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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家窯村的廟

2017-12-05 09:03馬云洪
作品 2017年10期
關鍵詞:厚道芳菲

文/馬云洪

馬家窯村的廟

文/馬云洪

馬云洪湖北荊門人,現(xiàn)居東莞。1988年開始發(fā)表小說,迄今在《作品》 《芳草》 《散文》《清明》 《天涯》 《芙蓉》 《花城》等刊物發(fā)表小說散文200萬字,曾獲首屆廣東青年文學獎、首屆林語堂小說獎等獎項。

馬本份的小學時光差不多是在廟里度過的。

廟是村里的關帝廟。不大,五間民房的規(guī)模,但規(guī)制卻完全不同。首先是門臉,就比普通民房規(guī)矩得多,也高大得多。廟門上面的兩邊有翹角,翹角上面蓋的是整齊的布瓦,門楣上有些磚雕,高兩丈有多,人們仰望時會無端產(chǎn)生巍峨肅穆的感覺。廟堂的正中間,是關帝爺?shù)哪嗨芟瘢甙顺叨?,腰圍起碼有六尺,紅臉美須,相貌堂堂,握著青龍偃月刀,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馬本份和村莊所有的人對這個泥塑像都很敬畏。

塑像的后面廟的后院。教室就建在那里。

馬本份上小學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早期,那時候廟里沒有和尚了。和尚去了哪里?沒有人知道。把廟后房屋的雜物清理出去,再讓村里的木匠打了幾十副桌椅板凳和一塊漆了黑漆的大門板作為黑板,同時在廟門口掛一塊馬家窯村小學的牌子,于是馬家窯村的第一間小學就草草開張了。

馬家窯村小,地僻,人窮,只能辦一間這樣的學校。

馬本份就是這個時候發(fā)蒙讀小學的,他是這所小學的第一批學生。

每天和馬本份一起上學的,還有他的堂弟馬厚道。他們讀一個班。他們每天很早起床,一起到野外打一筐豬草后,就趕緊吃早飯;吃完早飯就飛快地往學校跑。學校離他們家有兩里多路,中間經(jīng)過許多田疇、一個小山坡和一條小河。小河上面搭的是兩塊長條形的石板,已經(jīng)磨得光滑可鑒。橋的一頭還豎了一塊碑,上面記載著捐資人捐資修橋的功德。過了橋,再走過一個堆滿墳包的亂墳崗,就到了學校。經(jīng)常的情況是,馬厚道在前面跑,馬本份在后面跑。馬本份看到馬厚道的書包把他的屁股打得拍拍作響。這個鏡頭幾乎讓馬本份記憶了一生。

他們在廟里讀語文、學算術,還上軍體課和音樂課。教這些課的是一對從城里下放的右派夫妻,他們是哪里人,馬本份不知道。據(jù)說他們都很有文化,是省城人。

馬本份在廟里學了很多文化。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九九八十一。這是算術。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貧家張大爺,身上有塊疤。這是語文。他們還唱歌,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公社是根長青滕,社員都是向陽花。他們的軍體課在關帝廟外面的空地上,投手榴彈,刺紅纓槍,當然也走正步,喊一二三四。有時候高興了,老師還帶他們喊“提高警惕,保衛(wèi)祖國,要準備打仗”。這個建在廟宇里的小學給整個村莊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生機。

除了上面的課程外,他們還上政治課。念報紙,讀大批判文章。有時候是批林批孔批走后門,有時候是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有時候則是批男尊女卑,評法批儒。還有一陣子,他們學習小靳莊。馬本份不知道小靳莊是什么意思。學習完了,老師教他們寫詩歌,好的詩歌,貼在關公像背面的照壁上,供別人瞻仰。馬本份有幾首詩歌上了墻。馬本份很得意。

他們還開門辦學,農忙時幫生產(chǎn)隊鋤草,翻地,拾牛糞。他們鋤草老把禾苗誤傷了,社員們不滿意,說他們幫倒忙。他們翻地不到三寸,社員們還得重來,有怨氣。雖然如此,他們還是一次又一次地幫助生產(chǎn)隊做農活。生產(chǎn)隊長說,這是毛主席讓他們來的。既然毛主席發(fā)話了,社員的怨氣就小多了。只有他們將拾到的一筐筐牛糞送到地里去的時候,社員們臉上才露出笑容:這才是正經(jīng)事。

有時候,老師也應景地給他們講一些歷史知識,講儒家和法家,講孔老二,商鞅變法,秦始皇,講得多的還是三國故事,三國故事里主要講關公。這是全校學生都喜歡的唯一的一門課。

男老師給他們上語文課算術課,大約他的文化更多些,他戴著眼鏡。女老師給他們上唱歌課和軍體課。她年輕些,而且比男老師有活力。其他的課都是以男老師為主,女老師為輔。他們干得很賣力,不像在大田里做農活那樣笨拙了。

這些課馬本份學得很好,但馬厚道學得一般。兩個老師都喜歡馬本份,都不太喜歡馬厚道,嫌他學習不好,腦子笨,上課老睡覺,還懶。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馬本份會從這所小學讀到畢業(yè)。

但后來出了點事。大約是在四年級下半年,關帝廟塌了。那年的秋雨特別多,村里人叫連陰雨。下連陰雨的時候,村里到處都是泥濘,十分難走。下雨的時候,廟的正堂漏雨,后面的教室也漏雨。正堂里漏雨沒有管,于是關公的塑像上老是有一條一條的水痕。有的雨痕從關公的眼睛上往下流,一直流到腳下,像關公的眼淚。后屋漏雨的時候,老師和學生就挪動桌凳,避雨,用木盆子接,接滿了往屋外倒。后來天晴了,他們又能安心上課了。那天恰好他們上軍體課,在關帝廟外面的空地上走正步,喊一二三四,喊提高警惕保衛(wèi)祖國要準備打仗。他們眼前的關帝廟突然像一個老人支撐不了身體一樣慢慢地塌了下去。老師和學生看得清清楚楚。幸好他們在外面上課。女老師連忙清點人數(shù),除了馬厚道外,其它的人都在。這時女老師突然記起馬厚道因為肚子疼請了假,估計他正趴在教室的課桌上睡覺。女老師讓學生呆在外面的場地不許動,自己飛身跑進廟里。后面的教室沒塌,女老師松了一口氣,但她卻沒有找到馬厚道。后來有人在正堂廢墟下面發(fā)現(xiàn)了馬厚道。人沒死,殘了。至于馬厚道為什么在廟塌的時候出現(xiàn)在關公塑像的下面,沒有人知道;后來馬厚道也沒對任何人說出其中的原因。

后面的房子雖然沒有塌,卻被認定為危房。于是使用不到五年的馬家窯村小學就此廢棄了。

馬厚道成了瘸子,額角上還留了一塊大疤痕,不上學了,留在家里給生產(chǎn)隊放牛,每天掙三個工分。

馬本份轉學到了鄰村,繼續(xù)讀書。

八年過去了,馬本份成了馬家窯村有史以來第一個大學生。

相比上課,馬本份更喜歡泡圖書館。他坐在圖書館最暗的角落漫無目標地讀書。至于讀書的內容,逮到什么就讀什么。在四壁都是書籍的圖書館里,他就像阿里巴巴進入了四十大盜藏寶的山洞。因為讀的是中文系,他讀得最多的還是文學書,詩歌、散文、小說。他不喜歡歐美作家寫的東西,也不喜歡現(xiàn)代派、意識流,黑色幽默,認為那些東西都太玄了,不是正經(jīng)的東西。總體上來說,馬本份是一個現(xiàn)實主義者,他的碗是用來吃飯的,他的床是用來睡覺的,他的幻想是現(xiàn)實的延續(xù)。他讀蘇聯(lián)衛(wèi)國戰(zhàn)爭時期的小說和散文。他喜歡《這里的黎明靜悄悄》《后來發(fā)生了戰(zhàn)爭》《貝加爾湖啊,貝加爾湖》。讀得多了,他就嘗試著寫,寫了兩年,稿紙用了一麻袋,換來的卻是一封封退稿信。他有些氣餒了,覺得自己不是搞創(chuàng)作的材料,從此就斷絕了做作家的念頭。

有一天,他在書本上看到了一個關帝廟的圖片,跟馬家窯村的關帝廟一模一樣。于是他迷上了佛教。大乘、小乘、偈語;身是菩提樹,心是明鏡臺。他經(jīng)?;貞浧鹚x小學的那個關帝廟,想起他的堂弟馬厚道。他想如果馬家窯村那時候有一個正規(guī)小學,他們就不會在關帝廟上課;如果不在關帝廟上課,馬厚道就不會成瘸子。馬厚道如果沒被砸斷腳,說不定他現(xiàn)在也坐在大學的課堂里。但這一切都是想想而已。其實發(fā)生事故的那一天,馬厚道根本沒有肚子疼,而是他頭一天沒有睡好覺。他請假只不過是補瞌睡。頭一天晚上,馬厚道幫家里磨了大半夜的豆腐。他想如果當時揭穿馬厚道的把戲,老師一定不會準他的假。如果馬厚道和他們一起在外面上軍體課,他就不會成瘸子。

想到這些,馬本份有時候就十分后悔,仿佛馬厚道的瘸子是他造成的。

既然是村里的第一個大學生,以后有能力的時候,一定幫村里做些什么,比方說修一所小學校,讓孩子們不再在廟里讀書。

馬本份把讀閑書的興趣轉成了建筑方面,他要為今后修學校做準備。

關于建筑方面的學問,中文系的教材里不會告訴他的。中國古典詩文里雖然有無數(shù)的亭臺樓閣,而且美輪美奐的,但卻不能給馬本份帶來半點實用知識。于是馬本份從建筑的基本知識入手,他讀《建筑學基本概論》,讀不懂,硬讀;還是讀不懂,他就動手抄書。這樣過了半年,他有點入門了。倒是專業(yè)課方面,由于下的功夫不夠,只能勉強混一個及格。后來當他讀了梁思成、林徽因寫的《中國建筑史》《中國建筑和藝術》《建筑營造法式》之后,他才算真正入了門,而且越來越喜歡這門課程。他向學校打報告,希望能夠轉到建筑系,但學校不同意,因為沒先例。一個文科生想轉到讀工科,似乎沒有資格。于是他就身在曹營心在漢地度過大學四年時光。

馬本份在大學三年級的時候碰到了他后來的妻子,一個哲學系的學生,有著非常出眾的思辨能力。本來他們是沒有交集的。馬本份上圖書館有一個習慣,就是先用一摞書霸占一個大桌子,然后心無旁騖坐在那兒讀書做筆記。哲學系的女學生周芳菲很禮貌地向他借地方閱讀,然后他們就共用一張圖書館角落的一張桌子。一來二去就熟了。后來這張桌子就為他們專門之用。不知哪一天,也不知是誰提出了在校園內走一走的建議,后來這個行為就成了他們從圖書館出來之后的既定功課。他們從圖書館出來,沿著林陰道往東再往北走一個大圈。校園里布滿了桂花的香味和毛竹的清芬。他們的心情很好 ,不知不覺中,四十五分鐘就過去了,他們也走到了女生宿舍。馬本份看到周芳菲走進了女生宿舍樓之后,就轉身回到自己位于西區(qū)五棟的男生樓。

他們談話沒有交集。馬本份談廟,談廟里的小學,談梁思成對中國建筑的貢獻,談建筑法式的種種;有時也談談佛,這些都是他從書中學來的皮毛,當然中間也有少量自己的體會,正不正確就不知道了。他從來不談中文,不談屈原和蘇東坡,也不談魯迅。他覺得相比于佛學和建筑,文學那點事就顯得輕飄飄的了。周芳菲呢,談哲學,從康德談到宗白樺,談《笛卡爾如是說》《純粹理性批判》。馬本份聽不懂周芳菲的話,但他很認真地聽,從不插話。他仿佛在聽著世外高人對他耳提面命。其實周芳菲也聽不懂馬本份所談的東西,她也很認真地聽。他為什么老談廟呢?廟里一定有他生命中不可擺脫的東西,她也覺得身邊的這個男生不簡單,于是兩人彼此感覺都很不錯。

他們在校園散步的時候手牽著手,像所有的情侶一樣。他們有一次甚至接了吻。不知是誰主動的,好像大家同時主動的,就像書上所說的水到渠成。這個動作讓他們長期所維持的平靜狀態(tài)突然間失去了平衡。他們感到非常美好。于是之后他們每一次散步都要加上這一個內容,作為保留節(jié)目。地點在桂樹的深處,有毛竹環(huán)繞的地方。兩年下來,他們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當馬本份在室友的要挾下不得不淺嘗輒止地講述他與周芳菲的故事的時候,室友表示了一致的反對意見,一個滿腦子康德笛卡爾的女人是絕對不會成為一個好妻子的。但馬本份根本聽不進室友的告誡。學問是學問,生活是生活,任何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女人都懂得這一點。他相信周芳菲也一定懂得這一點。

同樣地,周芳菲的室友也不滿意馬本份,單是名字,就土得掉渣。更何況,一個讀中文的,不正經(jīng)地學習李白杜甫魯郭茅巴老曹,老談廟,談佛,說得好聽,其實就是談和尚。他的前生一定是一個和尚。和尚有什么好呢?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大學生都是天之驕子呢!更何況是漂亮的女大學生?

總之,無論是馬本份的室友還是周芳菲的室友,都不看好他們。

但他們一直好了下來。

畢業(yè)的時間說到就到了。

別人都在上竄下跳找門路,拉關系。馬本份覺得沒那個必要,他照例每天泡圖書館?,F(xiàn)在他已經(jīng)整理了三大本關于建筑學的筆記,里面記載了關于結構力學、材料力學、地質力學、勘測設計、結構設計原理等方面的知識,他想到時候一定有用。他覺得學習這些東西比在中文系學的風花雪月要好得多。難怪這個社會整體上重理輕文呢,看來這還是有一定道理。

后來他無可無不可地拿著派遣證到省城的檔案館報了到。

周芳菲分配到了北京一家非常有名的事業(yè)單位。但她沒有去報到。她說不喜歡北京,那么北的城市,生活不習慣,又沒有一個熟人,有什么好呢?她在等待學校改派的通知。于是她也陪著馬本份一起上圖書館,繼續(xù)她的哲學學習,像一個熱愛學習的大一生一樣,過著三點一線的生活。

當馬本份問她為什么不去報到的時候,周芳菲說:“我在等一個人呢?!?/p>

這句話讓馬本份很感動。

他們走過校園里的桂花林蔭道、翠竹園、南湖岸,不知不覺來到學校的東門。按照慣例,馬本份要送周芳菲回女生宿舍的。但這回周芳菲說:“我有點餓了,能不能請我吃一點東西?”

“當然可以,我身上只有八塊錢了,這是我全部的家當。”

“我又沒要你請吃大餐。”

這樣他們就坐在學校東門外的小攤上吃了戀愛過程中的第一次飯。

每人一碗熱干面,兩塊臭豆腐干,外加一人一碗甜酒,熱干面兩毛五分錢一碗,臭豆腐干八分錢一塊,米酒一碗五分錢,總共花了馬本份七毛六分錢。

兩個人嘴上油乎乎甜津津的,他們吃得很開心。

這天晚上他們睡到了一起。不是在學生宿舍里,他們不敢;也不是在旅店里,他們沒錢。他們在翠竹園的密林深處度過了人生第一個甜蜜旖旎的夜晚。

其三,兼顧診斷性與前瞻性,改進傳統(tǒng)方法的事后性?;趦r值管理的高??冃гu估方法的另一個優(yōu)勢是可以融診斷性評估和前瞻性評估為一體。過去的教育評估注重診斷性評估(或者說終結性評估),即重在了解現(xiàn)實情況、發(fā)現(xiàn)存在的問題。而以價值為導向的教育評估方法,不僅可以進行現(xiàn)狀診斷評估,還可以進行具有前瞻性的“發(fā)展性評估”。高??冃гu估的結果可能出現(xiàn)三種價值狀態(tài),無論是哪一種評估結果在分析其功能和成本的基礎上都會給出高校當前運行狀態(tài)的診斷,這種結果代表了高校過去或者當前的價值水平。另外,該方法可對高校未來的發(fā)展狀態(tài)給出相應的預測性評估,對不同績效水平不同價值運行狀態(tài)的高校,提出有針對性的改進方案。

后來,為了紀念這個夜晚,他們把兒子取名為馬竹。

本來以為工作后生活會有所改變,但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

馬本份供職的市檔案館是個清水衙門,沒有宿舍。周芳菲后來改派留校當助教,這對她很相宜,可以發(fā)揮她口若懸河的優(yōu)勢。事實上,她沒有給學生上課的資格,她做得更多的是給教授打下手,頂多是批改學生的作業(yè)。學校后勤部門在學生宿舍找了一個單間權作他們的棲身之地。一切很不方便。晚上他們親熱的時候都不敢放肆,生怕被隔壁的學生聽到。很多時候弄得兩個人都興味索然,該高潮的時候只能發(fā)出拼命壓抑呻吟聲。這讓馬本份感覺很對不起周芳菲,好在周芳菲不以為意。半夜上廁所必須到公共衛(wèi)生間,經(jīng)常碰到學生在衛(wèi)生間里光著身子邊洗澡邊引吭高歌。公共走廊里一盞白熾燈泡成天沒精打采地發(fā)出昏黃的光亮,像渴睡人的睡眼,讓人無端地產(chǎn)生厭煩情緒。再有就是走廊成天都是濕漉漉的,一腳上去,滑哩滑嘰的,再好的心情走在這樣的路面上也會變壞。做飯也在走廊的盡頭,一生火,走廊里就煙霧繚繞,嗆得人喘不過氣來。

雖然日子過得并不如意,但馬本份在工作上做足了表面功夫。每天他第一個到辦公室,拖地,擦桌凳,然后到開水房灌水,送到每一個辦公室。做完這些,他的同事才懶洋洋地上班。正式上班的時候,他總是裝著勤學好問的樣子,向館里的任何人請教。雖然這些人并不專業(yè),大部分是市機關領導的七大姑八大姨,他們的文化水平從初中到大專不等。說起來,馬本份還是館里第一個本科生。漸漸地,馬本份的表現(xiàn)得到館領導和職工的認可。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年之后,馬本份和周芳菲的基本工資從五十八塊升到了七十二塊,加上雜七雜八,兩個人每個月有近兩百塊的收入。這一年,他們置辦了一個簡易書柜,一個燃氣灶,一輛半新的老式二八自行車,名牌,上海鳳凰的,馬本份花四十塊錢從別人手中買來的二手貨。他們還是買不起書,有時間了就到圖書館蹭書看,好在馬本份的借閱證沒有歸還。馬本份依然看建筑方面的書,看佛教方面的書,他對檔案業(yè)務不感興趣。周芳菲呢,依然看哲學方面的書,只不過平時說話沒有那么深刻了,更加生活化了。因為她懷上了馬本份的孩子。

懷上了孩子的周芳菲嗜睡,貪吃,行動遲緩,腦筋有時候也變得遲鈍起來。這讓她變得很不哲學,動不動就支使馬本份干這干那。馬本份喜歡這樣的周芳菲。這樣馬本份每天下了班就急匆匆地趕回來給她燒飯,變著花樣調節(jié)味口。

有一天晚上,夫妻倆閑來無事,找出家里的存折數(shù)數(shù)字,數(shù)來數(shù)去,上面只有五百八十二塊錢。周芳菲說,這樣的日子沒有盼頭,我們必須做出改變。怎么個改法?馬本份有點茫然。周芳菲說,我們中間心須有一個下海去掙錢。下海這個詞,在那個時候正當紅。

馬本份有些不愿意,說,單位正在考查他,正準備提拔他當副科長,而且單位的頭還讓他寫了入黨申請書。周芳菲沒有說話,只是嘆了一口氣。

第二天晚上,馬本份陪著周芳菲散步,走著走著,他們不知不覺地來到了學校最高建筑的頂層,這不是他們平時的路線。馬本份說:“我們怎么來到了這里?”“是我把你帶到這里來的,我想讓你看看這個城市。”于是兩人牽著手,望著城市的萬家燈火。

周芳菲說:“你說這個城市里燈火輝煌,有哪一盞燈是屬于我們的?!?/p>

“沒有一盞燈是我們的。”

“我們拼了老命考上大學,從農村來到城市,難道就是為了過現(xiàn)在的日子,掙的錢買鹽炒菜都不咸?!?/p>

這時馬本份突然想起了馬家窯村的廟,想起了他們堂弟馬厚道。是啊,如果我們只是換一個地方茍活著,還不如當初就不努力了。

周芳菲說:“我想了一夜,如果你不肯下海,我下,我不相信我們不能改變目前的生活處境?!?/p>

聽說腆著大肚子的老婆要下海賺錢,馬本份咬了咬牙,說:“我是男人,還是我下。掙錢是男人的本份呢。”

馬本份辦了停薪留職。

下了海的馬本份開始很不適應,每天都有些無所適從的樣子,經(jīng)常唉聲嘆氣。但三個月后,馬本份變得酒色財氣起來。每天都很遲回到周芳菲的身邊,還經(jīng)常帶著滿身的酒氣,很多時候他徹夜不歸。以前他從不打鼾的,現(xiàn)在他也打起了鼾。他學會了喝酒、打麻將、唱卡拉OK,泡酒吧,玩游戲,抱著陌生女人在舞池里轉圈。最主要的是學會了滿嘴跑火車地說大話。他很快就織出了一張關于生意的網(wǎng)絡。他經(jīng)常往廣州、海口這些地方跑,一去就是一個星期甚至更長的時間。主要是幫別人生意牽線,賺取一些中介費。很快他就辦起了一個公司,皮包型的。他的錢包就鼓了起來。周芳菲呢,每天例行公事地到哲學系的辦公室點卯,她也不開火了,吃飯就到食堂。她覺得又回到了學生時代。她不讀哲學書了,改讀育兒方面的書籍。

周芳菲生孩子的時候,馬本份正在??诟鷦e人談一宗房地產(chǎn)的生意。為了不讓他分心,周芳菲沒有告訴馬本份。

當馬本份開著學校老師中第一輛私人小車在校園兜風時,周芳菲內心充滿了自豪感。他們一家三口坐在那輛嶄新的桑塔拉2000在學校轉了三個整圈之后就去了城市最有名的西餐廳吃了一頓牛排。

后來他們買了一套房子,又買了一套房子,又買了一套房子。這三套房子一套位于學校的北門,那里是城市的中心區(qū)。一套位于學校的東門,那里城市的商業(yè)區(qū),一套位于學校南門外的獅山,那里是城市的開發(fā)區(qū)。他們住北門的那一套,其余兩套租出去。他們每個月收到的租金比周芳菲做哲學講師的工資還多。

他們的感情隨著財富的增長和兒子的長大沒有變得更壞或者更好。只不過當時的愛情都變成現(xiàn)在親情了。馬本份每月還到市檔案館交一筆錢,名義上公職保留費。很少的錢。有時候,他也會請老館長吃飯。老館長說:“當初我是想培養(yǎng)你當館長的,看現(xiàn)在,你比我這個館長牛氣多了?!瘪R本份聽了沒說話,只是臨走時讓酒館老板拿出一瓶茅臺酒或一條中華煙,讓館長帶回家。

馬本份的兒子馬竹升高三那年,周芳菲評上副教授。她沒有感到特別的喜悅,她認為這是資歷給她帶來的副產(chǎn)品。因為除了上課,她并沒有別的建樹,只是憑關系發(fā)表了兩篇論文 ,還交了一筆版面費,不過是人云亦云的東西。雖然如此,他們還是到市里的大酒店去慶祝了一回。畢竟,有了副教授這個名分,算是高級知識分子了。

周芳菲現(xiàn)在已經(jīng)厭倦了費爾巴哈黑格爾笛卡爾。他們都在說些什么呢?滿書本的不知所云,結果什么問題都沒講清楚,什么問題也沒有解決,還是一地雞毛。周芳菲不是從前的周芳菲了。

就在馬本份謀劃給馬竹報一所什么樣的大學的時候,周芳菲突然做出一個決定:移民。這個決定來得非常突然,開始馬本份有些愕然,但周芳菲說,主要是為了兒子的教育。馬本份聽了,覺得有道理。他們咨詢了許多公司,最后得出結論,移民最好到加拿大,那里是全球華人的首選。

他們用投資移民的方式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加拿大的溫哥華。那里是中國移民最集中的城市。

不久,馬竹上了溫哥華的一所大學,學習計算機,兼修國際貿易。這是馬本份和周芳菲的主意,馬竹沒有反對,盡管他對此沒有很大的興趣,但他認為本該如此。

馬本份到一家華人開辦的貿易行幫忙,從最基層做起。這使他感到很失落。他原來學的中文一點也幫不上他的忙,至于他滿肚子的建筑知識更是無用武之地。周芳菲呢,當起了全職太太。每當兒子馬竹周末從學?;貋恚脢A雜著漢語的英語向他們講學校的新鮮事情時,他們都感到很欣慰。馬本份就會無來由地產(chǎn)生一種自豪感。

掙得錢少,沒朋友,飲食不習慣,盡管這里風景如畫,馬本份還是懷念在國內的時候。在一天夜里,他睡覺突然夢到了馬家窯村,夢到了他和堂弟馬厚道一起上學的情景,他看到了馬厚道背著書包向前跑時書包不斷拍打屁股的鏡頭,后來馬厚道跑進廟里再也沒有出來。白天上班的時候馬本份一直在想這個夢喻示著什么,工作起來,就有點心不在焉。結果遭到了主管的責難,話說得很難聽。這讓他很郁悶。那個主管也是國內來的,年齡比他小一輪。他決定辭掉這份工作。

晚上回家他把這個想法對周芳菲講了,還說他想回國。周芳菲表示不同意。這回她是用哲學語言給他講的,從量變到質變講到否定之否定,聽得馬本份云山霧罩的。但馬本份似乎鐵了心,他一定要回到國內,一定要回到馬家窯村,一定要看一看他從前讀小學的廟。當然一定要見一見他的堂弟。至于為什么,他也講不清楚理由,他只是覺得他一定回去,仿佛那是上帝給他的命令。連他自己都感覺到一定是鬼神附體了。

于是他們離婚。財產(chǎn)方面好說,留在國內的三套房產(chǎn)歸馬本份,外加兩百五十萬加元。其他的大約有四百萬加元和現(xiàn)有的房產(chǎn)歸周芳菲和兒子。辦理了離婚手續(xù)后,兩個人陪同兒子在一家中餐館吃了一頓大餐。從餐館走出來,他們看見了遍地的雪花,以及遠處山頭上碩果僅存的紅色的楓樹。

馬本份在心里說,這里的景色真美?。?/p>

馬本份回到國內時四十八歲,正值他人生中年的茂盛期。但他的心情像腌制過了的蔬菜,變得水分全無。

他回了馬家窯村一趟。

馬厚道在村里做吹鼓師傅,雖然他的腿是瘸的,但他的嗩吶吹得是最好的,是整個響器班子的頭牌。即使如此,他掙錢依然艱難。

面對出過洋的堂兄,馬厚道問馬本份有什么打算。馬本份說,想幫村子里做點事。他們談起小學在廟里讀書的事情。最后馬本份決定,就在村里建一所小學。

馬厚道笑笑說:“真是雨過三秋了,現(xiàn)在村子里哪里還有讀書的孩子?”

馬本份聽了吃了一驚:“村子里的孩子呢?”

“到城里讀書去了,到外地讀書去了,我要是腿腳好,也不會呆在這個鬼地方了,早到外面打工去了?!?/p>

馬本份還是不信,于是馬厚道在前面帶路,馬本份跟著,在村子里走了一圈。真的沒有發(fā)現(xiàn)一個學齡期的孩子。整個村子除了老人就是婦女,還有就是正吃奶的小孩。

“怎么會這樣呢?”

“現(xiàn)實就是這樣,人們要么進城了,要么到沿海打工去了,孩子們呢。也跟著父母出去了,剩下不多的,集中到縣城和鎮(zhèn)里讀書去了。”

“整個鎮(zhèn)都是這樣?”

“不是整個鎮(zhèn),而是整個縣,甚至可以說整個中西部農村?!?/p>

馬本份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

“你可以投資啊,比方說觀光農業(yè),現(xiàn)在這個東西又時髦又賺錢?!?/p>

“沒興趣?!?/p>

后來兩人在一起吃晚飯,喝酒,不知怎么又談到了村子里先前的那個廟和小學時光。馬厚道突然說:“為什么不修一個廟呢,在原來關帝廟的位置,那個地方可是荒蕪了幾十年?!?/p>

“修廟做什么呢?村子里又沒什么人,修了廟還是沒有香火?”馬本份提出置疑。

“如果修了廟,村子里自然就熱鬧起來了,別看村子里沒什么人氣,但只要廟一修起來,四鄉(xiāng)八里的人都來了?!?/p>

“廟可以成為四鄉(xiāng)八里的中心,現(xiàn)在人們又信佛了,政府呢,也不像從前一樣反對了。原來呢,村里有小學,小學就是村莊的文化中心?,F(xiàn)在村子里的人心也是散的,但只要有了這個廟就可以把人心聚攏起來,像火盆一樣,把寒冷的人聚攏起來。”小學沒有畢業(yè)的馬厚道居然說出了這樣有水平的話。

“修廟不違法吧?!?/p>

“當然不違法,現(xiàn)在修廟就和修橋補路一樣,是積德的事情?!?/p>

“修廟要多少錢呢?”

“好一點兩百萬,一般的呢一百五十多萬就夠了。”馬厚道說,好像他早就知道馬本份一定要回家修廟似的。

“好,修廟,修好了你來當主持?!?/p>

“我當不了主持,現(xiàn)在的廟不要主持,又不做功課念經(jīng)修行,敲木魚,有那個意思就行了,我做一個廟祝就行了。守守廟,賣賣香燭,打掃打掃,歸攏歸攏,這可是個好主意??隙ū任椰F(xiàn)在在響器班子吹嗩吶來錢快也來錢多?!?/p>

“那就修廟?!瘪R本份下了決心。

要修廟,先是籌措資金,跑手續(xù),搞設計,請工匠。錢的事情好說,他手頭就有。跑手續(xù)時,他見到了主管建筑的副縣長,原來是他的高中同學。有了這層關系,不到三個月,他的手續(xù)就跑下來了。

他想自己設計,可是尋找自己當年在大學圖書館做的建筑筆記時,卻怎么也沒有找到。他想一定在某一次的搬家過程中遺失了,他心里悶悶不樂。

有人提醒他:“憑你自學建筑的水平,肯定比不上專業(yè)公司,你為什么不找專業(yè)公司呢?又要不了多少錢,只要你肯出錢,就是皇帝老兒居住故宮也能幫你搞出來?!?/p>

馬本份聽從了朋友的建議,花了五萬元,請專業(yè)公司設計了詳細的圖紙。拿到圖紙后,馬本份還是很失落,自己在大學廢寢忘食所學習的知識一點也沒用上,好像他的大學是白上了。他試圖用一個專業(yè)人士的眼光在圖紙中找出些許瑕疵,但沒有找到。

馬本份沒有參加修廟的具體過程。只是廟修好了剪彩的那一天,他在馬厚道的再三再四的請求下出席了儀式。

新建的廟美輪美奐的,完全是一個現(xiàn)代建筑。這個廟不僅比以前高大巍峨,面積也比先前的那個大出了百分之四十,而且全部用的是鋼筋水泥,原來精美的磚雕沒有了,代替的是水泥鋼筋預制件。關公的塑像呢,比例似乎不對,看起來有些別扭。最要命的是,關公臉上那點威嚴被似笑非笑代替了,這些似笑非笑是以鍍金的光澤反映的,有點讓他睜不開眼睛,好像在嘲笑每一個對他頂禮膜拜的人。后院呢,完全修成了現(xiàn)代別墅的樣式,沒有一點古樸的感覺。馬本份看了,暗暗在心里叫苦。

馬本份原來是準備在現(xiàn)場發(fā)表一通講話的,說一些感恩的話,說一些文學上的話,說一些佛教上的話,說一些建筑方面的話,為此他還準備了一篇講話稿。他在現(xiàn)場走了一圈后,就迅速打消了講話的念頭。他像一個旁觀者一樣躲在一大群老人婦女中間不停地抽煙,連該鼓的掌聲也沒有奉上。主持剪彩儀式的是他的一個初中同學,現(xiàn)在當著副鄉(xiāng)長,他們只在事后寒暄了幾句。只有馬厚道在整個儀式過程中表現(xiàn)得極為亢奮,躥上躥下的,拖著一條殘腿忙得不亦樂乎。很顯然,他是這個儀式中真正的主角。

出席了儀式之后,馬本份就像了結了一樁心事一樣,徑直回城了。

馬本份回去后不久就在朋友的建議下參加了省城的海龜俱樂部。

海龜俱樂部是那些從海外歸來者聚會和活動的場所。

他們的活法與眾不同。他們定期舉行西餐晚會,吃六分熟的牛排,喝雞尾酒,吃生菜沙拉。馬本份不喜歡這種假洋鬼子的做派。他喜歡吃牛肉,但要十分熟的,最好是文火燉的,那才有味。他也愛喝酒,但那是中國的酒,茅臺、五糧液、汾酒。那些酸不拉嘰的洋酒他一向敬而遠之。馬本份把自己的這些想法對同是海歸俱樂部成員的朋友說了,朋友也深表認同,說:“其實我的感覺和你一樣,這些東西也不知是那個洋盤整出來的。一個中國臉,一個中國胃,任誰也改變不了?!?/p>

在海龜俱樂部舉行的活動中,馬本份最喜歡的是野外生存項目。他參加過兩次。他還記得那次沙漠之行。

他們一行十二人開著清一色的黑色雷克薩斯越野車到了一個叫毛烏素沙漠的地方。出發(fā)之前,組織者不知從哪里弄了十二個姑娘發(fā)給他們每人一個,說是青年志愿者,隨隊隨車行動。分配給馬本份的小孩是一九九六年出生的,叫周曉青,本市一所高職院校大三的學生。

“這算什么事呢?不明不白的。事先也不通知一聲。不明事情真相的人還以為我們耍流氓呢?”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語,馬本份連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詞語都用上了。

組織者說;“我們這次出的是遠門,而且是在沙漠里露營,十二個枯男人在沙漠上是什么趣味呢,都說女人是水,沙漠中有了水就有了另一番景象了。況且,這十二個女孩都是成年人,而且都是志愿參加的。”

周曉青一路上喊馬本份大哥,這讓馬本份心里很受用,仿佛自己年輕了一樣。在路途停車休息進餐的時候,周曉青像一個稱職的服務員一樣給馬本份遞茶水,端飯,甚至把洗臉水洗腳水都端到馬本份的面前,之前還不忘用手試試水溫。他想就是周芳菲做他老婆的時候也沒有這樣周到過。

馬本份偷偷把組織者拉到一邊:“這些女孩是經(jīng)過培訓了的吧?”

“不瞞你說,這些女孩都是省城酒店服務學院的學生,也是貧困生,她們出來,一來算勤工儉學,二來是參加社會實踐,如果你心里過意不去,到時候可以多給點小費就行了?!?/p>

之后,馬本份在接受周曉青服務的時候就多了理所當然的神情。

他們是下午趕到毛烏素沙漠邊緣的。在欣賞了長河落日圓的美景后,他們就開始準備晚飯和搭建帳篷。

簡單的晚餐過后,才發(fā)現(xiàn)問題來了,怎樣安排睡覺,因為每輛車只攜帶了一個帳蓬。是每一個帳篷睡一男一女,還是男女歸類,每兩個人一個帳篷。當有人把這個問題提給組織者的時候,組織者沒有立即答話,只是說:“這事只能發(fā)揚民主,由在場的所有人集體決定。”

有人提議無計名投票。在一番嘻嘻哈哈后,組織者當場宣布,全場二十四個人,有二十二人同意男女混睡,一個人主張男女分睡,還有一個人棄權。只有馬本份知道,那個提議男女分睡的人是他自己。

這一夜馬本份睡得很本分很本分。但他基本上沒有睡著,雖然眼睛閉著,事實上,周曉青也和他一樣。

第二天他們很遲才起床。起床時,他們兩人都是青眼圈,他們相視一笑后,就低頭各自走開。吃早飯的時候,有人問:老馬,昨晚過得怎么樣?馬本份低頭一想:“大概和你過得一樣?!比缓笏械娜硕夹α似饋恚路鹉愣叶蠹叶臉幼?。

這一天的節(jié)目就是在沙漠撒野。主要是做用沙子埋人的游戲。太陽很大,沙漠上很熱。先是馬本份用沙子掩埋穿著三點式周曉青,再是周曉青埋穿著一點式的馬本份。然后他們就躺在那里閑聊。這時周曉青也不像先前那樣服務周到了,反而動不動讓馬本份給他拿水,拿毛巾。馬本份想,他和周芳菲一起過的時候,似乎從來沒有這樣開心過。大概現(xiàn)在真的老了,只有在小姑娘面前,自己的心態(tài)才會變得年輕。所以他做這些都很樂意。

這天晚上馬本份和周曉青就沒有頭天晚上那么老實了。他們脫光衣服后,就開始動作,做得很瘋,好像要把頭天晚上的損失補回來一樣。

活動結束的時候,馬本份額外給了周曉青三千塊錢的小費。

回城三個月了,周曉青一次也沒有撥打馬本份的電話。馬本份想,現(xiàn)在的女孩真是擰得清,生意是生意,人情歸人情,不像我們那一代人把什么都混在一起考慮。

馬本份感覺到了無聊,他決定回馬家窯一趟。正當他準備出門的時候,馬厚道找上門來。

馬厚道提了一個蛇皮袋子,開始馬本份以為那里面裝的是馬家窯村的土特產(chǎn)。但布袋打開后,馬本份還是吃了一驚。那里面全是錢,整整十二捆,每捆一萬元。馬厚道說這錢是分給他的。原來馬本份在村里修的廟產(chǎn)生經(jīng)濟效益了。

馬厚道說:“那廟呢,香火旺得很,四鄉(xiāng)八里的人都到那里拜關公,一年就收了二十三萬多塊錢的香火錢。根據(jù)一人一半的原則,他就把馬本份應該得到那一份給送來了。

“只可惜我們修的是關公廟,如果是觀音菩薩廟和財神廟香火錢就更多了?!瘪R厚道說完了前面的話,又自言自語地補充了一句。

馬本份聽了沒有反應過來。

于是馬厚道只好明說:“既然廟的生意那么好,我們不如在廟里加兩個像,一個觀音菩薩像,專門給那些求子的人供拜。一個財神趙公元帥的像,專門給那些求財?shù)娜斯┌?,這樣就等于修了三個廟,生意一定好?!?/p>

馬本份聽了并沒有說話。

我打人打聽了,塑一個像只要三萬塊錢,兩個像只要不到六萬。本來呢,我自己就可以搞掂,但這廟是你出錢修的,所以呢,我來征求你的意見。見馬本份不吭聲,馬厚道自顧自按照自己的思路繼續(xù)往下說。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再塑兩個像,一個觀音菩薩,一個趙公元帥。

是的。這樣可以多賺錢。

可是我修廟的本意不是賺錢啊,我是想幫村子做點好事。

修廟就是做好事啊!

可是我們賺了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錢。

這錢不是我們賺的,而是鄉(xiāng)親們送的,心甘情愿地送的。如果我們不修廟,他們也會把這些錢送到別處去。

馬本份被馬厚道的話給繞住了,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但似乎又不是完全有道理。明明是賺了別人的錢,還說是別人心甘情愿地送的。

你靠廟里的香火過日子是應該的,因為那座廟欠你的,它砸斷了你的腿,就應該養(yǎng)活你;可我就不同了,這座廟給了我恩惠,我應該回報它才是,可我靠它賺錢,這不符合邏輯。

什么邏輯不邏輯的,這年代,賺錢才是硬道理。我們又不偷,又不搶。

馬厚道還是想說服馬本份。

這樣吧,你把這十二萬提回去,用它塑觀音菩薩和趙公元帥的像。算我的投資,以后賺了錢也不要送我了,到了一定時候,你也要為村里做點好事。修學校,我不相信孩子不再回來了。如果孩子們真的不回來了,你就修一個養(yǎng)老院,人總是要老的。到時候你就到養(yǎng)老院當一個院長。行不?

行。馬厚道答應得很痛快。

馬本份把馬厚道送走后,就再也沒有回過馬家窯,他覺得沒臉回去。

(責編:王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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