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 龍， 趙永帥

(1.天津師范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 天津 300387；2.大連海事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 遼寧 大連 116026)

習近平總書記關于構建“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榮、開放包容、清潔美麗”的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世界新主張，是以全人類的發(fā)展與幸福為基點對“人類”與“世界”主客體關系的高度關切。必須在價值論層面立足主客體統(tǒng)一性的邏輯前提、人類生存發(fā)展整體性的現實根據，澄明這一新世界觀的價值論基礎；從“沖突對抗”到“命運與共”、從“二元對立”到“多元主體”、從“抽象思維”到“實踐思維”，辨明這一新世界觀的價值論轉向；聚焦主體“人類”、客體“世界”與“主客體統(tǒng)一”，闡明這一新世界觀的價值論超越。在更深層維度倡議“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深度推進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實踐。

一、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價值論基礎

關于“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何因需要價值論基礎”的問題回應，即澄明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價值論基礎。價值論是超越主體論、客體論以及主客體二分的主客體統(tǒng)一論，其最高境界是追求真善美。就“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這一命題而言，其價值論基礎集中表現為對達成人類與世界原初統(tǒng)一邏輯前提的高度認同以及對人類生存發(fā)展整體性的深刻洞察。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價值論基礎就是確立主客體原初統(tǒng)一。

(一)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邏輯前提：主客體的統(tǒng)一性

在理論邏輯層面，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價值論基礎是主客體的統(tǒng)一性，即人類與世界的統(tǒng)一性。主客體的統(tǒng)一性并非主客觀的簡單相加，而是基于邏輯理路，通過主客體的特定關系與狀態(tài)表現出來，主要體現在主體人類與客體世界價值認同的一致性、價值選擇的共同性以及價值實現的共通性。

“發(fā)展”作為人類與世界一致的價值認同，其合法性與正當性確證主客體的統(tǒng)一性。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主客體具有動態(tài)性與延伸性，主體“人類”具體表現為人類發(fā)展，客體“世界”具體表現為世界發(fā)展?！罢J同是合法性的一個面相”〔1〕，人類與世界的歷史生成邏輯，確證了“發(fā)展”作為人類發(fā)展與世界發(fā)展價值認同的合法性?！坝钪孀匀弧币蛉祟惖某霈F及其實踐轉變?yōu)椤笆澜纭?，使原本單一性存在的自然轉化為由自然界、人類社會與人的思維組成的世界。人是發(fā)展的存在，由其產生的世界也以發(fā)展為訴求，并為世界發(fā)展擔責，二者內在地認同“發(fā)展”這一價值，確證“發(fā)展”作為人類與世界的價值認同具有合法性。“認同與正當性其實是互為前提的，認同生成正當性，同樣，正當性也生成認同?！薄?〕人類與世界的社會發(fā)展邏輯，驗證了“發(fā)展”作為人類發(fā)展與世界發(fā)展價值認同的正當性。無論處于哪個發(fā)展階段，“發(fā)展”作為人類與世界的價值認同承認度極高，這一理論事實與價值事實足以驗證其正當性。

“普遍需要”作為人類與世界共同的價值選擇，其遵循的規(guī)律性與共生性確證主客體的統(tǒng)一性?！啊餐w’意味著一種‘自然而然的’‘不言而喻的’共同理解。”〔3〕這種共同理解某種程度上就是價值選擇，只有“普遍需要”才能形成“自然而然”“不言而喻”的價值選擇?！捌毡樾枰弊裱囊?guī)律性是其作為人類發(fā)展與世界發(fā)展共同價值選擇的基礎。人類發(fā)展與世界發(fā)展的價值選擇以客觀規(guī)律保證“普遍需要”的客觀性與科學性?！捌毡樾枰边@一共同價值選擇既要遵循自然發(fā)展、歷史演進、社會發(fā)展等客觀規(guī)律，同時要保證所遵循的是普遍的、非特殊性規(guī)律，普遍性能夠保證價值選擇能夠超越種族、階級、區(qū)域等限制，做出為整體人類和整個世界所“普遍需要”的價值選擇?！捌毡樾枰弊裱墓采允瞧渥鳛槿祟惏l(fā)展與世界發(fā)展價值選擇質的規(guī)定。人類與世界作為主客體，共同的價值選擇必須能夠保證主體與客體統(tǒng)一性的“生命”與“生長”。共生性超脫于簡單的“生命”層面，追求普遍生命與生長質量，這種共生性以人類發(fā)展與世界發(fā)展“命運與共”的形態(tài)確證主客體價值選擇的普遍需要。

“真善美”作為人類與世界共通的價值實現，其內涵的價值性與共享性確證主客體的統(tǒng)一性?！肮餐w意味著的并不是一種我們可以獲得和享受的世界，而是一種我們熱切希望棲息、希望重新擁有的世界?！薄?〕這個世界是一個超越性的價值實現。作為人類和世界統(tǒng)一性的共通價值，“真善美”站在價值實現的制高點考量人類命運共同體。人類命運共同體把“真善美”置于先驗性的存在與本體論的高度，突破現實人類與世界關系的局限性、透過人類與世界發(fā)展的表象，根據生命的進化原則、文明的演進規(guī)律與發(fā)展的基本脈絡，去尋求人類與世界共通的價值追求，即對真理、善良以及美好的價值實現。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倡導以人類發(fā)展為尺度的一種世界發(fā)展的主客體和諧統(tǒng)一關系，“真善美”內涵的共享性以真理為支撐，確證人類與世界價值實現的普遍真實；以善良為內核，確證人類與世界價值實現的德性遵循；以美好為旨向，確證人類與世界價值實現的內在質量。

(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現實根據：人類生存發(fā)展的整體性

澄明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價值論基礎，需要闡明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價值論基礎的現實根據?！霸谶@個迅速全球化的世界中，我們都是相互依賴的，因而沒有人能夠獨自掌握自己的命運。”〔5〕在現實維度，主客體的原初統(tǒng)一即人類生存發(fā)展的整體性，其中內涵著人類與自然生命的一體化、人類與社會發(fā)展的一致性、人與人價值的同質性等三個維度。

人類與自然生命的一體化是人類命運共同體關切人類生存發(fā)展整體性的第一個維度。梳理人類與自然的關系歷程，人類與自然生命的一體化表現為三種依附關系：人類與自然的正向依附、人類與自然的遮蔽依附、人類與自然的負向依附。人類與自然的正向依附即人類對自然的依賴。自然永遠是人類的母體，人類是自然孕育的高級生物體，自然為人類提供賴以生存的生存資料；人類作為社會產物，自然為人類提供賴以發(fā)展的生活資料與生產資料。人類與自然的遮蔽依附即人對自然的征服。隨著科學技術的發(fā)展，人類對自然的恐懼和敬畏轉變?yōu)閷萍祭硇耘c人類自身的崇拜與敬仰，人類中心主義觀念甚囂塵上，人類自以為是獲得短暫的發(fā)展，但人類與自然和諧關系的破壞揭露了人類征服自然的“虛幻性”，人類對自然的真實關系被遮蔽。人類與自然的負向依附即自然對人類的“懲罰”。人類對自然的征服打破了人類與自然的主客體一致性，基于人類與自然的長期對抗，在人類對自然長期掠奪與控制下，人類賴以生存發(fā)展的世界變得支離破碎，“黑天鵝事件”的自然災害頻發(fā)、關涉整個人類的生態(tài)問題日益嚴峻，人類的生命健康受到危害，人類的發(fā)展受到資源限制。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統(tǒng)合超越上述三種依附關系，以人類與自然生命一體化為基礎，綜合協(xié)調處理人類與自然的生命關系，確證人類生存發(fā)展的整體性。

人類與社會發(fā)展的一致性是人類命運共同體關切人類生存發(fā)展整體性的第二個維度。19世紀以來，人類與社會發(fā)展的一致性愈加表現在人類利益與資本邏輯的交互上。隨著社會歷史的發(fā)展，人類利益的獲得越來越依靠資本邏輯的發(fā)生，人類在資本宰制的生產、交換、分配與消費等環(huán)節(jié)中實現自身與社會的發(fā)展一致。馬克思、恩格斯指出，資產階級“按照自己的面貌為自己創(chuàng)造出一個世界”〔6〕。即用資本邏輯把人類與社會的發(fā)展一體化。一方面，資本邏輯作為一種歷史進步，使得人類社會生產力、人類文明等都取得了長足的發(fā)展。在此過程中，資本邏輯由國內市場轉向國外市場，“由于開拓世界市場，使一切國家的生產和消費都成為世界性的了?！薄?〕由此開啟了全球化進程。另一方面，“資本作為財富一般形式——貨幣——的代表，是力圖超越自己界限的一種無限制的和無止境的欲望?！薄?〕人類利益與資本邏輯的交互性由經濟領域擴展到政治領域、社會領域、文化領域、生態(tài)領域。資本邏輯內涵的無限增殖欲望，導致了一系列經濟危機、政治危機、社會危機、文化危機、生態(tài)危機等，對人類生存發(fā)展產生整體性、連鎖性反映。人類命運共同體聚焦人類與社會發(fā)展的一致性，透析人類利益與資本邏輯的交互關系，把握人類生存發(fā)展整體性的現實邏輯，切實推進人類生存發(fā)展的整體性利益落在實處。

人與人價值的同質性是人類命運共同體關切人類生存發(fā)展整體性的第三個維度。人與人價值的同質性突出地表現在人類文明與世界歷史的相持性。馬克思指出：“每一個單個人的解放的程度是與歷史完全轉變?yōu)槭澜鐨v史的程度一致的。”〔9〕人類解放主題與世界歷史轉變的一致就表現為人類文明與世界歷史的相持性。人類作為“類的自我產生”〔10〕，需要文明與文化完成自我實現。一方面，“安全感是文化之間對話的必要條件”〔11〕，當社會歷史的發(fā)展愈加不再是個人的歷史、民族的歷史、國家的歷史，而是世界歷史，不同文明與文化之間的交流就成為必然?；谌伺c人價值同質性的標準，不同文明主體與文化主體通過尋求共識確定文明交流互鑒的安全感。另一方面，人與人價值的同質性是“人”的地位與價值在人類文明與世界歷史發(fā)展中的凸顯。人與人價值的同質性作為一個價值出發(fā)點，影響人的思考與行為，在人類文明交流互鑒中、在世界歷史發(fā)展中，人的價值逐漸復歸且愈加重要，并在人類文明與世界歷史的相持性中逐步確證深化。這一出發(fā)點作為基礎與根基深刻而全面地影響著人類生存發(fā)展的眾多領域。人類命運共同體基于人類文明的共同價值與世界歷史的客觀走向，在現實價值層面揭示人類生存發(fā)展的整體性，以人與人價值的共同性應對全球發(fā)展難題。

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價值論轉向

關于“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何須完成價值論轉向”的問題回應，即辨明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價值論轉向。當今世界，“經濟全球化、社會信息化極大解放和發(fā)展了社會生產力”〔12〕，人類已然進入一個高度依存的階段，面臨前所未有的機遇與挑戰(zhàn)，社會存在的變化決定社會意識必須發(fā)生變化。習近平總書記站在人類文明、全球發(fā)展的高度提出構建人命運共同體，使全球發(fā)展的價值選擇從“沖突對抗”轉向“命運與共”、價值評價從“二元對立”轉向“多元主體”、價值行為從“抽象思維”轉向“實踐思維”。

(一)從“沖突對抗”轉向“命運與共”

長期以來西方主張遵循“零和博弈”“叢林法則”、基于“文明沖突”“歷史終結”等價值判斷來處理人類與全球性發(fā)展問題，構成“沖突對抗”的價值選擇。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主張“命運與共”的價值選擇，以思考和建構人類生命質量為出發(fā)點，培育人類“命運與共”的共識，進而重塑人類“觀”世界的前提和視角。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以思考和重構人類生命質量為出發(fā)點。當今時代，人與人、人與物處于相對復雜的關系中，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選擇在人類原初生命質量的基礎上化繁為簡，抓住問題的根本，重新定位人類生命質量，夯實人類進行價值選擇的出發(fā)點。一方面，人類生命質量向內要求“命運與共”的價值選擇?！皠游镏皇前凑账鶎俚哪莻€種的尺度和需要來構造，而人卻懂得按照任何一個種的尺度來進行生產，并且懂得處處把固有的尺度運用于對象；因此，人也按照美的規(guī)律來構造?！薄?3〕人類作為一種合目的性與合規(guī)律性的統(tǒng)一，其生命質量內涵自然性與社會性、物質性與精神性、個體性與整體性的完整統(tǒng)一。人類生命質量的豐富內涵與“沖突對抗”的價值選擇截然相悖，根本無法保證人類生命質量的生長環(huán)境。必須以“命運與共”的價值選擇保障人類生命質量。另一方面，人類生命質量向外要求“命運與共”的價值選擇。人類通過勞動實踐與外界產生關系，勞動實踐在肯定人類、成就人類的同時，產生了困擾人類的難題。當今時代，面對愈加錯綜復雜的難題，人類應該改變過去使用的“沖突對抗”的價值選擇習慣，代之以“命運與共”的價值選擇統(tǒng)合人類發(fā)展智慧，形成人類與世界相互發(fā)展合力?！懊\與共”這一人類價值選擇出發(fā)點的確立是人類生命質量的雙重要求，彰顯了從“沖突對抗”到“命運與共”轉向的價值基礎。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培育人類“命運與共”的共識。全球化過程中，人類生存發(fā)展面臨一系列問題與危機，危機頻繁地出現使人類開始反思“局部利益”“沖突對抗”的價值選擇，并轉向思考人類“命運與共”的問題?！肮沧R的達成經歷過參與共同行動的人們之間相互承認、反復溝通與理性取舍的過程?！薄?4〕相互承認人類“命運與共”是培育共識的第一步。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基于世界發(fā)展的客觀事實、人類進步的共同要求為全人類畫下一個同心圓，主張人類必須互相承認全球發(fā)展的價值選擇是“命運與共”，為達成共識奠定基礎。反復溝通與理性取舍是培育共識的第二步。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以國際間、區(qū)域間的對話協(xié)商，經濟、生態(tài)、社會等領域的合作共贏，不同文明之間的交流互鑒等方式在發(fā)展與合作中進行溝通，在不同領域進行多樣性的理性取舍，既達成“命運與共”的共識，又有“命運與共”的實踐承載。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重塑人類“觀”世界的前提和視角。如何觀世界？“曾經支配世界的英國和正在支配世界的美國從來都只有國家理念，從來都只考慮自己國家的利益，它們在管理世界方面從來沒有政治上的合法性，更沒有哲學上的合法性?！薄?5〕西方文化沒有高于“國家”的政治分析單位，他們“觀”世界就是將本國的價值理念強勢地在全球范圍普遍化，他們思考的是世界的利益，而非從世界去思考整個人類的事情，因此其價值選擇根本上是“沖突對抗”的。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主張中國“觀”世界的理論，即“天下”理論。中國世界觀“觀”世界的前提是擁有高于國家的分析角度，即“天下”，這一視角超越民族與國家道義，追求整個人類的共同價值，而非機械追求“虛幻的”普世價值。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以“天下”這一“共同價值”作為觀世界的前提和視角，以此堅守人類“命運與共”的價值選擇。

(二)從“二元對立”轉向“多元主體”

“價值”客觀存在，人類需要“價值”，有人類世界的存在就有價值評價?！岸獙αⅰ钡膬r值評價將會導致一個毫無意義、沒有任何價值的世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克服“二元對立”的價值評價，倡導“多元主體”的價值評價。

馬克思、恩格斯指出：“各個相互影響的活動范圍在整個發(fā)展進程中越是擴大，各民族的原始封閉狀態(tài)由于日益完善的生產方式、交往以及因交往而自然形成的不同民族之間的分工消滅得越是徹底，歷史也就越是成為世界歷史。”〔16〕當歷史不斷向世界歷史轉變，現實發(fā)展愈加一體化，“二元對立”的價值評價逐漸與歷史潮流及現實邏輯不符。順應世界歷史與現實邏輯，基于人類價值的共同性與文化的多樣性、人類利益的整體性與規(guī)范的協(xié)調性要求，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摒棄并超越舊范式，使價值評價從“二元對立”轉向“多元主體”。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摒棄舊標準與舊思維。塞繆爾·亨廷頓曾指出：“在這個新世界里，最普遍的、最重要的和危險的沖突……是屬于不同文化實體的人民的沖突?！薄?7〕長期以來，不同文明之間由于哲學假定、基本價值、社會關系以及生活觀的差異，國家與國家形成了或對抗或聯合的不穩(wěn)定關系。人類基于自身的價值標準與文化觀念進行“二元對立”的價值評價，是“我優(yōu)你劣、標準單一”的舊標準、舊思維。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主張價值評價從“二元對立”轉向“多元主體”，是標準和思維的轉變。這種轉變摒棄以往價值評價對人類整體的割裂，尋找人類價值的共同性，尊重文化的多樣性，在價值評價中為整體人類做加法和乘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轉向相互尊重、彼此借鑒、和諧共存，追求價值共通性與文化多樣性的價值評價，主張建設一個開放包容的世界。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超越舊的秩序獲得方式?，F代文明的發(fā)展都追求某種秩序?！爸刃蚴且环N均衡狀態(tài)，而這種均衡狀態(tài)既可能以自然均衡的形式出現，也可能以創(chuàng)制的方式獲得?！薄?8〕農業(yè)社會大都以自然均衡的方式獲得均衡，工業(yè)社會則是通過一定的組織創(chuàng)制秩序。當今時代，人類社會已處于大變革大調整時期，必須超越“二元對立”價值評價主張的自然均衡、創(chuàng)制秩序等獲得方式，構建新的秩序獲得方式。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價值評價轉向對利益與規(guī)范本身的考量，從“社會與規(guī)范結構關系中看到流動性”，從“例外性規(guī)范情況治理中看到生命政治的協(xié)作”〔19〕?；趧趧优c價值的關系，人類命運共同體倡導“部分”與“整體”等多元利益規(guī)范的統(tǒng)合，以整體人類為利益關切單位，結構性調整人類整體利益?；趯χ鳈嗥降扰c發(fā)展權利的尊重，人類命運共同體著眼于正確處理普遍與特殊的關系，使規(guī)范、規(guī)則的制定充分協(xié)調各地區(qū)、各民族的不平衡，以新的秩序獲得方式促發(fā)“二元對立”到“多元主體”價值評價的轉向。

(三)從“抽象思維”轉向“實踐思維”

人類已經進入高度不確定的時代，無論是自然科學還是社會科學已經無法消除，能做的只能是應對這一不確定性?！叭祟惛嗟厥峭ㄟ^共同行動去展示人的社會力量的，并通過共同行動去證明人的共同體生活的?！薄?0〕價值行為不能再根據西方的“抽象思維”來行事，即以不確定應對不確定的路徑，應當轉向以確定性的“人的實踐”來應對不確定性，以“實踐思維”指導價值選擇。

“實踐思維”超越某種虛幻世界，主張面向人類實踐關系回歸現實世界?！皩嵺`思維”不再聚焦于與人分離的自然界或觀念世界，而是重新審視人與現實世界即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人的現實客觀物質關系?！皩嵺`思維”不再像“抽象思維”那樣解釋世界或掩蓋世界、為現實世界設定不平等的規(guī)則與前提，而是注重以“實踐思維”改造世界，在現實世界強調人類締結實踐關系的平等性，在改造世界、發(fā)展自身過程中彰顯正義性。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實踐思維”轉向，能夠突破人類看待問題、解決問題的視域，超越人類當下實踐的局限性。實踐關系以實踐活動的正當性、合法性，加強實踐在處理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人之間和諧性關系的作用，進而回歸現實。

“實踐思維”打破現有聯系間的壁壘，主張以人類實踐要素打通主體的聯動性。當今時代，世界各國處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聯系之中。人類社會的發(fā)展不能逆客觀實際、歷史規(guī)律而行，以政治、宗教、民族等因素割裂人類整體性的聯系，只維系一部分人的緊密聯系。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視域下的“實踐思維”轉向，是對“抽象思維”下堅持的有限性聯系的摒棄，以主體、客體、中介的實踐要素實現主體間的聯動性?；凇皩嵺`思維”的人類實踐，堅持把握全體人類這一實踐主體，聚焦人類在促進自身發(fā)展過程中所作用的對象這一實踐客體，依托主體人類在實踐中所借助的工具、技術等中介手段，推進整個人類實踐的現實性發(fā)展。在促進人類社會發(fā)展這一實踐活動中，實踐三要素具有的普遍性、共同性把人類主體當成一個整體，在普遍關聯中使整個人類都處于一種聯動性狀態(tài)。

“實踐思維”超越以往人的精神狀態(tài)，主張以人類實踐精神提升主體的責任擔當。人類“正是在改造對象世界的過程中，才真正證明自己是類存在物”〔21〕?！俺橄笏季S”到“實踐思維”的價值轉向，代表著人類要以實踐精神應對機遇與挑戰(zhàn)。人類實踐精神突出體現人類實踐活動的客觀現實性、自覺能動性與社會歷史性，內涵著人類對整個世界的責任擔當意識。當今時代，人類身處經濟全球化、社會信息化、文化多樣化的世界之中，在享受社會發(fā)展帶來進步的同時，面臨的危機與挑戰(zhàn)是客觀現實的存在。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視域下的“實踐思維”轉向，正是讓人類面向現實，義不容辭地應對挑戰(zhàn)和危機，以實際行動發(fā)揮自身的自覺能動性，為人類社會的發(fā)展做出貢獻。在社會歷史發(fā)展的洪流中，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我們這一代人必須為全體人類擔責，為人類的子孫后代負責。在這個意義上，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是當今人類順應社會歷史的時代抉擇與擔當。

三、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價值論超越

關于“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何以實現價值論超越”的問題回應，即闡明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價值論超越。深刻理解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對主體“人類”、對客體“世界”及主客體統(tǒng)一關系的價值論超越，有助于真正理解“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是來自于人類歷史發(fā)展的共同愿望，是解決當下世界問題的有效方案”的恢宏論斷。

(一)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對主體“人類”的價值論超越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以“人類命運與共”變革人類的價值觀念，以“人類文明交互”承載人類的價值依附，以“人的類實現”拓展人類的價值維度，進而實現對“人類”的價值論超越。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以“人類命運與共”變革人類的價值觀念。從“沖突對抗”轉向“命運與共”的價值選擇超越“群體主義”和“個人主義”等，以更加真實的人類整體作為行為的主體范圍和價值考量，進而達成“命運與共”的共識，變革與超越人類價值觀念?！叭祟惷\與共”的價值觀念引導人類踐行正確的義利觀，超越“重利輕義”“重義輕利”，做到“義利兼顧，要講信義、重情義、揚正義、樹道義”〔22〕?！叭祟惷\與共”的價值觀念超越“權威主義”和“絕對自由主義”，主張創(chuàng)造性、主體性、自主性的主體意識，使人類在自己的生命活動中居于核心地位，以主體意識考量我與自然、我與社會、我與他人的關系?！叭祟惷\與共”的價值觀念是共性與特殊性的統(tǒng)一，既內涵世界各國價值觀的共有基礎，又反映不同社會與文化的特殊性差異。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以“人類文明交互”承載人類的價值依附。價值評價從“二元對立”轉向“多元主體”，實現價值共同性與文化多樣性的發(fā)展?！拔拿?、文化都是關于‘人’的事情，所以要搞清楚還得從‘人’入手?！薄?3〕若沒有人類文明的交互，即沒有人與人、文明與文明的交流、傳播、傳承，沒有依附載體的人類價值也就無從談起。“只有當不同族群、民族、國家以及各種不同文明，達到了新的共識，世界才可能出現一個相對安定祥和的局面?！薄?4〕新的共識與安定祥和的局面都是在人類文明的交互中實現的。一方面，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超越單純對“人類”的關注，倡導并鼓勵人類文明之間交流互通、互信互鑒，以“人類文明交互”的方式把握人類的價值。另一方面，“人類文明交互”超越單純理念層面對文化的關注，以真實的文明交往活動確定人類的價值。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以“人的類實現”拓展人類的價值維度。“抽象思維”轉向“實踐思維”，超越以往“人類”的片面性實現。人類是一種類存在，追求類實現，“通過實踐創(chuàng)造對象世界，改造無機界，人證明自己是有意識的類存在物”〔25〕。當今時代，人類的歷史充滿矛盾、人類的精神充滿矛盾，人類必須通過必要的張力去達到一種微妙的平衡，才能達到類實現。這種必要張力蘊藏在人類實踐與人類交往中，要在對現實問題的構建、人類價值維度的拓展中獲得?！耙磺袣v史沖突都根源于生產力和交往形式之間的矛盾”〔26〕，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基于全球一體化的生產力與交往形式產生的矛盾，旨在獲得人類達到類實現的必要張力。馬克思指出：“只有在共同體中，個人才能獲得全面發(fā)展其才能的手段，也就是說，只有在共同體中才可能有個人自由。”〔27〕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正是在這一維度實現對主體“人類”的價值論超越。

(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對客體“世界”的價值論超越

“世界怎么了？我們怎么辦？”是當今時代擺在人類面前的核心問題。我們如何對待這個世界，如何在價值論層面把握世界、理解世界，是解決這一核心問題的關鍵性難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在“自然世界”“屬人世界”“世界格局”三個維度實現對客體“世界”的價值論超越。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營造“自然世界”生命與自然統(tǒng)一的價值基調?！白匀皇澜纭辈粌H包含自然界，也內涵以生命為紐帶的人與自然的關系。馬克思曾說：“辯證法的自然規(guī)律是從自然界的歷史和人類社會的歷史中抽象出來的。”〔28〕辯證法普遍存在于自然界和人類社會，尤其在人類產生以后的世界。相對于純粹自然界而言，有生命的物體之間處于有意識或無意識的斗爭與合作的統(tǒng)一狀態(tài)。人類的出現使自然界成為世界的一部分，人類有意識或無意識的實踐打破這種統(tǒng)一與平衡?，F代化與全球化的發(fā)展很大程度上忽視生命與自然統(tǒng)一的價值基調，只注重人化自然與社會發(fā)展的統(tǒng)一，甚至把生命與自然對立。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內涵尊重、順應和保護自然生態(tài)系統(tǒng)的生命共同體，這一生命共同體以生命看待人類，以生命看待人與自然的統(tǒng)一，強調人類與自然界生命的一體。在這一維度，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超越“世界”，實現“自然世界”生命與自然的價值統(tǒng)一。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確定以“屬人世界”把握人類命運的價值復歸。“從自然中生成的人類，卻要認識自然、改造自然，把自然而然的世界變成‘人化了的自然’即‘屬人的世界’?！薄?9〕“屬人世界”是一種價值意義上的世界，是肯定人、實現人的價值世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以“屬人”的紐帶維系人類命運，即人類能夠通過生命性活動、主體創(chuàng)造性活動把世界締約成多維度的“屬人世界”，例如生存的世界、安全的世界、歸屬的世界、尊重的世界、審美的世界、自我實現的世界，是“屬人世界”價值復歸的第一個維度。在多樣化的紐帶與多維度的“屬人世界”中，人類尋找價值并實現價值。人類探索“真”、追求“美”、踐行“善”來維系“命運與共”的價值，使“命運與共”的世界內涵不斷提升。“屬人世界”升級為生活世界、精神世界、文化世界、意義世界，這是“屬人世界”價值復歸的第二個維度。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以關系邏輯形成相互關聯狀態(tài)的“世界格局”?！瓣P系邏輯可能是一種‘理念’與‘實踐’的有機交融與混同均衡狀態(tài)?！薄?0〕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以“對話協(xié)商”“共建共享”“合作共贏”“交流互鑒”“綠色低碳”的關系邏輯，使世界各國、全球人類處于相互關聯的狀態(tài)，即“世界格局”。這些關系邏輯逐漸影響、改變、超越原有的“世界格局”。在橫向維度，這些關系邏輯超越以往“意識形態(tài)、區(qū)域、民族、宗教”等對世界格局的影響，以新的關聯內容與方式，如“人類整體”“文明交互”等打破時空壁壘、民族隔閡的世界格局，使整個世界普遍聯系在一起。在縱向維度，這些關系邏輯超越歷史上狹隘的關聯內容與虛幻的關聯方式，在理念與實踐兩個方面以更加普遍正義的關系邏輯，形成人類命運普遍關聯狀態(tài)的世界格局。

(三)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對“主客體統(tǒng)一”的價值論超越

“人類通過勞動而自我創(chuàng)造、自我生成為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主體’，并把‘整個世界’都變成認識和改造的對象即‘客體’。這就是人與世界之間的‘主客體關系’?！薄?1〕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在人類與世界原初統(tǒng)一的價值論基礎上循于價值論轉向，以辯證價值、歷史價值和現實價值三個維度實現對“主客體統(tǒng)一”關系的價值論超越。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凸顯“人對世界的否定性統(tǒng)一”的辯證價值。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對人與世界關系的價值論超越來源于時代與實踐內涵的否定性統(tǒng)一，是理念的變革與更新，也是一種發(fā)展的新秩序。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這一共識需要不同主體即全體人類的認同，由于每個人、每個民族、每個國家對整個世界的把握并非同一個尺度，因此不同主體人類在認同中基于主體需要與對客體世界認知過程中，本身就包含否定性理解，這是人對世界否定性統(tǒng)一的第一個維度。人區(qū)別于動物，“動物的生產是片面的，而人的生產是全面的?！薄?2〕動物只有其所處的那個種的一個尺度，而人“卻懂得按照任何一個種的尺度來進行生產”〔33〕。在這一過程中，人與世界即為一種否定性統(tǒng)一。因此，人類在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實踐中，既要進行“物的尺度”的合規(guī)律的活動，又要進行“人的尺度”的合目的活動。人類在改造世界過程中兩種尺度相互規(guī)定、對立統(tǒng)一，動態(tài)構成人對世界的改造活動的辯證性，這是人對世界否定性統(tǒng)一的第二個維度。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揚棄“個人歷史與世界歷史”的歷史價值。資本主義的發(fā)展“首次開創(chuàng)了世界歷史，因為它使每個文明國家以及這些國家中的每一個人的需要的滿足都依賴于整個世界?！薄?4〕回顧歷史，“個人歷史”“民族歷史”“國家歷史”的主客體的統(tǒng)一方式曾在一定歷史時期，對財富積累、社會進步起到一定的作用。隨著全球一體化進程不斷加劇，其主客體的統(tǒng)一方式已經成為人類進步和世界發(fā)展的羈絆。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在吸取歷史經驗教訓，把握當下發(fā)展道路，實現未來發(fā)展指向方面，實現對主客體統(tǒng)一的歷史價值超越。當今時代，必須堅持馬克思的世界歷史觀，其所指出的歷史向世界歷史的轉變正在被人類社會親身經歷。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順應世界歷史潮流，以獨具中華文化的胸懷，闡明人類共同發(fā)展的科學真理與價值真理，踐行人類命運與共的承諾，以新的主客體統(tǒng)一樣態(tài)促進世界發(fā)展和人類進步。中國將堅定不移地堅持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在構建新型國際關系中助力人類參與國際治理、解決國際難題、促進人類事業(yè)發(fā)展，使世界關系的構建與歷史發(fā)展態(tài)勢相得益彰。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把握“交往實踐與客觀世界”的現實價值。提高生產力促進世界發(fā)展，是超越這一現實價值的科學原理。人類基于自身現實利益與價值展開活動，在生產實踐和交往活動中提高生產力。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在世界發(fā)展的生產實踐中、人類進步的交往活動中，以整體人類對世界發(fā)展的現實需求，在人類多樣的交往與客觀世界多元的發(fā)展中實現現實價值的超越。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現實價值不能僅限于利益的滿足與資本的積累?！案髅褡逯g的相互關系取決于每一個民族的生產力、分工和內部交往的發(fā)展程度?！薄?5〕面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全球化世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致力于實現廣泛、正義的現實價值。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是時代的精神塑造與實踐引領，其價值論基礎符合人類整體的共同利益，其價值論轉向遵循世界發(fā)展的共同價值，其價值論超越實現人類與世界的共生共在、共榮共昌。站在整體人類、世界發(fā)展的高度，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牢牢把人類命運緊握在一起，這既是對理論邏輯的把握、現實根據的梳理，更是人類對世界未來發(fā)展的共同愿望。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作為價值問題，其倡導的理念、基于的理論、具體的構建，都經得起價值論的考量。以價值論為視域對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進行全面審視與深度挖掘，能夠真正理解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已經超越科學有效解決世界問題的維度，達到以使命擔當對人類命運道義關懷的價值論高度。

注釋：

〔1〕〔2〕〔14〕〔18〕〔20〕張康之、張乾友：《共同體的進化》，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2年，第236、231、376、246、354頁。

〔3〕〔4〕〔5〕〔11〕〔英〕齊格蒙特·鮑曼：《共同體》，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7、4、185、177頁。

〔6〕〔7〕〔9〕〔10〕〔13〕〔16〕〔21〕〔25〕〔26〕〔27〕〔32〕〔33〕〔34〕〔35〕《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404、404、169、169、57、168、57、56、196、199、57、57、194、147頁。

〔8〕《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97頁。

〔12〕〔22〕習近平：《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二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第522、443頁。

〔15〕趙汀陽：《天下體系》，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年，第3頁。

〔17〕〔美〕塞繆爾·亨廷頓：《文明的沖突》，北京：新華出版社，2013年，第6頁。

〔19〕〔美〕邁克爾·哈特、〔意〕安東尼奧·奈格里：《大同世界》，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6年，第262頁。

〔23〕〔24〕費孝通：《文化的生與死》，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672、664頁。

〔28〕《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901頁。

〔29〕〔31〕孫正聿：《屬人的世界》，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1、4頁。

〔30〕劉毅：《關系邏輯與國家間互動新常態(tài)研究》，北京：北京時代華文書局，2017年，第2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