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文字是本土起源和發(fā)展起來的。以目前考古資料而言,我國新石器時代中晚期的考古學文化已普遍在陶器表面出現(xiàn)刻劃或毛筆書寫的符號和圖像文字。有些文字學家對這些初階的、形成過程中的“字”進行解讀和闡釋。在早期國家階段,商代晚期的都邑性遺址殷墟出土大批刻在甲骨上的文字資料。另外,殷墟出土眾多雄奇瑰麗的青銅器上也有鑄造后鏨刻的文字。這些文字材料表明,至遲在商代晚期,中國已經(jīng)形成和使用一套初步成熟的文字系統(tǒng)。這一時期,玉石上也開始出現(xiàn)琢刻或書寫的文字。在早期奴隸制國家到封建大一統(tǒng)國家形成的歷史階段,玉石上的文字資料較前期更為豐富,內容和玉器的種類也寬泛起來。對先秦文字資料,學者們多關注甲骨、青銅器和簡帛上文字的研究,忽略了玉石上的文字資料。本文主要通過對考古資料的梳理,淺談對先秦玉石文字的認識。
商代的玉石文字
商代的玉石文字主要出現(xiàn)在柄形器、玉戈、斧及少量的動物玉飾上。1991年陳志達先生在《商代的玉石文字》一文中,對搜集的25件玉石文字進行了分析。根據(jù)琢刻或書寫在玉石上的文字內容,將商代的玉石文字分為兩類:一是紀事性的銘辭,二是方國名或族名、人名等。本文將其中的玉石文字資料羅列如下:
1.1紀事性銘辭
內容有祭祀、入貢、戰(zhàn)爭等,具體見表1。
經(jīng)考古發(fā)掘出土的商代玉石文字資料大多出土于殷代王陵和王室墓葬,少部分商代文字玉器出自西周封國公墓內,這大概是由于周破商后玉器作為分賞諸侯的戰(zhàn)利品。有文字的玉石器型多為兵器(戈)和柄形玉器。在年代上,殷墟文化第二期(武丁至祖甲)出現(xiàn)的玉石文字資料比較集中。在內容上,基本可分為紀事性文字和方國名或族名、人名等兩類,這與殷商青銅器上的銘文類型特點是相一致的。在文字的書寫形式上,分為刻辭和朱書兩種。
周代的玉石文字
2.1西周時期的玉石文字資料
西周的玉石文字資料發(fā)現(xiàn)的較少。目前發(fā)現(xiàn)的資料表明,西周時期的玉石文字多銘刻在玉器的表面,內容為紀事性銘辭。與商晚期的玉石文字相比,西周時期未在玉石上發(fā)現(xiàn)墨書文字,都是在玉石上契刻文字。
已知最早的西周銘文玉器是美國華盛頓弗瑞爾美術館所藏的“太保大玉戈”。傳此器于清末修建召公祠時發(fā)現(xiàn),同出的還有1件無銘玉戈。太保玉戈出土后曾歸端方所有,著錄于《陶齋古玉圖》,后流出海外,為弗利爾美術館收藏。該器為直援直內戈,近援尖處一側長弧內收,援與內相接處出一短戟。銘文在援基部,共27字。
據(jù)龐懷靖先生考釋,此戈當為成康之物。大概由于文王時召公巡行南國,頗著威望,故此后周王每將有事于南國,先期輒由召公銜命去做安排,銘文所記內容即是例證。概因玉戈是西周早期之物,刻辭的用字與殷墟文字類似,排列和間隔不規(guī)整,字體與西周中后期相比多折尖。
1993年上半年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和北京大學考古系聯(lián)合對天馬-曲村遺址北趙晉侯墓地進行第三次發(fā)掘,清理了2座大型墓(M31、M32)和3座小型墓。其中M31為西周晚期某代晉侯夫人墓,在墓主背后出土了1件刻辭玉環(huán)(I11M31:108)(圖1),出土時玉環(huán)上遺有肋骨的痕跡。直徑12.8、內徑6.5、厚0.6厘米。呈灰白色,素面,一面刻有文字,一行共12個字:“玫王卜曰我眾……”。
1993年天馬-曲村遺址北趙晉侯墓地第四次發(fā)掘的三座完整的西周晚期墓葬,64號墓位“晉侯邦父”,63、62號墓分別為“晉侯邦父”的正次夫人墓。在62號墓發(fā)現(xiàn)的一組串飾中的龍紋玉牌背面可見刻字痕跡,屬于重新利用,故將原有字符磨去。在63號墓出土1件銘文的有闌曲援直內大玉戈。標本I11M63:114,玉質呈青綠色,直內有3個小穿孔,尾端銘刻“邑凡伯弓”(見圖2)。
2.2 春秋時期的玉石文字
東周流行盟誓,與發(fā)現(xiàn)的寥寥無幾的西周玉石文字相比,盟誓所用的文字玉石出土的比較集中,數(shù)量和內容也較豐富。主要的發(fā)現(xiàn)地點有山西侯馬和河南溫縣。
1965-1966年,山西侯馬晉國遺址出土載有盟誓辭文的玉石片,稱為“侯馬盟書”。玉片以圭形為主,另有不規(guī)則形、簡狀、圓狀玉片或直接在玉(璧)環(huán)上進行書寫。盟書辭文用毛筆書寫,字跡一般為朱紅色,少數(shù)墨書。若按內容,具體可細分為宗盟、委質、納室、詛咒、卜筮和其他六類。盟誓內容表示要盡心以事其主,不背叛,不侵奪他人資產(chǎn),不與敵對方來往等,事涉晉末趙、中行、范氏之間權力斗爭,目的是通過對天地的盟誓以達到對參盟者行為的約束。發(fā)掘者認為主盟人為趙簡子(鞅),盟誓時間應在公元前495年,唐蘭先生則認為是趙桓子(嘉)。
河南溫縣武德鎮(zhèn)東周盟誓遺址也發(fā)現(xiàn)與侯馬遺址類同的盟書。該處遺址在上世紀三四十年代曾多次出土書寫盟辭的玉石片,即所謂的“沁陽載書”,但多已散佚。上世紀80年代初,河南省文物研究所對該處遺址進行發(fā)掘,有16坑出土寫有盟辭的玉石片,數(shù)量已超過侯馬盟書的一倍以上。其中,一號坎(坑)發(fā)現(xiàn)的盟書數(shù)量最多,出土了帶有紀年的石圭、石簡,發(fā)掘者據(jù)此認為盟書的紀年在公元前497年,主盟者為晉國六卿中的韓氏。盟書系由毛筆墨書,行文的特點一般是指上而下,由右及左,僅個別由左及右,正面未書盡者,則在背面續(xù)寫。盟辭的內容多是要求參盟者忠心事主。
《周禮·司盟》有載:“掌盟載之法。”注“載,盟誓也,盟者書其辭與策,殺牲取血,坎其牲,加書于上而埋之,謂之載書?!焙铖R盟誓遺址和溫縣盟誓遺址皆出土大量盟書,年代相近,出土情況相似,皆在方坎中殺牲載書,印證周禮所記載盟誓之法,反映春秋時期盟書流行狀況。侯馬盟書和溫縣盟書的盟主皆為春秋晚期晉國的六卿,其盟書內容多為要求事親盟主所行的誓約,行文特點和文字也反映了春秋晚期晉國文字特點。
2.3 戰(zhàn)國時期的玉石文字
1957年洛陽西郊發(fā)現(xiàn)了一座戰(zhàn)國中晚期的大型土坑豎穴墓,雖數(shù)度被盜,仍出土了一些規(guī)格很高的玉器。在隨葬的器物中,有一件石圭(圖3)頗引人注目,該石圭殘長14、寬6.1厘米,其上墨書“天子”二字。
1950年河南省輝縣固圍村一號墓2號埋玉坑的北壁坎出土一批玉器,分東西兩段放置:西段的有60枚玉石簡(圖4)、50件石圭、6件玉圭;東段的為玉璜、環(huán)、璧、料珠等物。其中,簡為青玉質,質薄均勻,長22.5、寬1.2、厚0.11厘米,出土時50簡相次成卷,重新編組成冊,寬度約有62厘米。簡冊上雖未發(fā)現(xiàn)朱墨的痕跡,但根據(jù)簡冊的形制和出土的狀況,報告推測原簡冊上應有書寫的文字。1號墓地年代和族屬應是戰(zhàn)國晚期魏國王室墓。這套玉簡的形制是摹仿周漢時期竹簡的形制,但使用了玉石作為書寫的材料,表明其內容非一般的文書材料。這套簡冊埋藏情況表明當時是有意識地將其和石圭、玉圭放置在一起,應該作為祭祀使用的玉器,其文字也與之相關。
1996年洛陽市唐宮路小學清理出一座戰(zhàn)國墓葬,出土了1件刻辭玉戈,長13.3厘米,援呈圓鈍首,下援近闌部內弧,長方形內,援部及內各有一孔,闌部有三小孔,援的兩面分別刻銘“畢公”“左徒”,釋文為畢公左軍步卒。
戰(zhàn)國開始流行玉印,就已知的戰(zhàn)國玉印,形制多為覆斗形,也有圓柱形、雙面體形等。印文多為陰刻的文字,內容表明玉印的用途為私印?,F(xiàn)今所見的戰(zhàn)國玉印多為傳世品,科學發(fā)掘品較少。國家博物館、故宮博物院、上海博物館藏有一定數(shù)量的戰(zhàn)國玉印,價值頗高,如“君之信璽”“匈奴相邦”“春安君”等。上海博物館藏有1件戰(zhàn)國時期的玉璽,縱2.45、橫2.45、高1.82厘米,篆刻“匈奴相邦”四字,此件玉印為戰(zhàn)國時期三晉之趙國制作,用來賜封匈奴首領。印文結構平穩(wěn),布局嚴謹,顯示戰(zhàn)國古璽文字漸向平正方向演化。1992年洛陽市文物工作隊在洛陽針織廠清理的一座戰(zhàn)國晚期墓葬,出土有一枚圓柱形玉印,長方形扁平鈕,鈕下有穿,印面篆刻“事君子”3字。直徑1.7、高1.8厘米。
(徐峰,南京大學歷史學院考古系在讀博士研究生)
參考文獻
邵望平:遠古文明的火花——陶尊上的文字,《文物》1978年9期;唐建:賈湖遺址新石器時代甲骨契刻符號的重大考古理論意義,《復旦大學學報》1992年3期;王恩田、田昌五、劉敦愿等:專家筆談丁公遺址出土陶文,《考古》1993年4期。
陳志達:商代的玉石文字,《華夏考古》1991年2期。
龐懷靖:跋太保玉戈—兼論召公奭的有關問題,《考古與文物》,1986年第1期。
河南省文物研究所:河南溫縣東周盟誓遺址一號坎發(fā)掘簡報,《文物》1983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