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的物有各種方面,各人所見的方面不同。譬如一株樹,在博物家,在園丁,在木匠,在畫家,所見各不相同。博物家見其性狀,園丁見其生息,木匠見其材料,畫家見其姿態(tài)。但畫家所見的,與前三者的又有不同。前三者都有目的,都想起樹的因果關系,畫家只是欣賞目前的樹本身的姿態(tài),而別無目的。所以畫家所見的方面,是形式的方面,不是實用的方面。換言之,是美的世界,不是真與善的世界。美的世界中的價值標準,與真、善世界中的全然不同,我們僅就事物的形狀、色彩、姿態(tài)而欣賞,而不顧問其實用方面的價值了。
所以一枝枯木、一塊怪石,在實用上全無價值,而在中國畫家看來是很好的題材。無名的野花,在詩人的眼中異常美麗。
故藝術家所見的世界,可說是一視同仁的世界、平等的世界。藝術家的心,對于世間一切事物都予以熱誠的同情。
(從 容摘自《視野》2017年第23期,豐子愷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