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 俊,邢 路,曹 蘇
(中國科學技術大學 管理學院,安徽 合肥 230026)
轉移支付、支出分權與地方政府債務*
賀 俊,邢 路,曹 蘇
(中國科學技術大學 管理學院,安徽 合肥 230026)
在Barro(1990),Greiner和Semmler(2000)理論模型的基礎上,構建了一個包含轉移支付、支出分權與地方債務的內生增長模型,從理論層面上探討了轉移支付、支出分權對地方債務的影響。然后根據理論結果構建計量模型,基于我國2005—2015年30個省份的面板數據進行實證分析,研究發(fā)現轉移支付與地方債呈顯著正相關關系,支出分權與地方債呈非線性倒U型關系。最后考慮了地區(qū)差異性影響,并給出了相關政策建議。
轉移支付;支出分權;地方債;內生增長
我國的地方債起源于20世紀80年代末,為了籌集資金用于基礎設施建設,但規(guī)模并不大。2008年金融危機之后,我國地方政府債務規(guī)模增長迅速,審計署兩次審計數據顯示,2010年底,地方政府債務余額為10.72萬億元,截至2014年末,地方債務余額為15.4萬億元,年增速超過9%,遠高于GDP增速。迅速積累的地方債務不僅會加劇金融系統(tǒng)的風險[1],極端情況下,還會引發(fā)銀行或匯率危機,對經濟增長造成負面影響。[2-3]因此,深入研究影響地方政府債務擴張的因素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財政分權是導致地方政府債務增加的重要原因,分稅制改革之后財權集中于中央,支出責任出于效率的考慮多由地方承擔,財權和事權的嚴重不匹配導致地方政府通過借債以彌補其財政缺口。[4-5]分稅制改革也是我國現行中央財政轉移支付制度的基礎[6],一方面,中央政府通過轉移支付將部分財政盈余轉移給地方政府,以彌補其財政缺口,緩解縱向財力不平衡問題;[7]另一方面,不同地區(qū)經濟發(fā)展水平等條件不一,轉移支付有助于緩解不同地方政府間橫向的不平衡,保障居民享有均等化的公共服務。[8]財政分權程度越高,地方承擔的支出責任越大,地方政府債務規(guī)模越大。[9]而中央轉移支付能夠彌補地方政府財政缺口,緩解其舉債需求。[10]
對于轉移支付制度的現有研究大多集中在轉移支付對地方政府的行為模式造成影響,引發(fā)地方政府道德風險,從而導致過度支出[11],如粘蠅紙效應、公共池效應、預算軟約束等。而對于轉移支付與地方政府債務關系的研究相對不足,張俊通過對中部某縣的個案研究,發(fā)現轉移支付加劇了縣際競爭的激烈程度,縣級政府在轉移支付激勵下選擇過度舉債。[12]鐘輝勇和陸銘以地方融資平臺公司所發(fā)行的城投債為樣本,研究發(fā)現專項轉移支付會顯著增加地方城投債規(guī)模,非專項轉移支付則對地方城投債的發(fā)行并無顯著影響。[13]
在財政分權與地方債務方面,Qian和Roland認為,財政分權有利于硬化地方政府預算約束,中央政府通過限制對地方的財政援助,使其在自有財力內合理控制支出規(guī)模,從而減少財政赤字。[14]De Mello指出,轉型經濟體在財政分權提高的過程中,由于事權增加、基礎設施建設融資壓力、財政收入增長空間有限等因素,地方政府的財政收入增速低于財政支出增速,導致地方政府的財政赤字以及通過借債為公共支出進行融資行為。[15]楊燦明和魯元平認為,現行財政分權導致地方政府事權和財權的嚴重錯位,造成地方債務快速增加。[16]陳凡和王海成認為,財政分權會導致公共池塘和預算軟約束問題,而地方政府過度舉債主要出于政府間對可支配資源的競爭,因此地方債問題是現行財政和金融體制下的必然產物。[17]
然而,上述研究有兩個不足,第一,現有研究都局限在實證研究上,缺乏理論模型分析。因此筆者選擇在內生增長理論模型的基礎上,從理論和實證兩方面分析轉移支付、支出分權對地方債務的影響機制。第二,現有研究大多認為財政分權與地方債務的關系為線性的正相關關系,我們通過理論分析和實證研究,發(fā)現支出分權與地方債存在類似于環(huán)境庫茲涅茨曲線的倒U型關系。
在內生增長領域,Arrow和Kurz首先將政府公共支出引入增長模型,認為政府通過提供生產性的公共服務可以增加私人資本的邊際產出。[18]Barro進一步認為政府公共支出是以流量而非存量的形式進入生產函數并對私人生產產生互補效應。[19]在此基礎上,Greiner和Semmler放寬了政府預算平衡的限制,允許出現財政赤字,從而將引入政府債務引入內生增長模型,討論了財政政策對經濟均衡增長率的影響。[20]
筆者在以上研究的基礎上,做出如下工作:首先構建了一個包含轉移支付、支出分權和地方債務的內生增長模型,通過構建Hamilton函數得到了它們的顯式關系;然后為了驗證理論結果在現實經濟中的適用性,利用我國2005—2015年省際面板數據進行了實證研究,發(fā)現轉移支付與地方債務呈顯著正相關關系,并且通過影響地方政府支出規(guī)模進而促進了地方債務增加,支出分權與地方債務則呈非線性的倒U型關系;最后通過引入虛擬變量考慮了地區(qū)差異。
本文的理論模型建立在Barro[19]以及Greiner和Semmler[20]的研究基礎上,不同之處在于,我們將政府支出分為中央和地方兩級政府支出,并將其引入生產函數和效用函數,同時將轉移支付引入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預算約束函數。從而構造出基于內生增長理論的轉移支付作用于地方債務的理論模型。
1.生產函數
本文生產函數采用柯布—道格拉斯(Cobb-Douglas)生產函數形式,最終產品部門的生產投入要素由私人物質資本存量k、中央政府支出f和地方政府支出s三部分要素構成,產出水平y(tǒng)為:
y=f(k,g)=Akαg1-α=f(k,f,s)=Akαfβsγ
(1)
其中:0<α,β,γ>1,α+β+γ=1。A表示技術進步率,k為人均物質資本存量,f為人均實際中央政府支出,s為人均實際地方政府支出。生產要素均符合邊際報酬遞減規(guī)律:yk>0,yf>0,ys>0,ykk<0,yff<0,yss<0。
均衡條件下資本和勞動的邊際價值如下:
(2)
2.消費者行為
在內生增長理論中,由于研究的是長期過程中經濟的均衡增長路徑,一般假設消費者具有無限的壽命,而作為理性人,在自身預算約束下通過選擇當期消費來最大化其總效用水平。
在效用函數的形式上,Barro在經典的CRRA效用函數中引入政府開支[19],Gong和Zou[20]又進一步將政府開支分為中央政府開支和地方政府開支,本文借鑒了Gong和Zou的設定,認為政府支出也能夠影響消費者效用,并將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支出引入了效用函數[21],其效用函數為:
(3)
代表性消費者預算約束表達式為:
(4)
其中q是物質資本k和政府債務d之和,即q=k+d,這里政府債務分為中央政府債務m和地方政府債務b,滿足d=m+b。
3.政府行為
假設中央政府的收入來自于稅收收入,支出分為中央政府公共支出,和中央對地方的財政轉移支付兩部分。中央政府達到收支平衡的預算約束為:
(5)
地方政府的收入來自于稅收收入、中央財政轉移支付和凈新借入債務三部分,地方政府支出分為地方政府公共支出和對現有債務付息。地方政府達到收支平衡的預算約束為:
(6)
其中τf為中央政府實際稅率,τs為地方政府實際稅率,T為轉移支付率。
4.競爭性均衡的求解
綜上所述,代表性消費者的決策是一個如下的動態(tài)最優(yōu)化問題:
(7)
H=u(c)+λ[(rq+w)(1-τf-τs)-c]
λ為Hamilton乘子,表示資產的影子價格。最優(yōu)化的一階條件為:
(8)
由上式可得平衡增長路徑下的經濟增長率:
(9)
均衡增長路徑下可以認為每個生產要素都以相同的增長率進行增長,有:
(10)
由式(6)、(9)、(10),可得到轉移支付與地方債務的關系:
(11)
至此,本文已經構建出轉移支付T、支出分權s/g作用于地方債務b的基本理論框架。下面,將從經驗研究的角度來探討其作用機制。
(一)實證模型
上述部分討論了在內生增長框架下轉移支付、支出分權和地方債務的理論關系,為了驗證其在現實經濟環(huán)境中的適用性,本文構建的標準固定效應模型中包括因變量的滯后項(Debtit-1)、可觀測的自變量(Xit)、未觀測到的異質性(ci)和隨機誤差項(uit),具體表達式如下:
Debtit=α0+α1Debtit-1+α2Xit+ci+uit
(12)
其中i和t分別表示省份和年份,αi為系數項,uit為隨機誤差項。被解釋變量Debtit表示省份i第t年的債務規(guī)模,鑒于城投債在我國地方債中占比較大,具有較好的代表性,本文選用城投債占GDP的比值來衡量各省地方債務規(guī)模。核心解釋變量Xit有兩個,一個是省份i第t年時的轉移支付水平Trit,本文采用轉移支付占GDP的比值進行衡量;另一個是省份i第t年時的支出分權水平Fdit,本文采用預算內本級政府財政支出指標進行衡量,為了控制地方政府支出規(guī)模與地區(qū)人口數量之間可能存在一定的相關關系,本文進行了人均化處理,用地方人均預算內外財政支出與中央人均預算內外財政支出的比值表示。
本文還選取了一系列的控制變量,結合已有文獻以及本文模型,本文采用的控制變量有:(1)地區(qū)經濟發(fā)展水平指標(Gdp),采用對數化的人均GDP進行衡量,本文選取此為控制變量,首先是因為在理論模型推導出的式(11)中可以看到人均資本水平k對地方債務有直接的影響,此外地區(qū)經濟發(fā)展水平也是影響地方債務規(guī)模的重要因素;(2)地方公共預算收入(Rev),財政預算收入是地方政府確定性和穩(wěn)定性較高的收入來源,財政預算收入增加會提高地方政府日后對債務的還本付息能力,從而引起更強的舉債激勵。(3)對外開放程度指標(Open),用對數化的人均進出口貿易額表示,楊燦明和孫群力等研究認為地區(qū)貿易開放程度所帶來的外部性風險會影響政府規(guī)模,即政府支出規(guī)模會隨著貿易開放程度提高而增加[22],因此本文也選取人均進出口貿易量,來驗證貿易開放程度對于地方政府舉債的影響。(4)城鎮(zhèn)化指標(City),用城鎮(zhèn)人口占總人口比值表示。巴曙松等認為地方政府投融資平臺作為地方政府突破財力限制、綜合運用社會資源服務經濟發(fā)展的一種體制創(chuàng)新,在城鎮(zhèn)化快速推進的過程中,成為地方政府融資的主要模式和資金來源,為推動城鎮(zhèn)化建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23]因此本文選取該指標控制城鎮(zhèn)化進程對地方債務的影響;(5)老齡化指標(Old),表示65歲以上人口數占總人口數比值,Ronald和Ryan(2002)認為,人口老齡化會對美國財政造成影響,導致養(yǎng)老等相關支出占GDP的比重提高并增加政府債務。[24]因此本文選取該指標來控制人口年齡結構對地方債務的影響;(6)產業(yè)結構指標(Industry),表示第二產業(yè)增加值占GDP比重,安國俊和林蘇陽認為底特律陷入債務違約的主要原因是產業(yè)結構調整不當。[25]因此本文選取該指標來控制地區(qū)產業(yè)結構對地方債務的影響。
根據本文的核心變量和選取的控制變量,實證部分的回歸模型分別為:
(13)
(二)數據來源和變量說明
城投債數據來源于Wind數據庫,轉移支付和支出分權數據來源于《中國財政年鑒》,其他控制變量數據來源于《中國統(tǒng)計年鑒》和《中國人口和就業(yè)統(tǒng)計年鑒》。鑒于城投債數據從2005年以后的發(fā)行量顯著增多,本文采用的樣本區(qū)間為2005—2015年,樣本中共包含30個省、自治區(qū)和直轄市(除西藏外)。
(三)單位根檢驗
為了保證面板數據的平穩(wěn)性,避免出現回歸分析中的偽回歸的現象,需要對變量進行單位根檢驗。本文綜合采用了LLC、Fisher-ADF、Fisher-PP共3種方法來檢驗變量的平穩(wěn)性,通過觀察各統(tǒng)計量P值來判斷變量是否平穩(wěn)。只有當這三種檢驗結果的P值都小于顯著性水平時,才拒絕原假設,認為變量為平穩(wěn)的。由表1的檢驗結果可知,以上各變量的一階差分的伴隨概率均小于顯著水平的1%,因此拒絕原假設(序列是非平穩(wěn)的),即各變量的一階差分序列均為平穩(wěn)序列,都滿足一階單整I(1)。由此可知,各變量之間可能存在協(xié)整關系。
表1 面板數據單位根檢驗結果
注:*,**,***分別表示在10%,5%,1%水平上顯著。
(四)實證結論
本文首先利用固定效應模型對面板數據進行估計,估計之前需要進行Hausman檢驗,判斷標準為:Hausman檢驗的P值在10%的水平上拒絕原假設,采用固定效應模型(FE),Hausman檢驗的P值在10%的水平上接受原假設,采用隨機效應模型(RE)。模型1、2是采用固定效應模型的估計結果,注意到F統(tǒng)計量對應的P值均小于顯著性水平1%,說明回歸模型是顯著的。
固定效應模型可以較好地控制難以觀測而又不隨時間變化的省份間異質性,有效減弱由于遺漏變量所導致的系數估計偏誤。但是使用固定效應模型對本文數據進行估計也存在一些不足,為了消除省份間的異質性,本文在模型中引入了因變量的滯后項,這樣會使得滯后項與隨機誤差項之間可能存在相關性,從而造成估計系數有偏,因此單純使用固定效應模型估計可能得到結果存在偏誤。[26]另一方面,使用固定效應模型進行估計需要遵循嚴格外生性假設,即任何時點上殘差項與自變量都不相關,同時因變量的滯后項不會對自變量的當期與未來值產生任何影響。但我們知道,由于預算軟約束效應的存在,地方債務規(guī)模與地方政府獲得的中央轉移支付可能存在互為因果關系,這意味著變量之間存在內生性問題。
對于這一問題,Arellano和Bond提出了廣義矩方法(GMM),其方法是根據隨機誤差項獨立同分布對模型取一階差分,以內生變量的滯后項作為工具變量進行估。DIF-GMM估計之后,利用Sargan檢驗來判斷工具變量的有效性,利同時用AR檢驗統(tǒng)計量來判斷隨機誤差項是否存在二階或者更高階的自相關性。[26]模型3、4是DIF-GMM方法的回歸結果,Sargan值和AR(2)統(tǒng)計量P值表明,工具變量是有效的并且擾動項不存在二階自相關。
表2報告了轉移支付對地方債務的回歸結果。模型1作為對照組未加入自變量,模型2中加入轉移支付后各個控制變量系數的符號和顯著性均無明顯改變,說明本文選取的控制變量是比較恰當的。模型2、3使用不同的估計方法,轉移支付系數均顯著為正且在1%水平上顯著,這也說明了本文回歸結果的穩(wěn)健性。在模型3中,轉移支付率每提高1個百分點,會使地方政府債務規(guī)模上升0.2417個百分點,這與理論模型結果相悖,說明在現實經濟環(huán)境中,轉移支付并沒有很好地起到理論上的補充地方財力,縮小債務規(guī)模的效果,反而促進了地方債務規(guī)模進一步增長。原因可能是,地方政府追求政績而有強烈的沖動提高本地區(qū)經濟發(fā)展水平,來自中央的轉移支付資金誘發(fā)地方政府過度支出行為,地方財政缺口不僅沒有因為得到轉移支付資金而縮小,反而由于支出規(guī)模的迅速擴大而擴大,進而導致地方政府債務增加。理論模型只能從理論上對轉移支付與地方債務做出解釋,通過實證檢驗,發(fā)現理論結果在現實經濟中并不適用,其原因并非理論模型有誤,而是因為在中國式財政分權情境下,轉移支付誘發(fā)了地方政府道德風險,刺激地方政府過度擴大支出規(guī)模,從而導致了地方債務的增加。這種道德風險存在于現實經濟中,導致轉移支付不僅未能補充地方政府財力,縮小債務規(guī)模,反而擴大了債務規(guī)模,這也說明了當前轉移支付制度需要完善和優(yōu)化。
模型4中地方政府支出規(guī)模與轉移支付的交叉項系數顯著為正,轉移支付高的地區(qū),地方政府為了維持當前水平或爭取更高水平的轉移支付,會選擇更大幅度提高支出規(guī)模,造成財政收支失衡的現象,也就是說,政府支出行為強化了轉移支付對地方債務的正向影響。
表2 轉移支付與地方債務的實證檢驗結果
注:*,**,***分別表示在10%,5%,1%水平上顯著;括號里為t統(tǒng)計量;
對于控制變量,各個模型的人均GDP指標與地方債務呈顯著負相關關系,在模型3中人均GDP每提高1個百分點,會使地方政府債務規(guī)模減少2.0799個百分點。這可能是因為經濟發(fā)展水平的提高能給地方政府帶來更多的財政收入,緩解地方財政壓力,從而降低債務規(guī)模;政府公共預算收入水平每提高1個百分點,會使地方債務規(guī)模增加4.3206個百分點,這可能是因為財力水平的提高會增強地方政府對于現有債務的還本付息能力,同時由于地方政府的債務違約風險降低,能夠發(fā)行更多的債券獲得收入,導致債務規(guī)模增加;對外開放水平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這可能是因為對外開放水平的提高會使本地區(qū)所面臨的外部風險也相應提高,地方政府為了抵御外部風險,會擴大在社會保障和社會福利等方面的支出,從而增加債務規(guī)模;老齡化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這可能是因為隨著人口老齡化程度提高,政府會相應增加醫(yī)療養(yǎng)老保障等社會性支出比重,同時由于勞動力人口減少導致政府財政收入下降,導致地方債務增加;產業(yè)結構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這可能是因為地方政府為了招商引資以贏得GDP競賽,而傾向于提高基礎設施等配套服務,并給予企業(yè)稅收優(yōu)惠政策,這會增加財政支出,減少財政收入,從而導致更多的借債。
表3報告了支出分權對地方債務的回歸結果。模型6、7中支出分權與地方債均呈顯著的倒U型關系,即地方債隨支出分權水平的提高先增加后減少。模型7中的拐點為3.8901,大于2015年各省相應數值,這說明現階段我國經濟仍處在倒U型曲線的增長部分,支出分權會促進地方債務的增加。支出分權代表了地方政府的財政支出自主權,分權水平較低時,地方政府在預算軟約束下具有中央財政兜底的預期,地方官員出于政績考慮,傾向于實施需要大量資金投入資源密集型工程來拉動本地區(qū)的經濟發(fā)展,但地方財政預算收入很難滿足這種資金需求,于是更多地舉債就成為地方政府突破預算約束的有效選擇;隨著分權水平提高,這種道德風險對地方政府行為扭曲程度下降,在硬化的預算約束下,地方政府的支出行為會更加謹慎,從而減少負債規(guī)模。
表3 支出分權對地方債務實證檢驗結果
注:*,**,**分別表示在10%,5%,1%的水平上顯著;括號內為t值。
(五)地區(qū)差異化分析
由于我國各地區(qū)差異較大,不同地區(qū)間轉移支付對地方債務規(guī)模的影響可能存在差異,因此,本文在回歸模型中引入地區(qū)虛擬變量DumE、DumW,分別用虛擬變量對我國東、中西部地區(qū)的省份賦值1,對其他省份賦值0,這樣,東、中西部省份所對應的地理位置虛擬變量為(1,0,0)和(0,1,1)。
表4報告了地區(qū)差異性分析結果。結果顯示,東部地區(qū)轉移支付系數顯著為負,中西部地區(qū)則顯著為正,這可能是因為東部地區(qū)經濟更加發(fā)達,政府財政收入較高,地方財政對中央依賴性較小,來自中央的轉移支付在財政收入中占比普遍低于中西部地區(qū),財政轉移支付對東部地區(qū)地方政府舉債激勵的影響程度較低。另一方面,由于東部地區(qū)經濟發(fā)展水平較高,居民對政府提供公共品和公共服務的要求提高,地方政府經濟建設性支出比重下降,社會性支出比重上升,轉移支付資金更多的被用于其原本的提供公共品和公共服務功能,對地方財政缺口影響較小。中西部地區(qū)經濟發(fā)展水平較落后,來自中央的轉移支付在地方財政支出中占比很高,地方政府有很強的沖動推動本地區(qū)經濟發(fā)展,導致地方政府擴大支出規(guī)模和負債增加。支出分權系數在東部和中西部地區(qū)均顯著為正,這表明分權水平的提高會增加各地區(qū)債務規(guī)模。
表4 地區(qū)差異化分析
注:*,**,***分別表示在10%,5%,1%水平上顯著;括號里為t統(tǒng)計量。
我們首先通過構建了一個包含轉移支付、支出分權與地方債務的內生增長模型,在內生增長理論的框架下分析轉移支付、支出分權對地方債務的影響。然后,為了驗證理論結論在實際經濟中的適應性,利用中國2005-2015年省際面板數據進行實證研究,得出如下結論:轉移支付與地方債務規(guī)模呈顯著正相關;轉移支付通過地方政府支出對地方債務的正向影響被加強;支出分權與地方債務呈倒U型關系,現階段處于倒U型曲線的上升部分。此外,本文還通過引入虛擬變量對我國地區(qū)性差異進行了研究,結果表明,東部地區(qū)轉移支付與地方債務為負相關關系,中西部地區(qū)轉移支付與地方債務為正相關關系,而支出分權與地方債務在東部和中西部地區(qū)均為正相關關系?;谏鲜鰧嵶C結論,對于地方政府債務問題的治理,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議:第一,不斷優(yōu)化改進轉移支付制度。建立健全轉移支付配套監(jiān)督體系,提高轉移支付資金分配過程的透明度,降低轉移支付對地方政府支出行為的影響,以及所引發(fā)的道德風險。第二,完善我國的分權體制。從收入分權與地方債的倒U型關系來看,未來應在適當合理分權的基礎上,不斷優(yōu)化調整中央政府賦予地方政府的財政自主度,使其能達到控制地方債務規(guī)模的目的。第三,從地區(qū)差異性考慮,對中西部經濟欠發(fā)達地區(qū),中央政府可以通過承擔更多的事權和財權,緩解地方財政壓力,并使債務規(guī)模得到有效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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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ansferPayments,ExpenditureDecentralizationandLocalGovernmentDebt
HE Jun,XING Lu,CAO Su
(College of Management,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of China,Hefei 230026,China)
First,this article builds an endogenous growth model which contains the transfer payments,expenditure decentralization and local government debt on the basis of the theoretical model of Barro(1990),Greiner and Semmler(2000).We discuss the effect of transfer payment,expenditure decentralization to local government debt.The econometric model is constructed by using the theoretical result,and the empirical analysis of panel data of China’s 30 provinces during 2005—2015 based on the results show that transfer payment significantly promots local government debt scale;2.The effect of transfer payment on local government debt is enhanced by government spending,an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expenditure decentralization and local government debt is an inverse U shape.Finally,this article considers the influeuce effection of regions,and delivers policy suggestions.
transfer payment;expenditure decentralization;local government debt;endogenous growth
F810.451
A
1008—1763(2017)05—0049—08
2017-04-19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資助項目(71573240)
賀俊(1967—),男,安徽淮南人,中國科學技術大學管理學院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宏觀經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