思想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詩人在《玉樹，我為你點燃三支沉香》里寫道：“今夜，我在玉樹以東的涇河之濱/面西垂立，默默為你點燃三支沉香/我為災難中的同胞們祈禱/讓天上翱翔的雄鷹超度遇難者的亡靈/讓漫天的雪花掩埋塌毀的土屋、瓦礫、廢墟。”詩人的拳拳愛國之情溢于言表，他在千里之外遙祭玉樹，為死者祈禱，為生者祝福，他用自己虔誠的心愿為玉樹死難者超度，詩人的內心世界是痛苦的，與玉樹災區(qū)共同承受著生命的痛苦。詩人在《舟曲，挺住》里寫道：“今夜，我在舟曲以北的曠野/祭奠祖國的同胞/西天懸掛的一彎新月啊/請捎去我綿長的哀思/讓燃燒不盡的沉香/給逝者的墳塋添一鍬泥土/開滿格?；ǖ闹矍蟮?托著生者的祝福/一路走進最寧靜的秋天。”詩人寫這首詩時正在醫(yī)院住院，他強忍著病痛的折磨，寫下了這些感人肺腑的詩歌，他以一個詩人的大愛之心，向災區(qū)人民送上祝福，祭奠死者，安慰生者，與天地同悲，與人民同哀。

師榕的詩歌總體上呈現(xiàn)出一種理想主義和現(xiàn)實主義強烈碰撞的格局，同時閃耀著人性的光芒。在愛情方面，強烈的感情和殘酷的現(xiàn)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詩人熾熱的感情難以向理想的那個“她”傾訴，難以得到真正屬于自己的愛情。在現(xiàn)實生活中，詩人的個性和現(xiàn)實也形成了巨大的差異，詩人是感性的，也是無私的、愛國的，在社會丑惡現(xiàn)象泛濫的現(xiàn)實生活中，詩人好像與現(xiàn)實“格格不入”，難以融入到現(xiàn)實中去，甚至被現(xiàn)實嘲弄。拿社會上常說的一句話來說就是“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骨感”，在巨大的落差下，詩人依然我行我素，堅持正義的立場，用詩歌來表達自己的社會立場、做人立場，以及人生價值觀和社會價值觀，這也就是他的文學觀、詩歌觀。他用心作詩，用生命作詩，用一生的愛來作詩，他作詩不愧良心，做人不愧天地，因此他是一個善良的、正直的好詩人。

注釋：

①② 謝有順：《“70后”批評家文叢·謝有順卷》[M]. 陳思和、周明全主編. 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2016：61—71.

張春喜：筆名秦人，1970年出生，陜西武功縣人。吉林大學中文系本科畢業(yè)，新加坡國立大學研究生畢業(yè)。中國煤礦作家協(xié)會會員，陜西省煤化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陜西文學院簽約作家，榆林學院兼職教授。獲第四屆新加坡大專文學獎、“神華杯”第六屆全國煤礦文學“烏金獎”等獎項。出版有個人作品集《秦人文集》4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