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本帥
難忘母親那泣血的淚光
羅本帥
我的老家在鄂西北山區(qū),我媽今年七十歲,自從爸爸五年前去世后,她就一直跟著我三哥一家生活。三哥在我們兄妹五個中生活水平最低,只有他一個人在農(nóng)村老家種地。
我媽去世了,雖然她已經(jīng)去世幾個月了,但只要一想起她,我的胸口就會疼。我媽是帶著遺憾走的,她養(yǎng)育了我們兄妹五個,臨死時卻沒有一個人在身邊。
我們小的時候,大哥是家里的長子,爸爸、媽媽都很重視他的學(xué)習(xí),雖然媽媽沒有文化,但她把上學(xué)看得很重。大哥上高中時,成績在班里一直名列前茅,老師都說他一定能考上大學(xué)。媽媽聽后高興極了,她省吃儉用,攢的錢除了給我們幾個交學(xué)費外,多余的錢就給哥哥買復(fù)習(xí)資料和營養(yǎng)品。
后來大哥沒有辜負他們的希望,考上了南京一所大學(xué),這也是我們村第一個考上大學(xué)的人。爸爸媽媽還為此專門宴請了街坊鄰居。
二哥學(xué)習(xí)也很刻苦,成績也不錯。為了讓他考上大學(xué),媽媽把家里的牛賣了讓他交學(xué)費。三哥當時剛上初中,因家里實在太窮,媽媽總是暫緩三哥的學(xué)費,讓二哥先交。為此,三哥一到新學(xué)期開學(xué),就怕到學(xué)校,怕老師催他交學(xué)費。到了初三時,三哥便輟學(xué)了。
大哥、二哥、四哥在城里參加工作后,多次讓爸爸媽媽到他們那里住,但爸爸媽媽總說在城里住不慣,非要跟著三哥過。我知道,他們跟著三哥,是想彌補以前沒讓三哥上學(xué)的損失。
爸爸媽媽在三哥家什么活都干,做飯、洗衣服、干農(nóng)活、帶孩子,尤其是媽媽,常常把我們幾個給他們的零花錢貼補給三哥一家,我們給她買件新衣服,她總舍不得穿,偷偷塞給三嫂。大哥、二哥、四哥各自有了家庭和孩子后,回家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對爸爸媽媽的問候也少了許多。
三哥過慣了窮日子,掙了錢后,也舍不得買拖拉機,而是買了兩頭牛,靠人工犁地。每到耕種季節(jié),他和我爸就跑到地里拉犁耕地,爸爸拉著犁和牛往前走,三哥負責(zé)在后面趕車,媽媽在后面撒種子,一天下來,爸爸累得手直哆嗦,連碗都端不住??伤麖臎]責(zé)怪過三哥,總是在家歇一晚后,第二天再繼續(xù)下地干活。
為了讓爸爸媽媽過幾天清閑日子,我只好借口生病,讓他們到城里來住幾天??墒?,這樣的謊話只是一時奏效,被爸爸媽媽看穿后,他們很快就會回去,任憑你怎么挽留都是徒勞。
每到過年時,我們家里最熱鬧,我和幾位哥哥都帶著年貨及一家老小回到了家,讓村里人羨慕得不得了。一到這個時候,爸爸媽媽總忘不了做一些我們小時候最愛吃的菜,看著我們兄妹幾個狼吞虎咽的樣子,媽媽臉上總會洋溢著那種讓我永遠也忘不掉的幸福。
五年前,爸爸在地里干活時,突然得了腦溢血,被送到醫(yī)院搶救了三天,雖然命保住了,但下肢卻癱瘓了。不能自理的他成了三嫂的“眼中釘”,她常常在家里指桑罵槐,爸爸媽媽聽到后雖然很傷心,但他們從不在我們幾個面前講。后來,大哥回家探視爸爸時,發(fā)現(xiàn)老人身體非常瘦弱,身上還生了許多褥瘡,便責(zé)怪了三哥幾句。不料三嫂卻不買賬,非逼著大哥把爸爸帶走。大哥一氣之下,租了一輛汽車,連夜帶著爸爸走了。
選擇我院2017年6月至2018年2月間收治的隱匿性肋骨骨折患者98例,將其按照統(tǒng)計學(xué)方法平均分為兩組,分別為實驗組和對照組,每組患者49例。實驗組患者男性31例,女性18例,年齡在27~81歲,平均年齡為(48.3±5.6)歲,其中交通意外傷害21例,摔傷12例,重物擊砸傷8例,直接暴力傷害7例。對照組患者男性32例,女性17例,年齡在28~80歲,平均年齡為(47.9±5.4)歲,其中交通意外傷害22例,摔傷11例,重物擊砸傷9例,直接暴力傷害6例。兩組患者的一般情況比較,P>0.05,其差異不具有統(tǒng)計學(xué)意義,具有可比性。
爸爸在大哥家度過了他人生的最后三個月。雖然大哥將爸爸送到了當?shù)刈詈玫尼t(yī)院,但仍未能留住爸爸的生命。他臨死時,媽媽也趕到了醫(yī)院,他拉著媽媽的手,一直用深情的眼光看著她……
我知道,爸爸是放心不下媽媽,以前在三哥家,有爸爸在,三嫂說了難聽的話,他們老兩口可以相互寬慰。以后只剩下媽媽一個人,她該如何承受呢?
當媽媽帶著爸爸的骨灰回到老家時,三嫂的臉色顯得很難看,她強忍著辦完了老人的喪事后,便讓三哥把媽媽從堂屋攆到了廚房邊上的雜屋住。媽媽不想讓三哥為難,就收拾了東西,搬進了雜屋。
爸爸走了以后,媽媽的身體也每況愈下,白天下地干活時,動作明顯遲緩了許多。后來,三嫂就把放牛的活交給了媽媽,她規(guī)定,媽媽每天早上八點必須把牛趕到荒坡上吃草,順便還要割一籃青草,到中午十二點以后才能回去吃飯。
有一次天陰了,媽媽沒有手表,也弄不清時間,就提前回去了幾十分鐘。在廚房做飯的三嫂發(fā)現(xiàn)后,便故意用勺子敲著鍋喊:“真是越老越嬌貴,啥記不住,吃飯倒記得清,連個小孩子都不如?!眿寢寚樀枚阍谖堇锊桓页鰜?,直到下午一點半,三哥一家都吃完飯,她才跑到廚房找了半碗剩飯吃。
媽媽臨死的前五天,我曾回去看過她,當時已快到中午,天很熱,媽媽穿著發(fā)黃的白襯衣,正在村邊放牛。我拿出一盒酸奶給她喝,她卻把酸奶放到了籃子里,說回去給孫子解饞。在我的強迫下,她才喝了。我讓她跟我到城里去,可她不同意,她說在家挺好的,讓我不要掛念她。
到了中午,我跟媽媽一起回了家。三嫂一看見我,便說:“媽,天這么熱,讓你在屋里先歇著,你非要去放牛,這不是讓我在娟子面前難堪嗎?”媽媽聽后,眼圈紅了,她應(yīng)付了兩句,就回到了屋里。
吃完午飯,媽媽讓我睡會兒,然后獨自趕著牛走了。我看著媽媽住的房間,里面除了一張破床外,就是一些雜貨和農(nóng)具,而她原來住的那間又大又寬敞的堂屋,已經(jīng)被三哥三嫂住了,三哥三嫂以前住的廂房,已經(jīng)讓給了他們的孩子。
媽媽放牛回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擦黑了,看著她吃力地跟在牛后面,用小棍子把牛趕進牛棚時,我哭了……我覺得自己是個不孝的女兒,真想把母親帶走。那天晚上,我和她說了一夜話,我勸媽媽跟我走,可媽說:“傻閨女,咱農(nóng)村誰家老人跟女兒過呀,除了那些沒兒子的,我養(yǎng)了四個兒子,如果最后跟你過,村里人會咋想,會認為你哥他們不孝順呢。我在你三哥這兒挺好的,你三嫂雖說不是個明理的人,但我做長輩的,哪能跟她一般見識?再說,我今年都七十了,還能活幾天?心里煩的時候,我就到你爸的墳頭跟他說說話,有他陪著,心里踏實多了?!?/p>
第二天上午,我離開家時,媽媽一直趕著牛把我送到了村口。我讓她先回去,她不肯,非說要看著我走遠再回去。走了幾十米后,我突然發(fā)現(xiàn)媽媽在擦淚,我跑回去抱住她,哭著說:“媽,你還是跟我走吧!”媽媽搖了搖頭說:“快走吧,別誤了車!媽媽這會兒最想的是你大哥,如果他能回來看看我,就好了。”
沒想到,這次分手竟是我和媽媽的永別……
回城的第四天,老家突然來電話說,媽媽出事了。我打了的士就往家趕。一路上我都在想,媽媽是摔傷了還是被車撞傷了,因為她這么多年來,身體一直很硬朗,沒生過什么大病。
走到村口,我看到村里人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立刻縈繞在我的心頭。遠遠的,我看到家門口擺著兩個大花圈,花圈上的紙花顯得特別扎眼。
到了家門口,我發(fā)現(xiàn)一口棺材就擺在院子當中的靈棚里,棺蓋半掩著,棺材前面,擺放著媽媽的遺像,她在微笑地看著我……我的腦子一片空白,哭喊著跑上前去,跪倒在棺材前。
媽媽,你為什么要走呢?
后來,我聽鄰居講述了媽媽的死因,那天下午,媽媽趕著兩頭牛往地里去,走到路口,牛突然驚了,兩頭牛不聽使喚,一個往東跑,一個往西跑。后來有一頭牛鉆進了別人的莊稼地里,踏壞了許多莊稼。媽媽為了把這頭牛趕出來,急得大聲呼喊,后來在村民的幫助下,才把這頭牛抓住。但等她返身去找另一頭牛時,才發(fā)現(xiàn)牛跑丟了。
媽媽把剩下的一頭牛趕回家后,就一直沿著大路找走失的牛,可一直找到天黑,也沒發(fā)現(xiàn)牛的蹤影。
找不回牛,媽媽嚇得連家都不敢回,因為她害怕三嫂吵鬧。果然,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到家后,三嫂正在臭罵三哥,說如果不把牛找回來,她就不活了。在農(nóng)村,一頭牛是家里的重要家當,下地干活全指望它。三嫂本來就是個有名的“摳門兒”,如今媽媽把家里的牛放丟了,她哪會善罷甘休。
當天晚上,媽媽連晚飯也沒吃,因為三嫂根本就沒做晚飯。媽媽回到了屋里,第二天早上三哥去叫她吃飯時,媽媽已經(jīng)停止了呼吸,在她床前,扔著裝農(nóng)藥的空瓶子。她用結(jié)束生命的方式來懲罰我們這些子女。
大哥、二哥、四哥隨后都趕了回來,得知媽媽的死因后,他們都是捶胸頓足,怨恨自己平時對媽媽缺少關(guān)心,以至于媽媽就這樣悲慘地走了。
媽媽的葬禮辦得很隆重,三嫂在葬禮上裝模作樣地哭著。我恨三哥,為什么這么窩囊?
我也恨大哥、二哥和四哥,媽媽辛辛苦苦供他們?nèi)齻€上了大學(xué),可到頭來卻沒享過一個人的福。他們平時總說工作忙,一年難得抽空看媽媽一次。他們哪里知道,媽媽在三哥家過的日子那么苦!
我最恨我自己!其實我早就發(fā)現(xiàn)了問題,可每次只是和媽媽商量讓她跟我走,如果我的態(tài)度再強硬一點,強行把媽媽帶走的話,這一切就不會發(fā)生了。
如今,我常常在夢里見到媽媽,她舉著小棍,踉踉蹌蹌地追著兩頭黃牛向遠處走去,我拼命地追趕著,追上后我就問:“媽媽,你這樣做是為什么?難道是想懲罰五個不孝的兒女嗎?”媽媽搖著頭,什么也沒說,扭身又去追趕兩頭黃牛……
(攝影:李海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