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紅

恐懼寫詩

你吃魚翅

人家搬出壇腌菜

去秋的養(yǎng)水

在壇口守著

空氣都是酸的

你在綠道漫步

人家用石磙碾壓禾場

那些遺落的谷粒

一生就一次抒情

還得逃過

鳥和雞的尖嘴

你刷卡開房

人家往灶口加了把柴

就把時間燒成熱炕

看誰還裝人

卻像動物般喘氣

你最后開始寫詩

人家卻在豬圈里

剁著青菜拌糠

尾隨的家狗

正和睡醒的豬嬉戲

兄弟

一根疊一根，我們

躺在狹小的黑暗里

躺著，為了站立

我們，或許

不是來自同一棵樹

即使相同也是分開的個體

這個封閉的世界

我們擠在一起

呼吸著彼此的呼吸

我們標簽的價格

哪怕就那么幾厘

誰也不會因為命運傷悲

死亡是排著隊來的

我們也緊挨著

赤裸自有赤裸的體溫

寂靜，沒有紛爭

沉默的相依不需要告別

誰見過火柴流下眼淚

兄弟，該我了

咔嚓一聲不是槍響

是為了光明燃燒自己

問李白

哪來的酒

細胞都醉成霧霾了

你的頭顱還醒著

奔突的酒氣

一出口便是

子彈般的詩句

從長安直射

土城尚存的元大都

可以在宮廷

用貴妃的豐乳養(yǎng)眼

可以在山野

做荷擔趕路的樵夫

只是潭邊江畔

草語風聲皆是你

穿朝越代的吟誦

我試圖拿你的那掛瀑布

遮擋寒光毒日

卻未想水簾豈是

掩身護體的盔甲

依舊被黑夜的月光

擊得肝腸寸斷

故土呵

為何你可以于黃河蘸墨

長江揮毫

將放浪形骸的思想

題在廟堂柴扉

而我只能

在鐵欄圈禁的紙上

愴然咳血

本草藥方

和你摩擦

生電，那一刻

通體透明

然后是眼皮絞殺的暗

沒有星子的夜

潑墨一般

且把喘息當鼾聲

翻遍本草

去查找藥方

翻了千年之后

居然發(fā)現(xiàn)

那藥還是你

因為你懂無聲的寂靜

在你身邊

語言不重要

就是一塊石頭

你也知道，苔蘚

因何而綠

別人，別的人

磨破嘴皮，唾沫

都不是唾沫了

回聲，卻風馬牛不相及

唯你，我的存在

便是一種語言

因為你懂

無聲的寂靜

早叫的公雞

天要亮的

天一定亮的

天遲早都亮的

你這顆雞腦

敢想人的問題

你想不打緊

偏要說出來

說也就罷了

偏要振翅高叫

引得滿村雞犬之聲

把睡和夢吵醒

破了這天下一統(tǒng)的靜

不怨全村的人

也不怨全村的雞

一只手捏住你的脖子

一把切菜的刀

帶著青菜蘿卜味

只那么一橫

你的血便濺出

一個黎明

雞冠

垂下了一面殷紅的旗

（責任編輯：彭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