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紀鑫
如果說,緊鄰京城、位于海河邊的天津曾是一處客旅、商貿渡口,那么,坐落其間的問津書院,便是一處文化的渡口。
問津書院建于清代,今已不存,據(jù)說原址在鼓樓一帶,當然是不可能見到了,連它到底“長”得怎樣,我也沒有找到一幅圖畫,只能在腦海里構想它的大致輪廓。但重建的問津書院我是去過的,并在那里呆了整整一個下午,留下了不可磨滅的記憶。
那是兩年前的事了。2015年5月,第十三屆全國讀書年會暨藏書票藝術論壇在天津舉辦,我應邀參加,主辦方就是問津書院。會議第二天上午,參觀完李叔同、梁啟超、曹禺舊居,在意大利風情街區(qū)用過午餐,一行人便乘車來到了位于巷肆創(chuàng)意產業(yè)園內的問津書院。據(jù)說這片產業(yè)園的前身是天津橡膠四廠廠房,雖是以前的老建筑,但改造得相當成功,已“脫胎換骨”為頗具“文藝范”的文化場所。問津書院三層,一樓是書吧,二層是藏書樓,三樓為報告廳。進入院內,參加年會的書友們或品茗,或參觀,或聊天,熱之鬧之。正值午休時間,有著午睡習慣的我睡意全無,一邊翻看擺放著的書刊、資料,一邊與大家隨意閑聊,在悠揚舒緩的樂曲聲中,感受彌漫著的濃濃書香氛圍。
下午兩點多,會議在三樓報告廳——學海堂繼續(xù)舉行。與會者不僅有來自全國各地的一百多位書人、學者、民刊主編等,還有來自意大利的五位特殊客人——那不勒斯孔子學校校長安娜·瑪麗亞、東方大學歷史系教授朱里羅、設計師馬戴奧·拉尼等,他們與問津書院進行中、意圖書交流,將書香傳到了海外,這也是歷屆讀書年會中的一個突出亮點;接著是來新夏先生與民刊展開討論,由蘇州著名作家、書人王稼句先生主持;最后一個環(huán)節(jié),討論“民刊發(fā)展的困境與突圍”,由著名學者、《天津日報》副刊部主編羅文華先生主持。會議還舉行了一個短暫的授牌儀式——由中國閱讀學研究會會長徐雁先生向問津書院頒發(fā)“華夏書香地標”銘牌。
讀書會結束不久,負責問津書院具體工作的王振良先生發(fā)來編輯年會文集的約稿函,我寫了一篇短文《民刊的現(xiàn)狀與發(fā)展》。不久,便收到了一冊厚厚的《問津書韻:第十三屆全國讀書年會文集》樣書。
其實,近年來,我不斷收到問津書院贈閱的書刊,每次都通過快遞寄來。有《問津》、《開卷》雜志,有新創(chuàng)辦的民刊《參差》,還有《問津文庫》系列書籍。說實話,因主編一本群眾文藝刊物,我收到的書刊甚多,有不同刊物間的互相交流,雜志作者、友人寄贈的新書,還經(jīng)常在書店及亞馬遜網(wǎng)、當當網(wǎng)、孔夫子舊書網(wǎng)、淘寶網(wǎng)等網(wǎng)站購書,有的連翻都沒翻就擱在一旁。而問津書院寄贈的書刊,我總是在第一時間翻閱,好的便置放案頭,抽空慢慢閱讀。
于天津,我懷有一種特殊的情感。多次出差北京,總與天津失之交臂。直到2010年7月前往北戴河度假,往返特意取道天津,除觀賞市區(qū)的五大道租界區(qū)、意式風情區(qū)、天后宮、玉皇閣、古文化街、文廟等地外,還打的前往郊區(qū)小南河村參觀霍元甲的故居與墓地,并買了《津沽舊影老照片》等書籍帶回。參加第十三屆全國讀書年會,是第二次來到天津。其實,我與天津格外有緣,過去常在《文學自由談》、《今晚報》發(fā)表文章,近兩年來,《今晚報》選載了我的文化歷史散文集《歷史的張力》、《歷史的砝碼》,而《歷史的刀鋒》、《千古大變局》則在《天津日報》連載,每部一載就是三個多月。因此,雖然身居位于東南沿海的廈門,卻不時北望天津,投以關注的目光,對那里豐富而深厚的歷史文化極感興趣。而問津書院寄來的這些書刊,便在某種程度上滿足了我的興趣與“欲望”。
《開卷》創(chuàng)刊十七年多,早已享譽全國讀書界,被問津書院“收編”后,不僅延續(xù)了過去的風格,團結了學界、書界的中堅力量,且越辦越有生機?!秴⒉睢肥且槐緦iT研究毛邊本的刊物,喜歡、收藏毛邊本的書人本來就不多,而研究、撰寫此類文章的作者少之又少,讀者面也有限,在紙質閱讀逐漸下滑的當下,問津書院卻“逆流”而上,創(chuàng)辦這么一本小眾雜志,實在令人感佩不已。更為難得的,創(chuàng)刊號一出,便博得了“滿堂彩”。國外有沒有專門研究毛邊本的刊物我不清楚,但在國內絕對是第一家,篳路藍縷、開榛辟莽的首創(chuàng)之功,是要載入史冊的?!秴⒉睢番F(xiàn)已出刊三期,每篇文章我都看了,質量上乘,特別是第三期許新宇的《毛邊絮語》甫一刊出,在微信朋友圈簡直人氣爆棚。就我個人口味而言,則更喜歡《問津》刊物。
每期《問津》,都有一個專題。比如2015年編輯的天津民風民俗系列《天津的時令習俗》、《天津的飲食習俗》、《天津的居住習俗》等,使我對天津有了更深的了解。民俗是農業(yè)文明的產物,在農業(yè)文明向工業(yè)文明的過渡中,城市民俗與時俱進,不斷變通、更新,但有些習俗規(guī)矩則不可動搖。比照我所了解的今日天津,閱讀中,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一幅風俗長卷,一座動態(tài)的風情博物館。《朋談雜記》、《街坊人物志》、《南市的小店鋪》、《淘故紙,與天津相遇》等,活生生的人、事、物躍然眼前,讀來十分親切,地道的“天津民間風味”。唐山大地震的資料、作品看過不少,毗鄰的天津民眾如何面對地震來襲?這方面的資料完全沒有接觸?!段业牡卣鹩洃洝穼n},通過民眾的口述筆錄,他們怎樣躲避地震,面對災難如何自救,心靈的創(chuàng)傷何以平復……這些透入骨髓的親身感受,真實、生動、可信!我所了解的天津戰(zhàn)役,經(jīng)歷了一場中國戰(zhàn)爭史上規(guī)??涨暗呐趹?zhàn)——一千三百多門火炮齊發(fā),猛烈轟擊。作為平津戰(zhàn)役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天津之戰(zhàn)雖然只打了二十九個小時,對壘雙方為國共兩黨的軍隊,但天津百姓在這短短的時間內,有著怎樣的經(jīng)歷體驗?宏大的歷史下面,微觀敘事總是闕如?!短旖蚪夥拍翘臁泛芎玫靥钛a了這一空白,其中的《地下室迎來天津解放》、《院中落下沒引信的炮彈》、《老房子底下的“防空洞”》等篇章,生動地記錄了老百姓躲避炮彈、劫后重生的歷史瞬間。這些社會底層看似卑微的敘述者,他們的親身感受、深刻記憶,就某種程度而言,更能貼近人心,更能抵達歷史的本質。
一冊冊厚重的書籍,壘起《問津文庫》的規(guī)模,它們由《天津記憶》、《通俗文學研究集刊》、《三津譚往》、《九河尋真》、《津沽文化研究集刊》、《津沽名家詩文叢刊》、《津沽筆記史料叢刊》、《隨藝生活》等系列構成,是了解天津文化、文學、歷史、教育、民俗等諸多方面的一個重要窗口。前幾天,我又收到了剛出版的《口述津沽·民間語境下的西于莊》(上、下),至此,《問津文庫》已出版五十四種五十七冊。這些書籍,有的是影印過去的資料,如《天津縣鄉(xiāng)土志輯略》,原湯原汁,連新寫的序、后記也是繁體字;有的是發(fā)掘、整理,帶有某種搶救的意味,如《劉大同詩集》、《待起樓詩稿》、《嚴修日記》等;有的是回憶、口述,不拘一格鉤沉歷史,如《八年夢魘》、《與山河同在》及《口述津沽》系列等;有的從不同角度開展民間學術研究,將其歸類匯編……
在此,我不得不特別提及《問津文庫》中的《三津譚往》系列,它們是問津講壇的文字結集。書院在“留住津沽記憶,守望精神家園”的宗旨下,每月聘請對天津地方文化研究有所建樹的學者開展一次講座,通過天津人、天津事,體現(xiàn)真正的天津特色、天津氣派與天津風骨。這些文字紀錄,正好可以彌補無由前往聆聽之缺憾,讀來頗有趣味。
書刊在于閱讀、流傳,我手頭的問津刊物、書籍,凡有朋友喜歡,就隨手送人。有的或深得我心,或作為參考資料備用,便聲明只能借閱。
寫到這里,我不得不提到王振良先生。問津書院能夠出版如此蔚為大觀的書刊,能夠長期堅持不懈地開展各種豐富多彩的活動,能夠有口皆碑聲名遠播,實與他的個人努力密不可分。振良博學儒雅、認真扎實,頗有民國文人的風范,做事從容不迫,顯得游刃有余。當然,他能將一大批學者、書人、讀者團結在問津書院周圍,也得益于天津文化界互相幫襯的良好氛圍,他與羅文華之間的融融泄泄,使我看到了什么叫“文人相親”。
振良建有一個“天津問津書院”微信群,群友二百多名。我也是其中之一,雖然長期潛水,但經(jīng)常查閱其中的信息。在“瑯嬛文庫群”、“包商書聲書友群”、“民間讀書人”、“作家與讀書”、“第十五屆讀書年會籌備群”等微信群中,也能經(jīng)常見到問津書院的相關信息。
文化之興盛,實賴中西結合、古今融匯。傳統(tǒng)文化屬“古”的范疇,民間文化是傳統(tǒng)文化的基石。有學者認為,一座城市文化的繁榮是從民間開始的。由此可見,以問津書院為代表的民間文化之挖掘、復興與傳播,將有力地推動天津文化的建設與興盛,提升天津這座直轄市的文化品位。或許,問津書院作為一種成功模式、范例推廣開來,也能帶動、促進其他地區(qū)民間文化、傳統(tǒng)文化、城市文化的發(fā)展與繁榮。
寫到這里,我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批又一批走向問津書院的身影,他們經(jīng)由這一文化的渡口,帶著一股文化的充實與自信,繼續(xù)前行,走向那遙遠的天際線……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