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敏

在火藥發(fā)明之前，人類爭斗的沙場是冷兵器的世界。在中國古代的十八般兵器之中，劍，歷來被稱為“百兵之皇”，劍之家族中年紀最長的“祖輩”則是青銅劍。

從商朝時的短如匕首開始成長，到東周時期，吳越之地的鑄劍大師造就的青銅劍已達剛柔相濟的完美境界。其冶煉技術領先西歐大陸近千年，精湛技藝至今仍令世人嘆為觀止。

“吳戈越劍”

商周時期，江南一帶是古越族的活動區(qū)域。當時在這個地區(qū)出現(xiàn)了兩個國家，即吳國和越國。

吳國的疆域在以太湖為中心的周圍地區(qū)，包括今江蘇南部、浙江北部和安徽東南部的部分地區(qū)。越國的疆域在吳國之南以會稽為中心的周圍地區(qū)，與姬姓吳國不同，它純粹是由土著越人建立的一個方國。

吳越之地，自古便以冠絕天下的鑄劍技術著稱。在吳、越兩國所鑄青銅器中，兵器既精且美。春秋中晚期，隨著吳越對外軍事擴張的需要，其兵器鑄造業(yè)也呈現(xiàn)出空前發(fā)展、繁榮的狀態(tài)，因此“吳戈越劍”不僅為時人所艷羨，其美名還留傳千古，為歷代所稱道。

戰(zhàn)國越王者旨於睗劍通長52.4厘米，其漸已發(fā)現(xiàn)至少有三把，此劍現(xiàn)存浙江省博物館。所有者為“越王者旨於賜”,即越王鼫與，是越王勾踐之子。該器物劍體寬闊，中脊起線，雙刃呈弧形于近鋒處收狹。圓盤形劍首，圓莖上有兩凸箍，箍飾變形獸面紋，莖繞絲質(zhì)纏緱。劍格兩面鑄雙鉤鳥蟲書銘文，正面為：戉（越）王戉（越）王；反面為：者旨於睗。

吳王夫差劍春秋末期吳王夫差在位時制造的一系列青銅劍。吳王夫差劍已知存世量共有9柄（截至2014年5月）。此劍現(xiàn)存蘇州博物館，長58.3厘米，身寬5厘米，格寬5.5厘米，莖長9.4厘米。劍身鑄有“攻吳王夫差自作其元用”字樣。劍作斜寬從厚格式，劍身寬長，覆有藍色薄鏽，刃鋒極犀利，近鋒處明顯收狹，雙刃呈弧曲形，中起脊線，兩從斜弧面，劍格作倒凹字形，飾獸面紋，鑲嵌綠松石。圓莖實心，有纏繞痕跡，莖上有兩道凸箍。

好勇之君、好劍之民

古代越人以勇武好劍而稱著?！稘h書·高帝紀》稱：“越人之俗，好相攻擊”?！稘h書·地理志》又說：“吳、越之君皆好勇，故其民至今好用劍，輕死易發(fā)?！边@種輕死易發(fā)、勇武好斗是越族的天性，越人喜好用劍的傳統(tǒng)應與其天性有密切聯(lián)系。從考古發(fā)現(xiàn)來看，這個傳統(tǒng)大約發(fā)端于西周時期。我國的寶劍，主要起源于吳越青銅劍。而吳越青銅劍，一開始是在吳地發(fā)展起來的。

古代吳國的青銅冶鑄技術受到中原地區(qū)影響，商代中期，中原青銅冶鑄技術開始傳入該地區(qū)。加上吳地富藏銅、錫資源，為土著越人依山鼓鑄、逐漸創(chuàng)造出富于地方色彩的赫赫青銅寶劍，提供了得天獨厚的條件。

自西周時期吳地出現(xiàn)早期青銅短劍之后，青銅劍的制作和使用在吳、越地區(qū)發(fā)展。很快，吳、越兩國地域壤接、民族相同，風俗一致、交往密切，自古有“同氣同俗”之說。當青銅劍制作技術在吳地得到發(fā)展之時，很快也傳入了越國。于是，發(fā)端于吳地的青銅劍也就成為吳、越兩國的共同財富。

東周時期的吳越青銅名劍，今天有不少遺存于世。其中有少數(shù)是傳世珍品，多數(shù)則是自二十世紀50年代以來在各地陸續(xù)發(fā)掘出土的。由于絕大部分劍上銘有吳王或越王之名，故能肯定地被確定為吳越之劍。它們不僅劍型相同，而且裝飾的方法、銘文的格式也很一致。

春秋晚期，吳越青銅劍已經(jīng)發(fā)展至成熟的顛峰，其鑄劍術為列國最先進者，故所出之劍為舉世所重。

青銅劍由短變長

考古發(fā)現(xiàn)的春秋早期青銅劍，都是柱脊劍，也就是由圓柱體的莖，直向前伸延而形成劍身的凸脊，只是有的劍莖上裝有劍首，有的沒有，形體都比較短，一般在28至40厘米之間。這樣類型的劍只適于前刺，而不適于劈砍，更像是匕首，所以也稱它是一種“直兵”，是一種防范非常的衛(wèi)體兵器。

西周時期的戰(zhàn)爭以車戰(zhàn)為主，兩軍對陣時，首先用遠射的弓矢，待到戰(zhàn)車錯轂格斗時，多以長柄的戈、戟、矛、鉞為主。劍，這種僅有幾十厘米的手握短兵器，在當時不占重要位置。從考古發(fā)現(xiàn)中也可以看出，這一時期劍的出土數(shù)量與銅戈數(shù)量相差很大。

但在江蘇南部到浙江北部地區(qū)出土的同一時期青銅短劍，卻與中原地區(qū)的劍有明顯區(qū)別。劍莖實芯，有的飾有花紋，莖端有較大的圓首，劍身中脊隆起，前鋒尖細，兩側刃已呈現(xiàn)兩度弧曲的雛形。這種側刃的弧曲，是吳越青銅劍最主要的特征之一。

到春秋晚期，吳越國力日漸強盛，軍隊擴大，促進了兵器制作工藝的發(fā)展，此時吳越的鑄劍技術達到高峰。在發(fā)展過程中，吳越青銅劍的劍身變長，柱脊變?yōu)槔饧梗孛姘蓟?、有血槽，前鍔收狹、刃部由直刃變?yōu)榛【€內(nèi)收。形制上的變化，提高了劍的殺傷能力，使其在步戰(zhàn)加強發(fā)揮最大限度的作用。

復合劍：青銅長劍的巔峰之作

青銅劍在變長的過程中需要克服許多技術上的難題。所以在東周時期，吳越之地出現(xiàn)了很多鑄劍大師，比如歐冶子，以及我們所熟知的干將、莫邪等。

他們要解決的第一個難點是：如何使日益增長的青銅劍完美地克服柔韌性和攻擊性“不可兼得”的難題。

青銅時代，鑄劍采用的是銅錫合金，如果錫多了，劍會很鋒利，但容易折斷；如果錫少了，劍的柔韌性會明顯增強，但是攻擊力度卻要大打折扣。為了解決這個難題，青銅劍鑄造工藝的巔峰之作—復合劍應運而生。

勾踐的曾孫—越王州句就擁有這樣一把剛柔相濟的復合劍。它的中脊及兩從由不同成分之青銅嵌鑄而成。中脊使用錫含量較低的合金，以確保劍的韌性；而劍的刃部和鋒部用錫含量較高的合金，確保劍的殺傷力。

越王州句復合劍從劍脊到劍從因材質(zhì)差異而呈明顯不同的顏色。在澆鑄程序上比一般的青銅劍要更加復雜。青銅劍采用的是分段鑄造的工藝，先澆鑄劍體，再在劍體的基礎上鑄接劍格、劍柄和劍首，最少都要經(jīng)過兩個澆鑄步驟。但如果是復合劍，鑄造劍身的時候中部還要留有凹槽，凹槽中的部分要單獨澆鑄，然后再嵌進去。至少都要經(jīng)歷三到四次澆鑄才能做出這樣一把良劍。

王劍翹楚：越王“勾踐”劍

自60年代以來，在各地陸續(xù)出土大量帶有吳、越王名的青銅劍。這些有銘吳劍的形制并不一致，但大同小異。大同，是指鋒為弧形尖狀，刃緣呈外凸的弧線，近鋒處略為內(nèi)收，隆脊有棱；小異，在于莖、格、首的區(qū)別。

春秋晚期的典型吳劍多是寬格、莖作圓柱或扁圓柱形，其上或有兩道箍，圓盤形首或喇叭形首。有的劍身飾有幾何形或火焰朵狀暗花紋，制作精美。吳劍的精良，從出土的三件吳王光劍便可見一斑。

但是，代表當時鑄劍技術最高水平的并非吳劍，而是越劍。現(xiàn)在所出土的吳越兵器之有銘者，也以越劍為多，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已有20余件越王劍重見天日，而越王勾踐劍是其中最為精絕的佼佼者。

越王勾踐劍出土于1965年12月，劍出土時，裝在黑色漆木劍鞘內(nèi)，劍與鞘吻合較緊。劍身寒光閃閃，毫無銹蝕，試之以紙，20余層一劃而破。

劍身一面近格處有銘文兩行8字。銘文為鳥篆，當時正在發(fā)掘現(xiàn)場指導工作的歷史學家、湖北省文物管理委員會副主任委員方壯猷教授帶領著一班年輕考古工作者連夜對銘文進行釋讀，在工地無任何資料可供參考的情況下，釋讀出“越王、自乍(作)用钅僉 (劍)”6字，但最關鍵的越王之名未能釋出，為搞清楚這個問題，由方壯猷教授發(fā)起了一場以書信為主要方式的學術討論，先后經(jīng)過兩個多月，最終確定這件青銅越劍為“勾踐”之劍。

有銘的越劍以“越王勾踐劍”為最早，有銘的吳劍始于諸樊而終于夫差，夫差與勾踐同時。從吳越青銅劍的發(fā)展淵源和獨樹一幟的形制、紋飾等方面來看，其冶鑄工匠應是土著。他們在不斷改進工藝的過程中，至越王勾踐劍時達到鑄劍技術的頂峰。

越王勾踐劍為何歷經(jīng)千年不銹不腐？

越王州句復合劍本劍系迄今發(fā)現(xiàn)之越王州句劍中唯一用復合金屬技術鑄造的一件，龔氏所藏越王州句劍，通長53.5厘米，身寬5厘米，格寬5.5厘米，莖長9厘米，重745克。上海博物館原館長馬承源曾撰文指出：“本劍為諸越王州句劍之最”。越王州句，即朱句，乃勾踐之曾孫，不壽之子。

黑色菱形暗格紋是一種獨立于劍身的物質(zhì)，但又有機地和劍身融為了一體。它不僅提高了劍的裝飾性，而且還起到了防腐作用，提高了劍的韌性。

越王勾踐劍春秋晚期越國青銅器，現(xiàn)存于湖北博物館。劍通高55.7厘米，寬4.6厘米，柄長8.4厘米。劍身布滿規(guī)則的黑色菱形暗格花紋，劍格背面鑲有綠松石。劍身修長，有中脊，前鋒曲弧內(nèi)凹?？逃小般X王鳩淺，自乍用鐱”八字。

首先，銅是一種不活潑的金屬，本來就不像鐵那么容易生銹；二是越王勾踐的墓室本身建造得非常精良，密閉性較好；第三個原因則跟劍身上密布的黑色菱形暗格紋有關。

在2017年的熱播文博綜藝節(jié)目《國家寶藏》中，演員段奕宏化身劍靈，向觀眾訴說越王勾踐劍的故事。節(jié)目中湖北省博物館文保中心副主任江旭東博士為大家還原2000多年前“越王勾踐劍”的真身，這把青銅劍之所以被稱為王劍翹楚，更多還是因為它本身的價值，歷經(jīng)千年不朽，展現(xiàn)青銅劍本身的面貌，越王劍所映射出的文化、社會、歷史背景完整的展現(xiàn)在公眾面前。

吳越青銅劍的盛衰

爭霸戰(zhàn)爭的需要和國勢的強盛，直接促使吳越銅劍在春秋晚期發(fā)展成熟。越滅吳后，勢力更盛極一時，故戰(zhàn)國初期，吳越銅劍仍盛而不衰，并續(xù)有發(fā)展。

但至戰(zhàn)國中期，由于內(nèi)亂以及強大楚國的凌迫，越國逐漸走向衰落，大致就在這個時候，吳越銅劍也呈現(xiàn)衰頹之勢。公元前306年，楚滅越，吳越地區(qū)為楚所據(jù)，重器寶物、名工巨匠盡被擄去，吳越青銅劍遂最終衰落。

王者歸來·越王不光劍

2017年，西泠秋拍中國歷代青銅器，多件重器輝耀呈獻，其中，戰(zhàn)國·青銅錯金銀越王旨?。ú还猓﹦Τ蔀榻裹c。

“戰(zhàn)國·青銅錯金銀越王旨殹（不光）劍”為越王勾踐后世孫——越王朱勾之子、越王翳（不光）所作之劍，劍格及劍首錯金銀鳥蟲書銘文，銘文共計三十字之多，不僅記載了越王翳（不光）的史實，劍格銘文豎寫橫列，在以往所見傳世或出土的越王者殹劍（包括越王不光劍）中尚是首例，填補了越王者殹劍過渡到越王丌北劍之間在劍格銘文書寫形式上的缺環(huán)，為解決越王兵器銘文中的準確釋讀提供了一把鑰匙。

據(jù)考證，此劍原為上世紀三十年代由盧吳古玩公司公司售于日本藏家塩冶金雄，并有出版展覽記錄。在已知的數(shù)把越王旨?。ú还猓﹦χ校藙υ诠に?、書法上皆屬上乘，是越國青銅鑄造技術的代表。

古越國即在今杭州，越王不光劍也算是重回故地。

越王不光青銅劍劍全長49.5厘米，寬5厘米，鋒芒森然。這柄劍最華麗珍貴的地方，是用金銀相間錯的鳥篆文銘文，位于劍格和劍首，共30個字。“錯金銀”工藝，多用于高等級青銅器上，象征王侯貴胄的身份與地位。成交價：RMB10,465,000

青銅劍隨著時間的推進逐漸失去了它的實用價值，伴隨著吳越兩國的鼎盛頹敗而衰落，但它的歷史和文化意義卻始終保留至今，它的鑄造技術讓現(xiàn)代人嘆為觀止，它利刃出鞘的瞬間讓人重回千年古戰(zhàn)場的刀光劍影，我們無法也不能忘卻青銅劍和它的歷史，它值得被稱為真正的國家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