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暢
(沈陽師范大學 文學院,遼寧 沈陽 110034)
關于古義與今義的概念,根據(jù)趙克勤先生在《古代漢語詞匯學》中所闡述的,我們可以將其概括為“不管是上古、中古還是近古所產(chǎn)生的意義,只要與今義不同,都可稱為古義”,而今義主要指“詞的現(xiàn)代意義,也包括詞的近代意義,有時候也包括近古、中古甚至上古所產(chǎn)生的意義”,因為有些詞的古義一直流傳到現(xiàn)今,還被人們使用著,所以便成為了今義。
從以上對古義與今義概念的闡述中,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古義與今義之間并不是完全相異的,因而為了更好的學習古代漢語的相關知識,了解二者之間的關系就顯得十分重要了。因此,本文綜述了在相關的古代漢語書中,各家對古今詞義異同所持的相關觀點,并在文章的最后闡述了自己的看法。
關于古義與今義的異同,學者們的觀點基本保持一致,即認為古今詞義有三種情況:一是古義和今義在歷史的發(fā)展過程中并沒有發(fā)生變化,例如“?!?、“笑”、“大”、“小”等一些詞。二是古義和今義在歷史發(fā)展的進程中意義已經(jīng)完全不同了,例如“搶”,古義是“用頭撞地”,今義是“搶東西”。三是古今詞義有同有異,如“痛恨”,古義是“痛心和遺憾”,今義則為“仇恨”,二者在意義上有一定的相關性,但又不完全一致。
關于造成古今詞義異同的演變原因,不同的學者持有不同的看法。本文就以幾本相關的書籍為例,對其進行了研究與分析。
王力在《漢語詞匯史》中提到詞義變化的三種方式:一是詞義擴大,二是詞義縮小,三是詞義的轉(zhuǎn)移,而轉(zhuǎn)移又可細分為引申(這種引申的意義既不屬于擴大,也不屬于縮小,才認為是轉(zhuǎn)移一類的,如“玄”本義是天青色,后引申為玄妙,天青色的意思就消失了)和詞義的輕重變化(如“恨”,古義指“遺憾”,今義指“怨恨”)。
我們在這里認為王力先生把轉(zhuǎn)移分為引申與輕重的變化,是有些不恰當?shù)模驗檗D(zhuǎn)移側(cè)重指由一個詞義完全演變成了另一個詞義,而詞義輕重的變化,則是側(cè)重指一個詞詞義的程度輕重的變化,兩者的側(cè)重點不同,所以不應是包含關系,而應該是平行關系,即詞義輕重的變化,應該列為詞義變化的第四種方式。
中國人民大學中文系和古代漢語教研室編著的《古代漢語》,把詞義發(fā)展變化的情況具體概括為四點:其一是新義的產(chǎn)生和舊義的消亡,如“履”,先秦是動詞“踩”的意思,戰(zhàn)國末期才有了“鞋”這個新義,又如“武”,本義為武力征討,后引申出“足跡”,現(xiàn)在“足跡”的含義不見了。其二是詞義深化,指詞所表示的客觀事物在不變或基本不變的情況下,由于時代的發(fā)展和人們認識的深化,使得詞的內(nèi)容發(fā)生了變化,如“燭”原本指手持的火炬,后來演變?yōu)槲覀兘裉焖f的蠟燭。其三是詞義范圍的變化,包括擴大、縮小和轉(zhuǎn)移。其四是詞義色彩的變化,主要指褒貶的轉(zhuǎn)換。殷國光在《古代漢語》中,對古今詞義演變方式的闡述與以上四點基本相似,即認為詞義演變的方式包含新義的產(chǎn)生和舊義的消亡;詞義范圍的變化(擴大、縮小和轉(zhuǎn)移);詞義色彩的變化(褒貶的轉(zhuǎn)換)。
對于以上觀點,筆者認為新義的產(chǎn)生和舊義的消亡,是可以歸于詞義范圍變化這一項中的,因為新義的產(chǎn)生實際上就是詞義范圍的擴大,而舊義的消亡實際上就是詞義的縮小。詞的深化同樣可以歸入轉(zhuǎn)移這一項中,還是以“燭”為例,雖然它不論古代還是現(xiàn)代,都是一種照明工具,但是它所指代的東西從古今來看,還是有了一定的差異的,所以它可以歸入到轉(zhuǎn)移這一類中。
程觀林的《古代漢語》中只提到了詞義范圍的差異,包括詞義的擴大、詞義的縮小和詞義的轉(zhuǎn)移,以及感情色彩的變化,包括褒義和貶義。王保才在他的《古代漢語》這本書中也持有這種觀點。荊貴生在其《古代漢語》中也認為詞義演變的方式,包括詞義的擴大、縮小、轉(zhuǎn)移和感情色彩的變化,只不過他并沒有把前三種方式概括為詞義范圍的差異而已。
董志翹和楊琳的《古代漢語》也提到詞義變化分為三種方式,一是詞義數(shù)量的增減,如“青衣”本來用來指帝王和后妃的春裝,漢以后由于青衣多為卑賤人所穿的衣服,因而其成為侍者的代稱,南北朝后又產(chǎn)生了指代官府役吏的義項。“朋”原指志同道合的人和貨幣單位,現(xiàn)只有朋友的意思了;二是指稱范圍的調(diào)整,包括詞義的擴大、縮小和轉(zhuǎn)移;三是感情色彩的變化。持有相同觀點的學者還有鄭振峰、李索、武建宇等人。
上面所提到的詞義數(shù)量的增減,我們認為其可以理解為詞義范圍的擴大和縮小,所以詞義數(shù)量的增減實際上也不用單列成一項,直接歸入到擴大和縮小中就可以了。
趙世舉、李運富二人在其著作《古代漢語》中,提到了詞義變化的三種方式:一是范圍不同,包括詞義的擴大、縮小以及轉(zhuǎn)移;二是感情色彩不同;三是意義程度不同,即指詞義輕重的轉(zhuǎn)化,如“恨”“怨”等詞。
蔣冀騁、黎千駒在《古漢語教程》中認為詞義的演變有以下幾種方式:詞義的概括(又可稱為擴大)、限制(又可稱為縮小)、轉(zhuǎn)移、易色(又可稱為褒貶)、詞義程度的輕重、詞義有所側(cè)重,如“售”,古今都指“賣”這個意思,但是古義強調(diào)結(jié)果,今義強調(diào)動作。持有相同觀點的學者還有王寧先生,她在其著作《古代漢語》中指出,詞義的演變方式包括廣度寬窄差異(即指范圍的大小),程度深淺的差異,色彩褒貶的差異,詞義特點的差異。
趙克勤的《古代漢語詞匯學》把古今詞義演變的幾種方式,概括為詞義的擴大、詞義的縮小、詞義的轉(zhuǎn)移、詞義的貶降與揚升(主要指感情色彩的變化)。
蔣紹愚的《古漢語詞匯綱要》把詞義演變歸結(jié)為兩種方式:一種是理性上的,這里面又可詳細分為七類,一是引申,蔣紹愚先生又把詞義的擴大、縮小和轉(zhuǎn)移也都包含在了詞義的引申之中;二是相因生義,指的是甲詞有ab兩個義位,乙詞只有一個義位,但因乙義和甲a義同義,所以乙也產(chǎn)生了和甲義相同的b義,或者甲有兩個義位ab,乙只有一個義位,但因為乙和甲a是反義,所以乙詞也逐漸產(chǎn)生了和甲b相反的義位;三是虛化,指的是實詞的詞匯意義逐漸消失,最后變成表示語法關系的虛詞,如“和”原是動詞表示“攙扶”,后變成了連詞;四是語法影響:有些詞經(jīng)常處在某種句法位置上,因而取得了新意義或者是某些詞經(jīng)常用于使動,逐漸形成了一種固定的詞義,如聞:聽到→常用于使動→報告;五是修辭影響,主要指修辭中借代的影響,如古代常用“木”代“棺材”,所以先秦木就有了棺材這樣一種固定的意義了;六是減縮,指原來由一個復合詞或詞組表達的意思,變成由其中的一個詞素或字來表達,如“生”本義是生長,現(xiàn)在可以指學生,這個詞義的產(chǎn)生是由于古代文言文中生曾是古代儒生的縮寫;七是社會原因,如“寺”本義是官署之義,后變成佛寺的意思,因為漢明帝時有一僧人自西域以白馬馱佛經(jīng)而來,舍于一個名曰鴻臚寺的中央機構(gòu),后來就創(chuàng)建了一個名曰白馬寺的佛寺,從此佛寺都以寺名。另一種是感情意義上的變化,包括褒義詞、貶義詞、中性詞之間的相互轉(zhuǎn)化,以及詞義輕重之間的變化,如“購”,古義指“用重金購買”,今義不再特殊強調(diào)重金購買了。
綜上所述,除了蔣紹愚的《古漢語詞匯綱要》這本書外,其他學者的著作在對古今詞義演變的方式的概括上,大多數(shù)都包括了詞義范圍的變化(擴大、縮小、轉(zhuǎn)移)和感情色彩的變化這兩點,而其中擴大、縮小、轉(zhuǎn)移和感情色彩的變化這四點,最早又是由德國的語言學家赫爾曼保羅在19世紀后期提出來的,傳播比較廣泛,在我國也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從上面的分析中我們可以看出,很多學者都采納了這種觀點。
在古今詞義演變方式上,我們比較贊同蔣冀騁的觀點,即詞義的演變方式應該分為四種:即詞義范圍的變化、感情色彩的變化、詞義輕重的變化和詞義側(cè)重點的不同。但是其中有幾個問題值得注意,一是詞義范圍的變化,有時和感情色彩的變化在劃分上會產(chǎn)生歧義,比如說“宮”原來指房屋,現(xiàn)在是指宮殿,有人就認為它不屬于詞義范圍的縮小,可以歸為感情色彩的變化中去。又如“朕”,原來卑賤和尊貴的人都可成為朕,現(xiàn)在朕是皇帝的自稱,有人就認為它是屬于詞義縮小,又有人認為屬于感情色彩的變化。二是有些詞經(jīng)歷了擴大,又經(jīng)歷了縮小的過程,如“齒”原指“門齒”發(fā)展成“門齒”、“大牙”、“年齒”的意思,最后又指“門齒”、“大牙”,那這種情況是歸到詞義范圍的擴大里還是縮小中,就有爭議了。而這樣的一種爭議,對于古代漢語的教學來講,也造成了一種混亂。所以在關于古今詞義的異同上,需要我們理清每個詞在各個時間段上,具體都發(fā)生了怎樣的變化,比如說某個詞到底是擴大了,還是經(jīng)歷了先擴大又縮再擴大的過程等等,當然這是一個很大的工程,還需要我們后人不斷的細致研究,才能有所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