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瑤
摘 要:在中國當代文壇上,無論是有關知青的反思,還是新現(xiàn)實主義的尋根文學,王安憶都是特殊的一位,無法忽視。都市情懷是一種有別于鄉(xiāng)村的在城市經(jīng)濟、政治下獨特的思想感情和生活體驗。而上海這座城市是王安憶作品中重要的根基。上海是個商業(yè)氣息非常濃厚的城市,在王安憶的筆下,對待上海是一種對世俗的眷戀、懷念,是一種對上海女人的欣賞,是一種即使經(jīng)歷孤獨、漂泊卻依然對生活充滿希望。她的作品凝聚著自己對女性與城市關系的契合、“文學是人學”的回歸這樣特殊的感情。
關鍵詞:上海 都市情懷 王安憶
一、王安憶小說的都市情懷的特點
王安憶的小說對歷史政治進行了有意地疏離與回避,她認為在小說里體現(xiàn)的應是具體、充分的生活場景。她的作品無視外界政局變化、時代變化,只關注自己的生計,與外界的緊張形成對立,從容有余,字里行間中透露著對日常生活的眷戀與懷念,體現(xiàn)出濃濃的人情味。如《妹頭》里對上海特有的口頭語言的關注,《長恨歌》中不少對服飾的描寫。上海的時裝潮,是靠了王琦瑤她們來體現(xiàn)的。競選“上海小姐”時需穿旗袍裝、西洋裝、結婚禮服三套,王琦瑤用一身紅和一身翠來領出最后的那一身白:“白色的婚服終于出場了,康乃馨里白色的一種退進底色,紅色的一種躍然紙出,跳上了她的白紗裙?!雹倏梢哉f衣服也是王琦瑤“三小姐”桂冠的重要底色,處處可見衣服的身影,衣服的變化也能更好體現(xiàn)王琦瑤的性格及其變化過程。用衣服來體現(xiàn)上海從過去到現(xiàn)在的變化,也就反映了上海市民的心理變化??梢哉f,服飾成就了王琦瑤的一生,見證她的青澀、輝煌與成熟、隨遇而安。王安憶用大量筆墨描寫王琦瑤們的服飾,執(zhí)著地寫著上海普通事物,傾注著對上海深沉的愛與眷戀。
王安憶所塑造的女性形象,雖然都各有百態(tài),但足以代表了上海這一座獨特的城市。而精明、果敢的女性形象讓人印象深刻,上海女人務實、精明、會算計,有頭腦,有自己的小算盤,這也是社會、經(jīng)濟所造就的。所以,在她的作品中,大多女性都有強烈的自我意識,努力生存,她們像帶刺的玫瑰,不再只有逆來順受,而是會創(chuàng)造生活。而上海是個特殊的城市,受商品經(jīng)濟的影響,商業(yè)氣息濃厚。王琦瑤用金條渡過難關;《富萍》里的老婆婆在困難時期與大姑子大姑夫合伙開鋪子、入股,每一季按利潤分成;《米尼》里的米尼的外婆是個精明的女人,克扣給孫女的生活費,一輩子都在與金錢的計較中。
讀王安憶的小說,你會發(fā)現(xiàn)有一個共同點:好多作品中的主人公都是經(jīng)歷漂泊生活,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無所依存,但最終都不抱怨、不放棄,過上了自己想過的生活。這就是王安憶對上海的感情:即使經(jīng)歷傷痛,但仍舊充滿希望,苦難只是考驗,最終都是溫暖的。如《長恨歌》里的王琦瑤,從土生土長的弄堂女兒,到離開父母去同學家住,成為“三小姐”后住“愛麗絲”公寓,到李主任死后到外婆家,最后返回上海與嚴家?guī)熌缸鲟従佣冗^自己的后半生。似乎王琦瑤居無定所,不知道哪里是她的歸宿,事事都要靠自己,沒有半點依靠,就連她唯一的女兒最后也要離開她隨丈夫去美國。她總是一個人,一個人走,一個人來,所以才會獨居時被小偷殺害。她雖是孤獨的,但她從不放棄生存,她總是會找出繼續(xù)下去的路,她總會使自己過得很好,即使再落魄,也要收拾自己,也會從不濟的日子里找到一絲溫暖。這就是王安憶想要告訴我們的:你所想要的,生活最終都會給你,所以你要心懷希望,不要放棄。王安憶對上海,總是帶著熱眼的希望,帶著豁達的生機。所以,她筆下的上海,大多都有一種包容性。你來或者不來,它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來,它張開雙手歡迎你;你走,它就默默站到那里。富萍就是這樣,上海這座城市最終接納了她,王琦瑤、米尼等主人公都離開過上海,無論回還是不回,上海如母親般抑或等待歸來,抑或接受離家的孩子出走,具有很大的包容性。
二、王安憶小說產(chǎn)生都市情懷的原因
王安憶是一位小說數(shù)量頗豐、風格流派多變的作家,其小說的根基大多都在上海這座城市,她寫上海普通人物的千姿百態(tài),她寫承載上海市民情感的載體——弄堂里的上海人的衣食住行,她寫上海從過去到現(xiàn)在的方方面面的變化,她寫有獨特風韻的上海女人。從文字中不難看出她處處流露出對上海的眷戀,對上海有說不完道不盡的情感,本文從王安憶自身經(jīng)歷、社會環(huán)境變化和文學自身傳統(tǒng)的繼承三方面對其進行分析。
其實王安憶并不是出生于上海的,她是周歲后隨父母遷居于上海的。其父王嘯平曾被授予少校軍銜,是劇作家,在上海人民藝術劇院任導演,其母是中國現(xiàn)代著名短篇小說家——茹志鵑。可以說家庭環(huán)境對王安憶走上文學創(chuàng)作道路也是有一定的影響的。她是周歲后遷居上海,難免會有“外鄉(xiāng)人”的感覺,而且年齡小,父母因忙于各自的工作而對她的照顧不是很細致,所以她有一種孤獨、陌生,甚至自卑的感覺,但她并不因此對上海排斥,而是以一種積極的姿態(tài),熱眼觀察上海的一草一木、一人一情。再者,也與其自身的性別有關,身為女性,自然關注女性,并且比男性觀察得更仔細,情感更細膩,也觀察到男性不太注意到的地方。
可以說王安憶所處的那個時代是中國動蕩不安、千變萬化的時代。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中國并不是一帆風順地走上繁榮,其間也經(jīng)歷種種磨難與考驗。而對王安憶影響大的莫過于1955年的上山下鄉(xiāng),在毛主席的“農(nóng)村是一片廣闊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為的”“知識青年到農(nóng)村去,接受貧下中農(nóng)的教育,很有必要”的號召下,王安憶十五歲去安徽下鄉(xiāng),這對她的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其作品《69屆初中生》用雯雯的眼光看世界,經(jīng)歷了反右派、“文化大革命”等幾次重大事件,表現(xiàn)出知青在返城的浪潮中回到上海之后的苦悶與無所適從;掀開知青文學篇章的《本次列車終點》中道不盡的是“上海是回來了,然而失去的,卻仍失去了”的無可奈何與傷痛。再到之后,隨著國家政局穩(wěn)定、政策的支持,上海人的各方面有了很大發(fā)展,服飾、生活習慣、出行、思想觀念等的變化也出現(xiàn)在王安憶的小說中。
上海一直都是文人描寫的對象。19世紀末韓慶邦的《海上花列傳》寫清末上海妓女生活,包含了當時各界的社會層面,掀開了海派小說的序幕。接著由清末民初言情小說發(fā)展而來,20世紀初在上海形成的,得名于“卅六鴛鴦同命鳥,一雙蝴蝶可憐蟲”的寫才子佳人的愛情小說的鴛鴦蝴蝶派、第一代“海派”代表人物張資平等,到40年代茅盾的《子夜》,也是用階級分析法描寫了上海各個階層不同人的生活等,再到“孤島文學”的頂峰——“海上傳奇”女子——張愛玲的“冷眼看世界”,將自己隔絕于世界之外的著重表現(xiàn)上海里的兩性心理,尤其是女性心理,不動聲色描寫港滬人物的變態(tài)扭曲,觸目驚心。再到王安憶的筆下,上海又成了另一番場景,小人物的悲歡離合,普通人情的細枝末節(jié),用女性寫一座城,女性對生存的堅韌,寫上海的變遷及它的包容,令人佩服。
三、王安憶小說都市情懷的意義
研究王安憶小說的都市情懷,有女性與城市關系的契合、“文學是人學”的回歸兩方面的意義。似乎是每個城市都有它的記錄者。西安有陳忠實,北京有老舍,天津有馮驥才……而在描寫上海這座商品化城市中,王安憶無疑是最突出的。但王安憶寫城市,和別人是不一樣的。她用一個女人的一生來寫城市的變化,但多以女性生活為主,淡化政治、經(jīng)濟,她以女性視角為切入點,塑造了一批批雖表面柔弱但骨子里勇敢、不屈于命運、不甘心的女性形象。她證明了女性在城市通過自己的努力使自己過自己想過的生活。這些人物包括無論怎樣都會讓自己生存下去的王琦瑤,飛蛾撲火式的勇于追求自己愛情的阿三,就算生活對自己再不濟也永懷初心而使自己獲得幸福的郁曉秋,努力使自己成為真正上海人的富萍,還有米尼、妹頭……她們愛就愛了,不會后悔,可以被人罵,但不會放棄生活;而在王安憶的作品中男性角色似乎被弱化或是反面角色,而父母形象也不是那么出彩,唯獨女性形象光彩照人,使人印象深刻。她們通過自己的努力證明:女人可以靠一己之力在城市中過得很好!感謝王安憶,塑造了充滿頑強生命力的女性形象。
王安憶雖然寫普通人在生存過程中遇到的不幸與傷害,如郁曉秋的不受人待見、遭人拋棄,富萍在開始到上海時受到的白眼,阿三執(zhí)著卻無望的愛情,王琦瑤的孤單,這些似乎就在你我他的身邊,但經(jīng)過個人的不斷努力,郁曉秋最終獲得幸福,富萍最終成為上海人,阿三得到了自己熱烈的愛情,王琦瑤將人生酸甜苦辣都嘗個遍,也不枉來這一遭。這些故事,結局都是圓滿的,可見王安憶看待上海的眼光是溫暖的,筆下的上海是生機勃勃、充滿希望的。這些故事,其實給我們帶來生活的啟示,帶來繼續(xù)生活的動力,帶給我們希望。這或許也就是文學的力量!并且,王安憶在描寫自己筆下的主人公時,無論她們做出什么樣的選擇,她都不予評判,是好是壞都自己承受,從而使“文學是人學”邁入更深層次。
① 王安憶:《長恨歌》,??诔霭嫔?004年版,第231頁。
參考文獻
[1] 孫琨.洞見海上繁華,寫就都市精髓[D].山東大學,2012.
名作欣賞·下旬刊2017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