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乃心

(廈門大學(xué) 中文系，福建 廈門 361005)

一、刁約其人

刁約(994-1077)，字景純，江蘇潤州丹徒人，生年跨真宗、仁宗、神宗三朝。“少有盛名”[1](P5)，天圣八年(1030年)舉進(jìn)士，為諸王宮教授?！翱刀ㄔ?1040)十月，命館閣校勘刁約與歐陽修同修禮書?！盵2](P3051)慶歷元年(1041)十二月，與歐陽修同知太常禮院，并為集賢校理。慶歷四年(1044)正月，參與編修太常新禮40卷，慶歷四年(1044)十一月，因蘇舜欽事件被牽連，出任海州通判。皇祐中，為開封府推官。至和元年(1054)十月，“開封府推官、祠部員外郎、集賢校理刁約提點(diǎn)在京刑獄”[2](P4287)，同時，因恪守禮法，非議溫成皇后厚葬外放。嘉祐元年(1056)八月回朝，判度支勾院。“嘉祐元年八月，以祠部員外郎、度支勾院、集賢校理代范師道為契丹國母生辰使”[3](P900)，并在出使契丹時，以胡語詩戲弄對方，為時人所傳，歸朝還判度支院。至和四年(1057)，出為兩浙轉(zhuǎn)運(yùn)使，判三司鹽鐵院，遷戶部。治平中，出知揚(yáng)州，移宣州。熙寧初，判太常寺議講讀官。熙寧十年(1077)去世。刁約在京時，交游甚廣，名德雙馨，為交游不顧宵禁制度，時人呼為“刁半夜”[4](P80)。在士人拜謁權(quán)要之風(fēng)盛行的時期，他未曾一次踏入權(quán)貴之門。在同輩為前途馳騖時，他卻用40年的時間“周旋館學(xué)”[1](P6)。告老歸鄉(xiāng)時，同鄉(xiāng)為他送別，去世后，許多名士為文紀(jì)念。

二、交游對象

刁約的交游圈主要形成于兩個時期：在任內(nèi)期，辭官回鄉(xiāng)歸隱期。相應(yīng)的，其交游活動范圍亦在京城、京口至丹徒一帶?，F(xiàn)據(jù)相關(guān)史料，考索刁約的同鄉(xiāng)、同年、同僚(非同鄉(xiāng)同年)、佛門中人以及其他有交集者。

(一)同鄉(xiāng)(包括遷居至潤州的)

王存(1023—1101)，字正仲，丹陽人，少年時期在江西游學(xué)，好古文，慶歷六年(1046)中進(jìn)士，拜中大夫，遷尚書左丞，為人仁厚寬和，小心謹(jǐn)慎，《宋史》有其傳，有詩《送刁景純歸京口》。

沈括，浙江錢塘人，徙居丹徒，《宋史》有其傳?！秹粝P談》卷二：“予與刁親舊，刁嘗出表稿以示予。”[5](P36)又，《夢溪筆談·補(bǔ)筆談》提到刁約被官場上一眾名流所戲弄的事，也記載了刁約寫的《使契丹詩》。

蘇頌(1020-1101)，字子容，慶歷二年(1042)舉進(jìn)士，泉州南安人(一說泉州府同安)，后因父蘇紳葬于丹陽，才在潤州定居。胸襟寬廣，能言善辯。曾任集賢院學(xué)士，除吏部侍郎，遷光祿大夫，拜刑部尚書，遷翰林學(xué)士承旨，拜右仆射兼中書門下侍郎，以太子少師致仕?！端问贰酚衅鋫?。蘇頌與刁約多唱和之作，如《次韻刁景純學(xué)士將至郡見寄》《景純學(xué)士文丈再錄早年見慶嘉篇重用前韻奉和》《刁景純學(xué)士寄示嘉篇述前后過潁游覽之樂不鄙虛陋曲蒙推獎感嘆不足輒用本韻通成五十仰答來貺》等。

柳瑾，字子玉，生卒年不詳，蘇軾妹婿，“與王介甫(王安石)同年”[6](P240)，善書法，工草書，《宋史》無其傳。蘇軾在潤州時，蘇、柳、刁三人常同游。

(二)同年

歐陽修，與刁約、劉沆都是天圣八年(1030)王拱辰榜的進(jìn)士，《宋史》有其傳。歐陽修與刁氏家族感情頗深。寶元二年(1039)，歐陽修作《與刁景純學(xué)士書》，關(guān)心刁約，感激刁湛的知遇之恩，另有《送刁紡?fù)乒贇w潤州》《與刁學(xué)士〈約〉一通》。

劉沆(995—1060)，字沖之，吉州永新人，天圣八年(1030)榜眼，以龍圖閣學(xué)士權(quán)知開封府，拜參知政事，再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遷兵部侍郎，再遷刑部尚書?！端问贰酚衅鋫鳌炫c刁氏的關(guān)系較為微妙。劉沆“欲以刁約為三司判官”[7](P35)，遭到仁宗反對，然而刁約又因議論溫成皇后葬品豐厚，觸怒劉沆，外放為官。

(三)同僚(非同鄉(xiāng)同年)

范仲淹，《宋史》有其傳。范仲淹守錢塘?xí)r，曾資助刁湛之喪，有《送刁紡戶掾太常下第》。此外，刁約宅在范公橋東，“判三司刁約宅在范公橋東，后廢為前軍寨，有藏春塢逸老堂萬松岡”[8](P40)，兩家住所相近，感情深厚。

王安石，《宋史》有其傳。熙寧元年(1068)作《藏春塢詩獻(xiàn)刁十四丈學(xué)士》，點(diǎn)明其山林之志。熙寧八年(1075)作《和景純十四丈三絕》，對刁約甚為崇敬。他還為其祖父刁衎作過祭文《刑部郎中刁君墓志銘》，也為其兄刁繹作過祭文。

王安石之弟王安禮，《宋史》有其傳。元豐七年，侍御史張汝賢上書：“然安禮惡不可揜，罪不可解。知潤州日，部內(nèi)致仕官刁約，館閣故老，安禮(一作安石)以丈人行事之，而安禮數(shù)飲約家，輒私其侍婢?！盵2](P8329)安石對刁約甚是敬重，但安禮更多地則是與刁約飲酒玩樂，與刁約更像酒友。

司馬光，《宋史》有其傳，有《寄題刁景純藏春塢》一詩。

蘇軾，《宋史》有其傳。他比刁約小四十多歲，兩人是忘年交，相識于刁約歸隱后。熙寧七年(1074)，蘇軾由杭州到潤州，有祝賀刁約大壽的《刁景純賞瑞香花憶先朝侍宴次韻》，也有與柳子玉、刁約唱酬的《同柳子玉游鶴林、招隱，醉歸，呈景純》。同年二月，蘇軾與刁約、柳子玉同游金山，作《子玉以詩見邀同刁丈游金山》。蘇家與刁家也是世交?！啊短K廷評行狀》：‘生三子……次曰渙，以進(jìn)士得官。’按題中所稱伯父，即渙也。”[9](P496)刁約兄刁繹與蘇軾伯父蘇渙為同年，都為天圣二年(1024)進(jìn)士。為紀(jì)念這段友誼，蘇軾寫下了《景純復(fù)以二篇，一言其亡兄與伯父同年之契，一言今者唱酬之意，仍次其韻》?！兜笸瓴萏谩贰队跐摿畹笸暌拔掏ぁ肥翘K軾寫給刁約之侄刁璹的。蘇軾另有《贈張刁二老》《寄題刁景純藏春塢》《景純見和，復(fù)次韻贈之，二首》。熙寧十年(1077)，刁約逝世，蘇軾知徐州，作《哭刁景純》。元豐二年(1079)，蘇軾在潤州，作《祭刁景純墓文》。在蘇軾與刁約之間，還有蘇軾的妹夫柳子玉，也是丹徒人。蘇、柳、刁三人常同游。熙寧九年(1076)，蘇軾作《子玉以詩見邀同刁丈游金山》。

蘇舜欽，《宋史》有其傳。《后山談叢》：“刁學(xué)士約喜交結(jié)，請謁常至夜半，號刁半夜。杜祁公為相，蘇學(xué)士舜欽，其婿也，歲暮，以故事奏用賣故紙錢祠神以會賓客，皆一時知名士也。王宣徽拱辰丞御史，呂申公之黨也，欲舉其事以動相臣，曰：‘可一舉網(wǎng)而盡也?！性唬骸笠嗯c召，知其謀而不以告?！懗?，送客城東，于是蘇坐自盜除名，客皆逐，丞相亦去，而刁獨(dú)逸。其后坐客皆至從官，刁獨(dú)終于館職?！盵4](P80)《宋史·蘇舜欽傳》：“會進(jìn)奏院祠神，舜欽與右班殿直劉巽輒用鬻故紙公錢召妓樂，間夕會賓客。拱辰廉得之，諷其屬魚周詢等劾奏，因欲搖動衍。事下開封府劾治，于是舜欽與巽俱坐自盜除名，同時會者皆知名士，因緣得罪逐出四方者十余人?！盵10](P13079)

梅堯臣，《宋史》有其傳。他是在官場上結(jié)識刁約的。他寫給刁約的詩集中于慶歷、皇祐和嘉祐年間，如《刁景純將之海陵與二三子送于都門外遂宿舟中明日留饌膾》《下土橋送刁景純忽大風(fēng)韓子華先歸遺其小方巾明日持還副以此詩》等。

劉攽，《宋史》有其傳，有《刁景純得假還丹陽》《挽刁景純二首》。

張伯玉(1003—1070)，字公達(dá)，福建建安人，天圣二年(1024)進(jìn)士，《宋史》無其傳，有《寄會稽刁景純學(xué)士》一首。

曾鞏，《宋史》有其傳，有《刁景純挽歌詞二章》。

鄭獬，《宋史》有其傳，有《舟次蕪湖卻寄維揚(yáng)刁學(xué)士》一首。

吳處厚，生卒年不詳，邵武人，進(jìn)士，《宋史》有其傳。“玉京洞，在洞巖，吳處厚詩云：‘秉燭攜節(jié)步步前，玉京迢遞訪神仙。四時自有壺中景，一罅都迷物外天?！瘯r刁景純同游?！盵11](P6908)

(四)佛門中人

金山曇穎禪師，名曇穎，俗姓丘，屬錢塘丘氏，號達(dá)觀，生卒年不詳，“年十三，依龍興寺為大僧。神情秀特。于書無所不觀。為詞章多出塵語。十八九游京師”[12](P762)。嘉祐四年(1059)除夕，曾托侍者持書向當(dāng)時知揚(yáng)州刁約告別，語曰：“明旦當(dāng)行。不暇相見。厚自愛?！盵12](P763)另據(jù)“曇穎錢塘丘氏子，出家龍興寺，與歐陽永叔、刁景純游”[13](P2184)，歐陽修、刁約和禪師三人曾經(jīng)同游過。

梵才大師。刁約有詩《送梵才大師歸天臺》，其人失考。

(五)其他有交集者

范鎮(zhèn)，《宋史》有其傳?！凹t校理刁約論壙中物侈麗，吳充、鞠真卿爭論禮，并補(bǔ)外，皆上章留之?！盵10](P10784)刁約議論溫成皇后棺中陪葬物奢侈，范鎮(zhèn)保留了他的言論。

馮京，《宋史》有其傳。《李審言相招與刁景純周仲章裴如晦馮當(dāng)世沉文通謝師厚師直會開寶塔院》記錄了刁約、周仲章、裴如晦、馮京、沈遘、謝師厚、謝師直等人的集會?！榜T京疏言吳充、鞠真卿、刁約不當(dāng)以無罪黜。”[2](P4310)刁約非議溫成厚葬之事后遭黜，馮京上書言刁約之冤情。

趙抃，《宋史》有其傳。刁約因溫成一事遭貶后，他上書言其無過，請求將其召還。

王韶，《宋史》有其傳。晚年其對在熙河大開殺伐一事耿耿于懷，到金山寺一游，偶遇刁約，向刁約傾訴其心事，刁約說“若打得過自不問也”[14](P479)，但他終沒有打開心結(jié)。

宋祁、王洙、李淑、葉清臣、高若訥，此五人《宋史》皆有其傳?！秹粝P談·補(bǔ)筆談》：“景純喜交游，多所過從，到局或不下馬而去。一日退朝，與子京相遇，子京謂之曰：‘久不辱至寺，但聞走馬過門?！詈惈I(xiàn)臣立談間，戲改杜子美《贈鄭廣文》詩嘲之曰：‘景純過官舍，走馬不曾下。忽地退朝逢，便遭官長罵。多羅四十年，偶未識磨氈。賴有王宣慶，時時乞與錢?！~道卿、王原叔各為一體詩，寫于一幅紙上，子京于其后題六字曰：‘效子美誶景純?！I(xiàn)臣復(fù)注其下曰：‘道卿著，原叔古篆，子京題篇，獻(xiàn)臣小書?！瘹W陽文忠公又以子美詩書于一綾扇上。高文莊在坐曰：‘今日我獨(dú)無功?！巳∷墓鶗垶橐恍√?，懸于景純直舍而去?！盵15](P304)

王宣慶，《夢溪筆談·補(bǔ)筆談》：“王宣慶大閹，求景純?yōu)槟怪?，送錢三百千?！盵15](P304)

韓維、胡宗愈(1029—1094，字完夫)。“禮官韓維、刁約、胡宗愈言：‘臣等以為宜如天禧舊制，以彰陛下稽古重道之意?！盵16](P366)又，“后判太常寺韓維、刁約、同知禮院胡宗愈言：‘臣等竊謂臣侍君側(cè)，古今之常?！盵17](P441)但不知刁氏與此兩人是否有交集。

郭蕭山(？—1084)，即郭源明，郭勸之子，東平(鄆州須城)人，治平中，為太常博士，曾任尚書職方員外郎、知單州軍州事?！端问贰す鶆駛鳌罚骸皶分s事呂誨等奏彈中書議追崇濮安懿王典禮非是，被黜，以源明補(bǔ)監(jiān)察御史裹行。源明乞免除命，請追誨等，遂聽免。后以職方員外郎知單州，卒?！盵10](P9894)又，“太守刁約聞之曰：‘郭蕭山厭民望矣！’”[18](P905)但刁郭二人是否有交集，未能證明。

丘道源，見刁約文《與丘道源帖》，其人失考。

綜上所述，蘇軾、歐陽修、范仲淹、王安石與刁約及其家族成員有或深或淺的淵源，蘇頌、沈括與刁約有鄉(xiāng)緣、地緣關(guān)系，但從交游詩文數(shù)量來看，梅蘇二人與刁約是最為親密的文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