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創(chuàng)彬
柳,很普通,普通得讓人視而不見;柳,很特別,特別得讓人或艷羨或驚覺!
早春,堤岸旁、水塘邊,憋過一冬的柳,開始伸展腰肢、梳理秀發(fā)了,這時時令尚處在“七九、八九”,其他的落葉喬木還在酣睡、春花尚在蓄勢的當(dāng)頭,料峭春寒中柳一翩翩?zhèn)饶浚⒓大@艷了整個世界。柳色迷蒙,如煙含翠,自成風(fēng)景,在早春的荒涼中不是繁花勝似繁花。加之詠柳、折柳的風(fēng)習(xí),自古以來,觀柳就是一時之盛事,可謂極盡風(fēng)流。
夏柳是普通的,像人之青壯年,茁壯而酣暢。長得茂盛,綠得恣意,然而,濃蔭為知了群落提供了絕佳的庇護(hù)所,蟬噪聲就格外的集中與悅耳,便會時常招來路人不經(jīng)意的一瞥。自然,秋柳也是普通的,像人之中年,平和而內(nèi)斂。秋柳亦不為人關(guān)注,因為大眾、因為平和、因為寵辱不驚,才有了點滴滄桑。
冬柳是特別的,像慈眉善目的老人,腳步慢了下來,似乎在思忖什么,堅守什么。
立冬時節(jié),萬木開始蕭條,柳仍絲毫不見倦態(tài),河塘旁、堤岸邊的柳,因勢成型,毛茸茸地連成壟,渾身綠中透黃,黃中泛綠,在冬日晨光、夕陽的映襯下,似身著橙綠發(fā)亮皮毛的獸,又像人工織就的絢麗圍脖,蓬松而溫暖,讓人忍不住要伸過手去焐焐,與常綠樹在感觀上形成極大反差。
其實,冬柳更是少人關(guān)注,大概冬日的人們已習(xí)慣于縮脖趕路或閉門不出吧。
我第一次關(guān)注冬柳,是幾年前游歷西湖的時候,那時節(jié)已是初冬,感嘆無緣 “西湖春曉”美景,不無遺憾的晨游中,發(fā)現(xiàn)“西湖冬曉”也另是一番勝景,而正是柳樹,給西湖的“冬曉”增色不少,在落葉樹已是或黃或禿的時節(jié),冬柳依然是青絲披散、婷婷裊裊地依傍在西湖之畔,晨光中,像是西子浣紗,清麗脫俗。那時,才在熟視無睹中驚覺,這個綠得最早的柳,落葉卻是最晚的。
柳樹知性,大多伴水而生,雖然三月間大肆揚花播種,但仍以逐水而居為生存常態(tài),可見深知生命之奧,深諳生存處世之道。柳樹頑強(qiáng)但喜慶,斗三九寒天而不失溫情,報春暖早汛而不懼寒流,殿后、沖鋒,帶給人的總是溫馨與歡喜。
如此看來,柳真乃睿智之樹、勤勉之樹。既能鍛造自身成為“全才”,又能大隱于市不卑不亢;既能隨遇而安頑強(qiáng)生活,又會擇善而居舒心暢意;既會應(yīng)時而動早生早發(fā),又能耐住嚴(yán)寒更久地彰顯生命的活力。而這勤勉的一早一晚之間,縮短的是生命周期中的凋敝期間,擴(kuò)展的卻是充滿活力的生存時空,這又是怎樣的一種智慧?
四季有時,生命自有周期,興衰榮枯乃自然之規(guī)律、生命之定律,人和自然都無法超越,但柳的生存之道確能給人以啟迪。
責(zé)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