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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鹽腔“浙”姓歌調(diào)考

2018-02-08 15:16戴和冰
關(guān)鍵詞:南戲余姚聲腔

戴和冰

生活中,有各種各樣的簡稱(或代稱),以少代多,省文、省時,都是便利之舉,但簡稱必須語義明確、詞語穩(wěn)定,不能引起歧義和誤解,否則,就失去了簡稱的意義。例如,山西簡稱“晉”,山西話簡稱“晉語”;福建簡稱“閩”,福建人即稱“閩人”,這是通例。但是,也有特殊的情況,在戲曲史上,傳統(tǒng)戲曲由于戲曲的方音特色,往往一個省或一個方言區(qū)(片)會有多個聲腔劇種,這時,一省之內(nèi)就不能共用一個簡稱,如果共享簡稱,就會出現(xiàn)混同,無法分清你我他。例如,“蘇腔”就是專指來自蘇州的昆腔,而不是江蘇的戲曲;“浙腔”卻不是指浙江的聲腔劇種,而是指浙江最具代表性、通行全國的海鹽腔。

歷史上,雖然“浙腔”即海鹽腔不像“蘇腔”即昆腔那樣明確,但在學(xué)界的看法還是相對一致的,如鄭西村先生所言:“浙腔的記載屢見于文獻(xiàn),明代有祝允明的‘溫浙戲文之調(diào)’,陸采的‘浙音’,王驥德的‘浙氣’;清代有劉廷璣、李調(diào)元的‘浙腔’;都是海鹽的別名”[1],所舉“浙戲文之調(diào)”“浙音”“浙氣”“浙腔”自成一個系列,皆為“浙”姓歌調(diào)。但是,要確定它們都是南戲海鹽腔,還需要對論證過程做進(jìn)一步的完善。而且,海鹽的“別名”也不只“浙”姓一家,還有曲唱與劇唱的區(qū)別,都是需要加以留意的。

一、元代“浙音”的屬性

“浙音”一詞的出現(xiàn),早在元代就有了。元人周德清《中原音韻·正語作詞起例》即云:

入聲以平聲次第調(diào)之,互有可調(diào)之音。且以開口陌以唐內(nèi)盲至德以登五韻,閉口緝以侵至乏以凡九韻,逐一字調(diào)平、上、去、入,必須極力念之,悉如今之搬演南宋戲文唱念聲腔?!R史沈約,字休文,吳興人……不取所都之內(nèi)通言,卻以所生吳興之音,蓋其地鄰東南海角,閩、浙之音無疑,故有前病;……惜無有以辨約之韻乃閩、浙之音,而制中原之韻者。嗚呼!年年依樣畫葫蘆耳![注]元·周德清:《中原音韻》,《中國古典戲曲論著集成》(一),中國戲劇出版社1959年版,第219頁。文中“且以開口陌以唐內(nèi)盲”一句,校注者疑有誤,認(rèn)為似應(yīng)作“且以開口內(nèi)鐸以唐,陌以盲”。

“閩、浙之音”即“閩音”與“浙音”?!吨性繇崱肥菫閼蚯?,但是,所謂“音”者并不限于“音樂”這一個行業(yè),說話、作詩的語音也是“音”,“平上去入”首先是語言的聲調(diào),其次才是聲調(diào)的音樂性。說話、歌唱二者雖有密切的關(guān)聯(lián),如搬演南宋戲文的唱念聲腔離不開四聲,卻又有著明確的行業(yè)界限——說話是說話、唱歌是唱歌,字的語音和聲調(diào)不能等同音樂的旋律。不論南戲海鹽腔起源于宋代還是元代,抑或是明代,這里的“浙音”都只能是“念”之聲腔,而非“唱”之聲腔,是浙江方言而非浙江的地方歌調(diào)。說得更具體一點,這里的“浙音”是浙江的吳方言,它是元代浙江南戲中的地方語音。

本文討論的是歌調(diào)問題,“浙”姓歌調(diào)的出現(xiàn),或曰“浙”姓歌調(diào)成為南戲海鹽腔的專名簡稱,是進(jìn)入明代以后的事。

二、明初“浙音”《琵琶記》與海鹽腔的形成

明成化年間陸容《菽園雜記》是明確“海鹽”南戲的最早記載,稱:

嘉興之海鹽,紹興之余姚,寧波之慈溪,臺州之黃巖,溫州之永嘉,皆有習(xí)為倡優(yōu)者……其扮演傳奇,無一事無婦人,無一事不哭。……其贗為婦人者,名妝旦,柔聲緩步,作夾拜態(tài),往往逼真。[2]

此時,正值南戲盛行,海鹽腔也相當(dāng)成熟。祝允明《猥談·歌曲》云:“自國初以來,公私尚用優(yōu)伶供事”,南戲在明初洪武年間就很受歡迎,嘉靖時陸采《冶城客論》即稱:

國初教坊有劉色長者,以太祖好南曲,別制新腔歌之。比浙音稍合宮調(diào),故南都至今傳之。近始尚浙音,伎女輩或棄北而南,然終不可入弦索也。[注]轉(zhuǎn)引自曾永義《海鹽腔新探》,《戲曲腔調(diào)新探》,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2009年版,第107-108頁。

這個“浙音”,早在明初洪武時就在宮中演唱,并在南京留傳下來,至嘉靖已成時尚。此事《南詞敘錄》也有記載:

我高皇帝即位,……時有以《琵琶記》進(jìn)呈者,……令優(yōu)人進(jìn)演。尋患其不可入弦索,命教坊奉鑾史忠計之。色長劉杲者,遂撰腔以獻(xiàn),南曲北調(diào),可于箏琶被之。然終柔緩散戾,不若北之鏗鏘入耳也。[3]

《琵琶記》是高明所撰南戲劇本;“高皇帝”即朱元璋;“色長劉杲”即“劉色長”。成化時,浙江的海鹽、余姚、慈溪、黃巖、永嘉五地都有南戲演出;成化后,能走出浙江、有據(jù)可查的,只有海鹽腔和余姚腔,《南詞敘錄》即云:“稱‘余姚腔’者,出于會稽,常、潤、池、太、揚、徐用之;稱‘海鹽腔’者,嘉、湖、溫、臺用之”,乍一看,海鹽腔的流播似乎尚止于浙江境內(nèi),而客觀上,它有著比余姚腔更為廣泛的傳播,早就沖出了浙江,流播到北京及江蘇、江西、山東、湖北、安徽、云南等省[注]據(jù)曾永義先生研究,《南詞敘錄》成書前后,海鹽腔的流播區(qū)域遠(yuǎn)比它記載的要大得多:“明成化至嘉靖間約60年,海鹽腔……其流播地有北京,浙江嘉興、湖州、溫州、臺州,江蘇蘇州、松江,江西宜黃、南昌,山東蘭陵,湖北襄陽、安徽徽州,乃至于云南永昌衛(wèi)。”參見曾永義《戲曲腔調(diào)新探》一書,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2009年版,第115-116頁。,所謂“浙音”并非指所有的浙江南戲,限于余姚、海鹽二腔之間;所謂“終不可入弦索”“不若北之鏗鏘入耳”,只是北曲標(biāo)準(zhǔn),說明“浙音”還沒有形成自己的體系,尚在起步階段,其發(fā)展在音樂上還有賴于北曲。

由于海鹽、余姚皆在浙江境內(nèi),“浙音”不能混同為所有浙江南戲的簡稱,也不能混同為海鹽腔、余姚腔的簡稱,因此,這兩個聲腔還需要甄別。關(guān)于余姚腔的特點,萬歷時繭室主人刊《想當(dāng)然》傳奇卷前《成書雜記》有這樣的話:

俚詞膚曲,因場上雜白混唱;猶謂以曲代言。老余姚雖有德色,不足齒也。[注]轉(zhuǎn)引自戴不凡《論“迷失了的”余姚腔——從四個余姚腔劇本的發(fā)現(xiàn)談起》,《戲曲研究》第一輯,吉林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41頁。

這已經(jīng)是明代晚期了,南都進(jìn)演“浙音”《琵琶記》是在明初開國時,尚不見“俚詞膚曲”“雜白混唱”“以曲代言”的特點,不是“不足齒”者,可見,此“浙音”不是余姚腔,而只能是海鹽腔。

“浙音”《琵琶記》的出現(xiàn),標(biāo)志著南戲海鹽腔的形成;[注]有關(guān)海鹽腔形成于明初洪武朝前十年,并以“浙音”《琵琶記》的進(jìn)演為標(biāo)志性事件的論述,詳見拙文《海鹽腔形成年代考》,刊于《文化藝術(shù)研究》2018年第3期。海鹽腔“浙音”的別名,由此發(fā)展,逐漸成為一種傳統(tǒng),為后人所繼承。

三、海鹽腔的“浙音”傳統(tǒng)

明人祝允明《重刻〈中原音韻〉序》中有這樣一句話:

今……不幸又有南宋溫浙戲文之調(diào),殆禽噪爾,其調(diào)果在何處?噫嘻,陋哉。[4]

《重刻〈中原音韻〉序》與嘉靖時徐渭的《南詞敘錄》可謂同時代。所謂“南宋溫浙戲文之調(diào)”,是論其音樂,就其歌唱而言,是“戲之曲”。這里的“溫浙”顯然不可能是“溫之浙”的隸屬關(guān)系,而是“溫與浙”。從“劇”的角度來看,“溫浙戲文”分別為“溫戲文”、“浙戲文”;從“腔”的角度來看,“溫浙戲文之調(diào)”分別為“溫調(diào)”、“浙調(diào)”(或為“溫腔”、“浙腔”)。由此觀之,“溫調(diào)”、“浙調(diào)”當(dāng)時是并列的兩種南戲聲腔。這個“溫調(diào)”,不是“來自浙江的聲腔”,而是浙江一隅之地的“溫州調(diào)”(或溫州腔),同理,“浙調(diào)”也只是浙江某地的一種南戲聲腔,這個“浙調(diào)”就是明初在南都進(jìn)演的“浙音”——海鹽腔的發(fā)展和延續(xù)。“浙音”、“浙調(diào)”實為同一南戲聲腔,一脈相承,均是海鹽腔的別稱。

“浙”是行省的簡稱,海鹽腔之所以能以“浙”相稱,我們應(yīng)該這樣理解:與“溫調(diào)”相比,海鹽腔在浙江具有代表性,能通行全省,它不僅在語言上使用官話,走出了浙江,而且,在音樂上是雅調(diào),戲曲只有官腔雅調(diào)才能通行全省乃至全國。而“溫調(diào)”,不論是在語言上還是在音樂上,都比海鹽腔要土俗。這種情況,正如萬歷時潘允端《玉華堂日記》記載的那樣,潘氏堂會就曾經(jīng)有弋陽子弟、太平梨園、余姚梨園、余杭梨園、松江梨園、浙江戲子等多種聲腔和戲班的演唱[注]參見尹蓉《明清上海戲曲研究》,華東師范大學(xué)博士后學(xué)位論文,2007年,第26頁。,只有海鹽腔才是浙江的代表性聲腔,才能以“浙”稱“浙江戲子”,而來自浙江的其它戲班,則只能具體地稱“余姚”、“余杭”。

萬歷時,湯顯祖寫了一篇著名的《宜黃縣戲神清源師廟記》,其中,有一句話涉及海鹽腔,云:

此道有南北。南則昆山之次為海鹽。吳浙音也。[5]

昆山、海鹽被稱為“吳浙音”。如果僅從方言語音來看,“吳浙音”屬吳方言的太湖片(即北吳語片),這是一個在語音上具有很大共性的區(qū)域,整體性很突出,可是,在這個方言片內(nèi),卻先后出現(xiàn)了海鹽、余姚、昆山三個南戲聲腔,因此,在這個戲神廟記中,所謂“吳浙音”,即“吳音”與“浙音”的合稱,亦即將昆山腔稱為“吳音”,將海鹽腔稱為“浙音”?!罢阋簟奔春{}腔。

所謂“浙調(diào)”、“浙音”,體現(xiàn)了自明初洪武時期南都將南戲海鹽腔稱為“浙音”以來的傳統(tǒng),這一傳統(tǒng)不僅對海鹽腔以“浙”相稱,而且,得到了很好的發(fā)展。萬歷時期,“浙”姓歌調(diào)之名已成為海鹽腔極為普遍的稱謂。除湯顯祖稱海鹽腔為“浙音”外,萬歷刊本《藍(lán)橋玉杵記·凡例》中,也留下了以“浙”稱海鹽腔的文字:

本傳詞調(diào)多同傳奇舊腔,唱者最易合板,無待強(qiáng)諧;本傳腔調(diào)原屬昆、浙,……俱洗凡庸,以追大雅,具法眼者當(dāng)自辯之;詞曲不加點板者,緣浙板、昆板疾徐不同,難以膠于一定,故但旁分句讀,以便觀覽。[6]

這里,腔調(diào)“昆”、“浙”并列,節(jié)奏“浙板”與“昆板”對舉,“浙”即海鹽腔。

這一時期,正是海鹽腔、昆腔興盛之際,海鹽腔與昆腔是勢力最大的兩種南戲聲腔,昆腔與海鹽腔的興衰交替也發(fā)生在這一時期,顧起元《客座贅語》一書中即有反映,稱南都“大會則用南戲,其始止二腔,一為弋陽,一為海鹽。……今又有昆山,……見海鹽等腔已白日欲睡”[7]。在當(dāng)時,這兩大聲腔是世人必提的,海鹽腔以“浙”或“海鹽”相稱。

海鹽腔與昆腔的這種對舉,在臧晉叔閱批的湯劇中有集中的體現(xiàn),亦可印證。如《還魂記·寫真》之【尾聲】的批語:

凡唱【尾聲】末句,昆人喜用低調(diào),獨海鹽多高揭之;如此尾尤不可不用昆調(diào)也。[8]

《紫釵記·觀燈》之【賺】的批語:

【賺】與【不是路】本兩調(diào),而昆山、海鹽點板各得其一,予嘗以語黃學(xué),然拘于時尚,竟不能從也。[9]

《紫釵記·釵園》之【不是路】的批語:

原曲有四,今刪其半。予謂此宜用海鹽板,知音者請詳之。[10]

同屬萬歷時期的王驥德《曲律》亦云:

舊凡唱南調(diào)者,皆曰“海鹽”,今“海鹽”不振,而曰“昆山”。“昆山”之派,以太倉魏良輔為祖。今自蘇州而太倉松江,以及浙之杭、嘉、湖,聲各小變,腔調(diào)略同,惟字泥土音,開、閉不辨,反譏越人呼字明確者為“浙氣”,大為詞隱所疵!詳見其所著《正吳編》中。[11]

“越人”指越地之人,“浙氣”指具有海鹽歌調(diào)的氣息和特點,越地之浙腔就是海鹽腔。這里,“海鹽”“昆山”對舉,所言“杭、嘉、湖”地區(qū),尤其是其中的嘉興、湖州二地,更是歷史上海鹽腔盛行的區(qū)域,徐渭《南詞敘錄》即云:“今唱家……稱‘海鹽腔’者,嘉、湖、溫、臺用之”[3]359,嘉靖時“嘉、湖”就是唱“海鹽”的,因此,當(dāng)昆腔流播到這一帶時,雖與蘇州同屬一個方言區(qū),但仍不免會受到海鹽語音,尤其是歌唱口法的影響;所謂“南調(diào)”、“唱家”都是指唱曲而言的,屬曲唱的一類。這一帶,人曰“越人”、腔曰“浙調(diào)”,“浙氣”之“浙”姓歌調(diào)也是海鹽歌調(diào)。那是一個海鹽曲唱與海鹽劇唱并行的時代。

萬歷后期,呂天成《曲品》也是昆腔、海鹽腔并舉,稱“吳”稱“浙”,云:

博觀傳奇,近時為盛。大江左右,騷、雅沸騰;吳、浙之間,風(fēng)流掩映。[12]

海鹽腔是當(dāng)時最為盛贊的兩大聲腔之一,其“浙”姓稱呼,具有普適性意義。海鹽腔的這一“浙音”或曰“浙”姓歌調(diào)的傳統(tǒng)及其普適性,也在擁有廣泛讀者的通俗讀物中得到體現(xiàn)。由明人撰寫,反映萬歷、天啟時期社會生活的白話小說《梼杌閑評》,寫侯一娘攜子進(jìn)忠入京尋訪蘇州昆腔藝人魏云卿,戲班的人領(lǐng)著進(jìn)忠找遍了一條街的戲班也沒找到,便對他說:“五十班蘇浙腔都沒有,想是去了?!盵13]可見,當(dāng)時將海鹽腔稱為“浙腔”,是極為普遍的,也是語義明確、不生歧義的。

明初至明末,由“浙音”、“浙戲文”、“浙”腔調(diào)、“浙”調(diào)、“浙板”、“浙氣”、“浙腔”一路而來,體現(xiàn)的是“浙”姓歌調(diào)海鹽腔一脈相承的傳統(tǒng)。

四、海鹽腔在宮廷的傳承與消亡

自從明初洪武年間藝人進(jìn)演“浙音”《琵琶記》,海鹽腔就在南都宮廷和南都扎下根來,直到約150年后的嘉靖時期,仍以“浙音”之名在宮內(nèi)演唱,如前引陸采《冶城客論》所述,“浙音……南都至今傳之。近始尚浙音,伎女輩或棄北而南”,而且,興盛起來,開始成為時尚,以至于有的歌伎竟因此而不再唱北曲,從此改唱南曲“浙音”海鹽聲,曲北也由此逐步走上了末路。

從名稱上來看,成化年間陸容《菽園雜記》稱“嘉興之海鹽,……皆有習(xí)為倡優(yōu)者”,此時的海鹽南戲,不知該稱“浙音”還是“海鹽腔”?至少南都是稱“浙音”的。至嘉靖,嘉靖三十八年完稿的《南詞敘錄》云“今唱家……稱海鹽腔”,此前,大致成書正德間的祝允明《猥談·歌曲》,稱 “南戲……今遍滿四方……妄名余姚腔、海鹽腔”,或稱“唱家”或稱“南戲”,無論是曲唱還是劇唱,都稱“海鹽腔”。

又過了約50年,進(jìn)入了萬歷時期,顧起元《客座贅語》所說南都“今……大會則用南戲,其始止二腔,一為弋陽,一為海鹽”,在名稱上用的是南戲“海鹽腔”,這也應(yīng)理解為南都官方的風(fēng)尚和喜好。名稱上的這種變化,反映了海鹽歌調(diào)的發(fā)展和藝術(shù)性的提高,具有海鹽地方色彩的歌唱在逐步提升的過程中,海鹽曲唱與海鹽劇唱的分野也逐漸明朗,形成了兩種不同的聲樂追求。

萬歷時期,在北京,在北京的宮廷內(nèi),海鹽腔也很盛行,沈德符《萬歷野獲編》“禁中演戲”條稱:

內(nèi)廷諸戲劇俱隸鐘鼓司,皆習(xí)相傳院本,沿金元之舊,以故其事多與教坊相通。至今上始設(shè)諸劇于玉熙宮,以習(xí)外戲,如弋陽、海鹽、昆山諸家俱有之,其人員以三百為率,不復(fù)屬鐘鼓司。[14]

所謂“諸戲劇”、“諸劇”、“外戲”很明確演的是劇,宮廷內(nèi)所歌“海鹽腔”是劇唱,而非“唱家”的曲唱。所謂“始設(shè)”,當(dāng)指弋陽腔、昆山腔,尤其是昆山腔,而非海鹽腔,只有昆山腔是新近發(fā)達(dá)的聲腔劇種,在北曲漸次消亡、南曲興盛之時,宮廷不可能不聽海鹽以外的南曲、不演海鹽以外的南戲。內(nèi)廷“沿金元之舊”,這是演戲的傳統(tǒng);玉熙宮習(xí)弋陽、海鹽、昆山諸家外戲,可謂是搬演海鹽腔的傳統(tǒng)。

到了清代,海鹽腔消亡了,海鹽腔的這種傳統(tǒng)與傳承也中止了。康熙時高士奇《蓬山密記》詳細(xì)地記載了一次宮廷內(nèi)的聲樂歌唱情況:

十八日午后,召至淵鑒齋……就坐畢,弋調(diào)演《一門五?!?,……次昆調(diào),演《琵琶上壽》,……次弋調(diào),演《羅卜行路》,次演《羅卜描母容》,……次演昆調(diào)《三溪》,……次演弋調(diào)《琵琶盤夫》,……次演昆調(diào)《金印封贈》,……撤席,賜清茶一盞。[15]

這是康熙帝招待即將退休離任的近臣高士奇的一次賞曲活動,唱的都是南曲。一連唱了七支曲子,或昆調(diào)或弋調(diào),獨不見海鹽。至清初康熙時,海鹽歌調(diào)已經(jīng)不見了,說明海鹽腔在宮中的傳承已經(jīng)中斷。但是,弋陽、昆山卻仍在傳唱,當(dāng)海鹽腔的傳承在宮中成為歷史時,繼之而起的是“弋調(diào)”、“昆調(diào)”新一輪的傳統(tǒng)。

五、“海鹽浙腔”——“浙”姓歌調(diào)的問題詞匯

如《蓬山密記》所述,清康熙時宮內(nèi)已經(jīng)中斷了海鹽歌調(diào)的傳承。按之常理,帝王家對藝術(shù)的享受是不惜成本的,而坊間以經(jīng)營為目的的海鹽腔商業(yè)性戲劇演出,自然會消亡得更早。但是,康熙時期劉廷璣《在園雜志》一書中,卻留下了“海鹽浙腔,猶存古風(fēng),他處絕無”的話,該資料全文如下:

舊弋陽腔乃一人自行歌唱,原不用眾人幫合,但較之昆腔,則多帶白作。曲以口滾唱為佳,而每段尾聲,仍自收結(jié),不似今之后臺眾和,作喲喲啰啰之聲也。西江弋陽腔、海鹽浙腔,猶存古風(fēng),他處絕無矣。近今且變弋陽腔為四平腔、京腔、衛(wèi)腔,甚且等而下之,為梆子腔、亂彈腔、巫娘腔、瑣哪腔、啰啰腔矣。愈趨愈卑,新奇疊出,終以昆腔為正音。[16]

這段文字的題名是《弋陽腔》,是為弋陽腔而寫的。因此,文中其它聲腔均為兼及,是順便提起的,海鹽腔也不例外;這段文字沒有明確的時間、地點和記述對象,是一段概括性總結(jié)的文字——超越現(xiàn)時段的總結(jié),故非實錄。百余字的一段話,涉及諸多聲腔和淵源關(guān)系,又處在聲腔劇種急劇變化的時期,這樣的資料并不可靠,如對“舊弋陽腔……原不用眾人幫合”的話,流沙先生就曾提出“是否可靠”的質(zhì)疑[17],而“海鹽浙腔”一詞,更是一個問題詞匯。

在“海鹽浙腔”這個詞中,“海鹽”就是“浙腔”、“浙腔”就是“海鹽”,都是指南戲海鹽腔而言的,二者是一種等價關(guān)系,由于與“海鹽浙腔”并列的其它十種聲腔都是戲曲聲腔,所以,這個“海鹽浙腔”是指劇唱而非曲唱。所謂“海鹽浙腔”,是“海鹽”腔與“浙腔”兩個詞的疊用,這種同一語義的疊用,實為重復(fù),是用詞的浪費,也是用詞的錯誤。而劉廷璣這樣做,不過是為了達(dá)到強(qiáng)調(diào)的目的,而“強(qiáng)調(diào)”往往是說話人心中已有主次輕重之別后的評述行為,是有意識的側(cè)重,說明這段文字已經(jīng)很不客觀了,正如我們?yōu)榱藦?qiáng)調(diào)歷史上的聲腔也往往會采用這種表述方式一樣(為了強(qiáng)調(diào)而不惜犯錯),而實錄是不需要如此突出強(qiáng)調(diào)的。對于了解海鹽腔的人來說,“海鹽”與“浙腔”二者任選其一,達(dá)到的效果是一樣的,不必作重疊式的強(qiáng)調(diào);對于不了解海鹽腔的人,如果不知道“浙腔”就是“海鹽腔”,反生歧義,“海鹽浙腔”就成了:“海鹽”之外還另有一個“浙腔”,這顯然是錯誤的?!昂{}浙腔”這種重疊式強(qiáng)調(diào),猶如“江西贛人”“福建閩人”“湖南湘人”“上海滬人”之屬,試問:“江西人”有不是“贛人”的嗎?“湖南人”有不是“湘人”的嗎?“浙腔”不就是“海鹽(腔)”嗎?

湯顯祖《廟記》稱譚綸“自喜得治兵于浙,以浙人歸教其鄉(xiāng)子弟,能為海鹽聲”,所謂“浙”與“浙人”,都是指浙江、浙江人而言的,但是,作為聲腔,“南則昆山之次為海鹽。吳浙音也”,此“浙音”之“浙”,就是專指海鹽歌調(diào)了?!罢闱弧币咽菍?,它所代表的就是“海鹽腔”,而不是“浙江的聲腔”,因此,“海鹽浙腔”在“浙腔”前再冠以“海鹽”,是畫蛇添足,以至成了一個問題詞匯。這一類“問題”,大多出在個人主觀,不為社會公認(rèn);這個問題出在劉廷璣個人,因為它并不是清代康熙時期的社會共識。

“海鹽浙腔”是一個“新創(chuàng)”之詞,但它沒有經(jīng)過社會的檢驗,不能成為時人的“共同語”。在現(xiàn)有史料中,唯有劉廷璣使用“海鹽浙腔”。

六、“浙音”與“越聲”的兼用現(xiàn)象

有一種現(xiàn)象需要在此一提,明代萬歷時湯顯祖的詩文言及“海鹽”時,“浙”姓歌調(diào)的“浙音”與“越聲”是兼用的。例如,前述《宜黃縣戲神清源師廟記》云“此道有南北。南則昆山之次為海鹽,吳浙音也”,將海鹽腔稱為“浙音”;而《送周子成參知入秦并問趙仲一》詩則云:“有興真寧問天水,醉后秦聲與越聲?”那么,這“浙音”與“越聲”或曰“浙”姓歌調(diào)與“越”姓歌調(diào),是否有沖突?這種兼用是否意味著二者是兩個種類的歌調(diào)呢?

所謂“兼用”不同于并用、并列,兼用是在不同的情況下使用的不同稱謂,屬一物多名,而并用、并列則不是同一物。湯氏的“浙音”與“越聲”都指“海鹽”,“越聲”亦為海鹽歌調(diào)。

但是,作為海鹽歌調(diào),“浙音”先于“越聲”,二者也有不同之處,其不同在于“浙音”為劇唱,也可兼為曲唱,而“越聲”僅為曲唱,多為歌妓與文人的唱和,除成化本《白兔記》中的“越樂班”外,尚未見“越”姓歌調(diào)作為南戲海鹽腔別名的。也許“越樂班”是個例外,它與以“樂班”的形式出現(xiàn)與以“越”的形式出現(xiàn),不能等同視之。《廟記》是為戲神而作,所言“(吳)浙音”是劇唱,同時提到的弋陽腔等歌調(diào)也是劇唱?!赌显~敘錄》中明初洪武時所言進(jìn)演“浙音”《琵琶記》,也是劇唱形式:“時有以《琵琶記》進(jìn)呈者,高皇笑曰:‘五經(jīng)四書,布帛菽粟也,家家皆有;高明《琵琶記》,如山珍海錯,貴富家不可無。’既而曰:‘惜哉,以宮錦而制鞵也!’由是日令優(yōu)人進(jìn)演”[3]356,將它與四書五經(jīng)對比,顯然是就劇情而言,所言是戲??;“惜哉”的內(nèi)容才是唱的部分。正因為是戲劇,所以才稱“進(jìn)演”。再者,就聲樂發(fā)展史而言,“歌”與“曲”是歌唱的兩個不同發(fā)展階段,當(dāng)時,“海鹽”尚處在“歌”的階段,還沒有進(jìn)入高水準(zhǔn)的曲唱時期。

明初“浙”姓歌調(diào)的出現(xiàn)即是南戲海鹽腔的形成,“浙音”從它出現(xiàn)之日起就是一種劇唱,雖然后來也兼及曲唱,如王驥德所言“浙氣”之“浙”,但“浙音”、“浙戲文”、“浙”腔調(diào)、“浙”調(diào)、“浙板”、“浙氣”、“浙腔”等“浙”姓歌調(diào),基本上都是海鹽腔劇唱的別名,都是南戲海鹽腔的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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