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林枝 廣東省珠海市文化館

■ 譚奕瑋 株洲市戲劇傳承中心

人物簡介

繆伯英—— 女，湖南長沙板倉鄉(xiāng)人。中國共產(chǎn)黨第一位女黨員，早期婦女運動領(lǐng)袖，何孟雄之妻。

何孟雄—— 男，湖南炎陵縣中村鄉(xiāng)人。中國共產(chǎn)黨創(chuàng)始人之一，中國工人運動領(lǐng)袖，龍華二十四烈士之一 ，繆伯英之夫。

屈修文——男，北京大學老師。

肖芷蘭——女，繆伯英少年同窗。

繆蕓可——留日歸湘的教育家，繆伯英的父親。

繆 母——繆伯英的母親。

繆立三——繆伯英的弟弟。

鄧秋順——男，北大同窗。

趙屬虎——男，北大同窗。

交通員——男，中國共產(chǎn)黨地下工作者。

同學男甲、乙

同學女甲、乙、丙

眾同學、報童、叫賣者等。

序

【女聲領(lǐng)唱：

要上高山那就莫怕風，

要下大海就莫怕龍，

好花不怕霜雪打，

霜雪越打花越紅。

【音樂轉(zhuǎn)為深情的哼鳴。

【合唱：

好花不怕霜雪打，

霜雪越打花越紅。

好漢不怕生死煉，

九死無悔——

還剩一回也要逞英雄！

第一幕 初戀·俚歌

【北大校園。

【“一九一九年秋季新生接待處”橫幅下，老生正在迎接新生，場面熱烈。

【忽如一陣春風來，繆伯英肩挎著藍色印花包袱，手提著鞋，打著赤腳跑了上來，遇見屈修文。

繆伯英 （向屈修文打聽）請問新生報到處在哪兒？

屈修文 （打量著繆伯英）你是……新生？

繆伯英 （忙將鞋夾在腋下，摸出報到書）是啊，我是。

屈修文 （接過報到書）你就是繆伯英？

繆伯英 是我！

屈修文 湖南人？來！我?guī)闳蟮健?/p>

繆伯英 謝謝！

【眾學生圍過來，新奇地打量著繆伯英——

【男聲小合唱：

哎呀呀呀呀呀！

湖南的妹子到京城來，

打雙赤腳她不穿鞋，

印花布包袱肩上背——

背來了燦爛的笑容，火熱的情懷！

繆伯英 （唱）城里的哥哥莫笑我，

我打赤腳好得多，

上山挑得千斤擔，

下水摸得泥鰍和田螺。

屈修文 繆伯英是物理系的新生，湖南考區(qū)的

第一名啊！

眾 哦……

【眾驚愕地看著繆伯英。

【女聲小合唱：

哎呀呀呀呀呀！

湖南妹子到京城來，

赤腳狀元她是奇才，

紅絲鞭兒交給你啊——

【男聲合唱：

陪你打馬游御街，大轎八人抬！

繆伯英 （唱）師兄師姐莫逗我，

考個狀元算什么，

我到京城來上學，

為的是追求真理追求新的生活。

【合唱：

你到京城來上學，

為的是追求真理追求新的生活。

【繆伯英一個轉(zhuǎn)身不小心撞掉了何孟雄手中的書，兩人同時去撿。

繆伯英 《少年中國說》？

何孟雄 你也看過？

繆伯英 當然看過，我還能背呢！

何孟雄 什么？你把它背完了？

繆伯英 你不信？

何孟雄 不敢相信。

【鄧秋順和趙屬虎也在附和：“不信”“我們也不信”。

鄧秋順 那你倆何不比試比試？

趙屬虎 對，讓我們也開開眼，見識見識。

【有同學過來圍觀。

屈修文 （對繆伯英）比就比，讓他們知道狀元是怎么來的！

繆伯英 好，（對何孟雄）那你先背。

何孟雄 我……

趙屬虎 你這還怯場?。?/p>

屈修文 就是，你坐牢都不怕，還怕背書?。?/p>

【圍觀者漸漸多了。

何孟雄 誰怕呀?。ㄇ辶饲迳ぷ樱┞牶昧恕ū痴b）“使舉國之少年而果為少年也，則吾中國為未來之國，其進步未可量也?！?/p>

繆伯英 “使舉國之少年而亦為老大也，則吾中國為過去之國，其澌亡可翹足而待也。”

何孟雄 “故今日之責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p>

繆伯英 “少年獨立則國獨立；少年自由則國自由；少年進步則國進步；少年勝于歐洲，則國勝于歐洲；少年雄于地球，則國雄于地球?！?/p>

何孟雄 （唱）“紅日初升，其道大光。

河出伏流，一瀉汪洋。”

繆伯英 （唱）“潛龍騰淵，鱗爪飛揚。

乳虎嘯谷，百獸震惶?！?/p>

【圍觀者越來越多。

何孟雄 （念）“鷹隼試翼，風塵翕張。”

繆伯英 （念）“奇花初胎，矞矞皇皇?！?/p>

何孟雄 （念）“干將發(fā)硎，有作其芒?！?/p>

繆伯英 （念）“天戴其蒼，地履其黃?！?/p>

何孟雄 （唱）“縱有千古，橫有八荒?！?/p>

繆伯英 （唱）“ 前途似海，來日方長?！?/p>

二 人 （齊唱）“ 美哉我少年中國，與天不老！

壯哉我中國少年，與國無疆！”

眾 人 （合唱）“ 美哉我少年中國，與天不老！

壯哉我中國少年，與國無疆！”

【大家一起鼓掌。

鄧秋順 這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

趙屬虎 一個繆伯英，一個何孟雄。

鄧秋順 一個英，一個雄——你們合起來就是——

眾 英——雄！

繆伯英 何孟雄？你就是那個闖進曹汝霖家，火燒趙家樓，被捕入獄的五四先鋒？

何孟雄 怎么？不像嗎？

繆伯英 像，像！

何孟雄 本人就是何孟雄，小名瑞生，湖南酃縣人。

繆伯英 咱們是老鄉(xiāng)呀！

【肖芷蘭上，見繆伯英。

肖芷蘭 桃哥——

繆伯英 蘭姐——

屈修文 等等，你叫她什么？

肖芷蘭 桃哥呀。

繆伯英 我小名玉桃，從小膽子就大，所以他們都叫我桃哥！

屈修文 桃哥好！

肖芷蘭 屈老師，你就別叫她桃哥了！

繆伯英 屈老師？

肖芷蘭 對啊，他就是北京大學才華橫溢、風流倜儻、赫赫有名的屈修文老師！

繆伯英 屈老師好！

屈修文 同學好！

肖芷蘭 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打著赤腳提著鞋！我一定要為你做一雙漂亮的鞋，讓你穿在腳上舍不得脫！

繆伯英 那好呀！

【肖芷蘭發(fā)現(xiàn)在看書的何孟雄。

肖芷蘭 哦，何孟雄也在這，我給你介紹一下。

繆伯英 不用介紹，我們已經(jīng)認識了。

何孟雄 認識了。

肖芷蘭 他現(xiàn)在是北京大學的旁聽生！

繆伯英 我也是??！

何孟雄 那我們就都是李大釗先生的學生了。

繆伯英 太好了——

【繆、何、肖三重唱：

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

同師又同門，

原來根在一方土，

葉在一條藤。

大山給了我們犟脾氣，

辣椒給了我們粗喉嚨，

不管走到哪里去，

鄉(xiāng)音難改哎——（方言）改么 子啰！

一聽就是個湖南人！

不管走到哪里去，

鄉(xiāng)音難改哎——

一聽，一聽，一聽就是個湖南人！

【眾隱，留下繆伯英和屈修文兩人。

繆伯英 （唱）這一個何孟雄，

這一個何瑞生，

還真是個五四英雄，

他不是個文弱書生。

這一個何孟雄，

這一個何瑞生，

他不是個草莽英雄，

還真是個青年才俊……

屈修文 （唱）這一個繆伯英，

這一個赤腳女神，

聲音笑貌如天籟，

她不是普通人。

這一個繆伯英，

這一個赤腳女神，

天資聰穎有故事，

深深打動了誰的心……

【收光。

【眾學生慌張地上。

眾 （唱）不好了，不好了，

何孟雄赴俄出席會議，

黑龍江傳來壞消息，

他被人告了密，

關(guān)押入監(jiān)在滿洲里。

不好了，不好了，

何孟雄赴俄出席會議，

黑龍江傳來壞消息，

他被人告了密，

關(guān)押入監(jiān)在滿洲里。

怎么辦，怎么辦——

那么遠——那么遠——那么遠——

屈修文 （唱）別慌——別忙—— 營救孟雄，大釗先生在斡旋。 有人答應來幫忙，但需費用 四百元。

眾 （接唱）四百元——四百元——

好大一筆錢——

屈修文 （接唱）我先捐十元——

怪只怪我只是窮教書匠，

怪只怪我們都是苦讀書郎。

眾 （對遠處合唱）孟雄啊，你要受苦了——

【繆伯英徑直走到大家面前。

繆伯英 （接唱）你們不要為難—— 這個任務(wù)交給我吧！

屈修文 （唱） 三天時間——

要湊足四百元——

你行嗎——

繆伯英 （堅定地）我想，我行的！

【繆伯英脫了鞋，打著赤腳轉(zhuǎn)身就朝外跑去，留下一句話：

繆伯英 三天后再見！

屈修文 （對繆伯英去影）一個了不起的女子

啊！

【男聲小合唱：

在這樣一個暮春，

風雨中奔走著一個身影，

懷揣著一團火焰，

要融化千里之外的冰封。

繆伯英 （唱）不要問我難還是不難，

不要問我行還是不行，

只要我用心用力去做，

就一定會有回報收成。

【男聲小合唱：

在這樣一個暮春，

風雨中奔走著一個身影……

話外音 （繆伯英數(shù)錢）三百九十九元——四百元——！

何孟雄——何瑞生——你有救了！

【何孟雄回來了，帶著滿身的傷痕。

眾同學 （合唱）回來了，回來了！

何孟雄回來了——

屈修文 （唱） 孟雄你受苦了——

【眾學生紛紛來和何孟雄握手、擁抱……

繆伯英 （唱）請別碰他的手——

請別碰他的腿——

請別碰他的背——

請別碰他的肩——

【一一推開眾人，眾同學疑惑不解地看著繆伯英。

繆伯英 （怯怯地） 你們知道嗎？

（接唱） 他渾身都是傷啊——（悄悄下場）

何孟雄 伯英……

肖芷蘭 （唱）為了籌款——

她簽了兩年合約

去一所小學教書去了。

屈修文 孟雄，今晚，你和伯英到李大釗先生的教研室來，有新任務(wù)。

何孟雄 好！

【舞臺深處：隔窗可見剪影。燈光下

第一黨小組正在召開秘密會議。

【男聲小合唱：

在這樣的一個夜晚，

點燃著這樣的燈光，

有這樣的志士先賢，

開啟著年輕的心房。

這一點星星之火，

將點燃巨野山巒，

這一泓涓涓細流，

將掀起波濤萬丈！

在這樣的一個夜晚，

有這樣一束燈光……

【燈漸暗，剪影退。

第二幕 熱戀·酒歌

【1920年秋。北京景山西街中老胡同五號。

【合唱《酒歌》：

火紅的苞谷須，

是英雄頭盔上的纓。

金黃的苞谷粒，

是英雄鎧甲上的鱗。

灰白的苞谷芯，

是英雄桀驁的骨。

滾燙的苞谷酒，

是英雄燃燒的情。

舉一杯美酒為英雄祝福，

唱一支酒歌慶賀新婚。

【男生灌何孟雄喝酒，繆伯英在一旁急了。奪過酒來，一口氣“咕嘟咕嘟”全部喝完。

【大家驚呆了，隨后起哄?！距嚽镯樖疽獯蠹野察o。

鄧秋順 （唱）給你們一片金色的鑰匙，

肖芷蘭 （唱）快去打開那扇幸福的大門，

趙屬虎 （唱）那是你們的新房也是黨的秘密 據(jù)點。

屈修文 （唱）望挑起組織的重托黨的信任。

眾 （合唱）望挑起組織的重托黨的信任。

【何孟雄、繆伯英與大家道別，進屋。

【合唱、伴唱：

暮幃初透，

新月含羞，

聽草際鳴蛩，

風撲流螢走。

九月菊黃，

重陽詩酒，

數(shù)人間幸事，

正是好時候。

【何、繆提著簡單行李，環(huán)顧著陌生的新房。兩人四目相對，都有些緊張。

繆伯英 孟雄，讓我為你脫掉這長衫吧——

何孟雄 不……（有些羞澀地）還是我自己來吧……

繆伯英 （唱）為做這新娘，

我盼了好多天，

就等在今夜，

為你脫長衫。

【繆伯英果敢地為何孟雄脫去長衫——面前露出鞭痕累累、血漬斑斑的背脊！繆伯英心疼地撫摸著……

繆伯英 （接唱）讓我細數(shù)你背上的鞭痕??；

讓我近看你胸前的烙鐵斑；

讓我輕揉你上過老虎凳的腿；

讓我撫摸你被刀尖劃過的臉；

讓我把家鄉(xiāng)寄來的膏和藥，

名正言順為你療傷——

再也不用羞羞答答遮遮掩掩！

【繆伯英拿出藥膏，何孟雄順從地讓繆伯英抹藥、揉傷。

繆伯英 （唱）這些傷和疤將是我的痛，

這些印和痕刻在我心中。

不管是過去、

不管是曾經(jīng)、

不管是以后、

不管是永恒，

有今夜清風明月來作證，

孟雄啊——

你就是我的人！

【二人緊緊相擁。

何孟雄 （唱）想我何孟雄，

命如蒿草蓬，

六歲失母愛，

八歲失父親，

舉目無人憐和疼，

風吹雨打自成人。

人世苦和難，

咬牙暗擔承，

流血流淚自己舔，

有傷有痛獨自哼，

今日里得你深情得你愛，

伯英啊——

你就是我的魂！

【二人復相擁。

何孟雄 （唱）來不及溫一壺詩酒，

與你煮盡千古風流。

繆伯英 （唱）沒能夠借一曲琵琶，

和你彈奏未雨綢繆。

何孟雄 （唱）來不及留一張婚照，

與你攜手人生錦繡。

繆伯英 （唱）沒能夠共一行書頁，

和你寫盡天長地久。

二 人 （重唱）什么都不要，

什么都不求，

只要握住你的手，

一切都擁有。

什么都不要，

什么都不求，

只要握住你的手，

一切都擁有！

【四手相握。

【眼對眼兒望，心對心兒講——

何孟雄 （唱）握住你的手——

握住了春風楊柳。

握住你的手，

握住了太陽的火熱，

月亮的溫柔。

繆伯英 （唱）握住你的手——

握住了漂泊之舟。

握住你的手，

握住了前生的許諾， 來世的回眸。

二 人 （重唱）握住你的手——

十指緊相扣，

從此忘了苦和憂，

心底艷陽鋪就。

握住你的手——

十指緊相扣，

風里雨里一路走，

不數(shù)冬夏春秋。

風里雨里一路走，

不數(shù)冬夏春秋。

【收光。

【復起前合唱、伴唱：

暮幃初透，

新月含羞，

聽草際鳴蛩，

風撲流螢走。

九月菊黃，

重陽詩酒，

數(shù)人間幸事，

正是好時候。

【秋去冬來，天空中依稀飄落著雪花。

【何孟雄、繆伯英、鄧秋順、肖芷蘭等眾同學整裝待發(fā)。

屈修文 （唱）同學們——

集結(jié)的號角已經(jīng)吹響，

我們要奔赴新的課堂。

礦山、鐵路、學校、工廠，

將是我們馳騁青春的疆場。

讓我們深入地的心臟，

和礦工一道挖掘熱和光。

讓我們隨著蒸汽的噴吐，

和著車輪的節(jié)奏放聲歌唱。

天下者，我們的天下；

理想者，我們的理想。

鐵肩擔興亡，

妙筆鑄華章。

同學們！

前進的號角已經(jīng)吹響，

鮮艷的紅旗心中飄揚。

讓我們高擎巴黎的火炬，

把英特納雄耐爾的禮花燃放！

屈修文 同學們，這次行動分南北兩路出發(fā)，孟雄帶領(lǐng)你們?nèi)ル]海鐵路考察和開展工人運動；伯英和我負責南京、武漢等地的學生運動和婦女運動。

肖芷蘭 不行，我……我要和伯英在一起！

屈修文 這……好吧！此次任務(wù)艱巨，環(huán)境險惡，一年半載都難得到見面，大家都要多保重。（對何孟雄）特別是你們，新婚燕爾——怕是要經(jīng)受一些感情的煎熬。

何孟雄 （笑了笑）不怕！

繆伯英 老師，我已經(jīng)把感情煎熬成詩和藥放進他的包里了！

【眾哈哈大笑。

屈修文 那就——出發(fā)！

眾 出發(fā)！

【兩隊人，各自提著行李道別。

【伴唱：

勞燕分飛，經(jīng)年經(jīng)歲，

多少思念，累積成堆。

心里話兒，在心里講，

怕看那人海中誰在等誰。

何孟雄 （唱）春陽曬得臉熱，

又翻你的詩頁。

試聽血奔騰——

都作濤聲烈烈！

啊，不滅、不滅，

深情伴我鮮血。

【雷聲陣陣。

繆伯英 （唱）夏雷周天響徹，

緣何直至半夜？

憑窗難入夢——

遙訴他鄉(xiāng)孤客。

啊，抖瑟、抖瑟，

宛如一條蟲蟄。

【大雁高空飛過，發(fā)出陣陣叫聲。

何孟雄 （唱）秋風哪得憑借？

改我蒼穹顏色。

悄問南飛雁——

可托私語竊竊？

啊，多謝、多謝，

贈你滿山紅葉。

【北風呼呼，繆伯英仗傘前行……

繆伯英 （唱）冬雨如刀割切，

摧人肝腸欲裂。

獨向苦行程——

不改初時抉擇！

啊，莫懈、莫懈，

堅貞自有天赦。

【二人隔空對唱重唱。

何孟雄 （唱）任你春夏秋冬——

任你陰晴圓缺——

繆伯英 （唱）我們一樣的情懷！

我們一樣的熱血！

何孟雄 （唱）任你山窮水竭——

任你前路曲折——

二 人 （重唱）我們吟唱人間，

不一樣的風花雪月。

【收光。

【1923年2月，漢口。

【光影中，一陣陣汽笛聲，響徹漢口

上空?？姴⒑凸と死鴻M幅，手中舉著武器，喊著口號在罷工現(xiàn)場。

【合唱：

罷工罷工！抬頭挺胸。

斗爭斗爭！鐵骨錚錚。

罷工罷工！抬頭挺胸。

斗爭斗爭！鐵骨錚錚。

堅守堅守，我們巋然不動；

面對刀槍，我們眾志成城。

堅守堅守，我們巋然不動；

面對刀槍，我們眾志成城。

我們眾志成城，我們眾志成城！

哪怕血流成河，

哪怕血灑江城！

【突然，街頭上槍口吐出火舌,一批

批工人倒在血泊中。

【靜場片刻。

【屈修文拉著繆伯英從血泊中爬出——

屈修文 （唱）一場冬雪一場寒，

一場美夢付黃粱，

鏗鏘的誓言風吹散，

且偃旗息鼓來日方長。

繆伯英 （唱）一場冬雪一場寒，

一場血雨腥風狂，

工友們的尸骨血未冷，

怎能臨陣逃脫袖手他鄉(xiāng)！

【警哨聲劃過——

屈修文 （唱） 繆伯英 （唱）

我們快走， 我不走，

我們快走， 我不走，

快跟我走啊—— 要 走 你 走！

快跟我走啊—— 我 絕 不 退后！

不要猶豫彷徨， 哪 怕是火海刀山，

遇事要知道回旋—— 我 也 要勇往直前——

屈修文 （唱）伯英??！——

我是為你而來——

你知道嗎？

我是為你而守候——

你明白嗎？

你是我心中的女神，

我要在心靈的神臺把你永遠地供奉！

我愛你呀——伯英！

繆伯英 （唱）你被槍聲嚇破了膽，

你被鮮血迷糊了眼，

脆弱的心靈供奉不起神臺，

陰翳的靈魂裝不下大寫的愛！

要走你走！

我繆伯英要是退后半步，

我就是個逃兵！

【繆伯英義無反顧地走向血泊中——屈修文 你——你給我回來?。ㄞD(zhuǎn)念）走吧……走吧……

【屈修文正要轉(zhuǎn)身下——

【肖芷蘭上。

肖芷蘭 屈老師，我可找到你了。

屈修文 走，我們回北平……

肖芷蘭 現(xiàn)在嗎？

屈修文 現(xiàn)在就回北平。

肖芷蘭 好，我跟你走，你到哪兒，我跟你到哪兒！

屈修文 那……走吧。

【轉(zhuǎn)身急下。

【肖芷蘭猶豫一下跟著屈修文下……

【夜幕降臨，繆伯英摸索著上來。

繆伯英 （唱）夜靜更深透骨寒，

大雪紛紛卷冰霜，

為收工友散落的尸骨，

強忍悲憤回現(xiàn)場。

【黑暗中繆伯英在雪地里尋找著……

繆伯英 （唱）原只想——

一輩子穿針引線就為縫補衣裳，

不料想——

這根針竟要拼湊工友昨日的模樣！

心如刀絞，

十指震顫，

牙齒咬碎，

不能成行！

連得起工友的骨和肉，

縫不住他的仇恨滿腔！

連得起工友的軀和首，

縫不住孤兒寡母——

滔滔淚水如江河長……

【歌聲中，一群戴孝的婦女兒童在鵝

毛大雪中跪哭。

繆伯英 （唱）妻子哭丈夫，

兒女哭爹娘，

淚雨橫飛天嶂暗，

怒吼撼三江！

悲情可慟荊楚地，

斛淚難訴寸斷腸！

旌旄隱，狼煙散，日月殤——

泣血風雨，豈讓工友忠魂付蒼涼！

記下這斗爭的殘酷，歷史的真相，

力挺工人兄弟不屈的脊梁。

讓天下人永世莫忘，

共產(chǎn)黨人血染的信仰！

【燈隱。

【疊報童聲：“看報看報，《工人周刊》——《京漢工人流血記》血淚聲討，血淚控訴！看報看報，催人淚下的《京漢工人流血記》，看報、看報——”

【收光。

第三幕 苦戀·離歌

【1924年10月， 北京。

【何孟雄、繆伯英家。夜。【何孟雄上。

何孟雄 （唱）又是十月小陽春， 一輪滿月照窗欞，

桃哥悄聲傳秘密，

有個小生命要降臨。

我喜若狂，

我忙行動，

我欣喜若狂忙行動，

買來了冰糖葫蘆一大串，

還有紅棗和落花生。

（對屋內(nèi)喊）桃哥——桃哥——！

【繆伯英出。

繆伯英 （接唱）自此后要改口叫我大名，

何孟雄 為什么？

繆伯英 （唱）桃哥我也是個有身份的人。

何孟雄 身份？（做個大肚狀）哈哈哈哈，你是有身孕的人。

繆伯英 那當然了，我是雙重身份，除了妻子，還是母親?。?/p>

何孟雄 對對對，以后什么都給你雙份！一、二……

【何孟雄親了兩下繆伯英，兩人進屋。

【鄧秋順急急忙忙上場，到繆伯英家門口后四處張望，見沒人便學起了鳥叫。

【屋內(nèi)何孟雄趕緊把門打開讓他進來。

何孟雄 秋順？

鄧秋順 出事了！出事了！

（唱）黨內(nèi)有叛徒告密——

你們的身份被出賣——

聯(lián)絡(luò)點馬上撤出——

收拾行李趕緊離開！

繆伯英 （唱）誰叛變？

何孟雄 （唱）誰告密？

鄧秋順 （唱）不知道——

從現(xiàn)在起，不準和任何人聯(lián)系，

明天回湖南老家暫避。

繆伯英 請組織放心！

何孟雄 我們明天一定撤離！

【鄧秋順匆忙下。

何孟雄 走，趕緊收拾東西。

【兩人收拾行李。

【片刻，突然有人敲門。

【肖芷蘭、屈修文上。

繆伯英 誰？

肖芷蘭 桃哥，是我——我是芷蘭。

【繆伯英把門打開。

繆伯英 蘭姐——你怎么來啦？好久不見?。?/p>

肖芷蘭 我讓你們倆再見一個人。（示意門外的屈修文）快進來啊！

【屈修文進屋。

屈修文 孟雄，伯英——

繆伯英 屈老師？

屈修文 好久不見，（進門看見皮箱）你們這是……要出去？

何孟雄 不，剛回來！屈老師深夜來訪，有何貴干？

屈老師 （笑）芷蘭——你不是有事要和他們講嗎？

肖芷蘭 桃哥，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和修文結(jié)婚了！

繆伯英 真的？那……我祝你們白頭偕老，永結(jié)同心！

肖芷蘭 （唱）我親愛的好妹妹，

我衷心地謝謝你。

深夜還來打擾——

是我按捺不住心中的歡喜！

這是喜帖——

屈修文 （唱）明天中午，五福酒樓！ 薄酒一杯，請你們共飲。

繆伯英 可明天中午我們有事……

屈修文 那就改在晚上?。鼻校?/p>

【繆伯英剛想拒絕，何孟雄阻止。

何孟雄 好！明晚我們一定來道喜！

屈修文 一言為定！

何孟雄 一言為定！

屈修文 好，這么晚了我們就不打擾了，一定來哦！

【屈修文、肖芷蘭下場。

何孟雄 （急切地）伯英……不能等明天了，

什么都不要收拾，馬上撤離！

繆伯英 好！走——

【繆伯英撕下門口對聯(lián)。

【暗場。

【1925年5月， 湖南。

【板倉鄉(xiāng)楓樹灣。繆家。

【繆父繆母正在忙碌著，繆立三不時朝外觀望。

繆 母 （唱）昨夜房內(nèi)燈花爆，

清晨枝頭喜鵲鬧，

繆 父 （唱）有人傳訊女兒要歸， 忙備家宴迎接玉桃。

繆 母 （唱）老頭子誒——

你快用淘米水把臘肉泡一泡，

上蒸籠要記得放上一把干辣椒。

立三伢子啊——

你快到村口河邊瞄一瞄，

接到了玉桃要幫她提東提西提挎包。

繆 父 （唱）親人要團聚，

燕子要歸巢，

繆 母 （唱）人逢喜事精神爽——

【繆母笑得直不起腰。

繆 父 （唱）還要當心當心別閃了腰！

【光隱。

【村口小河邊，垂柳依依，一條小船緩緩靠了岸。

【遠遠傳來繆伯英和何孟雄的聲音。

何、繆 （內(nèi)唱）回來了——回來了——！

【何孟雄一手拉著伯英，一手提行李上。

【繆伯英已經(jīng)有明顯孕身。

何孟雄 （唱）這一程——

過萬水走千山，

繞上海下洞庭，

甩盯梢躲追蹤，

停停走走走走停停， 整整走了大半年。

繆伯英 （唱）走過了小雪大雪，

走過了驚蟄春分，

走進了花開花謝梅子黃時雨，

走進了人間又一輪五月天。

何孟雄 （唱）回故鄉(xiāng)看大山—— 大山像水一般的靜謐流淌；

繆伯英 （唱）回故鄉(xiāng)看小河—— 小河像山一般的沉默無言。

二 人 （唱）小河像山一般的沉默無言。

【繆伯英看著小河，想起了爹娘。

繆伯英 （唱）萬千思念如潮涌……

我要快回家，

我要見爹娘，

我要依偎在慈母膝下，

我要和爹娘歡聚一堂。

何孟雄 （唱）且平復心中的波瀾，

剛接到組織的安排和召喚，

五卅慘案在全國引起了大反響，

我倆要速去長沙組織游行聲援！

【繆立三從柳樹上悄悄下來。

繆伯英 （唱）明天就要走，

我好難張口，

還未相見就離別，

叫我舉步維艱。

怎么辦？怎么辦……

繆立三 怎么辦，快跟我回家！

【提起他們的行李就走。

繆伯英 你是——？

繆立三 姐——我是立三，

繆伯英 立三弟弟？你都長這么大了？（對何孟雄）這是我弟弟。

何孟雄 立三弟弟好。

繆立三 姐夫好！姐——你快看，爹娘來迎你們啦！

【繆父、繆母上?？姴⒂松先?。

繆伯英 爹——娘——！

何孟雄 岳父、岳母好！

繆伯英 請接受不孝兒一拜…….

繆 父 五年了——

繆 母 （唱）五年了，

你北平一去就沒回來，

可夜夜都在娘的懷，

日子過得怎么樣？

是冷是暖費娘猜 ……

繆伯英 （唱）娘莫猜……

五年兩分開——

女兒常把家鄉(xiāng)念，

夢里常上望鄉(xiāng)臺。

往事如煙我細細數(shù)，

最憶還是娘的懷！

鄉(xiāng)愁是野火燒不盡的原上草；

鄉(xiāng)愁是綿綿春雨打濕我的腮。

今日歸帆乘風來，

我要拽住娘的手，

投進娘的懷，

我不愿離開——

我不愿離開！

【繆伯英撲進母親的懷里，一家人都沉浸在重逢的情愫中。只有繆立三摸著肚子叫餓。

繆立三 好啦，我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我們趕緊回家吃飯吧。

繆 父 對，吃飯，吃飯！菜都涼了。

繆伯英 媽，我想吃酸的！

繆 母 酸兒辣女，是個兒子！

繆伯英 （嬌嗔地）媽——

繆 父 好好好，快回家吃飯——

【收光。

【是夜，皓月當空，皎潔的月光瀉進院落。

【前院：繆伯英、何孟雄在月下徘徊。

繆伯英 （唱）月光如水灑院落，

風吹樹葉影婆娑。

何孟雄 （唱）池塘蛙鼓聲聲唱，

高高低低奏離歌。

二 人 （唱）山月不知人心事，

欲說還休費蹉跎。

【后院：繆父、繆母在月下焦灼地朝前院張望。

繆 母 （唱）月光如水灑院落，

風吹樹葉影婆娑。

繆 父 （唱）立三把話來道破， 歸燕清晨要離窩。

二 人 （唱）山月也知人心事， 半遮半掩躲云河。

【前后院，兩代人都在糾結(jié)著。

繆伯英 （唱）月兒眼看偏西過，

何孟雄 （唱）蛙兒密鼓又緊鑼，

繆 母 （唱）就怕天亮人遠去，

繆 父 （唱）分別的話兒還沒說！

何、繆 （唱）難說，難說，總得說，

父、母 （唱）難過，難過，總得過，

四 人 （齊唱）月下去把父母（女兒）見——

【四人前后院相向而行，相遇。

四 人 （齊唱）你們深夜不眠為什么……

【繆伯英沖到母親面前，鼓起勇氣說——

繆伯英 （唱）好媽媽，原諒我， 女兒有話對媽說——

繆 母 （唱）不要說！不要說！

已知天亮你要離窩，

娘怎么睡得著——

娘實在舍不得——

繆伯英 媽！——

繆 母 玉桃！——

繆 父 （唱）舍不得也要舍，中外的“五卅”慘案（青滬慘案）！

【六月初。長沙街頭，中心路口。

【舞臺：一巨大橫幅“湖南省青滬慘案雪恥會”。一群準備參加游行的學生從四面八方涌來，集結(jié)在旗幟下，引來大批圍觀群眾。

眾 （唱）五卅，五卅，

帝國主義在屠殺！

五卅，五卅，

工人死傷巨大！

留不得就不留，

聚散尋常事，

不要再折磨。

你們是云中大鵬鳥，

怎能低棲檐下討生活，

沖天一飛為高遠，

長空比翼為家國。

四 人 （齊唱）沖天一飛為高遠，

長空比翼為家國。

【何孟雄、繆伯英鞠躬告別，轉(zhuǎn)身離開。

【繆母拿著包袱追過去。

【伴唱 ：

一夜汪洋話，

綿綿作囑托，

天明登前程，

大地正蓬勃。

【1925年5月30日，上海爆發(fā)了震驚

響應，響應，

我們抗議的聲音！

響應，響應，

祭奠死去的亡靈！

【繆伯英從隊伍中走出。

繆伯英 （唱）親愛的同胞聽我說，

無辜的工人遭橫禍。

暴力鎮(zhèn)壓武力恐嚇，

帝國主義他憑什么？

眾 （唱）憑什么？憑什么？

繆伯英 （唱）中國的土地中國人生活，

中國的事情要中國人做。

我們不是奴隸，

我們不是機器，

我們心中寫著中國！

眾 （唱）中國，中國，

腳下的土地也寫著中國！

繆伯英 （唱）為公平的世界高呼，

為苦難的人民吶喊，

為華夏兒女的榮耀挽起手，

為炎黃子孫的尊嚴并起肩。

加入我們的隊伍吧——

用熱血向列強宣戰(zhàn)！宣戰(zhàn)！

【圍觀的群眾也加入游行的隊伍。

眾 （唱）五卅，五卅，

帝國主義在屠殺！

五卅，五卅，

工人死傷巨大！

響應，響應，

我們抗議的聲音！

響應，響應，

祭奠死去的亡靈！

【繆伯英指揮著隊伍，散發(fā)傳單。突然悄悄地彎下腰，捂住了腹部……

【女聲合唱：

英姿颯爽抖擻女界精神，

領(lǐng)頭人卻是你一位臨盆的母親。

【眾游行女生迅速圍攏，掩住繆伯英。

【女聲伴唱：

天你別下雨——

地你別刮風——

天地你要護佑她， 母順產(chǎn)兒順生……

繆伯英 （唱）冥冥中有個聲音，

在我耳邊叮嚀。

冥冥中有股力量，

攥在我的手心。

冥冥中有個生命，

蹦跳著向我撲來。

冥冥中有輪太陽，

就要沖破黎明！

你踏著泥濘來——

你伴著風雨行——

你掙扎著來人世，

你迎著苦難降生！

沒有陽光的溫暖。

沒有搖籃的溫馨，

只有風纏你的腰，

雨裹你的身，

只有風纏你的腰，

雨裹你的身！

啊——

哭喊吧！哭喊吧！

只盼你那一聲哭啊，

哭出世間所有的悲和憤！

啊——

哭喊吧！哭喊吧！

只盼你那一聲喊哪，

喊來個新的世界，朗朗乾坤！

【定格，收光。

【隨即響起嬰兒驚天動地的哭喊。

【光啟：繆母在哄孩子。

繆 母 （唱）沒有孫孫想孫孫，

有了孫孫好揪心，

孫兒孫兒你莫哭，

聽外婆唱支曲寬寬你的心。

【繆伯英拿提包準備出門。

繆 母 玉桃，你又要走？

繆伯英 媽——

繆 母 玉桃啊，你這白天要去婦女工作部，晚上還得去紗廠夜校，沒日沒夜的忙，別說孩子見不到娘，你這身體怎么受得了啊？

繆伯英 媽——我沒事，只是讓您受累了。

【何孟雄拿著報紙悲憤地推門入內(nèi)。

繆伯英 孟雄，你怎么了？

【繆母下。

何孟雄 伯英，你看……（把報紙給繆伯英）

繆伯英 什么？他們倆……登報脫黨了？

何孟雄 疾風知勁草，烈火識真金。從此后和

他們就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了。伯英，我們又要搬家了！

繆伯英 又要搬到哪兒？

何孟雄 組織安排，去上?！?/p>

繆伯英 那孩子怎么辦？

何孟雄 孩子……只能交給媽了！我先去收

拾行李。

繆伯英 好吧！

【繆伯英看著搖籃陷入沉思。

繆伯英 （唱）多么想頓頓喂你甘甜的乳汁，

多么想夜夜抱你睡到天光，

多么想相依相伴陪你成長，

多么想一家團聚到地老天荒。

兒不知娘的肩上有一副重擔，

那是天下勞苦人千年的夢想，

兒不知娘的面前有一條長路，

山重水復靠娘用雙腳去丈量。

孩子啊——

娘愿為你吃世上最苦的苦，

娘愿為你忍世上最痛的痛，

一代又一代，代代都這樣—— 那就是女人的堅忍母親的善良。

【屈修文、肖芷蘭敲門。

【繆伯英開門。

繆伯英 芷蘭？——

肖芷蘭 桃哥——我把給你做好的鞋送來了……

何孟雄 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們走吧！

屈修文 那又何必呢。

（唱）林中有兩條路——

你永遠只能走一條。

心中卻懷念著另一條啊， 還有那一路的芳草。

何孟雄 （唱）山中有千條路——

你永遠只能走一條。

唯有會當凌絕頂啊，

從不眷顧溝壑的些??！

肖芷蘭 （唱）江上有兩條船——

你永遠只能駛一條。

心中卻懷念著另一條啊，

還有那滿帆的歌謠。

繆伯英 （唱）江上有千條船——

風雨中任飄搖。

心中卻有一道彩虹橋，

還有彼岸花雨滿江紅日照！

【四重唱——

屈修文 （唱）懷念另一條路，

何孟雄 （唱）唯有會當凌絕頂，

肖芷蘭 （唱）懷念另一條船，

繆伯英 （唱）心中有彩虹橋，

屈修文 （唱）還有一路芳草。

何孟雄 （唱）從不眷顧溝壑些小！

肖芷蘭 （唱）還有滿帆歌謠。

繆伯英 （唱）彼岸花雨滿江紅日照！

【光隱。

第四幕 生死戀·長歌

【1929年，上海滬東一棚戶區(qū)。

【遠處，可見黃浦江，江邊是大片蘆葦叢和星星點點的野菊。

【近處，斷壁頹垣上斷續(xù)可見：“寧可錯殺三千，不能放過一個”的字樣。

【舞臺一隅是一幢破舊農(nóng)家小屋。

【黃昏，繆伯英冒雨采來一捆野菊，匆匆進了院。

繆伯英 （唱）別來無恙——

田頭溪畔又綻放！

三分清苦，

七分倔犟，

十年未改舊時樣。

又是深秋……

又是重陽……

【繆伯英將花插進一個陶罐，何孟雄也回來了。

何孟雄 哦，這么多菊花！

繆伯英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忘了？

何孟雄 哪里敢??？你看——

【從懷中掏出一瓶酒。

繆伯英 苞谷燒！

【二人清唱：

火紅的苞谷須，

是英雄頭盔上的纓……

繆伯英 十年了！

何孟雄 日子過得好快……

繆伯英 （唱）這十年，

歲月匆忙人更忙，

何孟雄 （唱）這十年，

有悲有喜有迷惘。

繆伯英 （唱）這十年，

榮辱艱辛淡相忘，

何孟雄 （唱）這十年，

青春不悔是擔當。

繆伯英 （唱）歲月無痕，

翩翩少年變成了重九和小英的爹；

何孟雄 （唱）時光流逝， 窈窕淑女變成了兩個孩子的娘。

二 人 （唱）千變?nèi)f變你我心未變，

還是那副肝膽那副熱腸，

天變地變你我志不變，

還是那份執(zhí)著那個信仰！

【二人拿出一個紅布包著的小冊子。

【繆伯英擰開小油燈，兩人坐在桌旁。

二 人 《共產(chǎn)黨宣言》，一個幽靈，共產(chǎn)主義的幽靈。在歐洲徘徊……

何孟雄 （唱）別來無恙——

竹籬茅舍也綻放！

無限感慨，

無限遐想，

二 人 （唱）十年之后再相看——

如何深秋……

如何重陽……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何孟雄 自己人。

【何孟雄開門，交通員戴著斗笠進來，將一封信交給何孟雄。

交通員 何書記，上級要求，你必須在12點之

前將信通知到每個支部委員。

何孟雄 明白！

交通員 我還得過江通知滬中黨委，我先走了

——

【狗吠聲漸近，遠遠有電光閃動。

繆伯英 （對交通員）你被跟蹤了！

【繆伯英果斷地拿過交通員的斗笠，對何孟雄——

繆伯英 孟雄，你帶他從后門出去，我到前門去引開敵人。

何孟雄 我去引開敵人——

交通員 我去——

繆伯英 孟雄，別忘了你們身上的任務(wù)！

交通員 可是……

何孟雄 （咬咬牙，對交通員）聽她的，我們

走！

【何孟雄領(lǐng)交通員欲離開，走了兩步回頭叮囑妻子。

何孟雄 伯英，你要小心……

繆伯英 快走吧！

【繆伯英戴上斗笠欲出門，見桌上的酒，一飲而盡。脫了鞋夾在腋下，轉(zhuǎn)身出門——

【伴唱 ：

引狼群，

孤身獨闖夜深處——

【狗吠聲越來越大，電光柱越來越近，越來越密集——

【來到蘆葦叢邊，繆伯英將斗笠丟入蘆葦叢中，自己卻跳入另處河汊。

【光柱抵近，蘆葦叢響起一陣槍聲——

【屈修文帶著幾個便衣上，四處搜尋。

【屈修文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鞋子……

屈修文 桃哥……

便衣甲 屈隊長，這邊沒有！

便衣乙 這邊也沒有！

【屈修文趕緊把鞋藏進懷里，故作鎮(zhèn)定。

屈修文 這邊也沒有……走！

【屈修文下。

【天亮了，天空出現(xiàn)魚肚白，漸漸有了紅霞。

【繆伯英神奇地從蘆葦叢中爬上了岸。

【伴唱 ：

苦歸來，

一抹霓虹染秋寒——

【傳來何孟雄呼喚聲：“伯英——伯英——”

繆伯英 孟雄，我在這——（倒地）

【光隱。

【光啟。

【繆伯英躺在病床上。

【畫外音：孟雄，既以身許黨，應為黨的事業(yè)犧牲，奈何因病行將逝世，未能戰(zhàn)死沙場，真是遺憾終生……孟雄，我說過，你是我的人；你說過，我是你的魂！我們?nèi)嗽谇樵?，人去魂留…?/p>

【伴唱 ：

人在情在，

人去魂留。

繆伯英 （唱）我是那撲火的燈蛾，

只為心中那盞不滅的燈。

我是那啼血的子規(guī)，

只為人間那一輪春風。

何孟雄 （唱） 伯英啊，我的好妻子，

請你不要閉上，

不要閉上你那深情的眼睛。

繆伯英 （唱）我不能閉上我的眼睛，

人生的道路我只走三成。

說好我們白首不相離，

我怎能拋下你獨自遠行，

我不能閉上我的眼睛。

革命的事業(yè)還未成功，

有多少身心受困的姐妹，

需要幫她們解脫心上的繩。

我不能閉上我的眼睛，

一雙兒女揪著我的心，

我不能讓他們痛失母愛，

我不能讓他們喚娘無答應。

何孟雄 （唱） 我的伯英，我的魂，

求你不要閉上眼睛！

就讓我緊緊握住你的手，

天地之間我們再走一程——

【二人遙對握手。

二 人 （重唱）握住你的手——

握住了春風楊柳。

握住你的手，

握住了太陽的火熱，

月亮的溫柔。

握住你的手——

握住了漂泊之舟。

握住你的手，

握住了前生的許諾，

來世的回眸。

（合唱）握住你的手——

連環(huán)緊相扣。

人在情在，

人去魂留，

【繆伯英飄然而逝，何孟雄不舍地呼喊。

何孟雄 伯英！伯英——

【黑暗中，突然響起警笛聲。

【畫外音：“何孟雄—你被捕了—”

【光啟。

【何孟雄被綁雙手，剛被用過刑。

【屈修文上，見室內(nèi)血腥狀，驚恐；見何孟雄，又故作鎮(zhèn)靜。

屈修文 孟雄……

【何孟雄抬頭看了一眼……

屈修文 （唱）又是血淋淋，

又是鐐銬困，

屈指一數(shù)已五回，

好你個何孟雄。

何孟雄 （唱）還是舌如簧，

還是風流種，

貪生怕死一鼠輩，

呸你個屈修文。

屈修文 （唱）革命講藝術(shù)，

斗爭講折中，

揮霍青春去賭命，

你是個愚蠢人。

何孟雄 （唱）革命是戰(zhàn)斗，

共產(chǎn)主義真，

敢以熱血換正義，

這就是共產(chǎn)黨人！

屈修文 （唱）不要自詡斗士，

不要妄論英雄，

快拋棄傲慢與偏激，

換來個自由身。

何孟雄 （唱）你有自由身，

卻是死魂靈，

我被腳鐐手銬困，

卻有個自由魂！

屈修文 （唱）為了你的魂，

你斷送了繆伯英，

為了你的魂，

一雙幼兒也陪你入牢籠。

你算什么男子漢？

你逞什么大英雄？

何孟雄 （唱）“風蕭蕭兮易水寒，

壯士一去不復還”，

她“生當作人杰，

死亦為鬼雄”！

你齷齪之牙口，

不配說伯英。

提起幼兒我痛、痛、痛……

叫你禽獸滾！滾！滾！

【何孟雄將屈修文一推。

【皮鞭如雨向何孟雄抽去！何孟雄一陣仰天長笑。

【光隱。

【合唱：

仰天長笑如癡如狂， 英雄氣勢倒海翻江 ！

【光啟。何孟雄一動不動地佇立著，像尊雕像。

【窗外隱隱傳來重九、小英的聲音：“爸爸媽媽……爸爸媽媽……”

何孟雄 啊！是重九！是小英！！重九……

小英……

【何孟雄急切地循聲尋找……

何孟雄 （爆發(fā)地。唱）

我舍不得啊……

我舍不得一雙幼兒入藩籬，

鐵窗隔斷天和地，

父子不能見骨肉生別離。

可憐你們這般小小年紀，

怎經(jīng)得心靈摧殘無情打擊。

孩子啊，

父親未能好好保護你，

這樣的罪過怎對伯英提！

【伴唱：

男兒有淚朝天淌，

點點似血心內(nèi)滴！

【鐵窗外傳來繆伯英的聲音：“孟雄……”

何孟雄 伯英……伯英你在哪里……

（唱）伯英啊伯英，

你在哪里……

繆伯英 （唱）我在天邊外，

遠遠看著你。

何孟雄 （唱） 你身邊可有親人， 你如何獨對孤凄。

繆伯英 （唱）有你孟雄在我心里， 便勝卻高山流水兩相依。

何孟雄 （唱）伯英啊，對不起，

做你丈夫我羞愧不已！

我欠你朝朝暮暮兩情長相聚，

我欠你三生三世白首不相離。

愿和你英雄共赴心中大義，

愿和你青春同祭鐵血大旗！

二 人 （齊唱）愿和你英雄共赴心中大義， 愿和你青春同祭鐵血大旗！

【國際歌音樂隱隱響起。

【暗。緊接尾聲。

尾 聲

【緊接四幕。

【龍華，烈士就義地。

【何孟雄和眾烈士戴沉重的腳鐐手銬，緩緩地走向就義地……

【領(lǐng)唱、合唱：

鐵鐐鎖不住心底的春雷，

鐵牢關(guān)不住滿天的春暉。

鐮刀啊，

你要割斷這千年的黑暗，

斧頭啊，

你要開辟那萬代的江山！

【槍聲響起。

【眾烈士高呼口號：“打倒國民黨反動派！”“中國共產(chǎn)黨萬歲！”“共產(chǎn)主義萬歲！”

【隨著最后一聲槍響，一串鐐銬跌落聲，烈士們紛紛倒在血泊中。

【靜場。

【“啪……”響起摔碗聲，隨即起撕心裂肺的女高音似喊似唱聲：

要上高山哪就莫怕風，

要下大海呀就莫怕龍。

好花不怕霜雪打，

霜雪越打花越紅。

【合唱：

好漢不怕生死煉，

九死無悔——

還剩一回也要逞英雄！

【歌聲中，紗幕落。

【紗幕中出現(xiàn)繆伯英、何孟雄生平介紹。

【字幕推出：謹以此劇獻給成千上萬的革命先烈。 謹以此劇獻給繼往開來的共產(chǎn)黨人。 謹以此劇獻給青春、理想、生命、愛情……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