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薩拉·休斯
人人都愛勃朗特姐妹,無論是對愛情一知半解的少年,還是一本正經的中年人,甚至是那些喜歡橫挑鼻子豎挑眼的人。
為什么出身平凡、作品寥寥的勃朗特姐妹能讓讀者如此著迷?1847年《簡·愛》一經出版,就令人如癡如醉。其他文學作品多已退出歷史舞臺,但《簡·愛》和《呼嘯山莊》卻一直在舞臺和熒幕上得到重生,勃朗特姐妹的作品總是歷久彌新。
作家和劇作家薩曼莎·埃利斯說:“我認為最吸引我們的是她們的創(chuàng)作過程:在冰冷、狹小的陋室中,她們卻創(chuàng)作出了這樣驚世卓絕的小說,刻畫出了如此跌宕起伏的經歷。勃朗特姐妹的迷人之處也在于她們突破了這個世界的桎梏。她們的小說更為簡明整潔,規(guī)劃合理,并且結局開放。我們不知道安妮、艾米莉和夏洛蒂究竟想要激發(fā)我們怎樣的思考,但正因如此,讀者方能于重溫中有所收獲?!?/p>
誠然,勃朗特姐妹的小說都散發(fā)著某種神秘性,每次想到這三名隱士般的女子伏在案前奮筆疾書,小說中的文字仿佛就躁動起來。特德·休斯稱她們?yōu)椤疤亓ⅹ毿械娜忝谩?,而他的妻子西爾維婭·普拉斯卻認為三姐妹是在一個鬼怪叢生的房子中完成創(chuàng)作的。達芙妮·杜莫里哀狂熱地迷戀勃朗特三姐妹,她曾先后兩次在其作品中向她們致敬:一次是以《蝴蝶夢》中棱角分明、敢愛敢恨的麗貝卡致敬《簡·愛》中的主人公,以魅影重重的《牙買加客?!分戮础逗魢[山莊》。
悲慘的經歷(早年失去母親和兩位姐姐,后來又失去弟弟)無疑提升了三姐妹的吸引力。想想,直到今天,《簡·愛》和《呼嘯山莊》仍備受追捧,這簡直不可思議。若要深究它們長存于世的魔力,我們應回溯至小說本身在講故事方面的能力:誰能忘記閣樓上的瘋女人或者希斯克利夫呢?
勃朗特姐妹的成功打破了一種觀念:豐富的人生經歷才能成就一名優(yōu)秀的作家,例如歐內斯特·海明威、杰克·倫敦。艾米莉從未離家,但她卻寫出了《呼嘯山莊》。要成為一名偉大的作家,只需具有敏銳的觀察力就行了。勃朗特姐妹的遣詞造句都棱角分明且幽默風趣,她們的小說中充滿著關于社會和時代的真知灼見?!逗啞邸方虝覀冋鎸嵅⒅矣谧晕?,這一點不論是在現(xiàn)在還是過去都能與讀者產生共鳴。
事實上,勃朗特姐妹的小說展現(xiàn)出的顛覆性令人匪夷所思。它們看似講述了愛情中的風花雪月,但顛覆和鋒利卻時時游走在書中。小說并非全是關于浪漫的愛情,還有關渴求和欲望,鮮有作品能兼顧這兩者。簡在羅切斯特殘疾后方才接受他,即使他不復以往的風流倜儻;《呼嘯山莊》不僅是一部狂熱的浪漫愛情小說,還是一個充滿了虐待、狂躁、渴望的故事;《女房客》避開了千篇一律的結局,更多地描寫了海倫獲得自由、逃離酗酒丈夫的過程。羅切斯特、希斯克利夫和阿瑟·亨廷頓身上都散發(fā)著暴虐特質,但三者之間卻也有清晰的區(qū)別。
令人不安的主題并未止步于此?!逗魢[山莊》憑借它的與眾不同脫穎而出,讀者對其要么追捧,要么深惡,這是文學界鮮見之態(tài)。但夏洛蒂和安妮卻另辟蹊徑,探討了女性作家常常避之不及的話題:如何于茫茫塵世尋得一席立足之地,如何排除萬難緊隨內心,如何面對為了生存而不得不做的冗雜乏味的工作,被困于暴虐的婚姻牢籠中女性當如何自處。勃朗特姐妹是超越時代的作者,尤其是激進的夏洛蒂和安妮,但也正是她們作品的超越性使得她們的寫作主題歷久彌新,至今仍能引起讀者共鳴。
共鳴不僅囿于女性團體,她們在男性團體中也頗受歡迎。這也是她們的傳奇之處:小說本是為女性而寫,但是男性讀者的數(shù)量卻遠超預期。
所有的讀者都能從她們的小說中找到自己的影子,你可能從夏洛蒂、艾米莉或安妮身上捕捉到自己的影子,你也可能從她們的小說中看到自己的經歷。我曾在倫敦參加了一個關于《簡·愛》和《呼嘯山莊》的讀書會,讀書會結束后,一個十幾歲的女孩走過來對我說:“我永遠不會放棄凱瑟琳和希斯克利夫,現(xiàn)在不會,四十歲時仍不會。”
這就是最美好的熱愛,這熱愛會常伴身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