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霞
淺談趙樹理“多少失去了當年青春潑辣的力量”之因
——以其前后期創(chuàng)作轉變?yōu)樽C
王 霞
在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的文學思潮中,農村生活題材的小說占據(jù)著主要地位。趙樹理作為代表,引領“山藥蛋派”進行著文學創(chuàng)作,以其農民身份,為農民寫作。他站在大眾關涉的立場上進行創(chuàng)作,寫出“問題小說”。然而,就其后期的創(chuàng)作來說,卻不同于前期的立場,頗有不再解決農民生活中的實際問題,而是轉向文壇的意味。在對他后期作品的評論中,孫犁一言:“多少失去了當年青春的潑辣的力量”值得玩味。
趙樹理 其土欲故 讀者對象 時代背景
“我不想上文壇,不想當文壇文學家。我只想上‘文攤’……”這是趙樹理一生的追求,也是他創(chuàng)作的緣由。他前期所寫作品,展示他所看到的農村生活和現(xiàn)狀。但后期的趙樹理,大抵與孫犁口中的描述一致。孫犁在文章《談趙樹理》中:“他的創(chuàng)作遲緩了,拘束了,嚴密了,慎重了。因此,多少失去了當年的青春潑辣的力量?!睆乃那昂笞髌穼Ρ戎?,也不難論證。作為問題小說的一個代表,以社會主義現(xiàn)實主義的創(chuàng)作方法,書寫著農民,在他幾十年的創(chuàng)作生涯中,到底經(jīng)歷著怎樣的變動,讓他的作品不復當年模樣?
對于花木,柳宗元說“其土欲故”。談及趙樹理,也是如此。一方面,農村長大的趙樹理,在參加革命以前,家庭是貧下中農,因此摸得著農民的底。再之,抗戰(zhàn)勝利之前,趙樹理帶著他的一支舊筆,幾張破紙走進抗日行列,做過機關駐地的群眾工作。他同身邊的戰(zhàn)士、群眾休戚與共。他要寫的人物,要講的故事,就在他的眼前。他們每個人的環(huán)境、思想和那思想所支配的生活方式、前途打算,他無所不曉。因此,一切得心應手,唱出了時代的歌謠。
可是,伴隨著抗戰(zhàn),土改,解放戰(zhàn)爭的勝利,趙樹理離開了鄉(xiāng)村,來到了城市?!八c魚”之間的供求就這樣瓦解著,被移置到另一處地方的趙樹理,沒有了親身的體驗與接觸等于失去了創(chuàng)作之源,自然也寫不出更生動的力量,即便是經(jīng)久醞釀的詞句,也失去了最本真的價值。他自己也說:“真正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脫離實際,脫離群眾?!边@樣前后環(huán)境之對比,不難看出,作者“多少失去了當年的青春潑辣的力量”也是于情理之中的。
讀者對象的變化,也讓他的作品不堪一擊,失去力量。無論是他自己預設的、還是客觀存在的讀者對象,應該都是變化了的。就他而言,他在《老定額》中對農民在暴風雨前搶收莊家的火熱場面傾注了全部熱情,對勞動者、勞動過程和勞動本身進行贊美,對作為主旋律的“批評公社制下大隊干部靠定額來刺激生產”輕描淡寫。再到后來的《套不住的手》、《實干家潘永福》等等,在這些文章中,趙樹理不再是像以前一樣對現(xiàn)實“問題”進行深入分析,而是轉向“文壇”,脫離其原有的農村本色。
以客觀存在的讀者對象來談,趙樹理自己也做過調查,他發(fā)現(xiàn)全國真正喜歡看他小說的人群,主要是中學生和中小學教員,真正的農民并不多。這樣的調查結果讓他大失所望,當一個作家的思維、想法被現(xiàn)實無情抽打時,又如何能寫出打動人的話語,他筆下的文字自然就失去了力量。讀書對象在發(fā)生著變化,引用艾布拉姆斯的“文學四要素說”來看,在四者相互作用的有機整體中,作為創(chuàng)作主體的作家,又怎么可能做到忽略閱讀主體這一要素而保持不變呢?
沒有任何一部文學作品,可以脫離時代而不朽。所謂“時勢造英雄”,前期的趙樹理恰逢其時,自然是一路順風順水。而后來的政治時局變化,“時勢”便消失殆盡了,不隨其變化的“英雄”,自然不能造就輝煌。
趙樹理雖然渴望社會主義建設取得圓滿成功,可內心并不認同那些嚴重傷害農民利益的種種措施,尤其是一些領導搞“高指標、浮夸風、共產風”的情況。面對這樣的問題,他不斷地反映、嘗試。而就是這樣的“固執(zhí)”讓他越來越跟不上時勢,在其他人眼里,他不僅不接受國家意識形態(tài)的“熏陶”,反而愈發(fā)地疏遠、背離。由于國家意識形態(tài)對文學作品的規(guī)范,經(jīng)歷1959年中國作協(xié)內部的批評后,趙樹理的創(chuàng)作就開始變化。以至于在作品《鍛煉鍛煉》中,面對農村處于饑餓邊緣、以權壓人的嚴峻的現(xiàn)狀,作品最終進行忽略,以大團圓結局告終。趙樹理在其文革時期寫的第一份檢查材料《回憶歷史 認識自己》中提到,他在后來的八年時間里能夠回憶起來的文章大致有十來篇,其中提到了作品《靈泉洞》上半部,他提出該作品是寫歷史故事的,是響應大躍進號召寫的,而文字后的批注則是重點——“每個作家都寫,而我一般是不寫歷史題材的”。這算是對他寫作時無可奈何的又一佐證。在這幾部作品中,其中一多半是“半自動”寫的。所謂半自動,即是他非自愿、“趕任務”趕出來的產物。
當政治對文藝的包容很廣的時候,趙樹理的問題小說便是一個時代的方向;但當這種包容無法繼續(xù)時,同樣的創(chuàng)作也難以立足。這樣的背景下,任何一個作家都會有自己的“身不由己”,更何況是趙樹理呢?失去了自由的創(chuàng)作,如何重拾昔日的力量?無論是“其土欲故”,還是讀者變化,抑或是背景所迫。都讓趙樹理難以不失當年的青春力量。不管是主觀造化,或是客觀使然,凡事總歸有因有果。但無論如何,我們都無法忽視他在文學史上發(fā)出的光芒。文學的魅力如此,創(chuàng)作總是可以將人的一切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1]趙樹理.趙樹理文集[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
[2]黃修己編.中國文學史資料全編現(xiàn)代卷·趙樹理研究資料[M].北京:知識產權出版社,2009(11).
[3]郭文元.失敗的神祗——論趙樹理后期的小說創(chuàng)作[J].寶雞文理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5(05):59~61.
(作者單位:西華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