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勝強
摘 要?演隨著扶貧實踐及理論研究不斷深入,貧困內涵日益從廣度和深度兩個方面豐富完善,我國現行的農村貧困標準也逐漸在脫貧攻堅實踐中暴露出諸多缺陷和不足,綜合認定并及時提高農村貧困標準既是保障貧困群體發(fā)展權的基礎條件和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應該支付的必要成本,也是緩解市場競爭及不平衡發(fā)展戰(zhàn)略造成的不平等和維護社會公正的必然選擇,更是國家進行社會整體利益再分配、促使公民地位、尊嚴、權利與機會平等的必然要求。因此,在全面建成小康進入決勝階段的背景下,直面致貧因素的多維性和脫貧攻堅的艱巨性,與時俱進豐富完善貧困標準內涵,并賦予其較充分的民生含義,既能從根本上減輕貧困人口負擔,也能激發(fā)反貧困活力和動力,從底層釋放出更大生產力。基于此,文章進一步提出了重建新形勢下農村貧困標準的思路建議。
?眼關鍵詞?演多維視角;貧困內涵;趨勢;貧困標準;重建;思路
[中圖分類號]F323.8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1673-0461(2018)07-0001-05
一、貧困內涵、判斷標準及認定貧困人口的通常做法
(一)多維視角下的貧困內涵及變化趨勢
總體來看,隨著扶貧實踐及理論研究不斷深入,貧困的涵義日益從廣度和深度兩個方面豐富完善,其涵蓋范圍已從最初單一的物質貧困拓展引申為包括精神貧困、能力貧困、權利貧困、生態(tài)貧困、災害貧困、病殘貧困以及文化貧困等諸多方面,并從單純的經濟現象演變?yōu)樯婕敖洕?、社會、政治、文化、生態(tài)等諸多領域的重大社會政治問題,是經濟、社會、文化、生態(tài)等貧窮落后的總稱。與此同時,貧困內涵也從體現為個人或家庭物質生活水平達不到社會可接受的最低標準狀態(tài)發(fā)展演變到貧困不僅意味著衣食住行等方面開支低下,而且還在不知不覺中剝奪了貧困群體享受自由生活與舒適居住條件、接受良好教育與安全保障以及受尊重與安享晚年生活的權利與機會。概括起來,貧困既要反映歷史進步與時代特征,又要體現其本質及政治、經濟和社會發(fā)展水平,是歷史性、動態(tài)性、多維性、絕對性和相對性的對立統(tǒng)一。從扶貧實踐變化趨勢看,由于貧困的形成及其內涵是多維和復雜多樣的,故隨著經濟發(fā)展和社會進步,特別是隨著一個國家國力的增強和財力的提升,扶貧內容與資源投入、手段與方法、政策措施及目標任務要求越來越多,扶貧工作效率和精準性要求也越來越高。在扶貧理論研究上,早期研究重點關注物質資源匱乏造成的衣食無著或收入低下及扶貧工作主要在經濟層面的應對策略,隨著研究的不斷深入,則更強調發(fā)展權利、機會、能力缺失及完備的反貧困體系構建和具有自我發(fā)展能力的合格勞動者塑造與培養(yǎng)??傊?,貧困的直觀表現是家庭或個人因獲取的物質資源、非物質的文化及其他社會資源短缺,致使其生活水準低于社會可接受的最低標準,但本質是貧困人口創(chuàng)造收入的權力和機會被剝奪并導致其缺少獲取和享有正常生活的能力。而且,基于現實中要對社會可接受的最低標準(即貧困標準)進行嚴格定義,并據以對貧困的范圍和數量加以界定,于是人們從不同角度給貧困做出了各種定義,比如世界銀行將貧困定義為缺乏達到并維持社會可接受的最低生活水準的能力,而衡量生活水準不僅要考慮家庭人均收入水平和消費支出情況,還得考慮那些與社會福利有關的醫(yī)療、衛(wèi)生、教育、就業(yè)、居住、心理健康、殘疾康復、公共物品與服務等公共財產資源等的獲得情況以及預期壽命。歐共體則指出:貧困是指家庭、個人和群體獲取的物質、文化、社會、生態(tài)等方面的資源極其有限,致使這部分家庭、個人和群體被排除在所在社會可接受的最低限度的生活方式以外。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阿瑪蒂亞·森認為:貧困不僅是收入和支出水平低下,更應該看作是對貧困人口基本生活能力獲得機會和權力的剝奪。綜合以上,我們認為貧困不僅意味著衣食住行等方面的開支低下,更重要的是被剝奪了享受自由生活、安全保障、接受良好教育、受尊重以及享有舒適居住條件與長時間退休生活的機會,因而喪失權力、機會和能力是造成貧困的根源。鑒于貧困的內涵、成因等方面存在差異,貧困也就被分成不同的類型,比如按內涵不同,貧困有狹義和廣義之分;按致貧原因不同,貧困可分為能力貧困、權利貧困、收入貧困等多種類型。另外,貧困是動態(tài)變化的,當人們普遍擺脫赤貧狀態(tài)后,扶貧工作仍將會因相對貧困人口的存在而繼續(xù),即便進入發(fā)達國家行列,也會因貧困含義演變而繼續(xù)存在貧困現象,仍需開展扶貧工作。鑒于貧困是相對和絕對的對立統(tǒng)一,人們又將其分為絕對貧困和相對貧困,絕對貧困又稱生存貧困,是指缺乏維持生存所必須的最低生活標準的能力,而維持生存所需的基本條件包括食品、住房和衣著消費等;相對貧困不僅指隨著社會經濟發(fā)展,貧困線不斷提高而產生的貧困,也指同一時期不同地區(qū)之間、各階層之間、各階層內部不同成員之間的收入差別而產生的貧困。在經濟發(fā)展的初級階段,扶貧工作主要關注的是絕對貧困問題,當經濟得到充分發(fā)展后,則關注中心轉向相對貧困問題。
(二)貧困的判斷標準及貧困人口的認定與通常做法
綜上所述,由于貧困的基本含義是由于經濟收入不足而無法達到社會可接受的生活標準的那種生活狀態(tài),這就涉及到什么是社會可接受的生活標準狀態(tài),但社會可接受的生活標準狀態(tài)在不同國家及同一國家不同發(fā)展階段客觀存在著認識和生活狀態(tài)的差異,因而導致沒有一個各國公認的統(tǒng)一貧困標準。但作為確定幫扶對象的標準和依據,為了準確了解貧困群體的真實生活狀態(tài),并為制定反貧困戰(zhàn)略和政策措施提供操作依據,各國必須根據貧困內涵對貧困的數量標準作出明確界定,即確定貧困標準(又稱貧困線),生活水平處于貧困標準以下的家庭或個人就是社會需要給予扶持和救濟的對象。當前,由于單純以收入是否足以支付食物需求來確定貧困標準已無法涵蓋貧困的內涵,國際通行做法是在綜合考慮衣食住行等諸多方面的基礎上加以界定,具體方法主要包括恩格爾系數法、基本需求法、比例法、數學模型法、生活形態(tài)法等。但比較常見的確定貧困標準主要有以下類型:一是按總人口的百分比確定貧困人口進行幫扶,每年都按既定比例去扶持。比如新加坡盡管沒有官方貧困線,但其貧困人口按收入最低的20%住戶確定。二是以人均收入的一半或以一定比例作為貧困標準。比如日本就是如此,其最新貧困標準為一個四口之家年收入不超過2.2萬美元。三是貧困標準由國家根據國情自主確定。當前全球約有80多個國家根據國情自主確定本國貧困標準。以恩格爾系數法確定貧困標準為例,其實就是將恩格爾系數取值作為確定貧困與否的基本標準來得到具體貧困線(恩格爾系數隨居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而降低,國際上通常將恩格爾系數大于60%定義為絕對貧困類型、50%~60%為溫飽類型、40%~50%為小康類型、小于40%為富裕類型)。恩格爾系數法因簡明、直觀且易于操作而被許多國家和研究者作為衡量家庭貧富和確定貧困線與實施社會救濟的依據。北京大學經濟研究中心盧鋒教授曾依據湖北省羅田縣扶貧辦、統(tǒng)計局該縣絕對貧困人口2005年維持基本生存實際支出費用(為1 069元,不包括教育等支出)與食品消費支出(為887元)數據,計算得到貧困人口實際恩格爾系數為0.83(887元/1 069元),并得出該縣絕對貧困人口處于赤貧狀態(tài)的結論。進而按國際通行絕對貧困人口恩格爾系數大于0.6的下限,反推出該縣貧困人口年維持基本生存支出應為1 478.3元(887元/0.6=1 478.3元),即農民人均純收入低于1 478.3元就難以維持基本生存,并建議絕對貧困標準應調整到1 500元。總之,不管采用哪種方法,目前包括美國、歐盟各國、日本、韓國以及金磚四國在內的絕大多數國家扶貧規(guī)模都占總人口10%以上,但我國2016年底貧困發(fā)生率為僅為4.5%,很大程度上是偏低貧困標準與長期脫貧攻堅共同作用的結果。同時,目前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宣布消除了貧困,而且越是發(fā)達國家,對貧困的重視程度和扶貧標準越高,扶貧力度也越大。進一步說,貧困狀態(tài)的劃定以及貧困人口數量確定在很大程度上取決經濟發(fā)展水平和政府的執(zhí)政理念(特別是政治經濟博弈中政府愿意承擔社會責任的多寡),但無論如何,因陷入貧困會使得部分家庭和個人在物質生活消費、住房、教育、健康及就業(yè)等諸多方面蒙受損失并導致其社會階層地位實際降低,使其感覺受到社會不公平對待或排斥,進而在很大程度上成為社會不穩(wěn)定因素并給政府社會管理造成巨大壓力。另外,扶貧濟困是國家的基本職責,也是經濟保持活力和推動經濟社會健康發(fā)展的基礎,更是一個國家民主和法治建設及和諧社會建設的重要內容。
二、我國貧困標準的確定及貧困線變化趨勢
目前,我國還沒有建立城鄉(xiāng)統(tǒng)一的國家貧困標準,主要是:一是長期的二元分割造成的城鄉(xiāng)差距使農村居民的收入水平始終要比城市居民低很多,再加上農村非競爭性公共物品與服務的短缺使得農村居民在購物、小孩上學、就醫(yī)等諸多方面都要支付比城市更高的成本,這也在極大程度上進一步消減了他們的收入。二是我國農業(yè)基礎條件差、產業(yè)化和規(guī)?;洜I水平低、產業(yè)鏈條短等問題使得農業(yè)穩(wěn)定發(fā)展和農民持續(xù)增收難度很大。三是不斷拉大的差距盡管迫使部分農村青壯年勞動力向城市和其他非農產業(yè)轉移,但由于綜合素質普遍偏低,也缺少專業(yè)技能,致使多數出外打工者只能干手工操作為主、技能較低的普工、雜工活,造成他們外出務工的路子越走越窄,不僅造成深度性貧困地區(qū)人口流動性進一步縮小,也給其收入持續(xù)穩(wěn)步提高帶來很大困難。以上各種原因疊加,造成農村居民構成了我國貧困群體的主體,我國的扶貧工作也是以農村為主戰(zhàn)場?;诖?,本文主要討論我國農村貧困標準的確定及變化趨勢。
我國現行的農村貧困標準是國家統(tǒng)計局農調總隊在1986年對抽樣得到的67 000戶農村家庭上年度的消費支出進行調查的基礎上,經測算得到1985年我國農村貧困標準為206元。該標準主要是采用以基本生存需求為核心的生存絕對貧困概念作為計算和確定貧困標準的依據,而基本生存需求包括基本食物需求和非食品消費需求兩個部分,基本食物需求稱為食物貧困線,非食品消費需求稱為非食物貧困線,二者之和就是貧困標準。具體來說,就是用最低收入農戶的食品消費清單和食品價格確定達到人體最低營養(yǎng)標準(2 100大卡熱量)所需的基本食物消費支出作為食物貧困線,并假定犧牲基本食品需求獲得的非食品需求是維持生存和正?;顒颖夭豢缮俚模缓蟾鶕貧w法估計出收入正好等于食品貧困線的非食品消費支出(包括最低限度的衣著、住房、燃料、醫(yī)療、交通等必須的非食品支出費用)作為非食品貧困線,進而將食品貧困線(占60%)與非食品貧困線(占40% )相加就得到農村貧困人口的扶持標準即貧困線。基于這種原理,國家統(tǒng)計局在1986年對抽樣調查得到的67 000戶農村家庭上年度的消費支出進行測算就得到了1985年我國農村人口的貧困標準為206元。以后隨著物價變動,就運用居民消費價格指數對該標準進行逐年調整,2010年該標準上升到1 274元,2011年國家又將農村貧困標準大幅提升為2 300元,比上年增長80.5%,2015年達到2 855元??梢钥闯?,我國的農村貧困線隨著物價上漲以及居民物質生活水平的提高在不斷調整提升。國務院扶貧辦主任劉永富指出:2 855元的貧困標準線按購買力評價測算后,相當于平均每天消費2.2美元,這略高于國際極端貧困標準1.9美元。劉永富強調:各省區(qū)市可以根據自身經濟社會發(fā)展水平研究制定高于這一標準的地方標準,且已有十多個省市制定了高于國家標準的地方標準,最高的已達到6 000元。但要引起注意的是:在這期間,農村貧困標準與同期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的比率卻從1985年的50.3%下降到2015年的25%(見圖1)。
由圖1可以看出,盡管隨著時間推移和經濟發(fā)展水平不斷提高,我國農村扶貧標準在逐步提升,但農村貧困標準與同期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的比率也在不斷下降,這不僅說明貧困標準過低而造成實際貧困人口規(guī)模被越來越低估,也反映農村貧困人口的相對貧困程度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深,更從側面應證了農村內部的貧富差距越來越大。進一步來說,幾十年的扶貧工作所取得的成果值得充分肯定,但更要關注和反思貧困內涵的拓展及致貧因素的多維性,并與時俱進地賦予貧困標準豐富的內容及更充分的民生含義,進而科學認定并及時提高農村貧困標準。
三、與時俱進并及時提高農村貧困標準的必要性和緊迫性
統(tǒng)計資料顯示:改革開放后,經濟快速發(fā)展使我國農村絕對貧困狀況有了極大改善,農民人均年純收入從1978年的134元增長到2015年的11 422元,農村貧困發(fā)生率由1978年底的97.5%下降到2015年底的5.7%,農村貧困標準也從1985年的206元提升到2015年的2 855元,30年時間提高了近14倍(見圖2)。
不可否認,在食品嚴重短缺和農村普遍貧困的背景下,家庭聯(lián)產承包責任制最大限度調動了農民生產積極性,并使農村物質生活狀況發(fā)生了巨變,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發(fā)展和非農勞動收入增加也極大提高了農民收入水平,不僅有效緩解了農村貧困狀況,也為人們脫貧致富創(chuàng)造了諸多機會。但失衡的區(qū)域經濟發(fā)展戰(zhàn)略在帶來經濟快速增長的同時,不可避免也加劇了經濟發(fā)展的不平衡性,并導致中西部地區(qū)處于明顯的不利地位,進而逐步演化為區(qū)域深度貧困。于此同時,市場經濟的改革路徑和運行既加劇了機會和收入非平等化,也推動了住房、醫(yī)療和消費價格不斷上漲,并催生了新“權貴”大量出現,更在很大程度加劇了貧富差距并給貧困家庭帶來沉重的生存壓力??梢钥闯?,改革開放以來,我國貧困狀況緩解及貧困類型轉變是一個與制度變遷相對應的過程,并經歷了從全國范圍大規(guī)模絕對貧困轉變到以區(qū)域深度貧困與社會階層分化導致的相對貧困并存的過程。在貧困狀況與貧困類型同時轉變的背景下,有必要也應該及時豐富完善貧困標準內涵,科學認定農村貧困新標準,并從制度變遷角度去把握貧困現象背后所隱藏的制度因素,堅持把權利、機會和能力缺失導致的貧困問題放在制度變遷的背景中加以思考,進而提出對策建議。但我國扶貧實踐和理論研究的焦點至今仍然主要集中在貧困度量、發(fā)生率變化以及政府反貧困政策效應的反映上,貧困標準也依然是在30年前維持基本生存最低費用基礎上經過調整而成,并未從根本上改變其涵蓋內容偏少和認定標準偏低的狀況,不僅與當前不斷豐富的貧困內涵及國家綜合實力不相匹配,也和“現代窮人”(相比過去自給自足的“傳統(tǒng)窮人”)實際支付的包括吃、喝、燒、穿、用、住、行等必要生活成本越來越多的現實不相適應,相對穩(wěn)定和明顯偏低的農村貧困標準既不足以反映農村居民在發(fā)展自身能力方面的基本需要,也難以及時、客觀、準確、全面反映農村貧困狀況及變化情況并日益暴露出諸多弊端。
(1)相比國際通行的貧困衡量標準,我國貧困標準不僅內涵不足,標準也明顯偏低。國際扶貧通行做法表明:貧困的形成包括精神、能力、生態(tài)、災害、病殘、文化、權利等諸多方面,貧困與否要綜合考量健康狀況、教育水平等多種因素,我國以維持基本生存為出發(fā)點的農村貧困線不僅無法有效涵蓋反映農村居民在發(fā)展自身能力方面(醫(yī)療、衛(wèi)生、教育、就業(yè)、居住、心理健康、殘疾康復、公共物品與服務等方面)的基本需要,我國確定農村食物貧困線的食物熱量參考值(為2 100大卡)也明顯低于我國營養(yǎng)學會推薦的維持正常生活的熱量標準(為2 700大卡)。
(2)把在自給自足和普遍貧困背景下構建的絕對貧困標準來指導商品經濟大潮下區(qū)域深度貧困和社會階層分化導致的相對貧困為核心的農村脫貧攻堅工作,既不符合多維深度貧困的復雜性和相對貧困的現實需求,也缺乏合理認定依據。面對必不可少且逐年增加的農村家庭實際開支,僅以維持基本生存的收入來衡量是否貧困,并以食物消費支出來度量貧困,顯然無法全面反映農村的實際貧困狀況。
(3)世界大多數國家(包括經濟發(fā)達國家)反貧困實踐和認定貧困人口的經驗表明:有效的反貧困戰(zhàn)略不應該只是一個財富增加的過程,還應該是財富合理再分配機制的成長過程。當民眾普遍擺脫赤貧狀態(tài)后,扶貧工作將主要面臨相對貧困問題,但相對貧困會隨著貧困內涵的多維性、認定標準的多面性以及國家扶貧目標任務的復雜性而日趨復雜多樣,扶貧標準唯有有效提升才能與之匹配協(xié)調。
(4)只有正視我國地區(qū)之間、行業(yè)之間、城鄉(xiāng)之間、國與民之間的現實差距均已大幅超出世界平均水平和日益嚴重的貧富差距已經到了危險邊緣的客觀實際,堅持發(fā)展戰(zhàn)略創(chuàng)新和扶貧理念轉變,盡快實現發(fā)展經濟為導向的扶貧理念向以再分配為手段的扶貧標準的有效提升及反貧困體系構建的轉變,才能從根本上減輕貧困人口負擔,并從底層釋放出更大的生產力。
(5)一個致力于民族偉大復興的國家,告別“絕對貧困”應該只是扶貧事業(yè)“萬里長征走完第一步”,絕不能局限并滿足于以較低標準來消除絕對貧困,并為眼前扶貧工作所取得成績盲目沾沾自喜,進而認為扶貧工作即將進入掃尾階段而準備鳴金收兵。若真如此,則黨向人民、向歷史作出的莊嚴承諾(全面建成小康社會與消除貧困、改善民生、逐步實現共同富裕)將會變成空中樓閣,“形勢好、意見大”的局面也將在所難免,經濟發(fā)展與居民福利改善之間的關系也會日趨淡化,因分配不公等造成的貧困人口受益下降的問題也會被掩蓋,長此以往,發(fā)展的終極意義將難以體現,甚至有可能走向其初衷的反面。
(6)對一個“以人為本”的責任政府而言,如果沒有能力使貧困人口走進向上發(fā)展的通道,而任由他們參與市場活動的能力與機會被剝奪,則國家的民主與文明、社會的進步將繼續(xù)在低層次徘徊,貧困人口也將陷入長期甚至跨代貧困的復雜窘境。而科學認定并適時提高農村貧困標準不僅是保障農民發(fā)展權的基礎條件及建設和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應支付的必要成本,也是緩解由市場導致的不平等,進而達到社會公正的必然選擇,更是國家對社會整體利益進行再分配,促使公民在地位、尊嚴和收入上平等的必然要求。
總之,在農村普遍的絕對貧困問題得以較好解決的背景下,貧困人群的機會缺失與能力發(fā)展問題已凸顯出來,現有以解決溫飽為目標的扶貧標準亟待作出調整。只有統(tǒng)籌考慮經濟、社會、環(huán)境、權力及能力貧困,密切關注扶貧實踐并賦予貧困標準合理的內涵及充分的民生含義,科學認定并有效提升農村貧困標準,才能與時俱進地推動農村扶貧事業(yè)再上臺階。
四、新形勢下科學構建我國農村貧困標準的思路建議
綜合以上,在權力、機會、能力缺失以及健康、教育、居住、醫(yī)療、環(huán)境等方面公共服務短缺成為農村主要致貧原因的背景下,我國農村貧困標準的合理設計和重建既要綜合考量經濟、社會、政治、文化等諸多方面,使我國新的貧困標準能更好的與國際貧困標準接軌,又要堅持統(tǒng)籌城鄉(xiāng)協(xié)調發(fā)展的理念,為建立全國統(tǒng)一的城鄉(xiāng)貧困標準奠定基礎。更要為新時期農村減貧工作樹立一個新標桿,在新起點上開始新的扶貧征程。當然,對一個全球人口最多、城鄉(xiāng)差距又十分巨大的發(fā)展中國家來說,貧困標準定得過高也不符合實際。但無論如何,對已經步入中等收入國家行列(部分地區(qū)甚至已初步實現了現代化)的中國來說,若仍以滿足人體基本活動所需的最低營養(yǎng)水平作為確定貧困線的依據,顯然已不能適應扶貧工作發(fā)展需要,更不符合國情?;诖耍勒諊揖珳史鲐殹皟刹怀钊U稀蹦繕艘?,在設計和重建新的農村貧困標準時要注意以下幾個方面。第一,將“兩不愁三保障”內容納入設定范圍。具體來說,“兩不愁”中的不愁吃不僅要在滿足人體基本熱量需求下吃飽,還要能滿足人體對蛋白質、脂肪、維生素及微量元素等的基本需求;不愁穿則要做到穿著保暖并保證身體能抵一般疾病前提下,個人穿著在所生活環(huán)境中不因衣衫襤褸而受到歧視?!叭U稀敝械慕逃?、醫(yī)療和住房也是人們維持生存基本需要的重要內容,保障教育就確保農村家庭適齡兒童能完成九年制義務教育的基本開支,保障基本醫(yī)療則需要確定一般疾病及可治愈或可控制的大病、慢性病及時治療所需開支,且這些開支要能保證農村居民看得起病。保障安全住房需要測算農村居民住房達到住建部門制定的住房安全標準并有基本的生活設施所需基本支出?!皟刹怀钊U稀痹诖_定農村貧困標準時必須進一步明確達到以上基本要求的具體內容并折算為相應的收入或消費支出才行。第二,現有的農村貧困標準是絕對貧困標準,但隨著脫貧攻堅的持續(xù)推進特別是2020年以后,貧困的焦點將轉向同一時期不同地區(qū)之間、各階層之間、各階層內部不同成員之間因收入差別而存在的相對貧困,故新的農村貧困標準要提升為保障程度更高的相對貧困標準。第三,新的農村貧困標準還應將農村一般社會成員從事正常社會活動所需要的包括非義務教育、基本燃料、交通、通訊及信息服務、就業(yè)培訓等基本消費需要納入貧困標準范圍,這樣才能保證脫貧人口不因“兩不愁三保障”外的致貧原因重新陷入貧困。在具體操作方面,一是可按照國際上通行的恩格爾系數法確定農村貧困標準,如假定農村非貧困人口恩格爾系數為0.5(恩格爾系數大于60%為絕對貧困類型、大于50%為溫飽類型、大于40%為小康類型、小于40%為富裕類型),接著確定達到溫飽水平的基本食品消費支出種類和數量,然后在取得價格數據資料的基礎上計算匯總溫飽水平所需的基本食品消費支出,進而利用恩格爾系數倒推出新的農村貧困標準(新的農村貧困標準=溫飽水平的基本食品消費支出/0.5)。二是可按上年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的一定比例(如50%)作為直接作為當年農村貧困標準(農村貧困標準=上年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50%)。三是按農村居民總人口一定百分比確定,比如按10%(大部分國家的扶貧規(guī)模都在總人口的10%以上)確定新的貧困標準。需要指出,現有貧困標準下我國目前農村貧困發(fā)生率僅為4%左右,按以上思路建議確定的農村貧困標準測定出的貧困發(fā)生率肯定較大幅度高于4%。同時,不同方法確定的貧困標準因出發(fā)點不同會有差異,但無論如何,只要標準一致、方法科學合理,同一標準下不同方法測定的結果應該比較接近,故可在對比基礎上靈活選擇??傊?,及時豐富完善貧困標準內涵,合理設計并有效提升農村貧困標準,既有利與國際貧困標準接軌,也能與時俱進地推動農村扶貧事業(yè)再上臺階,還可以使更多的弱勢群體公平享受到經濟社會發(fā)展成果,促進社會更加公平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