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西村京太郎
1
每年的5月到10月是長良川進行鸕鶿表演捕魚的季節(jié)。一進入11月,游客逐漸減少,此地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說起鸕鶿表演,這長良川上,共有六個養(yǎng)鸕鶿捕魚的家庭。其中,尤以山下聞名遐邇,他不僅養(yǎng)鸕鶿,而且還在長良川畔開設(shè)了一家名叫“鸕鶿”的咖啡館。
這山下生性健談,每當有客人進店他都會侃侃而談,從捕魚到人生,天南海北,幾乎無話不說。聽他說話的大抵是到店里來的年輕人。
在這一帶水域,長良川分成兩條小河逶迤而去。近河岸上系著幾艘游船,供游人沿途游覽觀賞,一些較大的游船里還設(shè)有餐廳。
這年的11月5日早上,在長良川靠近游船碼頭的水面上,漂浮著一男一女兩具尸體。男的二十七八歲,女的二十二三歲。兩人的手腕上緊緊地縛著繩索。
警察將這兩具尸體打撈上岸。岸上并排放著兩人的手提包與背包。警察首先打開了手提包。這是眼下最流行的意大利皮革制品,里邊有化妝品、手帕、皮夾和駕照。從駕照上得知,女子名叫北原麻里,22歲,住在東京。男子的背包里也有一張駕照,名叫木村真二,29歲,也是東京人。另外還發(fā)現(xiàn)了一臺照相機。從男子的夾克衫里發(fā)現(xiàn)了一只皮夾,里邊有15張1萬日元、3張3000日元的鈔票;女子的皮夾內(nèi)有16萬日元。兩人的鈔票均未被盜。
乍看,好像是殉情。為了謹慎起見,岐阜警方還是將兩具尸體交給司法部門解剖,與此同時請求東京警視廳對兩人的情況進行調(diào)查。
2
在警視廳搜查一課,十津川將該項任務(wù)交給西本與日下兩位刑警。
西本與日下率先去了這兩人在東京的住所。
北原麻里住在東京杉并區(qū)高井戶的一棟寓所里。據(jù)寓所管理人說,北原麻里在新橋的高木律師事務(wù)所工作。木村真二住在調(diào)布市的一棟寓所里,與北原麻里同在一家事務(wù)所上班。
于是,兩位刑警又去了位于新橋的律師事務(wù)所。高木律師事務(wù)所坐落在JR新橋車站附近一幢雜居大樓的四樓。
事務(wù)所除高木所長外,還有六名職員,看來實力雄厚。麻里在這里從事事務(wù)性工作,而木村則是一名見習律師。西本和日下拜訪了所長高木,了解兩人的情況。
“今天,聽說這兩人在岐阜縣死亡真是讓人大吃一驚呢?!备吣居行┩锵У鼗卮?。
“那,你知道他們?nèi)チ酸??”西本問道?/p>
“兩人在11月3日請了三天假,我認為他們是結(jié)伴旅游去了,但并不知道目的地是岐阜?!?/p>
“那么,他們兩人是一對情侶?”
“好像是吧?!?/p>
“兩人是否有殉情跡象?”日下問道。
“殉情?”見到高木一副吃驚的樣子,站在一旁的一位50歲左右的男子忙接口說,“有,有跡象呀!”
“田口君,你知道什么?”高木問那男子。
“怎么說呢,好像是北原的母親常常生病,要她回去,所以她整天為這事煩惱不已。”
“北原的故鄉(xiāng)是岐阜縣的美濃加茂市吧?”
“是的。她喪父后,在老家只有母親與弟弟,聽說她母親身體不好,經(jīng)常生病??墒?,如果她回到美濃加茂市照料母親,她就不能與木村君待在一起了。這讓她苦惱不已?!?/p>
“她跟你談過這些?”
“我曾經(jīng)聽她說過類似的話?!?/p>
“那么,木村真二是怎樣的人?”日下緊接著問高木。
“這可是個好小伙子啊,只是性格有些懦弱?!?/p>
“他多愁善感,很同情北原,但是還不至于一起去殉情吧?!碧锟谘a充道。
“不管怎樣,之前,他為什么不跟我透露這些事呢?”高木所長痛惜地嘆了口氣。
“除了講到的這些事,木村君與北原麻里小姐還會有什么苦惱事嗎?譬如借款什么的?”日下在一旁又問道。
“借款?他們不會的。木村君是一個忠厚老實的人,幾乎滴酒不沾,更不會去賭博。他生性厚道,為了北原的事也許會鉆牛角尖……”高木所長說道。
西本與日下回去后,將這些話原原本本地向十津川做了匯報,然后發(fā)電傳向岐阜縣警署報告了上述情況。
3
岐阜縣警署很快收到了兩名死者的司法解剖報告,死因是溺水。死亡時間推定為11月4日晚上10點到11點之間。岐阜縣警署的土居警官正在看報告時,警視廳的電傳也發(fā)了過來。
土居閱完,將電傳遞給部下吉田。吉田看完后,對土居說:“他們初步判斷也是殉情?!?/p>
“是呀,那個女的老家在美濃加茂市?!?/p>
“她和那個男的來到了岐阜美濃加茂市后,感到自己再也回不了東京,將不得不與男朋友分手,所以十分苦惱,難分難解之際,他們選擇了一起殉情?!?/p>
“這分析有道理?!?/p>
“其他理由也真是無法解釋清楚。”
“這也未免太過純真了。”
“確實如此。”
“那么,這兩人3日那天到底住在哪里呢?”土居警部喃喃自語。
“如果是殉情,那更要弄清楚這三天他們的動向?!奔镆苍谝慌苑治觥?/p>
“是這樣,兩人從11月3日開始,獲得了三天的休假,他們應(yīng)該在前天即3日到達岐阜,因此我們得調(diào)查他們住在岐阜的什么地方?!蓖辆咏又f道。
土居是一位辦事沉穩(wěn)的刑警,正因為過分沉穩(wěn),所以得到了辦事缺乏魄力的評價。
正在警方調(diào)查兩人投宿何處之際,這兩人的家屬分別找到了岐阜縣警署。北原麻里家來的是她的弟弟北原誠,這是一個剛進大學不久的學生,代表疾病纏身的母親而來。木村真二家則是從北海道趕來、身體還硬朗的父母親。另外,從兩人供職的事務(wù)所來了他們的所長高木。
麻里的弟弟回答了縣警的問話。
“家母患上了慢性心臟病,可是絕對沒有說過讓姐姐回來照顧的話。”
“你母親是否說過家里生活拮據(jù)之類的話?”吉田直截了當?shù)貑柕馈?
“盡管生活談不上富裕,可是父親過世后,還留下些許的遺產(chǎn),再加上我也在打工掙學費,所以拮據(jù)是談不上的。”
“這樣說來,你姐姐是自尋煩惱了?”
“姐姐可是個優(yōu)柔寡斷的人?!钡艿苷\說。
高木所長極其沉痛地對土居說:“兩人有什么煩惱事,應(yīng)該找我這個所長談?wù)勓?!現(xiàn)在這個樣子真是太令人遺憾了?!?/p>
正當土居難以判定他們是否殉情時,媒體卻斷定這是“殉情”事件,并在報紙和電視上大肆渲染起來?!爱斀裱城榈囊粚η閭H——長良川殉情事件”這樣的標題更是充斥報端。
此時,兩人投宿的旅館也已查明,是位于長良川畔的衫山旅館。
吉田刑警從旅館前臺了解到兩人的情況。
“3日下午2點左右,兩人登記入住我們旅館,當時并沒有發(fā)現(xiàn)有什么異常。聽說是‘殉情,這簡直讓人不敢相信?!鼻芭_服務(wù)員說。
“那4日什么時候,他倆結(jié)賬離開的?”
“下午不到1點。”
“當時是個什么情況?”
“當時也沒什么異常,他們向我打聽鸕鶿咖啡館怎么走。”
“就是山下開的那家咖啡館?”
“是的。不過我不知道他們是否去了那里。”
吉田刑警用手機向土居警部匯報了這些情況。
“去鸕鶿咖啡館看看,在咖啡館對面碰頭?!蓖辆釉陔娫捓锓愿?。
到了咖啡館后,土居將北原麻里與木村真二的照片給山下看。
“這兩個人4日那天是否來過?”
“哎呀,來過,來過?!鄙较驴隙ǖ攸c著頭。
“這以后,兩人投入長良川溺水而亡?!?/p>
“是這樣,真是讓人驚詫不已??!”
“山下君,你是否跟這兩人聊過天?”
“是呀,聊過天?!?/p>
“你跟他倆聊了些什么?”
“起初說了些飼養(yǎng)鸕鶿的話,那個男的似乎對此頗感興趣,聊天過程中我發(fā)現(xiàn)那個女的好像有滿腹的苦惱,聽說她娘家就住在美濃加茂?!?/p>
“她母親還健在嗎?”
“還健在,不過她很擔心母親的疾病,想回去與母親一起生活,可是她又很留戀東京的工作,何況在那里還有自己的戀人。她對我講了那些不順心的事,我也勸慰了她……”
“山下先生在年輕人面前可是大談自己的人生經(jīng)驗了!”
山下忙不好意思地接口道:“我只是根據(jù)自己的體會,想給她些幫助而已。”
“你說了些什么?”
“我對她說,你住在美濃加茂的母親一定很關(guān)心你的幸福,你幸福了,你母親肯定比什么都高興。如果你犧牲了自己的幸福,即使待在她身邊,她也高興不起來。再說,你還有一個讀大學一年級的弟弟。所以,還請你多關(guān)心自己的幸福吧!只有這樣,你母親才會開心?!?/p>
“山下先生的鴻篇大論似乎不起作用呀!那天晚上,他倆還是跳入了長良川?!奔镄叹贸爸S的眼光看著他。
“鴻篇大論可說不上,我只是嘮嘮叨叨地說了些母愛的事。因為我的母親也是如此。我只是談了一個普通母親的情懷?!鄙较陆忉尩馈?/p>
“當時,北原麻里接受了你的說法?”
“她只是含笑著說‘我知道了?!鄙较履樕下舆^一絲疑惑的神情。
“那個男的情況怎么樣?”
“他看上去似乎有別的煩惱,一直默不作聲?!?/p>
“你說那個女的微笑著說‘我知道了,后來又為什么要殉情呢?”
“這個,我可不知道。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我只能感到世事無常呀!”山下不悅地回答。
4
“我說那個山下。”一出咖啡館,吉田開口道。
“他怎么啦?”
“他很健談,但他所說的一切,兩個年輕人根本不理解,認為都是陳詞濫調(diào)?!奔镉行┑靡獾卣f道。
土居則緊蹙雙眉,“我倒不這樣認為。父母對子女的愛,恐怕不是用陳詞濫調(diào)或新鮮語句解釋得通的。”
“但是,你看這兩人最終不是為愛而死了嗎!”
“這里可能還有我們沒有掌握的情況,從警視廳來的報告中稱,這兩人都是誠實正派的人,所以我不認為山下的話是一種敷衍。那女的微笑著說‘我知道了,也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p>
“可是,事實上兩人都殉情了呀!因此山下的說辭落后于時代了,兩個年輕人一定不以為然?!?/p>
“我可不這樣認為?!敝钡交氐骄?,土居還在埋頭思索著。
但是,北原麻里與木村真二兩人4日晚上在長良川雙雙溺亡卻是不爭的事實。更何況北原麻里還是帶著苦惱與惆悵赴死的。
“最后,這起事件不得不定性為殉情?!笨h警署本部長對土居說。
“也許是吧?!?/p>
“你們沒有搜到任何被殺的證據(jù)吧?”
“至今還沒有。”
“那么就這樣定了,今天就解散搜查本部,明天遺體火化,骨灰通知雙方家屬領(lǐng)回。”縣警署本部長下了命令。
這天傍晚,土居再次來到鸕鶿咖啡館,店里客人寥寥無幾。
土居與山下老板面對面喝著咖啡。
山下呷著咖啡問:“你怎么這樣無精打采的?”
“還是那件事,已經(jīng)定性為殉情了?!?/p>
“難道你對這結(jié)論不滿?”
“我總覺得不能接受?!?/p>
“可是已經(jīng)定性,沒有辦法了。家屬來了沒有?”
“明天,遺體火化后,骨灰交給雙方家屬。”
“那樣,照片也一并交給家屬,太令他們傷心了?!鄙较掠行└袀卣f道。
聽了這話,土居一愣,“請等一下,山下先生?!?/p>
“怎么啦?臉色這么難看?!?/p>
“照片,你說還有照片?”
“有呀,在這里拍攝的照片。”
“是誰拍的照片?”
“是我替他們拍攝的,說是為了留作紀念。我們?nèi)伺脑谝黄鸬倪€有五六張呢?!?/p>
“你不會弄錯吧?”
“這還能瞎說,不是自找麻煩嗎?”
“那是拍了照片了。”
“你不覺得拍得不錯?”
“我們沒有找到你說的照片?!蓖辆与[隱一笑。
“你笑什么?”
“因為我們在照相機里沒有發(fā)現(xiàn)照片呀?!?/p>
“這不可能,明明是我們?nèi)艘黄鹋牡?,還對著鏡頭微笑呢?!?/p>
“我當然相信山下先生的話,包括北原麻里說的‘我知道了的話?!?/p>
“可是之前你們好像并不相信我的話,特別是那個年輕的刑警,擺出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對我的人生觀不屑一顧似的?!?/p>
“那是他年輕不懂事?!蓖辆游⑽⒁恍?,表示歉意。
“然而,那些照片不見了?真是怪了!”山下說道。
“總不至于那兩個殉情人特意刪去照片后,再去死吧,這不合常情?!?/p>
“就是?!?/p>
“一定是有人動了手腳?!?/p>
“那什么人要這樣做呢?”
“恐怕是照片一旦公布于眾會對自己不利的人吧。”土居分析道。
5
不久,事態(tài)發(fā)生了急劇的變化。
確定這對男女不是殉情,而是他殺的可能性凸現(xiàn)了出來。
岐阜縣警署重新恢復了搜查本部,再次請求警視廳幫助。
警視廳搜查一課接受了請求,工作一下子緊張起來,因為當時十津川與部下正在追蹤前天發(fā)生的一樁離奇案子。
說它離奇是由于該案與長良川案極為相似。
案子發(fā)生在東京杉并區(qū)阿佐谷三丁目的一幢公寓里,一對男女服毒身亡。初看,這是一起服用氰化鉀的殉情事件。然而,引起十津川關(guān)注的是,男性死者小林肇也是高木律師事務(wù)所的一名年輕律師,女性死者則是位于六本木一家會所的20歲女招待。兩人之間是否有關(guān)系尚不清楚,但是,兩人確實是在女方的房間里服毒身亡的。
恰在此時,岐阜縣警署發(fā)來了新的協(xié)查請求,而阿佐谷事件是自殺還是他殺尚未有定論,于是,搜查本部決定將東京事件與岐阜長良川事件并案處理。
十津川他們決定對東京事件重新偵查。
女性死者叫楠美雪,做招待工作已有半年。
十津川與龜井來到了她所住的二室一廳的公寓。兩人的尸體因為要進行解剖,已經(jīng)被運走。
兩人是在房間內(nèi)一張?zhí)卮筇柎采舷鄵矶赖?。枕邊的圓形桌子上放著兩只空啤酒罐,兩只玻璃杯里殘留了三分之一混入氰化鉀的啤酒,還有一個裝氰化鉀的小瓶子。
從表面來看,兩人是喝了加入氰化鉀的啤酒殉情的。
然而,死亡的疑團重重。
小林的尸體上,上衣已脫掉,露出里邊的襯衫,而楠美雪也是衣衫不整。
“總而言之,一家律師事務(wù)所竟有三人接連死亡,這絕不正常。”龜井疑惑地說道。
“好,我們有必要再去那家律師事務(wù)所看看?!笔虼ㄒ灿X得事有蹊蹺。
十津川命令三田村與北條早苗去調(diào)查女招待楠美雪的情況,自己則與龜井前往律師事務(wù)所。
湊巧所長高木正好從岐阜回來。
面對十津川的詢問,他回答道:“小林君也好,還有木村君以及北原麻里也好,我只對他們工作上的事感興趣,至于他們的私事我始終抱著不干涉的原則。他們工作以外的情況,我一概不知?!?/p>
“事務(wù)所里有多少律師?”
“六人,另外還有事務(wù)員一人。”高木說著,拿出了名單。他們是:高木良三(律師,62歲),田口清(律師,51歲),廣澤泉一(律師,48歲),中西啟(律師,38歲),小林肇(律師,30歲),木村真二(助理,29歲),北原麻里(事務(wù)員,22歲)。
“這里有三人相繼死亡,你不覺得異常嗎?從目前的情況判斷,這三人被殺害的可能性很大?!笔虼ㄔ憜柕馈?/p>
“刑警先生!你講的木村君與北原,是在取得了三天休假后去岐阜的,他們死在與律師事務(wù)所沒任何關(guān)系的地方。我只能對你說,他們兩人相親相愛,雙雙殉情與我們事務(wù)所無關(guān)?!?/p>
“他們不是殉情,是他殺,岐阜警方已將此作為謀殺案進行偵查?!?/p>
高木聽完一怔,“是這樣嗎?我去岐阜時,當?shù)鼐秸J定是殉情事件。不過退一步說,即使是兇殺事件,因為是在休假時發(fā)生的,與我們事務(wù)所也沒有任何關(guān)系?!?/p>
“那,對小林先生,你也是這樣認為的?”龜井問道。
“小林君應(yīng)該不是外出旅游的,但也不是在工作中發(fā)生不測的。他在工作之外與年輕的女招待交往,我可不知道?!?/p>
“那么,小林先生是怎么樣的一個人?”一旁的十津川開腔道。
“是一個優(yōu)秀人才。他尚缺少實際工作經(jīng)驗,不過他是大有希望的,我對他充滿著期待。只是他還年輕,尚未結(jié)婚,又是一個美男子,所以在與女性交往上我是有些擔心的。”
“你知道楠美雪這個女人嗎?”
“就像剛才我說的那樣,那是小林君的私事,我不知道這個人。”高木回答。
“小林先生在工作中是否遇到過某種煩惱或者產(chǎn)生過某些恐懼?”
“我覺得不會,因為他從未接手過棘手的案子?!备吣窘忉尩?。
看來這種談話一時不會有什么結(jié)果,于是十津川結(jié)束了與高木的問話,決定與龜井一起去拜訪他的律師同行,想聽聽律師界對高木律師事務(wù)所的評價。
他們?nèi)グ菰L了中野律師事務(wù)所的浜田律師。聽了十津川的詢問,浜田一下子笑了起來。
“唉,那家事務(wù)所可是賺大錢的!”
“賺大錢?”
“干我們這一行的有一種說法,照此做的話,保證賺大錢?!?/p>
“哪種說法?”
“就是不接受貧窮的弱勢群體的辯護,只受理強勢的有錢人的辯護?!?
“你是說,高木律師事務(wù)所是遵照這種做法干的?”十津川進一步問道。
浜田即刻回道:“這不是什么犯法的事。作為律師,有選擇為誰辯護的權(quán)利,特別是民事案子。他們選擇能賺錢的對象也無可厚非。”
“那么高木律師事務(wù)所是怎樣的情況呢?”龜井也問道。
“在那里,他們不是一個個單獨的律師在為你服務(wù),而是一個整體。作為一個組織幫人打官司,能量自然很大?!?/p>
“能量很大?高木律師事務(wù)所?”十津川順著浜田的話反問道。
“是很大。他那里的律師都很優(yōu)秀,腦子好使,思維敏捷,能巧妙利用辯護技術(shù),委托給他們的案子大多能勝訴?!?/p>
“那么,他們對于看上去能勝訴的案子才會接了?”十津川又問道。
“但要吃準這些,可還得要本領(lǐng)啊!”
“你知道那家事務(wù)所內(nèi)接二連三有人死亡的事嗎?”
“知道。”
“你怎么看此事?”
“很困惑!我不知道那里的內(nèi)情。為什么員工接連死亡?想必總有原因吧。年輕人嘛,干出殉情的事,也并非不可思議。只是年紀輕輕的,不能以長遠眼光審視人生,草草地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太可惜了?!?/p>
“這不是殉情,是他殺?!笔虼ㄉ裆珖谰丶m正道。浜田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真的嗎?報上說是一名年輕的助理與女事務(wù)員在長良川殉情,而在東京則是一名年輕的律師與會所的女招待殉情。真的,我還以為是十分完美的殉情呢,想不到是他殺?!?/p>
“是的,這兩樁都是殺人事件?!?/p>
“那,高木所長是怎樣說的?你見過他嗎?”
“他說這些都是員工的私事,他全然不知道?!?/p>
“說得輕巧,據(jù)說事務(wù)所的員工被稱作高木一家人,他們抱成一團,彼此照應(yīng)得很好。那里還有一位叫田口的資深律師……”
“這我知道?!?/p>
“那個田口律師和高木等人都是牢牢捆綁在一起的,還能說是私事,一無所知嗎?”
“真有些不可思議。”
“恐怕那家律師事務(wù)所還有許多不為人知的事情吧。”浜田笑著回答。
6
十津川在新宿一家咖啡館與大學同學田島會面,田島現(xiàn)在是《中央新聞》社的記者。
“這次你想了解什么情況?”田島注視著十津川的臉,認真地問道。
“位于新橋的那家高木律師事務(wù)所?!?/p>
“哼……”田島鼻子里哼了一聲。
“怎么啦,你哼什么?”
“那可是難纏的主喲!”
“我知道那兒會聚了許多頭腦精明的律師。”
“不僅如此,他們還是幾家大企業(yè)的法律顧問。”
“我有所耳聞?!?/p>
“這樣對你說吧,在大企業(yè),一般都有業(yè)已退休的高官,他們與現(xiàn)任高官均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在高木律師事務(wù)所背后也有這樣的高官?!?/p>
“你說高木律師事務(wù)所也有權(quán)力的影子?”
“沒錯。高木是一個野心家,為了實現(xiàn)自己的野心,我想他需要金錢與權(quán)力,所以他會千方百計地和這兩方接近。”
“那么,他的所作所為奏效了嗎?”
“在我看來是成功了?!?/p>
“高木所長的野心體現(xiàn)在什么地方?”
“他要打造一個高木帝國?!?/p>
“高木帝國?”
“在美國,有集聚優(yōu)秀律師的俱樂部,他們在政界、商界和輿論界都極具影響力。這便是一個帝國。高木所瞄準的就是這樣的目標?!?/p>
“他需要能撼動日本的能量?!?/p>
“我看到他在報刊上發(fā)表過類似文章?!?/p>
“這樣說來,他野心勃勃?”
“嗯,他要這樣做,就需要權(quán)力與金錢。他的那幫人也是這樣想的?!?/p>
“那樣豈不成了與金錢有關(guān)的案子了?”
“是啊,高木律師事務(wù)所接受了NK建筑公司的委托。”
“NK建筑公司可是一家大公司?!?/p>
“正因為如此,他們才受理了此案?!?/p>
“那是什么案子?”
“NK建筑公司在神奈川縣購置了一塊坡地,在上面建了住宅小區(qū)。由于坡地上能眺望遠處,風景極佳,環(huán)境安靜舒適,且售價便宜,所以一下子成了暢銷地產(chǎn)??墒牵ツ?月的一場臺風,讓這塊坡地瞬間崩潰,建在上面的5棟新建住宅倒塌,導致12人死亡?!?/p>
“噢,我也知道這件事。不是說業(yè)主紛紛起訴建筑公司嗎?造成死人的原因是公司建房時的失誤造成的?!?/p>
“是啊,高木律師事務(wù)所受理了被告方的法律辯護。因為高木律師事務(wù)所原本就是NK建筑公司的法律顧問。這時候,事務(wù)所的同仁都愿意為公司拼命干,以獲取最大利益?!?/p>
“所謂的NK建筑公司不是有許多叱咤風云的高官嗎?”
“沒錯,社長天野就是原建設(shè)部門的事務(wù)次官,公司里的許多干部都是原建設(shè)部門的官僚,況且,公司顧問還是原建設(shè)大臣呢!”
“噢,是這樣,然而這次公司想勝訴恐怕要難上加難吧。在NK建筑公司建造的住宅上發(fā)生崩塌事件,造成12人死亡,NK建筑公司可是責任難逃?!笔虼ㄕf道。
“業(yè)主為了打官司,專門聘請了專家。他們聘請了S大學的仁科教授,他是一位地質(zhì)學家。仁科教授詳細考察了公司平整的土地,尤其是那塊崩塌的坡地?!?/p>
“那位教授提交了什么報告?”十津川追問道。
“那坡地是NK建筑公司用鋼筋混凝土加固過,并在上面蓋了住宅的??墒牵粓霰┯晔蛊碌厣系姆课莸顾?,壓壞了山崖下的房子,造成了重大人員傷亡。仁科教授在檢查鋼筋混凝土加固的坡地時,發(fā)現(xiàn)里面根本沒有鋼筋。”
“沒有鋼筋?”
“是的,里面只有一些鐵絲,而且也弄清了里面沒有埋入漏水管。根據(jù)仁科教授的報告,這種情況,只要連下幾天暴雨,坡地不崩塌才怪呢。”
“這樣說來,業(yè)主方面能夠勝訴了?”十津川微笑著問道。
“沒有,敗訴了?!碧飴u回答。
“可是,混凝土中不是沒有放入鋼筋,漏水管也沒有鋪設(shè)嗎?這種偷工減料的工程可是NK建筑公司干的。為什么起訴方業(yè)主還會敗訴呢?”十津川不解地問道。
“是高木律師事務(wù)所抓住了法律的盲點。”
“什么盲點?”
“就是建筑標準,那是1972年重新修訂的?!?/p>
“那就是說,在這之前建造的房子可以不按這個標準執(zhí)行了?”
“不是,那些房子是1985年才建成的?!?/p>
“那么,如果不符合1972年修訂的嚴格標準,不是依然違法的嗎?”
“當然是這樣。”
“那為什么業(yè)主會敗訴呢?”
“高木律師事務(wù)所著眼于1972年修訂的建筑標準法的例外規(guī)定,亦即1972年以后建造的適用新的標準,在這以前開工而在1972年以后建成的則適用該標準的例外規(guī)定。”
“但是,這期間,不是長達13年時間嗎?難道高木律師事務(wù)所能夠主張這是同一項工程的延長嗎?”
“高木律師事務(wù)所是這樣辯護的,所以業(yè)主敗訴了?!?/p>
“不!你詳細對我講講這里面的隱情?!?/p>
“NK建筑公司在問題現(xiàn)場的周圍規(guī)劃建造了一個叫作‘NK家園的住宅小區(qū),從1968年開始就在推進這項工程。起先他們填埋了一大塊土地,在上面建造了房屋,這沒有問題。但是,隨著土地不夠用,他們又將附近的山頭削掉,改成了斜坡并在上面建房。就是這些房子在這次暴雨中崩塌,成了問題商品房?!?/p>
“那這些住宅都獲得了建筑許可嗎?”
“他們獲得了縣里的許可,但高木律師事務(wù)所與這個許可申請是有關(guān)系的,也就是說,事務(wù)所以這些住宅建設(shè)作為以前住宅計劃的一部分才獲得許可的?!?/p>
“看來,就是從那時起他們就有了難解之緣。”
“是呀!所以高木律師事務(wù)所越發(fā)不能聽任其敗訴。如果NK建筑公司在這場官司中敗訴,它必須支付幾億乃至幾十億日元的賠償。這次勝訴NK建筑公司對高木律師事務(wù)所大為感謝?!?/p>
“可是,這畢竟是12條人命呀!怎么會打贏官司呢?”十津川聽完田島的敘述,不由得義憤填膺。
田島掏出筆記本,上面繪有坍塌那部分住宅的圖像。
“就是這倒塌的5棟中的2棟住宅向坡下墜落,出了人命?!?/p>
“所以說NK建筑公司罪責難逃!”
十津川說完后,田島趕緊搖了搖頭,“不是這樣的,這可是個法律問題。就像剛才我說的那樣,這些房屋適用于1972年之前的建筑標準法,所以NK建筑公司沒有責任。崖上的住宅倒塌,砸了下面的住家,是上面住家的責任?!?/p>
“我不信,導致房屋倒塌,就是NK建筑公司一手造成的?!?/p>
“釀成這樣的事故,根據(jù)現(xiàn)在的建筑法是違法的,但是它適用于1972年之前的法律。我想當時并沒有考慮在危險坡地上建造住宅這一因素,所以建筑法上沒有嚴格的規(guī)定?!碧飴u解釋道。
“那樣業(yè)主只能忍氣吞聲了?!?/p>
“法院只是要求NK建筑公司重建坍塌的那部分住宅?!?/p>
“那NK建筑公司真要感恩高木律師事務(wù)所了?!笔虼ㄖS刺地說道。
7
翌日,十津川與龜井一起奔赴崩塌現(xiàn)場。
這是一個位于神奈川縣P市郊區(qū)的小區(qū)。小區(qū)中央有一個公園,還建有休閑會所、醫(yī)院、游泳池、停車場與超市,初看是一個與大自然融為一體的優(yōu)雅小區(qū)。
“這里鳥語花香,真是一個不錯的地方?!饼斁蜷_警車的窗戶感嘆道。
“看完崩塌的地方,我想你就不會發(fā)出這樣的感嘆了?!笔虼▏烂C地說。
隨著警車慢慢進入小區(qū),一種讓人驚心動魄的崖崩慘象呈現(xiàn)在眼前。
山體有一部分已經(jīng)坍塌,有兩棟房屋墜落到山崖下,砸垮了下面的住家。被砸垮的住房用藍色帳篷遮掩著,前面豎起了禁止進入的牌子。由鋼筋混凝土加固的坡道,從遠處看仿如城壁,走近看上面是一個個破洞,混凝土碎片散落一地,露出了里面的鐵絲。標有NK建筑公司的大型挖土機、鏟車、翻斗車正在運走崩塌的混凝土。
十津川與龜井從警車上走下來,看著混凝土斜面,剛用手觸摸,一個工作人員便走了過來,用警惕的目光打量著他們,“你們是干什么的?”
龜井沒有回答,出示了警察證。
“為什么警視廳刑警要到這里來?”
“因為這里與東京發(fā)生的案子有關(guān)?!笔虼ú粷M地回答。
對方的表情有些尷尬,對他的同事大聲說:“快叫律師過來!”
十津川不屑地一笑,“你們?nèi)ソ懈吣韭蓭熓聞?wù)所的律師?”
“律師不到,你們什么都不要問?!?/p>
“我們只是看看而已?!笔虼ɑ卮?。
兩人沿著混凝土墻壁攀爬到山崖上。
崖上除了倒塌的住宅外,還有5棟住宅,由于面臨倒塌的危險,住宅內(nèi)的人已經(jīng)撤離。
兩人穿過住房的旁邊,繞到了陽臺一邊。陽臺上圍著簡單的鐵柵欄,抓住鐵柵欄往下看,這一帶的混凝土有龜裂的痕跡,仔細瞧,這里的房屋整體出現(xiàn)傾斜現(xiàn)象。
“這里的房價即使便宜,業(yè)主也是傾其一生積蓄而購買的?,F(xiàn)在成了這模樣,說NK建筑公司沒有任何責任,這無論如何也是讓人難以接受的?!饼斁畱崙嵅黄降卣f道。
不久,一輛銀色奔馳車疾馳而來,車上下來一個瘦長的男子,徑直來到十津川面前。
“我是高木律師事務(wù)所的田口?!?/p>
“久仰,久仰?!?/p>
田口面露微笑地說道:“那我就直說了,在這次崩塌事故中,NK建筑公司沒有任何責任。由于異乎尋常的暴雨,導致12人死亡,我們也十分悲痛?!?/p>
“在法律上也許是這樣。難道道義上也不負任何責任嗎?”龜井反駁道。
田口依然微笑著,“所以在法院判決出來后,NK建筑公司正在為業(yè)主進行修復工作,至于遇難的12位業(yè)主,NK建筑公司也愿意發(fā)放慰問金,以表善意?!?/p>
“這簡直是強制他人接受所謂的善意?!笔虼ú挥勺灾鞯刂S刺道。
“可是,有些企業(yè)卻是一毛不拔的?!碧锟诮妻q道。
接著,十津川單刀直入地對田口說:“貴所死于東京的小林,還有死于岐阜的木村與北原,他們都不是殉情,慘遭殺害的可能性越來越大,難道你們一點也沒覺察到嫌犯的蛛絲馬跡?”
“什么蛛絲馬跡?我們這里可沒有嫌犯!”田口一臉不悅的神色。
“這是為什么?我可聽說高木律師事務(wù)所是一家令人夸耀的家族式團體?!?/p>
“這與犯罪有什么關(guān)系?有關(guān)私人的事,我們一概不問?!?/p>
“即使私事,給予這樣那樣的照拂,不也是家族式團隊的特色嗎?”
“這三人都是20歲以上的成年人。對于成年人的私事,我們沒有照料的義務(wù)。”
“也許他們對高木律師事務(wù)所的所作所為持有異議,才慘遭殺害吧?”龜井在一旁提出疑問。
“這真是無稽之談。可以這樣說,即使出現(xiàn)與所長意見相左的律師,只要解雇他就行了,何必殺了他呢?不是嗎?”
“這里總有某種必須要置他們于死地的理由。”
龜井態(tài)度強硬起來,田口的眼神也變得嚴峻起來。
“講到這個份上,那請你們拿出證據(jù),否則我們高木律師事務(wù)所可要起訴你們!”
“好了,好了。我們刑警也是看到這種慘況,情不自禁地發(fā)出感嘆,還請諒解。”十津川用和緩的語氣對田口說。
“你們的心情可以理解,不過,還請你們終止將我們當作犯罪嫌疑人的可笑做法?!碧锟诤莺莸亓滔逻@句話,鉆進了車子。
龜井咂了咂嘴,目送他匆匆離去。
這以后,他們又去會見了小區(qū)的業(yè)主,還去了神奈川縣政府的土木事業(yè)課。
業(yè)主由于敗訴,情緒十分低落,但是縣政府還是一口咬定NK建設(shè)公司的所為是符合建筑標準的,是法律所許可的。
8
十津川與龜井回到了東京的搜查本部。去調(diào)查小林和美雪兩人關(guān)系的三田村以及北條向十津川匯報。
“我們做了種種調(diào)查,均難以確定他倆是為情而死的。小林還沒有特定的女友,說他與美雪是一對戀人完全不能成立?!?/p>
“那,美雪是否有男友呢?”
“有,我們弄清了她有一個珠寶贊助商,我們還去拜訪了他。他叫佐佰龍一郎,今年45歲,已婚。據(jù)說他替美雪租了間公寓房,還每月給她50萬日元的生活費,但她并不承認是他的情人?!?/p>
“單憑這還不能形成反證。”
“我們又去搜查了小林的寓所,盡管房間沒有被盜的痕跡,可是他的那些記事本卻不見了蹤影?!北睏l匯報道。
“記事本?”
“他每年都要買F文具制造商的記事本,據(jù)他大學同學所說,他有凡事記錄的習慣,至今他的記事本已經(jīng)超過10本,可是這些記事本卻在他的房間里消失了?!?/p>
“可能他沒有放在家里?”
“我也這樣想過,所以去了高木律師事務(wù)所,檢查了小林的辦公桌與抽屜,就是沒有找到記事本?!?/p>
“這么說記事本被嫌犯拿走了?”
“是這樣?!?/p>
“嫌犯為什么要拿走10本記事本呢?”龜井有些不解。
“我認為僅僅拿走今年的記事本,更為招人懷疑,所以,高木所長干脆讓我們看不到小林所記的所有內(nèi)容。”
“記事本上恐怕記錄了對嫌犯不利的東西,也就是記錄了對高木律師事務(wù)所不利的內(nèi)容?!笔虼ǚ治龅?。
“警部,你認為是什么內(nèi)容?”三田村問道。
“具體內(nèi)容不得而知,但我總感到是與NK建筑公司有關(guān)的東西。高木律師事務(wù)所大概從NK建筑公司獲得了豐厚報酬?!?/p>
“難道小林的記事本上寫著導致NK建筑公司打贏官司的內(nèi)情?”
第二天一早,土居警部從岐阜來到東京,說在長良川周邊的調(diào)查中,發(fā)現(xiàn)了一條線索?!俺鍪履翘斓?1月4日夜里,有目擊者稱在木村真二和北原麻里‘溺死的附近一條堤岸上看到過一輛令人生疑的汽車,在那里停留了近一個小時。”
“那段時間與兩人死亡推定時間吻合嗎?”十津川問道。
“正好吻合?!?/p>
“那么,這是一輛什么牌子的車?”一旁的龜井開腔。
“據(jù)目擊者說是一輛銀色奔馳車,掛的是東京牌照?!?/p>
“牌照號碼能全部記清嗎?”
“不能?!?/p>
“那尋找起來就麻煩了,持東京牌照的銀色奔馳車多得去了。”
“不過那輛車有一個特點。”
“什么特點?”
“奔馳車的車尾一般都標有C280、E500之類的車型號,而這輛車卻什么都沒有。據(jù)我了解,奔馳車即使型號相同,但排氣量不同,價格也相差很大。有些低排量汽車的車主,為了面子會有意將車尾的數(shù)字標志去掉。那位目擊者看到的車子就是這種情況?!?/p>
“那我們?nèi)フ{(diào)查一下?!笔虼ㄕf完后,與土居兩人乘車向高木律師事務(wù)所駛?cè)ァ?/p>
出來接待的人依然是田口,他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怎么又是你,這回又有什么事?”
“這位是岐阜縣警署的土居警部?!笔虼ń榻B道,“你們事務(wù)所里每個人都有車吧?”
“這又怎么啦!”
“我想知道大家都擁有什么車。我知道田口先生昨天去神奈川開的是一輛銀色奔馳車?!?/p>
“這是所長考慮到大家的安全,才讓大家配備的?!?/p>
“那輛銀色奔馳車在什么地方?”
“就在附近的停車場。怎么你對我們還心存懷疑?”田口面有慍色。
停車場上停有20多輛汽車,在車場的一角,四輛奔馳車連成一排。兩人逐一仔細地查看了奔馳車。四輛奔馳車中,最引人注目的是38歲的中西啟擁有的那輛車。土居將這些車的車牌號一一記在筆記本上。
“就是這輛車?”十津川小聲地問道。
“應(yīng)該是吧,可是還不能確證。我曾經(jīng)與木村真二的父母通過幾次電話,了解了一些情況。木村剛進入高木律師事務(wù)所時,曾寫信對父母親說,他進入的是一家頂尖的律師事務(wù)所,大家工作都很勤奮,報酬也不低,所長及其手下的律師非常優(yōu)秀,他為此欣喜不已??墒?,在最近的來信中,他卻說打算辭職,回到家鄉(xiāng),腳踏實地地干好律師這一行當。他母親曾打電話問過木村,要他講明個中原因??赡敬宀辉付嗉咏忉?,只說自己的苦惱自己解決?!?/p>
“想要自己解決?”
“是的,這恐怕就是他慘遭殺害的原因?!?/p>
十津川帶著土居去了附近一家咖啡館,要了咖啡,取出香煙,點上了火。
“你今天說的信息非常重要?!笔虼ㄕf道。
“你是指木村說的‘自己的苦惱自己解決很重要?”
“沒錯,高木律師事務(wù)所要求大家對NK建筑公司發(fā)生的坍塌事件共同擔當?!笔虼▽⑸衲未ㄊ录蛲辆幼隽私榻B。
“這很嚴重呀!”土居緊蹙雙眉。
“是呀!NK建筑公司在高木等人的鼎力相助下竟然打贏了這場官司?!?/p>
“對于這情況,不知木村是如何想的?也不知他是如何做的?如果他隨波逐流的話,嫌犯也就沒有必要將他偽裝成殉情加以殺害了?!?/p>
“嗯,然而木村真二慘遭毒手,小林肇也是,甚至連北原麻里也未能幸免。我認為這是高木律師事務(wù)所要封住這三人的口而為之的。因為,NK建筑公司勝訴了,其中肯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而木村等人察覺到了這些,所以木村才會說想自己來解決?!?/p>
“說得有理。”
“木村知道這些秘密,可是又不能違抗高木所長與年長的律師的意見,且不愿與他們同流合污。他在目睹業(yè)主們可憐巴巴的樣子后,良心有所發(fā)現(xiàn),決心獨自行動。高木所長他們意識到了這種異動,于是追到岐阜,將木村與北原殺害。”十津川分析道。
“那殺手不就是那輛奔馳車的車主中西啟?”
“兩人不是溺水身亡的嗎?”
“是呀,兩人的肺里有大量積水,毫無疑問是溺水而亡的?!?/p>
“那樣的話,就必須有人強行將兩人摁入水中,使其窒息死亡。在長良川里,一個人是無法辦到的?!?/p>
“那在中西的奔馳車里應(yīng)該還有一兩個人?!蓖辆臃治龅?。
“或許,是木村叫上他們的也未可知?!笔虼ㄕf道。
“這不可能,為什么木村會邀中西等人一起來岐阜呢?”土居頗感意外地問。
“想來木村與北原兩人在長良川去過鸕鶿咖啡館?”
“是呀,那家咖啡館的老板叫山下,凡到長良川的,他都會熱情招待。”
“聽說山下很健談?”
“是的,他經(jīng)常會與客人談笑風生?!蓖辆游⑿χf。
“他對他倆都說了些什么?”
“據(jù)我了解,因為北原正為母親的事煩惱,他就說了些寬慰的話。另外,他還勉勵木村要好好地照顧和呵護北原,又說讓他像個男子漢一樣,堅持住。讓北原拋棄煩惱振作起來?!?/p>
“這就對了。當時,木村知道了高木律師事務(wù)所的非法行為非常痛苦。事務(wù)所的全體律師都是前輩,所長高木等律師對木村而言,更是像神一樣的人物。他對母親說要自己來解決問題,話說出口了,但實施起來卻異常難,他沒有勇氣當面對前輩們說‘不。他來到了長良川的鸕鶿咖啡館。老板山下的一番話,要他像男子漢一樣,堅持住,在正為事務(wù)所的非法行為苦惱的木村聽來,含有別樣的意味?!?/p>
“分析得有道理?!?/p>
“為此,他想提出辭職,并在電話中要他們來岐阜?!?/p>
“他想在岐阜向事務(wù)所提出辭呈?!?/p>
“沒錯。如果他們不來,他就威脅披露事務(wù)所的非法行為。高木所長聽了這話,心中不免緊張起來,萌生了殺害木村等人的念頭,于是讓中西等人火速趕到岐阜,或許高木本人也去了長良川?!笔虼ù竽懖聹y著。
“警部是否認為高木等人就是打算殺人滅口?”
“是的,在長良川見到兩人后,他們就毫不猶豫將他倆摁入長良川里,直至兩人窒息死亡,然后他們用事先準備好的繩索將兩人捆綁起來,造成殉情的假象。不過,現(xiàn)在我需要的是證據(jù)?!?/p>
十津川繼續(xù)分析道:“死于東京的小林律師早就覺察到了事務(wù)所干的不法行為,所以他不相信木村與北原兩人是殉情,認為是高木所長為封口而為,于是他勇敢地責問高木所長。高木所長在驚慌失措之下,又偽裝了小林殉情的假象,以掩人耳目?!?/p>
土居笑著說:“那事情便明了了?!?/p>
“不,還不能這么說。殺人的動機是推斷出來了,但我們還沒有確切的證據(jù)?!?/p>
“證據(jù),我們一定會找到的?!蓖辆有判臐M滿地說道。
9
土居拿了中西啟的奔馳車照片,坐出租車走東名高速回到了岐阜。土居想中西啟開奔馳車從東京到岐阜長途往返的話,他有可能在某地的加油站加過油。于是,土居從加油站開始著手調(diào)查。
果然,土居了解到在東名高速的濱名湖服務(wù)區(qū)的加油站,11月4日下午6點左右,有一輛銀色奔馳車在這里加過油。這輛奔馳車掛東京牌照,當時車內(nèi)坐了三四個男人,坐在駕駛座上付費的男子,30多歲,很像中西啟。
土居一回到岐阜后,立刻打電話向十津川通報。
“看來,高木他們隱藏了什么?!?/p>
“可惜,目前我們還不知道。”龜井聳了聳肩膀。
十津川沉思了片刻,突然說道:“龜井,我們出發(fā)!”
“去哪里?”
“S大學?!?/p>
“S大學?去那里干什么?”
“去會一會仁科教授。他是調(diào)查坡地坍塌事件的專家?!?/p>
他們開著警車來到S大學,剛好碰到了上完課的仁科教授。
“我們想聽聽發(fā)生在神奈川縣的那起事故?!笔虼ㄩ_門見山。
“那起事故非常嚴重?;炷林袥]有鋼筋,甚至沒有鋪設(shè)漏水管道?!?/p>
“這我們已經(jīng)知道?!?/p>
“真遺憾!這竟然還符合建筑法規(guī)?!?/p>
“這我們也知道?!?/p>
十津川一說完,仁科教授頓時顯得很意外,“那你們到我這里來究竟為了什么?”
“那起事件中出了人命,可是建筑公司竟然還會勝訴?!?/p>
“我也感到很遺憾?!?/p>
“NK建筑公司背后有高木律師事務(wù)所,他們是NK建筑公司的法律支撐。”
“這我了解,盡管他們都很優(yōu)秀,卻是一些缺乏倫理道德的人?!比士平淌陔y掩氣憤之情。
“NK建筑公司打贏了官司,可我們總覺得這背后隱藏著什么,當然高木律師事務(wù)所對此是清楚的?!笔虼又卣Z氣說道。
“你為什么這樣認為?”
“因為高木律師事務(wù)所相繼有三人死亡?!?/p>
“聽說都是殉情?!?/p>
“不是,他們只不過是知道了律師事務(wù)所的非法行為,深陷煩惱而已?!笔虼ㄕf。
仁科教授頻頻點頭。
“那么NK建筑公司的坍塌事件,如果說是有什么非法行為,你認為是什么呢?那起事件在法律上是沒有問題的。你有沒有高木律師事務(wù)所從事非法行為的證據(jù)?”
“首先,在我看來其中有非法的行為,至于具體是什么,我們還未掌握,這還有賴你的推理了?!?/p>
“坡地的修整存在瑕疵,可是在法律上又是合法的,至于建造的住宅可委托第三方檢測?!?/p>
“那,其他方面還可能存在非法行為嗎?”十津川又非常耐心地問道。
“他們大概在向縣里提交的圖紙上沒有標明坡地,所以很快便得到縣里的批準?!?/p>
“有這等事?”十津川與龜井異口同聲地問。
“一般是不會的,但是一心想賺大錢的公司也可能例外。倘若說什么非法行為的話,便是指這些了。”
“那縣里為什么沒有發(fā)現(xiàn)?”
“因為審查的人手不夠,所以只要書面資料齊備,就批準了??h里沒有想到前后交上來的圖紙是不一樣的。NK建筑公司一旦批件在手,就任意施工了。當然他們不敢大肆篡改圖紙,而是稍微改動了設(shè)計,認為不會被發(fā)現(xiàn)。”
“那縣里沒有發(fā)現(xiàn)嗎?”
“縣里都是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既然已成既成事實,他們更不會出面阻止了?!?/p>
“為什么?”
“因為他們的審查是馬虎與草率的,人們不禁會責問為什么在批準前不進行嚴格審查。他們害怕被追究責任,所以采取了聽之任之的態(tài)度。類似的情況以前我也碰到過。通常NK建筑公司會和官員抱成一團?!比士朴行o奈。
“依先生所言,如果NK建筑公司真的干了非法的事,那高木律師事務(wù)所是如何與他們攪和在一起的?”十津川請教道。
“NK建筑公司會和高木律師事務(wù)所商量此事,說是想要平整那塊坡地,并在上面建房,可又擔心縣里批文下不來?!?/p>
“高木律師事務(wù)所會給他們出主意?”
“是的,高木律師事務(wù)所的人對自己非常有信心,以前類似的事,他們也干過,都獲得了成功?!比士平淌诮忉尩?。
10
十津川與龜井來到了神奈川縣縣政府,去見當時的審查官秋元課長。這次是刑警第二次來訪,秋元的臉上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我們想看看NK建筑公司向你們申請許可時的圖紙?!笔虼ㄖ苯亓水?shù)卣f道。辦公室里的工作人員都齊刷刷地瞪大了眼睛,凝視著十津川他們。秋元拿出一張大圖紙,攤開了放在辦公桌上。十津川立刻將目光落在坡地上,那部分確實作為人造坡地記錄在案。
“有什么疑點嗎?”秋元課長問道。
“只是那個坡地在申請時是否畫在圖紙上?”
“這話說得有些……申請時如果沒有畫入,不會獲得批準的。”
“我們也這樣認為,只是這里有一個像瘤子似的突出部分。”
“這又怎樣呢,不管什么形狀,只要符合要求我們都會批的。”
“可是,一般平整場地,不管采用直線還是圓形平整,總以效率高、經(jīng)濟為主??蛇@張圖紙上,那個坡地卻是突出的,這不是不經(jīng)濟嗎?無論怎樣看與其他部分相比,這里總顯得強度弱些?!?/p>
“十津川先生,這張圖紙上的土地是已經(jīng)平整好的,縣里沒有不批的道理?!?/p>
“那在最初申請時,用的是另一張沒有畫上這部分的圖紙吧?”十津川毫不客氣地問道。
秋元頓時面紅耳赤。
“這一點,可以說我們是忽略了?!?/p>
“如果方便的話,我們想借另一張圖紙看一看,當然,復印件也行。”
“那有些不便。”
“那樣的話,我們拿搜查令過來?!饼斁猛频目谖钦f道。
11
十津川與龜井手持圖紙的復印件再次找到仁科教授。
仁科教授看了圖紙后,一臉苦笑,“我去過現(xiàn)場,但看了這張圖紙后,我越發(fā)感到奇怪了?!?/p>
“NK建筑公司為什么要建成這如瘤子般突出的部分呢?”
“那是為了擴建吧。那個地方原先是山頭,后來改成了一個坡地,所以在上面只能建造房子。我想NK建筑公司先打算小規(guī)模地平整成斜坡,如果順利的話,再大規(guī)模建成坡地。”仁科教授回答。
“據(jù)神奈川縣政府的說法,他們一開始就是以那張圖紙批準的,可是我無論如何不相信。”
“我也對這點存有疑問,讓我審批的話,理所當然會想到這一小的突出部分究竟派什么用場,這坡地是否牢固?!?/p>
“所以,我認為當初提交申請時,圖紙中沒有這個突出部分。建筑公司怕是在獲得建造許可后,快速建好那個似瘤子的突出部分,以便造成既成事實。然后他們又將更改過的圖紙,再次向縣政府有關(guān)部門提出擴建申請??h里生怕被人指責當初監(jiān)管不力,而現(xiàn)在圖紙上只是做了輕微改動,也就一聲不響地批準了?!?
“可是要證明這一點非常困難。因為NK建筑公司是不會承認的,而縣政府也不可能承認是自己工作上的失誤。”仁科教授有些無奈。
然而,那天晚上,十津川在家里接到一個電話。十津川一接,電話那頭就傳來一名男子壓低了的聲音。
“關(guān)于那個坡地,我有話要說,只是請你替我保守秘密?!?/p>
“好,我會嚴守秘密?!?/p>
“實際上,NK建筑公司最初提交申請時,那個坡地是沒有標在圖紙上的。”
“哦,果然是這樣。”
“獲批后,他們卻不聲不響地用混凝土加固那個坡地,在上面建造住房?!?/p>
“那縣政府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因為NK建筑公司是家大公司,信用級別高。老實說要對全縣建筑用地逐一審查的話,人手也不夠,再加上新的用地申請又一個接一個,當時情況下,我們只有相信建筑公司的信用與善意了。”對方這樣解釋道。
“結(jié)果你們就認可了他們造成的既成事實?”
“以秋元課長為首,大家對NK建筑公司的不守信用非常憤怒。請不要誤認為我們被建筑公司買通了,對此我們也感到很痛惜。畢竟是12條人命,我們的心情也難以平靜。時至今日,我們還什么都不能做。我們無能為力呀!上面又有話下來,說不能做有損縣政府聲譽的事。說句良心話,我們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削山頭造成既成事實是要負責任的。為此,我們將不得不辭職??晌覀冞€得養(yǎng)家糊口呀!所以,我們只好說一開始就知道平整那塊坡地的事情,這樣縣政府也好,NK建筑公司也好,在法律層面上就都沒有問題了?!?/p>
“請問,NK建筑公司最初提交申請的那張圖紙還在嗎?”
“還在?!?/p>
“那請務(wù)必讓我們看看?!?/p>
“這樣會給縣里制造麻煩嗎?”
“不會。”
“秋元課長是一個大好人,碰到重大問題他也無能為力。這樣做不會逼迫秋元課長辭職吧?”
“不會的。你放心?!?/p>
“好,明天我將復印件帶過來。”男子掛斷了電話。
兩天后,在十津川的手上多了一張圖紙的復印件。
這是一張NK建筑公司最初提交的平整土地的圖紙,上面記載了提交日期以及縣里批復的日期。果然,圖紙上沒有似瘤子樣突出的坡地。
十津川將電話內(nèi)容一五一十地講給龜井聽。
“看來,我們追蹤的對象是高木律師事務(wù)所那些人?!?/p>
“沒錯,可是追蹤這些人,肯定會牽扯到NK建筑公司與神奈川縣政府。我不想牽扯面太廣?!?/p>
“那怎樣才好呢?”龜井有些茫然。
“先掃清外圍障礙。”
十津川與龜井拜訪了位于新宿西口的NK建筑公司總部。他們會見了三宅管理部長。
十津川單刀直入,“我們已將高木律師事務(wù)所作為殺人嫌犯立案偵查?!比块L有些狼狽。接著,十津川向他出示了圖紙。
“這,你總該知道吧!高木律師事務(wù)所就建造坡地之事曾向你們提出過建議,你們接受了。然而,就是這建議釀成了大禍。高木律師事務(wù)所為了保守秘密,最后發(fā)展到殺人滅口。在這里我們向你們發(fā)出忠告,你們還是與高木律師事務(wù)所斷絕關(guān)系,免得讓你們公司卷入殺人案件中?!?/p>
三宅頓時大驚失色,連忙應(yīng)道:“我立即召開董事會……”
十津川和龜井走訪了由高木律師事務(wù)所擔任顧問的其他大企業(yè),提出了同樣的忠告。
十津川他們決定等兩天。
第二天,《中央新聞》社的田島打來了電話:“前天你說的與高木律師事務(wù)所簽約聘任法律顧問的五家企業(yè),一起終止了合同,并表示與其斷絕關(guān)系。這是你們所為吧?”
“我們可沒那能耐?!笔虼ㄐχ卮?。
十津川向三上部長遞交了申請逮捕令的請求,并要求土居警部就長良川事件簽署逮捕令。
“我們準備一起去抓?!笔虼ㄑa充道。
土居警部來到東京后,他們手持高木所長等四人的逮捕令,直奔高木律師事務(wù)所,向高木所長等人出示。
通常在這種情況下,當事人都會猛烈反駁,拒不認罪,但今天他們卻個個垂頭喪氣,沒了底氣。大概是他們失去了大企業(yè)后盾的緣故吧。
盡管這樣,田口與中西還是極力爭辯。
“你們有什么證據(jù)?”
土居理直氣壯地對中西說道:“我有證據(jù)。有人看見你的銀色奔馳車,11月4日晚上停在離殺人現(xiàn)場不遠的堤岸上。你為了面子去掉了車尾的車型數(shù)字,這可是你的致命傷!有目擊者看到了東京牌照,這讓我們很輕易地查到了你的奔馳車。另外,你曾經(jīng)于11月4日傍晚,在東京下行道的服務(wù)區(qū)加過油。加油站的工作人員證明,當時你車內(nèi)有另外三個男人,車中四人于11月4日去了岐阜縣長良川。之后,木村與北原溺水身亡?!?/p>
接著,十津川又嚴肅地對高木等人說:“你們給NK建筑公司出點子,結(jié)果導致12名業(yè)主死亡,這個責任NK建筑公司必須承擔,你們也別想僥幸逃脫。如果沒有你們的壞主意,工程應(yīng)該會在更為嚴格的標準下施工。我這里有NK建筑公司三宅部長的書面材料?!笔虼ㄕf完從口袋里取出那份材料。
材料內(nèi)容如下:關(guān)于本公司在神奈川縣施工一事,公司原本計劃在坡地上建造住宅,但知道要獲得縣里批準實屬不易,于是與高木律師事務(wù)所磋商,當時高木所長和田口律師皆說,這可委托他們?nèi)マk理,保證能獲得批準。又建議,可先提交一份沒有坡地的圖紙,獲批后再說,當談及是否在耍欺騙手段時,又說先造成既成事實,然后再申請讓縣里不得不批準。又說他們在縣里上層有關(guān)系,沒有問題的。于是,本公司按照事務(wù)所的建議動工了。最后造成了極嚴重的后果,我們真是后悔莫及。這是本公司的真實表達。
“那我們豈不是犯傻了?!敝形鬟浦旆创较嘧I道。
十津川一下子將目光投向了他,“你們一味地貪婪權(quán)力與財富,所以能無動于衷地濫用法律知識。但是,你們所里年輕的木村真二和北原麻里漸漸對你們的做法不能忍受。木村想起了山下老板的要像男子漢的話語,于是,將你們叫到岐阜,想在那里與你們做個了結(jié),結(jié)果反遭殺害。接下來,你們又認為小林肇會背叛,于是又殺害了他,造成兩起殉情的假象?!?/p>
田口、中西與廣澤三人還想狡辯,高木所長阻止了他們。
“夠了,再怎么爭辯也是徒勞的,有失體面?!?/p>
十津川直勾勾地盯著高木,換了一種口吻,“這么說來,是你殺了他們四人?”
“那是無奈之舉?!备吣菊f完,一臉苦笑。
“什么無奈之舉?”
“當別人來相求時,我們提出一些絕妙的建議,以迎合當事人。然而,一旦所里有人反叛時,自己就顯得驚慌失措,倘若不盡快封口的話,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高木等四人承認了殺人罪行。這樣一來,發(fā)生在岐阜與東京的殺人案件終于水落石出,成功告破。
可是在西本等年輕的刑警中,他們對NK建筑公司以及神奈川縣政府完全沒有得到相應(yīng)的懲罰感到不滿。
然而,十津川卻認為這樣便可以了,因為警察在道義上沒有裁判的權(quán)力。
歷來辦事謹慎的三上部長,對這樣的結(jié)果,肯定也是最最放心的了。因為三上部長討厭將事件過分地擴大。
“反正,殺人案件在年內(nèi)告破了?!边@是三上部長總結(jié)破案時的第一句話。
新年來臨。元旦那天,十津川收到了岐阜縣警署土居警部的賀年片。賀年片上寫道:新年好!去年的那起案件,得到你們警視廳的大力協(xié)助,使我們得以順利破案,在此深表感謝。長良川從5月11日起將舉行鸕鶿節(jié),屆時希望你們來參加,如果你與龜井刑警一起來的話,請事前通知一下。如能賞臉,我們一定全程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