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亞偉
朋友是位畫家,他的畫室,也就是他的家,就在菜市場的南面。只要他一打開畫室的窗子,就能清晰地聽到菜市場的人聲鼎沸,喧囂四起。隔窗望過去,煙火人間,蕓蕓眾生,俗世紛繁,生活百態(tài),全都盡收眼底。關(guān)上窗子,隱約的嘈雜之聲沉悶悶,亂紛紛。
我很驚奇,這樣的環(huán)境如何創(chuàng)作?朋友笑著背起了陶淵明的詩:“結(jié)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yuǎn)地自偏?!痹谛鷩痰聂[市,為何聽不到車馬喧囂?因?yàn)樾倪h(yuǎn)離塵俗,即使在人潮人海中,也能屏蔽一切紛亂與噪音,覺得自己幽居山林之中。話雖然這樣說,但真正做到“心遠(yuǎn)地自偏”,簡直太難了。
朋友很坦率地說:“這里的房租最便宜,所以我這幾年一直住在這兒?!蔽腋袊@,為了五斗米,癡迷藝術(shù)的人也不得不向生活妥協(xié)。他卻朗聲笑著說:“我覺得這樣挺好的,想當(dāng)年毛主席還特意在鬧市讀書,為的是培養(yǎng)自己專注的能力。我也是在磨練自己,看能不能鬧中取靜,找到屬于自己的一方天地。事實(shí)證明,打開窗子是生活,關(guān)上窗子是藝術(shù)。生活本來就是這樣,一半煙火,一半清歡。我選擇在煙火之上幽居,既能入得紅塵,又能出得山林。”
朋友的生活態(tài)度讓我贊嘆不已。窗子外面,人來人往,雞毛蒜皮;窗子里面,山明水秀,萬紫千紅。在煙火之上幽居,真的是一種境界。不與萬丈紅塵隔絕,又不被俗世生活所奴役,超脫而不脫離,保持清雅而不清高。
我喜歡“幽居”這個詞,無論你身在何處,心始終是幽居的狀態(tài)。幽,幽靜,清幽,幽遠(yuǎn),如同綿延的遠(yuǎn)山,呈現(xiàn)出柔和的線條,又有曠遠(yuǎn)而蒼茫的意境,其中滋味極為豐富,需用心揣摩。居,是心居住的地方,代表著安定,寧靜,是安心之所。
在塵世里走一圈,誰不是披了一身瑣碎與塵埃?誰的心不是幾番輾轉(zhuǎn)流離?但我們每個人,都應(yīng)該有在煙火之上幽居的意愿。為心找個安寧之所,抖落一身疲憊,再顛沛的生活都會有平和之美。
我想起了文友小王,他從來不避諱談自己的職業(yè):農(nóng)民工。每天的勞動強(qiáng)度都很大,勞動結(jié)束后,誰不想躺下美美睡一覺?可小王有時間就會拿起筆寫作,他在幽暗的工棚里寫作,他在工友的鼾聲中寫作,他聞著自己酸酸的汗味兒寫作……他寫人生百態(tài),寫悲歡離合,也寫風(fēng)花雪月。我很難想象,他的那些清新干凈的文字是在工地上寫出來的,他說自己左手是生活,右手是夢想,仰望著星空討生活。是的,我們都要討生活,都要在煙火人間打拼出屬于自己的小天地。很多時候,有些東西可以丟棄,有些東西永遠(yuǎn)不能丟棄,比如夢想。這樣的時候,我們選擇了在煙火之上幽居,為心留一個安寧的家。
無論是誰,都應(yīng)該有在煙火之上幽居的愿望和能力。即使你不為生活所累,也容易在光怪陸離的現(xiàn)實(shí)中迷失,很多人在浮華和喧囂中丟失了自我。
在煙火人間,永遠(yuǎn)為自己留一個詩意的家園。在煙火之上幽居,讓一半煙火、一半清歡的人生呈現(xiàn)出最和諧最動人的色彩。(編輯 趙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