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臺北建國中學吳昌政老師的“國文課的故事”，為我們展現(xiàn)了臺灣語文課堂教學的“現(xiàn)場”。之一——《君子必辯：一堂角色扮演的辯論課》，之二——《學〈論語〉，學什么？》，分別刊載在本刊2018年第8期、第9期。

摘 要：讓學生提交個人閱讀札記，并分組拍攝短片來呈現(xiàn)書籍的內(nèi)容大意與閱讀心得，是閱讀教學與評量的一個嘗試。讓學生提交個人閱讀札記，并非要求學生交完整的一篇“讀書心得”，而只要他們分別寫出“閱讀摘要”與“心得札記”，希望他們閱讀每一章的時候都練習當一名“主動的讀者”。而分組拍攝短片，評量標準包含內(nèi)容（60%）、創(chuàng)意（20%）與團隊合作（20%），需要兩節(jié)課的時間，第一節(jié)課拍攝，第二節(jié)課互評與課堂回饋。

關鍵詞：閱讀教學 閱讀札記 拍攝短片

教師首先是一名實踐者，而不是理論家。記得當年實習的時候，我的實習導師曾跟我說：“做一位老師，最基本的是對你服務的對象負責，其他都是次要的?！边@句話給當時的我很大的安慰與鼓勵。所謂的“服務的對象”，當然就是指自己的學生。如果學生沒有在課堂上感受到老師的用心與愛，如果學生沒有在課堂上感受到自己的成長與進步，任何外在的光環(huán)也不過就是一個商品標簽而已。

關于閱讀，我認為一位教師光是說“推廣”或者開列書單遠遠不夠，重點是要說明推廣的方法、閱讀的引導策略、推薦閱讀的書籍，以及期待學生從具體的閱讀活動中獲得的內(nèi)涵。唯有如此，“推廣閱讀”才不會成為廉價的口號或者跟風的旗幟。

一、閱讀教學的課堂與外掛

上學期，我指定數(shù)理班的學生閱讀E. O. Wilson的《給青年科學家的信》，檢測的方式是提交個人閱讀札記，并分組拍攝短片來呈現(xiàn)書籍的內(nèi)容大意與閱讀心得。

選這本書的理由很單純，是希望學生能有“讀一本書”的經(jīng)驗。國文教材只有古今文選，充其量是短篇小說，沒有提供引導學生讀一本書的機會，十分可惜。所以，我希望每學期至少利用課堂教學時間，帶學生閱讀一本文學作品與一本非文學作品。

課堂的教學主要擔任“精讀指導”的任務，無法取代學生實際的閱讀體驗。與其讓學生花時間做測驗卷，獲得一些片段的觀點與局部的閱讀訓練，倒不如要求學生讀一本書。在閱讀的過程中，自然而然會提升整體的閱讀與理解能力。

這學期選讀的非文學作品就是《給青年科學家的信》。這本翻譯的普及書在文字風格與篇幅上都不會給學生壓力。內(nèi)容涉及作者的科學研究，以及他對于科學研究的心得，提供給年輕的學習者參考。對于高一學生而言，是很理想的入門讀物。

二、做一名主動的閱讀者

我并不要求學生交完整的一篇“讀書心得”，而是希望他們閱讀每一章的時候都練習當一名“主動的讀者”。這個概念是《如何閱讀一本書》的核心概念。作者認為，閱讀的時候，讀者的角色接近于棒球比賽的捕手，貌似被動，實則必須綜觀全局，與投手（作者）進行互動。理想的閱讀活動就是讀者與作品（或者作者）之間有建設性的交流對話的過程。

記得大一的時候，國文課的柯慶明老師要求我們每周自行閱讀若干篇《大一國文講義》中的文章，撰寫摘要與心得。一學期下來累積了將近20篇閱讀札記。這樣的訓練，對于我閱讀的時候能夠準確而直觀地分辨“文章的內(nèi)容”與“自己的看法”，幫助非常大。

因此，這學期要求學生讀《給青年科學家的信》，也就期待他們針對書中的20個章節(jié)，分別寫出“閱讀摘要”與“心得札記”。其中，“閱讀摘要”的內(nèi)容是：作者試圖回答什么問題？作者主要想說什么？為什么作者要說這些？作者提到了哪些關鍵的概念？作者如何陳述或者論述他的觀點？文章中各個部分有什么關聯(lián)？……而“心得札記”的內(nèi)容則是：你從書中的哪些觀點獲得了啟發(fā)？你從書中的內(nèi)容聯(lián)想到什么？你贊同或者不贊同作者的某些觀點？你被作者感動或說服了嗎？你對書中內(nèi)容感到疑惑不解嗎？……

我跟學生說，字數(shù)不限，有想法就寫，沒想法就不必刻意編造“作文”。建議是邊讀邊寫，在印象猶新的時候要求自己思考，記下來，反復演練20遍之后，就可以“內(nèi)建”成為自身的閱讀理解能力了。

此外，學生也可以自由摘錄書中的句子。學生根據(jù)自己的閱讀感受和時間安排，自行決定要投入多少時間與心力在寫作作業(yè)上。我看到，他們的作業(yè)，短則千字以內(nèi)，最長的超過6000字。

三、如果有兩節(jié)課，評量可以……

提交“閱讀摘要”是學生的個人作業(yè)，能夠表現(xiàn)出個人學習的情況，但是無法讓學生通過討論與交流，增進自身理解的廣度與深度。閱讀固然是自己一個人的事情，團體的交流與討論卻可以使閱讀的效果增幅，或者強化閱讀印象。

我用了期末考試之后、寒假之前的兩節(jié)課，讓學生分組交流閱讀所得，同時作為檢測閱讀成果的評量活動。評量當然可以通過教學活動達成。評量是檢測教學效果的手段，寫測驗卷是常見的一種評量方式，但絕對不是唯一的一種，也不可能總是最有效的一種。過度依賴紙筆測驗作為教學單元的評量活動，是長期以來的弊端。指其為弊端，原因在于很多綜合性的教學內(nèi)涵（比如說能力與素養(yǎng)）并不能透過紙筆測驗加以檢驗或者培養(yǎng)。紙筆測驗將教學的向度扁平化，壓到了知識的層面，而更寬廣的學習可能與學習活力也因此受到壓縮。

介紹一下具體的評量活動。這次要求學生用一堂課拍攝3分鐘內(nèi)的短片，形式不限，呈現(xiàn)閱讀的內(nèi)容與心得。評量標準包含內(nèi)容（60%）、創(chuàng)意（20%）與團隊合作（20%）。第一節(jié)課，先說明進行的方式。然后讓學生自行討論腳本，容許他們在不影響其他班級上課的情況下到校園各處拍攝。拍攝完畢之后，可以選擇是否剪輯或者使用其他后制手法。第二節(jié)課上課之前，將短片上傳到國文課的教學平臺。

第二節(jié)課，分組輪流播放錄制的短片，其他同學必須認真觀看，完成互評表與課堂回饋。評分表上的評分項目分為“內(nèi)容”“創(chuàng)意”與“合作”三個向度，另外必須書寫質(zhì)性的評語，寫出該組表現(xiàn)最精彩的或者可以改進的地方，也可以針對影片的局部表現(xiàn)給予回饋。最后回答兩個問題：（1）你學到什么？（2）簡述你們小組分工的情況以及你的貢獻。

學生在一節(jié)課內(nèi)拍完的短片，當然無法盡善盡美，無論是劇情分鏡，或者腳本的文案，都可以再精致化。很多小組在短片中采用了訪談、報道或廣告的形式，也有很多極短篇幅的創(chuàng)意小品。作為即席的作業(yè)呈現(xiàn)，內(nèi)容的知識性、創(chuàng)意度與娛樂性都令我相當滿意。通過多媒體工具的應用與分享，也是一種有趣的學習體驗。

設計課堂上就可以完成的評量活動，既可以達成評量之效，又不會占用學生的課余時間。如果要求學生表現(xiàn)得更加細膩周全，就要花費更多的引導時間，甚至事先檢閱學生的腳本內(nèi)容，要求字幕、配樂、特效等等后制。那樣的作品當然會更精彩，然而付出的教學成本也更高。更高的要求能夠幫助學生精進突破，但也會造成更大的學習壓力。

教學的選擇與權(quán)衡永遠在教學現(xiàn)場中進行。

四、評量活動作為教學活動

評量可以借由教學活動完成。把“教學活動”和“游戲”聯(lián)結(jié)在一起，然后條件反射般地批評什么不夠扎實啊、只是?；尪?，未免缺乏多元教學的實踐能力，也缺乏教學必要的想象力。更遑論“游戲”也可以具備許多教學上的實質(zhì)內(nèi)涵，比如說熟悉教學內(nèi)容、引發(fā)學習動機、增強團隊合作與激發(fā)創(chuàng)意思考。重點在于教師的教學自覺，能否讓學生通過活動收到預期的效果。

教學活動是相對于“教師單向講授”而言的。分組討論是活動，發(fā)表問答是活動，引導寫作是活動，寫試卷也是活動。教學活動本身是中性的，它的“好”或者“不好”取決于其是否能夠通過教師的引導與操作，有效地達成預設的教學目標。

最后要說，每一種教學策略（當然也包含評量策略）都是一種選擇。就像選擇工具一樣，沒有一個萬用的工具能解決所有問題，不同的情況選用不同的教學策略，達成不同的教學效果。選擇某種教學功效，就意味著放棄其他的功效。但那些這次達不到的教學目標，可以在后面的教學中補強。

任何教學途徑都讓學生看見一部分的風景，同時看不見另外一些。但是教學本身的歷時性與整體性，終究會提供學生看見不同途徑的風景。實際的教學是連續(xù)的歷程，不能被化約成好幾場講座的組合。這是課堂教學的基本性質(zhì)，是它的局限，也是可供發(fā)揮的彈性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