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曉檬 喻 豐 彭凱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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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如何影響道德?文化間變異、文化內變異與多元文化的視角*
胡曉檬1喻 豐2彭凱平1
(1清華大學社會科學學院心理學系, 北京 100084) (2西安交通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 西安 710049)
道德判斷與行為具有高度的文化敏感性, 來自不同文化背景、具有不同文化經(jīng)歷的個體, 對于同一道德現(xiàn)象的理解與建構存在顯著差異。隨著20世紀80年代文化心理學的復興繁榮和全球化進程的不斷深化, 文化視角的道德心理學在當代社會心理學語境中備受關注, 并已開展了初步的理論探索, 積累了大量的實證證據(jù)?;谖幕睦韺W的視角, 本文將分別從文化間變異、文化內變異和多元文化三個方面梳理和評述不同文化因素(比如地域、生態(tài)、社會階層等)如何影響個體的道德判斷與行為, 期望推動未來研究進一步探索快速而劇烈的文化變遷背景下中國人的道德心理和價值體系已經(jīng)發(fā)生了或正在發(fā)生著怎樣的演變過程。
道德判斷與行為; 文化變異; 多元文化經(jīng)歷
當下國人正生活在一個千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時代。自改革開放以來的四十年里, 中國社會經(jīng)歷了翻天覆地的快速變革。中國人民所經(jīng)歷的社會文化變遷, 是世界范圍內最為深刻的文化變遷之一。在這個過程中, 中國社會誕生了光怪陸離、千奇百怪的社會文化現(xiàn)象, 比如文化反哺、單身貴族、網(wǎng)絡流行語、道德滑坡等等。其中, 道德議題是人類亙古不變所追尋的話題, 也是社會科學家以及當代社會心理學家長期探究的熱點問題。自20世紀80年代始, 文化心理學的復蘇與繁榮、全球化進程中不同文明的碰撞與交融、以及現(xiàn)實世界中道德沖突不斷凸顯等多方因素, 共同促使文化視角的道德心理學成為社會心理學話語體系中發(fā)展迅速、非常活躍的研究領域。前沿新穎的理論取向、推陳出新的研究范式以及不同思想流派之間的學術爭論, 促使多個學科的研究者從不同視角、方法、分析水平等對人類的道德議題展開了大量跨學科交叉性的實證探索(Haidt, 2007)。遺憾的是, 盡管道德心理學在西方社會已經(jīng)積累了豐富的理論成果和實證依據(jù)(Haidt, 2007), 然而基于中國文化背景下的道德心理學, 無論是理論探索還是實證積累仍處于初級階段。當下的中國人正生活在社會轉型期和文化變遷時代, 日常生活中層出不窮、令人深省的道德現(xiàn)象, 亟需道德心理學研究者基于中國倫理學思想寶庫, 深入開展理論探索、大量積累實證依據(jù), 最終能夠建構出適用于描述和解釋中國人獨特的道德判斷與行為的理論體系。比如, 在內隱論層面上, 中國人如何理解和建構“道德”和“不道德”等基本概念; 文化變遷導致了哪些方面出現(xiàn)道德爬坡、哪些方面出現(xiàn)道德滑坡; 心理傳統(tǒng)性和心理現(xiàn)代性皆高的雙文化個體如何在不同文化情境中進行文化框架轉換; 不同文化情境所蘊含的文化規(guī)范如何促使人們在道德兩難中做出優(yōu)先選擇和道德權衡等。
文化心理學家認為, 道德心理并不是產(chǎn)生在文化真空之中, 個體的心理活動會受到多種文化形式的復合影響, 比如國籍、民族、宗教、性別、社會經(jīng)濟地位等(Cohen, 2009)。從文化的視角研究道德問題, 有助于研究者更好地理解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個體, 在道德信念、道德認知、道德情緒、道德推理、道德行為等方面存在怎樣的文化差異, 描繪出人類道德多樣性的圖景, 并揭示其潛在的心理機制, 從而在實踐層面上有助于減少由于道德誤解而產(chǎn)生的偏見和沖突。另外, 關于文化與心理之間關系的探究, 從20世紀80年代主要關心和探討不同文化維度如何描述和解釋文化差異(比如個體主義和集體主義、獨立自我與依存自我), 逐步演變?yōu)榭疾煳幕c心理如何互相塑造、互相影響的動態(tài)過程(Hong, 2009; Hong, Morris, Chiu, & Benet-martínez, 2000; Lehman, Chiu, & Schaller, 2004; Oyserman & Sorensen, 2009; Morris, Chiu, & Liu, 2015)。因此, 道德心理學家也開始更加關注文化與道德如何互相動態(tài)建構, 以及全球化所帶來的多元文化體驗如何重塑人們原有的價值體系等問題。本文將聚焦文化取向的道德心理學, 從文化間變異(between-culture variations)、文化內變異(within-culture variations)與多元文化(multiculturalism) 三個面向來梳理和評述文化因素究竟如何影響個體的道德心理過程。
大量的心理學證據(jù)表明, 個體的道德判斷與行為存在顯著的文化差異。前人研究所涉及的文化變量多種多樣, 其中包括宗教信仰、生態(tài)因素、規(guī)范性社會機構(Graham, Meindl, Beall, Johnson, & Zhang, 2016)、文化觀念、種族認同、社會階層、政治傾向、性別認同等等(Cohen & Rozin, 2001; Graham et al., 2016; Haidt, 2007, Miller & Bersoff, 1994; Shweder & Haidt, 1993)。本部分我們將從文化間變異的角度來概述個體的道德信念、道德判斷與道德行為等存在怎樣的文化差異。
社會心理學家認為西方人更加強調基于權利的道德(right-based morality), 注重個體與生俱來的權益(比如機會平等), 而東方人更加側重基于義務的道德(duty-based morality), 看重個體對角色期望的滿足和角色義務的履行(比如綿延子嗣) (Chiu, Dweck, Tong, & Fu, 1997; Miller & Bersoff, 1992; Shweder, Mahapatra, & Miller, 1987)。權利導向的西方文化認為, 在公共事務中投入資源和利益是個體的自發(fā)行為, 而義務導向的東方文化中, 為集體貢獻個人力量甚至犧牲個人利益, 是文化規(guī)范所蘊含文化腳本的必要組成部分(Boer & Fischer, 2013)。
實證研究表明, 東方人和西方人在道德判斷、道德情緒和道德行為方面確實存在實質的文化差異。首先, 基于道德心理學領域較為有影響力與解釋力的道德基礎理論(Moral Foundations Theory) (Graham, Nosek, Haidt, Iyer, Koleva, & Ditto, 2011; Graham et al., 2013; 張彥彥, 陳浩, 2009), 研究者發(fā)現(xiàn), 東方人比西方人更加強調忠誠與圣潔這兩個保護群體秩序的道德范疇(binding foundations),而西方人更加注重關愛和公平這兩個保障個體權益的道德范疇(individualizing foundations)。其次, 東方人與西方人對于“不道德”這一核心概念的定義與理解有所不同。西方人傾向于從是否包含“傷害”元素來判斷和衡量“不道德”程度, 而東方人則更多將“不道德”與“不文明”緊密關聯(lián)起來 (Buchtel et al., 2015)。再次, 同樣做出不道德行為之后, 中國人更多表現(xiàn)出羞恥感(shame), 而西方人更多體驗到罪惡感(guilt) (Bedford & Hwang, 2003)。最后, 當面對道德兩難或道德沖突情境時, 人們的優(yōu)先選擇和應對策略存在顯著的文化差異。例如, 當被試面臨公正倫理(justice rule)與關系倫理(relation rule)的兩難抉擇時, 美國被試優(yōu)先選擇了公正倫理, 而印度被試則賦予了關系倫理更高的優(yōu)先權(Miller & Bersoff, 1992)。當面臨經(jīng)典的火車難題(trolley problem)時, 相比英國人, 中國人更加不情愿支持犧牲一個人、拯救五個人的功利性道德決策(utilitarian moral decisions), 并且會更多考量自身是否適合擔任該情境的干預者(Gold, Colmen, & Pulford, 2014)。
盡管個體的道德判斷與行為模式存在顯著的文化差異, 但是道德心理學家們在有意圖的傷害(intentional harm)是不道德的這一點上存在一定的共識(Cushman, Sheketoff, Wharton, & Carey, 2013; Gray, Young, & Waytz, 2012; Haidt & Joseph, 2004; Piaget, 1932; Turiel, 1983; Young & Saxe, 2011)。然而文化人類學的研究發(fā)現(xiàn), 某些文化存在美德暴力(virtuous violence) (Fiske & Rai, 2014)和榮譽殺戮(honor killing) (Reimers, 2007)等社會現(xiàn)象。聯(lián)合國2000年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表明, 世界范圍內出自維護榮譽動機而導致的謀殺行為多達5000起(Chesler, 2010)。例如, 在某些文化中, 如果一個未婚少女被不幸強奸了, 她的父親或哥哥因為感知到整個家族或文化社群被深深地羞辱與褻瀆而選擇殺害這名少女, 而這一行為是被當?shù)氐牡赖乱?guī)范所允許的。
生態(tài)學取向是當前文化心理學的前沿方向之一(Wei, et al., 2017; Oishi, 2014; Oishi & Graham, 2010)。以農(nóng)耕文化為主的中國社會賦予群體和諧、等級制度和個人品德更多的積極價值(Chen et al., 2016), 更加強調忠誠、權威及貞潔等道德品質(Graham et al., 2013), 一部分是因為這些道德規(guī)范有助于將社會成員團結起來強化“部落意識” (tribal consciousness), 以維持農(nóng)耕文明所需要的大規(guī)模合作。實證研究發(fā)現(xiàn), 在不同生態(tài)文化中成長的兒童, 其教養(yǎng)方式與文化環(huán)境的差異導致他們對于公平和公正的理解大相徑庭。在西方現(xiàn)代文明環(huán)境中被培育長大的孩子, 認為基于個體的工作貢獻與相對生產(chǎn)力來進行結果分配(merit- based)是理所當然的。然而在以狩獵–采集文化為主的非洲文化環(huán)境中成長起來的孩子, 則表現(xiàn)出更強的平等主義傾向(egalitarianism), 更認同絕對平等的分配方式(Sch?fer, Haun, & Tomasello, 2015)。
不同文化所廣泛采用的生產(chǎn)方式也會影響人們如何進行道德判斷及其邊界條件。通過將8個小規(guī)模、低工業(yè)化、較為傳統(tǒng)的社會與2個大規(guī)模、高工業(yè)化與較為現(xiàn)代的社會進行比較, 研究者發(fā)現(xiàn), 來自國際化大城市的被試在道德判斷時呈現(xiàn)出較強的意圖導向(intent-based moral judgment),而來自原始部落的被試則呈現(xiàn)出較弱的意圖導向, 并且會將道德行為后果納入考量(Barrett et al., 2016)。另外, 來自不同文化體系的個體對不同形式的減輕情節(jié)(mitigating circumstance)賦予不同的效價和權重。具體而言, 對于同樣的不道德行為, 如果存在事實誤解(mistake of fact)或精神錯亂(insanity)等減輕情節(jié)的情況, 在大規(guī)模、高度工業(yè)化的社會中生活的人們(比如洛杉磯等)會做出更加緩和的道德判斷, 而在小規(guī)模、低工業(yè)化的社會中生活的人們(比如亞薩瓦群島), 其道德判斷的嚴重程度則不會受到影響 (Barrett et al., 2016)。
宗教文化同樣深刻地影響人們的道德判斷及行為(Cohen, 2015; Graham & Haidt, 2010; Shariff, Piazza, & Kramer, 2014)。以儒、釋、道以及伊斯蘭教為代表的東方宗教, 與以基督教、猶太教為代表的西方宗教對于道德議題的定義理解、話語體系和管理規(guī)范存在本質差異(Cohen, Wu, & Miller, 2016)。例如, 持有不同宗教信仰(或相比于無宗教信仰)的個體, 在進行道德判斷時, 會賦予個人意圖或行為后果不同的權重?;浇绦陆虃惱砀幼l責心靈犯罪, 認為在頭腦中想象自己發(fā)生了婚外情和在現(xiàn)實生活中實施通奸行為同等嚴重, 而猶太教徒則同時注重個體是否在現(xiàn)實生活中實施了這一行為(Cohen et al., 2016; Graham et al., 2016)。另外, 無神論者與有神論者在親社會行為、認知風格與元倫理方面也存在較大差異(Shariff et al., 2014)。心理學家對于宗教信仰所導致的道德心理差異提供了兩種可能的解釋:一種解釋是基于形態(tài)各異的文化傳播體系(Shariff, Willard, Andersen, & Norenzayan, 2016), 另一種解釋是基于人們歸屬和認同的心理需求。具體而言, 不同的文化規(guī)范、文化信念與文化實踐等促進了人們產(chǎn)生特殊的心理連結與親密情感, 形成了超越宗教信念本身、團結一致的道德社區(qū)(moral community) (Graham & Haidt, 2010)。
文化心理學家認為考察道德判斷與行為的文化內變異同樣富于思想洞見和理論意義。生活在同一地區(qū)、同類文化中的個體, 可能持有相左的心理特征與社會互動模式(Leung & Cohen, 2011; Talhelm et al., 2014; Yamawaki, 2012), 有時其差異程度甚至會超過文化間變異(Cohen, 2009; Graham et al., 2016; Vauclair & Fischer, 2011)。下面我們將從社會階層和政治圖譜兩個角度來概述文化內部因素如何影響個體的道德心理過程。
社會階層是心理學家描述和解釋人類心理與行為差異的核心文化變量之一(Kraus, Piff, & Keltner, 2011; Stephens, Markus, & Townsend, 2007)。不同社會階層中的個體, 在道德范疇的認知方式、情感體驗、行為模式等方面均存在顯著的文化差異。有趣的是, 多項實證研究得出的結論并不一致。研究發(fā)現(xiàn), 高社會階層的人比低社會階層的人更傾向于做出功利主義道德決策(C?té, Piff, & Willer, 2013)、實施更多不道德行為(Piff, Stancato, C?té, Mendoza-Denton, & Keltner, 2012), 而低社會階層的人更多表現(xiàn)出團結協(xié)作、慷慨分享、捐贈等行為, 并且更少撒謊、欺騙和破壞交通法則等(Piff, Kraus, C?té, Cheng, & Keltner, 2010)。然而, 后續(xù)研究發(fā)現(xiàn), 當不道德行為的受益者是自己的時候, 高社會階層的人通常出于個人利益最大化, 傾向于做出更多不道德行為, 而當不道德行為的受益者是他人的時候, 低社會階層的人反而會出于善意助人的動機, 實施更多不道德行為(Dubois, Rucker, & Galinsky, 2015)。
通過進一步探索其內在心理機制, 研究者發(fā)現(xiàn)個人收入而非受教育水平能夠更好預測社會階層和不道德行為之間的關聯(lián), 權力感則部分中介了這一效應(Dubois et al., 2015)。這些實證依據(jù)對探究當下處于快速轉型期的中國社會, 新近分化的社會階層如何影響人們的道德心理模式具有借鑒價值。比如, 處于高社會經(jīng)濟地位和低社會經(jīng)濟地位的不同個體, 其道德觀念、道德情緒和道德行為存在哪些顯著差異, 是主觀經(jīng)濟地位還是客觀社會經(jīng)濟地位對個體的道德判斷與行為具有更強的預測力和解釋力, 中國特有的社會階層結構、分化與流動、分層與固化會對個體的道德判斷與行為產(chǎn)生何種影響, 這些影響所呈現(xiàn)的規(guī)律和模式與西方社會在多大程度上或者在哪些維度上相似還是迥異等。
在當下的美國文化語境中, 由于人們的政治傾向不同而持續(xù)上演和升級的文化戰(zhàn)爭呈現(xiàn)出愈演愈烈的極化態(tài)勢(Hunter, 1991; Haidt, 2016), 使得秉持不同政治認同的個體幾乎生活在迥然不同的文化國度與精神世界之中(Janoff-Bulman, 2009)。社會心理學家認為, 自由主義者(political liberals)與保守主義者(political conservatives)之間存在思維方式、情感體驗以及行為傾向等方面的心理與行為差異, 導致兩個政治陣營中的人們, 對社會現(xiàn)實的感知、社會政策的解讀、社會爭議問題的應對策略等秉持幾乎相反的觀點。實證研究表明, 自由派人士更多采用分析性思維方式, 而保守派人士傾向于采用整體性思維方式(Talhelm et al., 2015; Nisbett, Peng, Choi, & Norenzayan, 2001)。在公共政策方面, 持有自由主義傾向的個體認為人們對墮胎、槍支控制、同性婚姻、合法使用大麻等擁有獨立自由的選擇權利, 而持有保守主義傾向的人們則堅決反對墮胎、排斥同性戀婚姻、非法移民等少數(shù)派群體, 強調新教資本主義工作倫理以及維持鞏固家庭、社群、國家等傳統(tǒng)體系和社會單元。道德心理學家認為, 這些政見差異可能是由于個體持有不同的道德矩陣(moral matrices)、側重不同的道德模塊所導致的。具體而言, 自由派人士非常重視提升個體權益的關愛與公平這兩個道德范疇, 而保守派人士不但看重關愛和公平, 同時珍視保護群體秩序的內群體忠誠、權威等級及精神貞潔(Graham, Haidt, & Nosek, 2009)。這一基本發(fā)現(xiàn)在多個國家和文化地區(qū)得到了多項研究的佐證(Graham et al., 2013; Kim, Kang, & Yun, 2012; Nilsson & Erlansson, 2015; Yilmaz, Harma, Bahcekapili, & Cesur, 2016; Davies, Sibley, & Liu, 2014), 盡管在美國黑人群體中存在一些例外情況(Davis et al., 2016)。
全球化進程的不斷深化促進了不同文明之間更加頻繁而深入的對話與交融。社會學家指出, 當今許多國家和地區(qū)皆在經(jīng)歷深刻的歷史變革與文化變遷, 對人們的心理與行為產(chǎn)生了復雜而且看似矛盾的影響。一方面, 全球化導致了不同文化地區(qū)中的人們所秉持的價值觀出現(xiàn)趨同態(tài)勢, 比如中國人的個體主義傾向(Yu et al., 2016)和自戀程度(Cai, Kwan, & Sedikides, 2012)上升; 另一方面, 人們仍然受到文化特異的傳統(tǒng)價值體系的持續(xù)影響(Inglehart & Baker, 2000), 比如印度的種姓制度和中國的孝道倫理。在這一背景下, 前人的理論框架與實證研究逐漸不能令人滿意地描述和解釋日新月異、復雜多元的道德心理現(xiàn)象。例如, 個體的道德觀念與行為如何受到多元文化經(jīng)歷的動態(tài)影響、文化遷徙群體的道德心理過程發(fā)生了怎樣的微妙變遷。幸運的是, 社會心理學家已經(jīng)開始關注和探討全球化背景下, 文化與道德如何相互影響與建構的問題。下面我們將從多元文化視角來概述有關這一提議的最新發(fā)現(xiàn)與初步證據(jù), 尤其聚焦多元文化經(jīng)歷如何影響個體的道德心理過程。
近年來, 社會心理學家愈發(fā)關注全球化進程會給人們帶來哪些社會心理影響(Gelfand, Lyons, & Lun, 2011; Marsella, 2012)。迄今為止, 全球化心理學的研究大多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第一, 個體對全球化這一多維、動態(tài)、復雜的現(xiàn)象和過程持有何種內隱信念(Yang et al., 2011); 第二, 全球化進程對不同文化群體產(chǎn)生何種社會心理后果, 比如認同發(fā)展(Arnett, 2002); 第三, 區(qū)分基于移民動機的文化適應(immigration-based acculturation)和基于全球化過程的文化適應(globalization-based acculturation) (Chen, Benet-Martinez, & Bond, 2008); 第四, 全球化與心理學的復雜關聯(lián)(Chiu & Kwan, 2016; Leung, Qiu, & Chiu, 2014); 第五, 如何更好的構建全球化心理學的理論體系(Chiu, Gries, Torelli, & Cheng, 2011; Leung et al., 2014; Marsella, 2012)。
在道德范疇中, 研究者考察了多元文化經(jīng)歷與道德判斷的關系。結果發(fā)現(xiàn), 擁有豐富多元文化經(jīng)歷的個體, 表現(xiàn)出更高水平的后習俗道德推理(post-conventional moral judgment), 其中一種可能的解釋是多元文化經(jīng)歷的增加導致人們的文化敏感性提升, 因而在道德推理中能夠更好的進行觀點采擇和更具同理心(Narvaez & Hill, 2010)。有趣的是, 盡管前人研究揭示了多元文化經(jīng)歷可能給人們帶來諸多益處, 例如提升創(chuàng)造力和認知靈活度(Leung, Maddux, Galinsky, & Chiu, 2008; Lu, Hafenbrack, et al., 2017; Lu, Martin, Usova, & Galinsky, 2017)、廣義信任程度(Cao, Galinsky, & Maddux, 2014)、減少群際偏見(Tadmor, Hong, Chao, Wiruchnipawan, & Wang, 2012), 但同時也可能提升道德相對主義信念(moral relativism), 從而增加撒謊和欺騙等不道德行為(Lu, Quoidbach, Gino, Chakroff, Maddux, & Galinsky, 2017)。這一研究領域尚處于初級探索階段, 仍有很多開放和現(xiàn)實的道德問題等待心理學家的實證探索與理論構建, 比如多元文化經(jīng)歷的廣度和深度究竟如何重塑個體的道德判斷與行為模式, 何種文化心理構念能夠更好的測量和捕捉多樣化的多元文化經(jīng)歷, 從而更好的解釋和預測個體的道德認知、情緒、意圖和行為已經(jīng)發(fā)生或者即將發(fā)生哪些微妙的變化等。
社會心理學家認為, 將與全球化進程有關的因素或維度與道德范疇的不同面向整合起來可能提供一條有價值的探索路徑(Gelfand et al., 2011)。比如地域流動性(geographic mobility)、文化混搭(cultural mixing) (Chiu et al., 2011; Morris, Mok, & Mor, 2011)以及禁忌權衡(taboo tradeoffs) (Tetlock, Kristel, Elson, Greene, & Lerner, 2000)等現(xiàn)象是否影響人們側重于保護個體道德或群體道德的偏好程度, 如何引發(fā)不同道德規(guī)則之間相互沖突或排斥?;诙鄠€國家的樣本, 研究者發(fā)現(xiàn), 個體全球化經(jīng)歷的增加, 導致了群際邊界的不斷擴大, 并且促進了大規(guī)模人類合作行為(Buchan, Grimalda, Wilson, Brewer, Fatas, & Foddy, 2009)。這種趨勢將有助于進一步提升人們對全球性問題(如全球變暖、極端貧困、恐怖主義等)的重視, 為提升人類公共福祉(如極端貧困、教育公平等)做出積極貢獻。在應對策略方面, 研究者提出了“全球化取向” (global orientations)這一構念, 旨在捕捉人們對待全球化與多元文化融合的趨勢所持有的心理策略存在的個體差異(Chen et al., 2016)。具體而言, 持有多元文化習得(multicultural acquisition)取向的個體, 通常更傾向于積極主動地學習外國語言、外來文化的知識和習俗等, 而持有民族文化保護(ethnic protection)取向的人, 通常更傾向于堅守自身母文化的生活方式、風俗習慣與價值體系等(Chen et al., 2016)。實證依據(jù)表明, 多元文化習得取向較高的個體, 更加強調關愛和公平等保障個體權益的道德價值, 而民族文化保護取向較高的個體, 則更為偏好忠誠、權威與圣潔等維持群體秩序的道德規(guī)范。這一基本發(fā)現(xiàn)在美國本土學生、中國本土學生以及在美中國留學生群體中得到了文化一致性的佐證(Hu, 2017)??傮w而言, 上述結論與發(fā)現(xiàn)對探究全球化進程如何影響個體的道德心理過程提供了基礎性的理論框架和初步的實證積累。全球化心理學和道德心理學的交叉與融合是一個值得挖掘和深入探索的研究領域。隨著全球化進程不斷深入、中國文化變遷不斷深化, 人們擁有了更多的機會和資源在不同文化時空中穿梭遷移, 越來越多的中國人成為了雙文化或多元文化個體。那么, 多元文化經(jīng)歷的廣度與深度究竟如何影響個體的道德判斷、重塑原有的價值體系, 其背后的心理機制如何, 這些心理機制是否具有文化差異, 存在哪些邊界條件等, 都是值得未來研究者關注和探究的重要而有趣的社會心理學議題。
本文分別從文化間變異、文化內變異和多元文化三個角度歸納和評述了近年來文化心理學視域下道德心理學領域的最新進展和有趣發(fā)現(xiàn), 為未來研究者開展全球化進程與中國文化變遷如何影響中國人的道德判斷與行為提供參考框架和創(chuàng)新思路。同時, 本文指出了已有研究大多基于西方文化背景, 呼吁未來研究開展更多基于中國文化情境的實證探索和理論建構, 從而更好地描繪和解釋14億中國人的道德多樣性和道德變遷現(xiàn)象。當前, 文化取向的道德心理學正在面臨一定程度上的范式轉移, 從原有的跨文化比較逐步演變?yōu)樘骄课幕c道德之間如何動態(tài)建構、交互影響, 再到近年來提出的多元文化主義和文化會聚主義等新思潮和新觀點(Morris et al., 2015)。
理論層面上, 文化視角的道德心理學挑戰(zhàn)了西方文化語境所蘊含的內在假設, 比如個體主義和權利導向, 而且極大地豐富了道德范疇的內涵和外延, 比如超越傷害和公平議題, 更多關注集體主義文化所側重的忠誠、權威、圣潔等價值。另外, 全球化心理學的發(fā)展繁榮, 促使道德心理學重新審視已有的理論、范式和發(fā)現(xiàn), 兩個領域的進一步交叉融合將產(chǎn)生更多與時俱進的思想碰撞和研究成果。實踐層面上, 加深不同文化背景、不同文化經(jīng)歷的個體, 在道德判斷與行為上存在何種文化差異的理解, 有助于緩解和減少人們由于道德分歧和價值沖突而產(chǎn)生的偏見、敵意、歧視和污名。同時, 更好地理解與全球化進程有關的心理過程和道德心理如何交互影響, 有助于研究者、決策者、從業(yè)者和普通大眾等在收獲全球化所帶來益處的基礎上, 盡可能減少不同文明和價值觀念碰撞之后產(chǎn)生的激烈沖突。
展望未來, 值得社會心理學家進一步探究的研究議題可包括但并不限于以下幾個方面。首先, 在中國文化變遷背景下, 現(xiàn)代化、城市化、文化遷徙等過程的廣度與深度如何影響個體的道德觀念和道德行為模式。比如, 兼具個人傳統(tǒng)性和個人現(xiàn)代性的雙文化個體(比如城市新移民群體), 如何在不同的文化情境中進行文化框架轉換, 如何在道德兩難情境中做出優(yōu)先抉擇等。同時, 雙文化認同整合的高低(bicultural identity integration)或者個體與文化之間契合度的高低(person-culture fit)如何影響人們的文化適應水平和主觀幸福感。其次, 個體持續(xù)增加的多元文化經(jīng)歷(暨文化體驗的廣度和深度)如何改寫原有的價值體系。比如, 豐富的多元文化經(jīng)歷是否會導致道德相對主義的提升, 從而增加不道德行為(包括輕微以及嚴重的不道德行為)。同時, 多元文化經(jīng)歷也可能會提升人們的辯證思維傾向(Peng & Nisbett, 1999)、增強多重文化認同, 甚至形成多元文化人格。那么人們又會如何知覺、管理和協(xié)調多重的文化身份和社會角色, 并且調和相互沖突的道德觀念與行為腳本。最后, 與全球化直接相關的心理維度或心理構念(比如全球化取向)如何與道德心理過程相互建構、交互影響。具體而言, 應對全球化的不同心理策略(多元文化習得或者民族文化保護)與個體的道德矩陣是否存在直接關聯(lián), 共享的文化規(guī)范(inter-subjective cultural norm)與個體所持有的信念和價值(personal values and beliefs)之間的分歧, 如何促使人們在相互沖突的道德原則之間權衡取舍。
偉大的時代誕生有價值的社會心理學議題, 這些富于時代感的道德心理學命題不但是華人社會心理學家們的歷史使命與學術責任, 也為中國的社會心理學提供了寶貴的研究素材和發(fā)展契機。新時代背景下的社會心理學研究者理應積累更多豐富多元、富于洞見的理論探索與實證研究, 為科學記錄時代變遷、讓世界讀懂中國做出華人社會心理學家的積極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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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w does culture affect morality? The perspectives of between-culture variations, within-culture variations, and multiculturalism
HU Xiaomeng1; YU Feng2; PENG Kaiping1
(1Department of Psychology, School of Social Sciences, Tsinghua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4, China)(2School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Xi’an Jiaotong University, Xi’an 710049, China)
Moral judgments and behaviors are highly sensitive to culture. The understanding and construction of the exact same moral issues can vary substantially across individuals who come from different cultural backgrounds or possess different levels of multicultural experiences. Social psychologists are increasingly interested in closely looking at human morality through the lens of culture, partly driven by a renaissance of cultural psychology in the 1980s and the broadening and deepening of globalization. Based upon the perspective of cultural psychology, we briefly summarize how particular cultural factors (e.g. geography, ecology, social class) influence individuals’ moral judgments and behaviors from three facets: between-culture variations, within-culture variations, and multiculturalism. Together, it is our hope that this review article will inspire future research to better understand how Chinese people’s moral patterns and value systems have changed and are changing in the context of rapid and deep cultural change in China.
moral judgments and behaviors; cultural variations; multicultural experiences
10.3724/SP.J.1042.2018.02081
2017-10-17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面上項目 (31471001)。
彭凱平, E-mail: pengkp@mail.tsinghua.edu.cn
B849:C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