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凱

最近幾年，一種來自新西蘭的“a2 奶”產(chǎn)品風靡網(wǎng)絡，它打著進口概念，定位高端，價格不菲。僅 2017年，a2 嬰兒奶粉就從中國市場掠走 4 億多元人民幣，這還沒算海淘代購或親友攜帶的部分。這個“a2 奶”是 何 方神圣？它到底 好 在哪兒呢？

什么是“a2 奶”

牛奶中蛋白質(zhì)、脂肪、乳糖在內(nèi)的“干貨”約占 13%，其中蛋白質(zhì)以乳清蛋白和酪蛋白為主。酪蛋白約占牛奶蛋白的80%，而酪蛋白又可以進一步分為α、β、γ等不同類型，其中β酪蛋白約占酪蛋白的 40%。

β酪蛋白還能繼續(xù)細分為 A1、A2、A3、B、C 等 13 種，其中 A1 和 A2 最常見（簡稱為 A1 和 A2 酪蛋白）。如果用電腦文件夾來打個比方，牛奶和 A2 酪蛋白的關系大概是這樣：（C：＼ 牛奶成分 ＼ 蛋白質(zhì) ＼ 酪蛋白 ＼β酪蛋白 ＼A2 酪蛋白）。普通牛奶中的β酪蛋白以 A1 酪蛋白為主，如果牛奶中的β酪蛋白都是 A2 酪蛋白，那就是所謂的“a2 奶”。

“a2 奶”有何不同

如果純粹從營養(yǎng)的角度分析， “a2奶”和普通牛奶相比，無論是蛋白質(zhì)、脂肪、碳水化合物還是維生素、礦物質(zhì)，兩者并沒有區(qū)別。我們可以將蛋白質(zhì)理解為用氨基酸連接起來的鏈條，A1 酪蛋白和 A2 酪蛋白的唯一區(qū)別就是這個鏈條上有一個氨基酸不同，這也是“a2 奶”的唯一標志。

我們在消化蛋白質(zhì)的時候，是利用胃蛋白酶、胰蛋白酶等生物酶將氨基酸鏈條剪斷，最后變成一個一個的氨基酸而被人們吸收。在這個過程中，會產(chǎn)生一些很短的小鏈條，稱為“肽段”。由于那個氨基酸的差異，A1 酪蛋白會產(chǎn)生一個由 7個氨基酸形成的肽段（BCM-7），而 A2酪蛋白產(chǎn)生的是 9 個氨基酸形成的肽段（BCM-9），差別僅此而已。

A1 酪蛋白有害嗎

要想說明“a2 奶”好，必 須 從“BCM-7”說起。為了給“a2 奶”鋪路，新西蘭的 a2 乳品有限公司資助了大量相關研究來尋找 BCM-7 的“黑材料”。例如通過動物實驗，直接向血管中注射BCM-7，或者直接喂食大劑量的 BCM-7，造成動物的可疑反應。在不斷嘗試后，終于在幾個流行病學研究中發(fā)現(xiàn)，A1 酪蛋白與糖尿病、心臟病甚至自閉癥存在“相關性”。據(jù)此，a2 乳品有限公司不僅大肆宣傳 A1 酪蛋白的“害處”，還向澳新食品標準局提出申請，要求所有普通牛奶標注健康警示，但這一無理要求被澳新官方拒絕了。

2009 年，歐盟食品安全局對 a2 乳品有限公司聲稱的“A1酪蛋白有害健康”的證據(jù)進行了嚴謹?shù)木C合評價。他們的最終結論是，BCM-7 和那些所謂的“危害”之間并沒有因果關系。在這之后，“A1 酪蛋白有害健康”的論調(diào)再也沒有實質(zhì)性的進展。當然，這并不影響 a2 乳品有限公司在宣傳中繼續(xù)暗示“A1 酪蛋白好像、可能、或許不太好”。

“a2 奶”是否能避免乳糖不耐受

一計不成再施一計，a2 乳品有限公司聲稱 BCM-7是導致乳糖不耐受的元兇。乳糖不耐受是亞洲人的普遍現(xiàn)象，表現(xiàn)為喝奶后不同程度的脹氣、腹痛、腹瀉等胃腸不適。主流觀點認為，乳糖不耐受的主因是人體沒有分泌足夠的乳糖酶，導致奶中的乳糖進入大腸，被細菌發(fā)酵產(chǎn)氣。

a2 乳品有限公司則聲稱，BCM-7 引起的腸道炎癥可能是乳糖不耐受的真正原因，甚至聯(lián)合個別來自中國的機構興奮地宣布要“重新定義乳糖不耐”。但截至目前，僅有幾個 a2 乳品有限公司資助的研究項目（包括中國的）支持這一推論，且學術爭議不小。實際上，乳制品行業(yè)早已通過乳糖酶降解技術或發(fā)酵酸奶的方式很好地解決了乳糖不耐受的問題，且相關研究證據(jù)更充分。

更可笑的是，a2 乳品有限公司在美國、新西蘭和中國的官方網(wǎng)站的最下方用最小字體寫著：a2 產(chǎn)品不適合醫(yī)學診斷為乳糖不耐受、半乳糖血癥及牛奶蛋白過敏的人。在英國官方網(wǎng)站的同樣位置，他們標注：a2 牛奶不適合牛奶過敏的人，如果你有乳糖不耐受，請去找醫(yī)生咨詢。

“a2 奶”真的稀罕嗎

“A1 有害健康”“A1 導致乳糖不耐受”，這兩張牌都被壓死了，怎么辦？沒關系，咱還有“王炸”。畢竟 A2 奶牛是稀少的、高貴的，物以稀為貴總可以了吧？

野生牛是分泌 A2 酪蛋白的，最早的家牛也是如此。在后來的奶牛品種選育時，通過自然變異，一些牛產(chǎn)生了A1 酪蛋白，后來這些奶牛逐漸成為主流。因此，A2 酪蛋白被包裝成“稀有的原生態(tài)牛奶蛋白”，一些營銷宣傳中將產(chǎn)生 A2 酪蛋白的奶牛形容為精挑細選、百里挑一。

實際上，目前中國最常見的荷斯坦奶牛（黑白花牛）中，有接近 30% 的牛只產(chǎn)生 A2 酪蛋白，70% 的荷斯坦奶牛有的只產(chǎn)生 A1 酪蛋白，有的同時產(chǎn)生 A1 和 A2酪蛋白。因此，市面上的普通牛奶其實相當于 A1 和 A2 的混合奶，其中含 A2 酪蛋白的奶占 30 ～40%，含 A1 酪蛋白的奶占 60～70%。

此外，牦牛奶、羊奶里都含 A2 酪蛋白，很可能更奇葩的驢奶、駱駝奶也是同樣的情況，所以“a2 奶”遠沒有商家忽悠的那么稀罕。

“a2 奶”還能紅多久

對于消費者而言，絕大多數(shù)人根本搞不清 A2 是啥，但被 a2 乳品有限公司強大的宣傳攻勢洗了腦。加上“一切為了孩子”，萬一“a2 奶”真的有好處呢？這種非理性的消費造就了“a2 奶”的“營銷神話”。

其實，大多數(shù)乳制品企業(yè)并不太相信“a2 奶”的那些噱頭，但眼看著 a2 乳品有限公司的業(yè)績成倍增長，誰不眼紅呢？因此很多企業(yè)躍躍欲試，要做“a2 奶”的生意。不過我認為，“a2 奶”的高價是建立在所謂的“稀缺性”之上，只要行業(yè)需要，幾年時間就能將現(xiàn)有牛群全部更替為A2 奶牛，所以留給“a2 奶”的時間可能真不多了。

當然，我支持乳業(yè)科技創(chuàng)新，也非常支持國內(nèi)的企業(yè)打破新西蘭 a2 乳品有限公司的壟斷，但請不要用“a2 奶更健康”的概念來忽悠消費者。企業(yè)還是要回歸對品質(zhì)的追求，把草種好，把牛養(yǎng)好，用香醇的、高品質(zhì)的牛奶來征服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