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非+金鈺玨

內容提要：國家之間的文化差異對服務貿易有著重要影響。基于Inglehart的文化維度理論，本文運用WTI文化距離指數(shù)方法測量我國與16個主要貿易伙伴國的文化距離指數(shù)，運用引力模型考察其對我國對外服務貿易出口的影響。研究顯示：文化距離指數(shù)與我國服務貿易出口呈現(xiàn)顯著負相關，文化障礙每降低10%，我國服務貿易出口流量則上升2.23%。我國正處于從服務貿易大國向服務貿易強國轉型的關鍵期，加強我國與貿易伙伴國的文化交流，縮小國家間的文化距離，對樹立我國服務貿易強國的形象，促進我國政治、經濟、外交的發(fā)展具有重要的推進作用。

關鍵詞：文化障礙指數(shù)；服務貿易；引力模型；出口流量

中圖分類號：F7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1-148X（2017）10-0072-06

隨著我國產業(yè)結構的不斷升級和“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作為世界服務貿易出口大國，我國服務貿易規(guī)?？焖僭鲩L。商務部統(tǒng)計顯示2016年我國服務貿易進出口總體上呈現(xiàn)不斷增長的態(tài)勢，達6043億美元，進口額和出口額都有大幅增長，分別為3821億美元和2222億美元。如何克服我國對外服務貿易中的文化障礙，促進服務貿易增長是值得關注的一個重要課題。本文采用WVS提供的國家價值觀調查數(shù)據(jù)和WTI文化距離指數(shù)測量方法，測量我國與主要貿易伙伴國的文化障礙度對我國服務貿易出口流量的影響。

一、對外貿易中的文化距離研究

文化研究學者Guiso等（2006）將文化定義為：一種慣常的信念和價值標準，并經由各族群、宗教團體和社會組織將其代代相傳下去。文化是指對人類行為結果的一種信念，但這種信念可能被前人或某種體驗所改變。荷蘭學者Hofstede（1980）最早提出了文化維度理論，以探究文化是如何對企業(yè)員工價值觀產生影響及影響的程度。Schwartz（1992）進一步完善了文化維度理論，首先提出了57個跨文化領域涵蓋各國價值觀的維度，之后剔除了意義重復的文化維度，保留了45個維度，最終歸納為自我超越、自我提高、保守、對變化的開放性態(tài)度為基礎的4個維度的10個普遍價值觀類型。

文化距離是一種文化疏離的形式，是對不同國家和地區(qū)、不同民族之間文化差異的量化，旨在衡量兩國或兩個民族之間的價值觀、風俗習慣、道德價值、生活偏好、宗教信仰等不同方面的差距。在國際貿易領域，文化差異對整個國家的國民價值觀產生影響，會影響貿易流量的大小。因此，有學者開始采用Inglehart（2004）的世界價值觀調查結果和Tadesse and White（2008）的文化距離測量方法，計算文化差異對國際貿易的影響。

文獻顯示，有關文化距離影響國際貿易的主要觀點可以概括為三類：

一是文化距離促進國際貿易。認為基于文化商品的獨特性，文化差異越大，越有可能會增加貿易流量。Linder er al（2005）分析了92個國家1999年雙邊貿易的面板數(shù)據(jù)，將文化距離引入引力模型中，測量國際貿易中無形資本貿易的影響，發(fā)現(xiàn)兩國之間的文化距離促進了雙邊貿易。曲如曉、韓麗麗（2010）以1992-2008年我國與9個國家和地區(qū)的文化貿易數(shù)據(jù)為樣本，測量出文化距離每增加1%，文化貿易流量就會增加2.9%。隋月紅（2011）通過分析中、日、美三國1992-2009年的數(shù)據(jù)得出結論，文化差異是國家或地區(qū)之間進行國際貿易的驅動力之一，文化差異影響各國生產行為、比較優(yōu)勢、需求偏好，由于文化的互補，導致了對異國文化的興趣，從而促進了兩國的貿易活動。

二是文化距離阻礙國際貿易。認為一些國家可能更傾向與自己有共同文化價值觀、商業(yè)習慣的國家進行貿易。White and Tadesse（2008a，2008b，2008c）、Tadesse and White （2010a，2010b）考察了文化距離以及移民效應對美國進出口貿易的影響程度，認為文化距離對貿易的影響呈負相關，文化差異的擴大會削弱其出口。Sderstrm（2008）通過考察2003-2005年間77國雙邊出口數(shù)據(jù)，測量文化距離和制度距離對國際貿易的影響程度，結果表明，文化距離對國際貿易呈顯著負相關。國內相關研究中，學者們更關注我國與貿易伙伴國之間文化距離的影響。研究發(fā)現(xiàn)，文化距離對雙邊貿易有顯著的阻礙（尚宇紅和崔惠芳，2014）。劉洪鐸等（2016）借助Hofstede（1980，2001）的國家文化維度理論和Kogut and Singh（1988）的測量方法，對1995-2013年間我國與“一帶一路”沿線36個國家的雙邊微觀貿易數(shù)據(jù)進行觀察，結果顯示，提高雙邊文化交流有利于推動雙邊貿易關系深入發(fā)展，而我國與歐洲、高等或中等收入沿線國家雙邊文化交流仍存在較大提升空間。

三是文化距離與國際貿易無相關性或相關性不確定。Corneliussen（2011）分析了游戲行業(yè)的相關數(shù)據(jù)，認為文化距離與貿易無相關性。田暉和蔣辰春（2012）利用我國和31個國家和地區(qū)1995-2009年的貿易數(shù)據(jù)，研究發(fā)現(xiàn)，國家文化距離對我國貿易存在雙重影響，作為整體變量存在著負面影響，而其中的權利距離等組合變量有正面影響，因此影響程度存在差異。

文獻梳理至今尚未發(fā)現(xiàn)有相關研究測量我國對外服務貿易出口中的文化距離影響。

二、國際貿易中的文化距離指標體系構建

以往文化或貿易研究中常采用KSI文化距離指數(shù)，但該指數(shù)研究維度較少，調查主要針對企業(yè)文化展開，并不適合用于測量國家間的文化距離。WVS國家價值觀指標體系和WTI文化距離指數(shù)能有效測量對外貿易中的文化距離和差異。

（一）世界價值觀維度（WVS）

世界價值觀文化維度體系由Inglehart提出，從1980年代起，他開始對全世界各國進行了長達30年的價值觀變遷調查，即世界價值觀調查（World Value Survey，縮寫為WVS）。Inglehart（2004）調查了1998-2008年間一些主要國家的文化維度，并在WVS網站上發(fā)布調查結果，目前調查數(shù)據(jù)仍在不斷更新，至2014年，已經發(fā)布了第六次調研數(shù)據(jù)，預計到2018年，將發(fā)布第七次調研數(shù)據(jù)。Inglehart（2004）將世界價值觀調查（WVS）文化維度分為傳統(tǒng)（Traditional）-世俗理性（Secular-Rational）價值觀維度（TSR）和生存（Survival）-自我表現(xiàn)價值觀（Self-Expression）維度（SSE）（見表1）。endprint

（二） 文化距離指數(shù)（WTI）

文化距離指數(shù)（White and Tadesse Index，簡稱WTI指數(shù)）是根據(jù)Inglehart（2004）提出的文化維度理論基礎上運算而來的。White 和Tadesse（2008）根據(jù)Inglehart提出的TSR文化維度，即傳統(tǒng)（Traditional）-世俗理性（Secular-Rational）價值觀維度和SSE文化維度，即生存（Survival）-自我表現(xiàn)（Self-Expression）價值觀維度。WTI指數(shù)囊括了世界上70%以上的文化多樣性，包括經濟、政治、宗教、性別、科技、環(huán)保、家庭等各個方面。WTI文化距離指數(shù)測量公式如下：

其中，被解釋變量SEit為t時期我國對i國的服務貿易出口額，α為常數(shù)項，μ為隨機擾動項，解釋變量為CULi表示我國與i國的文化距離指數(shù)?？刂谱兞縂DPit為i國t時期的國內生產總值，表示一個國家的經濟規(guī)模、供給能力和需求能力；PGDPit 為i國t時期的人均國內生產總值，表示一個國家人民的消費水平，反映了國家人均購買力；DISi為我國與i國的地理距離；FTAi表示我國與i國是否屬于同一貿易組織。

本研究選取了我國與16個國家2000-2014年共15年的服務貿易出口面板數(shù)據(jù)，共240個有效樣本，使用SPSS17.0軟件進行面板數(shù)據(jù)回歸，使用普通最小二乘法（OLS）對模型進行估計，對比文化距離對我國服務貿易出口流量的影響。

（二）變量解釋

本研究采用因變量、自變量和控制變量三類變量，具體如下：

1.因變量。模型的被解釋變量為2000-2014年我國對16個貿易伙伴國的服務貿易出口流量（SE），即我國服務貿易的出口額。

2.自變量。引力模型自變量為文化距離指數(shù)（CUL），采用WTI文化距離測量指數(shù)，通過對WVS官網提供的最新調查結果，計算出不同國家的傳統(tǒng)-世俗理性價值觀（TSR）和生存-自我表現(xiàn)價值觀（SSE） （Inglehart， 2004）。我國與主要服務貿易伙伴國的文化距離指數(shù)排序見表2。

表2顯示，在16個貿易伙伴國中，與我國文化距離最大的是瑞典，與我國文化距離最小的是拉托維亞，澳大利亞、英國、荷蘭、美國與我國的文化距離都比較大，主要反映在傳統(tǒng)價值觀和個人價值觀兩個方面。

3.主要控制變量。引力模型中的主要控制變量為GDP、人均GDP、地理距離、相同自貿協(xié)定4個。其中：（1）地理距離（DIS）表示國家間地理上的距離，通常反映了兩國之間的運輸成本，距離越遠，運輸?shù)某杀揪驮礁?，運輸風險就越大。由于服務貿易的特殊性，其提供的服務屬于無形產品，因此地理距離對其阻礙作用可能會減小，地理距離單位為千米，數(shù)據(jù)來源于法國研究與國際信息中心CEPII地理距離數(shù)據(jù)庫。（2）是否屬于同一自由貿易組織（FTA）表示該國家是否與我國屬于同一貿易組織。是否屬于同一自由貿易組織對貿易關系是否密切有著重要的影響，因此在本研究中，將其設置為啞變量，若屬于同一自由貿易組織，取值為1；若不屬于，取值為0。

（三）數(shù)據(jù)與樣本來源

1.數(shù)據(jù)來源。本研究的因變量為我國對16國的服務貿易出口額，數(shù)據(jù)來源于聯(lián)合國服務貿易數(shù)據(jù)庫，自變量為我國與16國的文化距離指數(shù)，數(shù)據(jù)來源于WVS官網，控制變量為我國與16國的地理距離，數(shù)據(jù)來源于法國研究與國際信息中心，GDP、人均GDP、相同貿易協(xié)定3個控制變量的數(shù)據(jù)均來自世界銀行數(shù)據(jù)庫。

2.樣本來源。本研究根據(jù)變量數(shù)據(jù)的可得性，選擇了WVS問卷調查數(shù)據(jù)和聯(lián)合國服務貿易數(shù)據(jù)庫共同覆蓋的16個國家2000-2014年共15年間我國服務貿易出口的面板數(shù)據(jù)進行實證驗證，16個樣本國家分別為：澳大利亞、比利時、捷克、愛沙尼亞、匈牙利、意大利、拉脫維亞、荷蘭、波蘭、羅馬尼亞、新加坡、斯洛伐克、斯洛文尼亞、瑞典、英國和美國。共得240個有效觀測樣本，樣本國家分布于亞洲、歐洲、北美洲和大洋洲。

四、檢驗結果及討論

（一）數(shù)據(jù)的描述性統(tǒng)計

本研究各變量描述性統(tǒng)計分析結果見表4。

表4顯示，我國與16國之間的文化障礙度差異較大，文化障礙最小的國家最小值為1.64，最大值為3.22，差異達到1.58。此外，我國對16國的服務貿易出口額的總體差異較大，最小值為1.25，最大值為6.15，說明本研究選取的服務貿易出口額分布較為分散。國內生產總值從5.74到9.24，人均國內生產總值從0.17到6.77，說明選取的貿易伙伴國經濟水平發(fā)展和人均購買力差異較大。均值比較顯示，地理距離、GDP、服務貿易出口額、文化距離四個變量與其他變量相比較高，反映出變量數(shù)值分布分散，有利于提高模型的擬合優(yōu)度。

（二）回歸模型分析

我們將我國對16個國家的服務貿易數(shù)據(jù)代入擬回歸分析，并用最小二乘法對模型進行估計，結果見表5。

為保證模型檢驗結果，本研究對模型進行了多重共線性的檢驗和相關性檢驗，以保證結果的有效性。我們通過方差膨脹因子（VIF）來檢驗變量之間的依賴程度，從表5中可以看出，各解釋變量的容差均大于0.1，各變量的膨脹因子（VIF）均在10以下，因此數(shù)據(jù)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

從表6中可以看出，模型的擬合優(yōu)度達到了0.864，說明了模型的解釋力達到了80%以上，模型對樣本觀測值擬合度較高，另外在DW（Durbin-Watson）檢驗值為1.921，約等于2，說明模型中的殘差服從正態(tài)分布，殘差不存在自相關。

表7顯示，F(xiàn)檢驗統(tǒng)計量的觀測值為297.697，對應的值p接近0，因此F值在1%的顯著水平內顯著，因此可以判斷，本研究中解釋變量對被解釋變量有顯著影響，線性關系顯著，確定可以建立線性關系模型。

將我國對16個國家的服務貿易出口額數(shù)據(jù)代入擬回歸分析，并用最小二乘法對模型進行估計，結果見表8。endprint

（三） 討論與分析

分析結果可以看出，各解釋變量對被解釋變量有著顯著的影響：

1.文化距離指數(shù)（CUL）回歸系數(shù)為-0.223，文化距離指數(shù)對我國服務貿易出口（SE）呈現(xiàn)顯著負向影響，說明與我國文化距離越大的國家，我國向其出口服務貿易就越困難。在其他變量不變的情況下，文化距離每下降10%，我國服務貿易出口流量則上升2.23%。說明文化距離確實對服務貿易出口有較為重要的影響，越是與我國文化差異大的國家，就越難向其出口我國的服務貿易。這恰好印證了彭氏框架中基于制度的觀點（institution-based view，IBV），其中將文化歸為非正式制度，認為文化距離的擴大會增加兩國貿易的不確定性，從而對貿易產生阻礙。在提供服務貿易的過程中，文化差異可能會增加交流溝通的困難，從而增加貿易的成本，降低我國服務貿易出口流量。

2.貿易伙伴國國內生產總值（GDP）、人均國內生產總值（PGDP）與我國服務貿易出口（SE）回歸系數(shù)分別為1.070和0.180，對我國服務貿易出口呈顯著正向影響，說明對象國經濟規(guī)模越大，國家人均購買力越強，則我國服務貿易出口流量就越大。但服務貿易伙伴國的經濟規(guī)模的影響更大，這也說明經濟規(guī)模越大的國家，對于服務貿易的需求也就越強烈。

3.我國與服務貿易伙伴國的地理距離（DIS）回歸系數(shù)為-1.398，貿易伙伴國的地理距離對我國服務貿易出口呈顯著負向影響，表示與我國地理距離越遠的國家，在服務貿易出口的過程中的成本和風險也就越高，對服務貿易的需求就會減少。

4.兩國是否屬于同一自由貿易組織的回歸系數(shù)為0.375， 對我國服務貿易出口呈顯著正向影響，說明當兩國屬于同一自由貿易組織時，會更有利于我國服務貿易出口。

五、結論與啟示

研究結果顯示，文化距離指數(shù)回歸系數(shù)為-0.223，文化距離指數(shù)對我國服務貿易出口（SE）呈現(xiàn)顯著負向影響，說明與我國文化距離越大的國家，我國向其出口服務貿易就越困難；在其他變量不變的情況下，文化障礙度每降低10%，我國服務貿易出口流量則上升2.23%，說明克服文化障礙對服務貿易出口有較為重要的影響，否則，越是與我國文化差異大的國家，就越難向其出口我國的服務貿易。

就我國服務貿易出口如何克服文化障礙，擴大對外服務貿易的增長，本研究得到以下啟示：

1.由于服務貿易產品無形性這一特殊性質，在服務貿易出口的過程中會比貨物貿易出口產生更多的文化交往和摩擦，這就要求服務貿易供應商不僅要對貿易伙伴國的經濟情況、市場需求、發(fā)展空間等客觀情況進行考察，也要對貿易對象國的國民文化、國民價值觀、消費偏好等主觀因素了解分析和充分調研，提供符合貿易伙伴國需求的服務產品，提高貿易伙伴國對我國出口服務貿易產品的接受度。

2.除了要深入了解貿易國不同文化之外，應加強對我國文化的傳播力度，中國文化相對于西方文化而言有著很強的獨特性，有效的搭建文化交流平臺，促進人文交流，向貿易國提供充分了解中國文化核心價值觀和魅力的機會，加強中外交流合作和互聯(lián)互通，避免文化誤解和信息不對稱而帶來的負面效應。

3.由于文化和制度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因此在服務貿易出口的過程中，應了解貿易伙伴國的法律法規(guī)體系，并完善我國的法律法規(guī)體系，從宏觀戰(zhàn)略層面上減少文化差異對服務貿易出口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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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Cultural differences between countries affect service trade greatly. Based on the Inglehart′s Culture Dimension Theory and adopting the WTI cultural barrier measurement， this study measures the degree of cultural barrier of China with sixteen trade partners and the impact of cultural barrier on China′s service trade export flow by the use of extended gravity model. The study found that the higher the cultural barrier index is， the less the service trade flows. The cultural barriers index decreasing by 10% could lead to the service trade flow increase by 2.23%. China is in the critical transitional period from sizable to powerful service trading country. Therefore， the enhancement of cultural exchange and removal of cultural barriers between China and its trade partners will help China build the image of powerful service trade country and promote the development of Chinese politics， economy and diplomacy.

Key words：Cultural Barrier Index； service trade； gravity model； export flow

（責任編輯：嚴元）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