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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朋友媛媛

2018-08-29 18:54佟琦
西湖 2018年7期
關(guān)鍵詞:爸媽

佟琦

我和媛媛第一次見面還是我上大學(xué)的時候,是個晚上。那時我還是一名文學(xué)青年,當(dāng)然,現(xiàn)在也是。只是那時我更加狂熱,對未來充滿不切實際的幻想。那天晚上我在人民大學(xué)附近的一個網(wǎng)吧上網(wǎng),無意間就碰到了媛媛。我問她在哪里,她說就在學(xué)?!舜?。我說想不想出來見見?她猶豫了片刻,然后說,好。

其實我們在網(wǎng)上聊天已經(jīng)很久了,話題主要以文學(xué)為主。她是中文系的,所以跟我也有得聊。只是我們一直沒見面。

我從網(wǎng)吧出來,很快進了人大,在約定地點第一次見到了媛媛。

她長得不好看。

我只能這么說。

我知道她是一個有個性、有想法的妞,偶爾也憤世嫉俗,如果她再長得特別靚那可真叫完美了。所以一般這種事不太可能發(fā)生。

長得不好看就不好看吧。

其實那天晚上我絕對可以把她搞定,就像我搞定那些女網(wǎng)友一樣。但是我始終也沒這么做。我們只是在一個葡萄架下的長椅上并肩而坐,我蹺著二郎腿,她則很規(guī)矩地坐著,說話柔聲柔氣,像個大家閨秀。

我們又照著網(wǎng)上聊天的路子聊了一番文學(xué),竟也不倦,最后一直到十一點多我看到前方不遠(yuǎn)的女生宿舍樓一下子黑了——熄燈了。

我送她回宿舍,然后徑直走回家去。

這就是我和媛媛的第一面。

后來就漸漸熟了,經(jīng)常約著一起吃飯、喝酒。

她酒量不大,還自以為能喝,一般一兩準(zhǔn)倒,二兩得叫救護車。喝的一律是小二,太好的酒屬于浪費。

有一段時間媛媛極其苦悶,頻繁地約我出去喝酒。那時她上大三,我大四。一般情況下我們對坐一晚上我也不知道她到底苦悶個什么,問她也不說,總是含含糊糊的。按她的話講,說也說不清楚,總之很苦悶就是了。

面對她這種狀態(tài),我還是很夠意思的,必須奉陪到底。有時說著說著就沒話了,我們只得相對枯坐。我抽幾根煙,喝兩口茶水,看到面前的宮保雞丁或魚香茄子由冒著熱氣到逐漸凝固。

她說不清楚就說不清楚吧,可能她真說不清楚,也可能是難言之隱,我從沒費勁去想過這些。她叫我出去喝酒我去就是了,很少拒絕,因為在我心里我們是同一類人。

有一次她喝了二兩小二后腳下一滑,差點沒從飯館二樓的樓梯上折下去。幸虧我走在下面,支了她一把。

她坐在了樓梯上。

“沒事吧?”我問她。

“沒事……”她昏昏沉沉地說,也意識到自己丟了人,臉上泛起一片紅,趕緊站了起來。

在她坐到樓梯上的一剎那,透過牛仔裙,我看到她的內(nèi)褲是白色的。

還有一次,那時是冬天,大約晚上十點,我已經(jīng)躺在床上準(zhǔn)備睡了,突然接到了她的短信:

“睡了么?”

我說正要。

“想不想出去走走?”

我?guī)缀踹B猶豫都沒猶豫,給她回道:“好。”

那時我們家人也都睡了,整個房間就像墳?zāi)挂粯影察o。我起床穿好衣服,輕手輕腳地開了門,然后溜了出去。

外面月朗星稀,寒氣逼人??吹竭@景象我感到我就像沒有明天一樣孤單。

我在街邊打輛車,然后找到了媛媛。

她在西單的路邊等我,見面后,我們一起進了附近的一家小酒館。

雖然已到半夜,但那里還挺熱鬧。整間屋子熱氣騰騰。我們點了兩瓶小二,一盤爆肚,我很快喝完了自己的,然后搶過媛媛的又喝了一半她的。喝得我肚子里就像著了大火,渾身也熱烘烘的。

“出去走走吧?”我提議。

“好?!彼f。

在酒館昏暗的燈光下,她的面容顯得很柔和。她一直垂著眼睛小口小口地喝著白酒,爆肚倒是很少吃。

整個晚上她都話不多。

其實我已不會再問她“你怎么了?”這種蠢問題,因為這一問題很好解答,我爸爸就能給出圓滿的答案:吃飽了撐的。要知道,每次我爸爸都是這么對我進行心理輔導(dǎo)的,效果不錯。

走出飯館,我對媛媛說:

“我覺得你應(yīng)該找個男朋友?!?/p>

我的潛臺詞是,你被人練練就好了,順便享受一下愛情,享受一下世俗生活。

“你也不能太不食人間煙火了?!蔽已a充道。

媛媛看了我一眼。

“試試看吧。”她說。

我覺得說這話時她牛逼烘烘的,好像說找到就能找到似的。你以為你是美女嗎?我差點笑出來。

我還真不知道她家人是怎么忍受她的。據(jù)她自己說她在家里也是經(jīng)常面沉似水,她爸爸對她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又不高興啦?”不過她是獨生女,又是平輩人中唯一的女孩,故在父母面前十分受寵,有掌上明珠的意思。

很多時候,看著她那不高興的別扭勁兒,我就想,丫肯定是給慣壞了。

從小酒館出來,我們就開始了不停地走路。那天我們先從西單走到恭王府,那巨大的王府黑咕隆咚的,我們繞著它走了一圈。然后又向南走到北海,從北海繼續(xù)一直向南,來到天安門。天安門氣場十足,雖已到了凌晨依然燈火通明。我們在廣場上溜達了半天,從旗桿到紀(jì)念堂,最后走出廣場,到達前門。到前門時我們都已經(jīng)走不動了。于是打輛車,我送她回家。在一片黑暗中,我看著她走進一個小區(qū)的大鐵門,這才返回。

出租汽車風(fēng)馳電掣地開著,時而上橋時而下橋,坐在車中我覺得自己就像彈跳著在這座城市里穿行。

司機很熱情,且是個麻將愛好者,他很羨慕地對我說:“你打了一宿牌吧?”

我說,是的。

那天到家時天還沒亮,我重又悄悄地溜進去,然后鉆進被窩倒頭睡去。

大約九點多我就起了,收拾東西出門上課。

而那天我們家人竟然不知道我已經(jīng)在外面逛了一宿。

那次夜游之后我和媛媛有很長時間沒見。再見面時我已經(jīng)畢業(yè),去了一家圖書館工作,而媛媛也大四了。

那天我們是在中關(guān)村碰見的。當(dāng)時我下班回家,騎著一輛自行車,車筐中還放著一桶單位剛發(fā)的油——好像端午節(jié)快到了——我聽到路邊有人叫我,循聲一看,原來是媛媛。

雖然還沒到夏天她已經(jīng)穿上了裙子。我們在路邊聊了一會兒。

我說你怎么樣?她說一切都好,你呢?

我說我還那樣。

她說你小說寫得怎么樣了?

我說已經(jīng)寫完,回頭發(fā)你郵箱。

她說好啊好啊。

那天她狀態(tài)不錯,在初夏的街頭穿著裙子顯得清爽。

她說她畢業(yè)論文已經(jīng)完成,正要到福建的一家報社去實習(xí)。很快就要走了。

我說那晚上聚聚吧?

她說,好。

結(jié)果那天晚上我們又像往常一樣在一家隨便的什么飯館里對坐,要了小二,后來我還單點了啤酒。

從飯館里出來天已經(jīng)黑了,我們在路邊的馬路牙子上坐下來。

我問,你是自己去福建么?

她說是。

你爸媽放心?

不放心啊,但是沒用,我已經(jīng)決定要去了。

我看她瘦瘦小小的,口氣里倒有一股出人意料的堅決。她一貫如此。我感覺她特別想離開自己的家,離開這個她輕易就能獲得溫暖與愛的地方。

“你知道么,”媛媛看著面前川流不息的馬路對我說,“我現(xiàn)在所有的苦悶都來自于,我沒有男朋友。”

她真是誠實得可愛,我差點又笑出來。

她告訴我,前一陣她找了一個男的,兩人是網(wǎng)友。那人在上海,也是個文藝青年。他們通了很長時間的信,挺聊得來的。她想表白,但又覺得對方好像并沒有這意思,她因此而苦惱。

她還是那么輕描淡寫地說,就像當(dāng)初她輕描淡寫地跟我聊文學(xué)一樣。我想如果我是她的閨蜜她可能會多說點兒,但我不是。

我說,那就祝你好運吧。

她只是笑笑,沒說什么。

之后我們就分開了,我走路回家,不知道她是怎么走的。

這之后她就去了福建。

媛媛去福建的那段日子我依然過著自己平靜的生活。我上班下班,讀書寫作。我發(fā)現(xiàn)我新寫的那部小說有很多問題,這是我之前沒想到的,于是又開始改。偶爾我會和媛媛通通郵件,或者看看她的博客。

說實話這是我第一次看她寫的東西,發(fā)現(xiàn)她文風(fēng)活潑,比本人可愛多了。在文中她不再是那個苦大仇深的郁悶女,而只是一個小女生。

在博客里,我看到她在廈門的街頭突遭暴雨,渾身淋得濕透。她一個人住在報社分的房子,晚上回去時懷疑屋里有人就在門口報了警,等警察來了才敢進去。她還在周末的時候去了南普陀寺,山高海藍(lán),等等。

她還提到了我。說那次在路上碰見了佟佟,見他車筐里放著單位發(fā)的油,很生活的樣子,云云。

每次看她的博客我都會會心一笑。我心說這不挺好嗎,你就是一個小女生,就做你的小女生好了。

小女生惹人憐愛。

結(jié)果等她從福建回來沒多久,我就把她搞定了。

一切都發(fā)生得很自然。

要知道,我不是一個逮誰搞誰的人,也不是一個誰都能搞定的人,但是對于媛媛,我仿佛在沒打算搞定她的時候就把她搞定了。

她從福建回來后我們見了幾面,當(dāng)時已是七八月份,我一個人住在海淀最北邊挨近昌平的一套房子里。打電話給媛媛,那時她已經(jīng)畢業(yè),在家閑著,很痛快地就過來了。

在我那兒,我們一起看碟,聊天。我坐水沏茶,抽煙抽得讓屋內(nèi)煙霧繚繞。媛媛則一直安靜地坐在一張單人沙發(fā)上。她很專注地看碟,光著腳,把雙腿收上來壓在自己的身體下。

中午的時候我會躺在室內(nèi)正中的長沙發(fā)上睡一覺,媛媛則沒有午睡的習(xí)慣,她從書柜里找本村上春樹,快速地翻看著,就當(dāng)是消化午飯了。

我從午睡中醒來見她還在看書,那專心的樣子很是吸引我。

夜晚她會在我這兒住下。我們睡在不同的臥室。我從自己的臥室走到她的臥室,見她正在鋪床。

“要不一起睡吧?”我半開玩笑地說。

“去你的!”她很嚴(yán)肅地回我。

我看不到有機可乘,遂打消了念頭。一開始我還以為她會考慮一下呢,然后就在半推半就之下和我相擁而臥——我想得還真多??!

關(guān)燈入睡的時候我還在想著這事。我想她也許會溜進來,或是對我喊道:“我好孤單!”讓我過去陪她說說話。然后我就面容平靜內(nèi)心起伏裝著孫子過去了,還像個大哥哥似地有點兒不耐煩地問道:“又怎么啦?”結(jié)果可想而知……電視里那些小賤貨不都是這么演的嗎?

但是,媛媛并沒有這樣。她那臥室里一直都悄無聲息的。

她長得也不好看,還是算了吧。一邊想著這些一邊我就漸漸地睡著了,一宿無話。

現(xiàn)在回想起來,一開始的時候我和媛媛一起住過三四宿,都是彼此相安無事的。我其實知道如果硬上也是十拿九穩(wěn),否則,她沒事大老遠(yuǎn)跑到這里找我干嗎?但就像我剛才說的,我雖有沖動,但不大。

我們再次在那套房子里聚在了一起。中午的時候我們都喝了,又從飯館買了四瓶啤酒提上了樓?;厝ズ蠼又?。

很快媛媛就大了,晃著她的大腦袋一副頭重腳輕的樣子。相信我,她那大腦袋里裝的全是漢字,估計有幾公斤重,她每天隨便翻翻也能看個二百來頁書,這一點比我強多了,也是我最佩服她的地方。

我也喝得暈乎乎,屬于時刻就要爆發(fā)沖動的階段。

我們一同坐在那張長沙發(fā)上,我看到媛媛閉著眼睛,頭向后靠在沙發(fā)背上。她嘴里微微地發(fā)出哼哼聲。

我一下把她摟過來。親她的臉。

“我也不知道這樣好不好……但是……”我急切地說。

“你放開我,放開我……”她扭動著頭,嘴里發(fā)出的聲音依然像是哼哼……

我就這樣把她搞定了。

事后沒過幾天,我們就睡進了同一間臥室。

我記得給媛媛開苞那晚我就像在打一口陳年老井。那口井因為常年干旱十分干澀。

我已脫得赤條條的,試過許多次都不成功??吹芥骆略谖疑硐拢哪_心攥得跟拳頭似的。

“還那么疼?”我問。

“嗯……”她閉著眼睛點點頭。

我又試了一次,她輕輕地發(fā)出“啊”的一聲。

“要不然算了吧?”我有點兒氣餒。

“好……”

但是沒過一會兒,我又爬到了她身上,再次鍥而不舍地欲鑿穿那口枯井。

我終于成功了。死胡同變成了大馬路,那感覺就像長時間窒息突然吸到了氧氣一樣豁然開朗。

再看看身下的媛媛,依然腳心攥得跟拳頭似的,閉著眼睛雙眉緊鎖,看不出一點兒樂趣。

我肆意地動著,就像牛仔在表演騎術(shù)。我還有意挺直了身子,就像真的在駕馭著什么似的。

最后我射了,不管不顧、十分自私地射了。其實我完全可以弄到外面,但我沒有。我一定要讓這第一次留在媛媛的體內(nèi)。我不管她以后怎樣,但她這第一次是我的。

我知道我很操蛋,但另一方面,我覺得我這行為和人類登月插國旗也沒什么不同。你說呢?

和我在一起后,媛媛果然展現(xiàn)出了她可愛的一面。

她再不是那個郁郁寡歡的苦悶女了。

她會在窗前抱著我一起曬太陽,雙手摟住我的脖子。

她說:

“你就是我的大樹!”

她還會從床上站起來,往衣服里塞一個枕頭,然后挺起來:

“你看!我懷了!”

凡此種種可愛的形象都是我以前想不到的,我不禁哈哈大笑。

媛媛已經(jīng)是另外一個人了。她活潑、開朗,甚至頑皮。我想這才是真正的她。我曾建議她被人練練,現(xiàn)在想想這一點果然沒錯,只不過最后是我把她給練了。

我記得那時媛媛在博客里寫道,最近她重讀了一遍村上春樹,重讀之下,那些過去看上去不甜的地方她會加塊糖,沒有味道的地方她則放些鹽。呵呵,她現(xiàn)在也有了經(jīng)驗,當(dāng)然可以這么做。

這些都是這個敏感細(xì)膩的小女生的小感觸、小歡喜。

“當(dāng)然,這都要感謝我的那棵大樹!”她也沒忘感謝我。

漸漸地,我開始依戀她。

作為一名文學(xué)青年,那段時間我覺得文學(xué)給我?guī)淼拇蟛糠指惺苁墙箲]和挫敗。我始終在一種低落的情緒中,所以就更不能沒有媛媛。

我也跟她討論過,是不是我根本就沒有這方面的才華?可媛媛說,你肯定可以的,不要想得太多。

那部小說我改好后給她看了,她盡量挑出許多優(yōu)點,但我能看出來她并不喜歡。每次聊起這一話題她也都不愿深入下去。我心中隱隱作恨:等我寫得牛逼了,看你還敢這樣對我!

我覺得我因為文學(xué)而變得不快樂。但是,如果沒有文學(xué)你還不如殺了我。沒辦法,我執(zhí)如此之深,也算是執(zhí)迷不悟了。

我因“不悟”,就愈加地依戀媛媛。

那天,我們一起從我那兒離開,車到城里我家的樓下時我竟不想下車。

“我送送你吧。”我對媛媛說。

公共汽車?yán)^續(xù)向前開了,到達西直門。我又送她上了地鐵,陪她一直坐到了宣武門。

一路上我都很少說話。

看我那樣子媛媛也不敢多說。她只是一直和我手拉著手,并排坐在一起。

到了宣武門,從車廂中下來我才開口:

“那我回去了?!?/p>

“你過來?!辨骆滤剖敲畹貙ξ艺f。

“怎么了?”我有些納悶。

媛媛把我?guī)У秸九_的一邊,說:

“好好的。聽見沒有?”

我說好。

返程的地鐵開過來了,媛媛又囑咐了我兩句,這才看著我走進車廂。

往回走的時候我心想,現(xiàn)在和原來仿佛倒過來了。原來是媛媛郁悶我作為旁觀者,現(xiàn)在則是我郁悶而媛媛旁觀。

世事還真是難料啊。

現(xiàn)在我已十分理解為什么當(dāng)初媛媛說不出自己的苦悶。因為我同樣說不出。

問題太復(fù)雜了,我只能這樣說。何況,我連哪方面出了問題都不知道……

我只能硬著頭皮、摸著黑往前走。所幸的是我還相信自己。

總之吧,那時我的狀態(tài)就是這樣:大部分時間看不見前途,偶爾盲目樂觀。但生活總是得繼續(xù)下去,不是嗎?

現(xiàn)在我和媛媛只能周末見了。因為她上班了。她畢業(yè)之后不能老在家閑著,于是先在一家報社干了一段時間,最后去了一家音樂公司做企宣,最終穩(wěn)定了下來。

平常我們只是打打電話、發(fā)發(fā)短信,一到周末則必須見面,否則她會不高興。

大多數(shù)情況下我們都會去我海淀最北部的那套房,兩人在一起耗上一天,有時也在城里逛商場,或是看場電影、話劇。

因為她后來去了音樂公司,有一段時間我們還頻繁去聽各種現(xiàn)場??梢哉f,那時從大牌到無名的各種樂隊我們都聽過。

但老實說,我根本不想出門。無論是周末也好還是聽現(xiàn)場也好。我只想在家寫我的小說。

即使我什么也寫不出來。

但媛媛熱情不減,一到周五就躁動不安。

這讓我很煩。

“想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嗎?”在電話里她總是這樣試探性地開頭。

“不想?!蔽乙埠芨纱?。

因此,為這種見面的事情我們不知鬧過多少次別扭。

其實現(xiàn)在想想,一對戀人周末約一次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嗎?媛媛在我身上有歸屬感,如果不見面她就會覺得很“飄”??上У氖牵@是我后來很久才體會到的,只是當(dāng)時我全想著自己。

“我要寫我的小說好不好!”我沖她嚷嚷。

“寫你媽!”

她也不甘示弱。

我知道,女的絕對比男的早熟,她們小時候就這樣?,F(xiàn)在我二十多了她們丫依然這樣。在媛媛心中,我才是她的家,而她的爸媽已經(jīng)繼我出現(xiàn)之后排名第二了。第一次聽她這么說時我不禁愕然:這些小白眼狼真是這么想的?而我始終認(rèn)為,我爸媽才是我的家。那么,媛媛對我來說是什么呢?是女朋友??!是我的妞?。∥铱蓮臎]像她似地想那么遠(yuǎn)。

我記得有一天晚上我和媛媛在西直門附近找地兒開房,去了幾處都客滿,我不禁十分沮喪。下到地下通道過馬路時我一氣之下把手機扔了。

“我要有自己的房就好了!”我憤憤地說。

媛媛一下子抱住了我。她小臉因激動而一瞬間漲紅,我看到她眼睛發(fā)亮,仿佛隨時都會笑出來。

是的,我說中了她的心里話。

后來的一段時間她就一直要和我同居。她還真去了二環(huán)里看了幾處平房,回來后激動地對我說,那房子特好,清凈,整個院子就一個孤寡老太太。還有一次我開車送她回家,她在車?yán)镎f她們家郊區(qū)有一套房閑了下來,我們可以住到那里。這幾次我都因各種理由拒絕了。因為我根本沒想要同居,我覺得和父母住在一起挺好。

那幾次我們都鬧得不歡而散,甚至提出過分手。

我去了媛媛家。

她爸媽一直想見見我。

我們一起吃了飯,氣氛輕松。我還和她爸爸喝了幾盅。每次舉杯,她爸爸都會說:“來,小伙子!”

后來也就經(jīng)常去了,和媛媛的家人變得很熟,包括她的舅舅、姥姥、姑姑、表弟什么的。她們家在北京也是一大家子,家里就她這么一個女孩,果然是嬌生慣養(yǎng)。

她爸媽都是很老實的人,有一次她媽媽還旁敲側(cè)擊地對我說:

“有些事情該考慮就要考慮啦!”

但我始終沒往心里去。

“我媽跟你說了?”事后媛媛問我。

我說是。

“你怎么想的?”她說。

“以后少過來唄?!?/p>

媛媛沒再說什么,那時我真的很少關(guān)心她的想法,我甚至連她當(dāng)時聽我說完這句話的表情都記不清了……

媛媛也來過我家。

但我爸媽并不喜歡她。

那天,我和媛媛在某酒吧看了一個樂隊的演出,回來時已是凌晨。那是她第一次來我家,能看出來有些緊張。我鼓勵了她一下,于是她就來了。

進了家門,沒想到我媽正出來上衛(wèi)生間,碰到了。

“阿姨……”媛媛羞澀地說。

我媽和她打了招呼,也沒多說什么,我們就很快進了我的臥室。

我們并排躺在床上。這還是媛媛第一次躺我的床。

她一直處于極度的羞澀中。

我把她扒個精光,她就用毛巾被捂著頭。我掀開毛巾被,看到她滿臉通紅,很快又拽上了被子。

我覺得她比我們的第一晚羞澀多了。我甚至覺得她臉紅得像著了火。

我想和她做,她一開始不同意,但在我頻繁地挑逗下還是做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我見她已經(jīng)醒了,靠在床頭心事重重的樣子。

為開門走出房間她又糾結(jié)了半天,最后我們一起出來,和我爸媽打了招呼,坐在一起吃了早飯。

席間我媽還挺熱情,我爸則話不多。

這之后我們就出來了,我送她到公司上班。

等我回來,問爸媽的感受,我爸依然沒什么話,似乎興致不高。

“怎么樣?”我又問我媽。

我媽只說了一句:

“你有審美嗎?”

我說,沒有。

就是這樣。

因為來過一次,媛媛再來時就沒那么害羞了。

我爸媽雖然不贊成,但也不明顯地反對。

那時,媛媛時不時就會讓我到她公司接她下班,然后我們一起回來。第二天一早我再送她上班。

這樣一接一送,我經(jīng)常在路上堵得半死。

夜晚的時候,我看到面前寬闊的四環(huán)主路上汽車尾燈亮成一條大河,似著著沖天的大火,好像把寒冷的夜空都烤熱了。我在這河里慢悠悠地向前,有時從我所在的位置到媛媛的公司要走一個多小時。往往還沒見到她我已經(jīng)崩潰了。

我終于到了,看到媛媛已等在公司的樓下。見到我的車,她一溜輕快的步伐跑了過來。她的心中肯定在想,先生來接我下班啦!我該回家啦!

她拉門上車,迎接她的則是我在車?yán)锉锪艘宦返暮谀槨?/p>

“我他媽開了一個小時!”我脫口而出。

媛媛一下就沉默了。

一路上我們一直沉默。

最后她小心地、微微帶點兒膽怯地伸過手來,握住了我的手。她一直握著,就這樣安撫著我,想要讓我平靜下來。

而我也終于平靜下來,車到家時已基本恢復(fù)了常態(tài)。

我想那時我和媛媛想的完全是天上地下兩回事。媛媛想要一個家,而我在做著我的文學(xué)夢。我完全不能給她她想要的,我甚至完全無視她想要的。那么,我想問一下,那時我到底愛她嗎?

說不好……我想還是愛的吧。

我只是覺得她很麻煩。

為什么非得見面呢?為什么總要讓我去接她呢?她自己就不能老老實實地待著嗎?

可以說,我完全不理解她。我也完全不理解女人。

我知道媛媛的爸媽肯定一直在催她。在這一點上她多少也受了我些影響,有一次她就對她媽媽說:“我就不結(jié)婚了!混著唄!”

但其實她是言不由衷的。

總之吧,面對我頑石一樣的無動于衷,媛媛最終也沒了脾氣。她的家人看催也沒用,就聽之任之順其自然了。我們的日子就這樣混下去,倒也平靜。

這期間我搞過另外幾個女人。

都是些有夫之婦。她們除了欲求不滿或感情空虛之外還是挺重視家庭的,故也安全。

這讓我有一種占了便宜又沒受損失的沾沾自喜。我恨不得再多搞幾個。另,許多大作家不都是胡搞的嗎?雖然在高標(biāo)準(zhǔn)上我沒有他們的才華,但在低標(biāo)準(zhǔn)上我倒絕對可以向他們的生活作風(fēng)看齊。

我記得第一次做對不起媛媛事的時候我因緊張差點陽痿,好在最終頂住了壓力。

“再來一次吧?”一個小時之后我對躺在床上的女人說。

其實我可做可不做,但是為了占便宜我堅持去做。

“隨你。”她說。

于是我就又來了一次。

過程十分一般,我強行啟動,最終弄了進去。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此后再做這種事的時候我也就不那么緊張了。我甚至自如得很,并主導(dǎo)著做愛的大方向。

媛媛自始至終不知道我曾做過的這些事。而對我來說,我也只是玩玩而已,在心里我還是要媛媛她在一起的。當(dāng)時我并沒有意識到是在玩火。

不知道為什么,媛媛不光不知道,她還一直認(rèn)為我很純潔,有一次她甚至對我說:

“像咱們這樣兩個人都是第一次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少了。”

我覺得哭笑不得。

“你覺得我是嗎?”我問她。

“不是嗎?”

我笑著不說話。

“誰呀誰呀?!”

她一直追問我。

我嘻嘻哈哈的,最終也沒告訴她。

我和媛媛遇到的最大威脅是有一陣我和我的前女友又聯(lián)系上了。

那前女友是我第一個女人,分手之后一直讓我心有不甘。重新聯(lián)系上之后,我得知她已經(jīng)結(jié)婚生子,但并不愛她先生。她結(jié)婚不是因為愛,而是覺得“合適”。如此而已。

她說她喜歡我過去叫她寶貝兒,于是在短信中我們又寶貝兒、寶貝兒地叫上了。

我對她的感情死灰復(fù)燃,并一度充滿幻想。就像戀愛了一樣。

恰在這時媛媛約我出去。

“去哪兒???”我在電話里問,心中很不耐煩。

媛媛在電話那頭想著,我知道,十有八九她也不知道去哪兒。見到我才是重要的,去哪兒不重要。

“去北海怎么樣?”她突然說。

我完全不想去。我只想在家沉浸在對我前女友的懷念中。但最近我已經(jīng)拒絕媛媛多少次了?不去太不合適,于是就十分不情愿地說:

“那好吧?!?/p>

那天是個下午,我出門打車來到北海,見到了媛媛。她興致還挺高,小嘴笑著合不攏,不像我,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我想讓我這狀態(tài)有所提升,但始終也沒提升起來。不光沒提升反倒又掉了不少。

媛媛難道是傻子嗎?她豈能看不出我那一臉的倒霉德行。

在北海里走著走著我們就彼此沉默了。

我們來到一座假山旁,那里有幾只流浪貓,媛媛就逗著貓玩,也不理坐在一旁的我。

我看了一眼媛媛,此時她已激不起我一點兒柔情。她也一點兒不可愛。她只是個特別麻煩的人。

我坐在那里,突然感到自己很無聊,無聊到不亞于是在浪費生命。

“我想回去了?!蔽艺f。

那聲音驟然響起,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那幾乎就是開打信號。

媛媛先是愣了一下,她停止了手里的動作,也不看我。她把手里最后那點兒餅干全扔了出去,然后轉(zhuǎn)身走了。

我跟在她身后,厭惡地看著她的背影。我甚至覺得她走路一扭一扭的,有點兒做作。

就這樣我們一直前后保持著距離,走到了公園大門。出了北海,我們依然保持著距離。街上人多了,遠(yuǎn)不像園子里清凈。我一邊走一邊前后尋找著出租車??纯存骆?,她還是頭也不回地往前走。我攔住一輛車,鉆了進去,也沒再看媛媛,告訴司機我家的地址,揚長而去。

當(dāng)汽車向前開走的一剎那,我覺得解脫了,不禁感到一身輕松。

“分了吧,還是跟媛媛分了吧。”坐在出租車?yán)?,我對我自己說。

我三天沒跟媛媛聯(lián)系,她也沒聯(lián)系我。

那三天我過得很平靜,再不用擔(dān)心媛媛會打來電話,一打電話不是得陪她出去就是為再一次拒絕她惹她不高興而心里別扭。

至于媛媛那三天是怎么過的,我沒想那么多。

我跟我前女友一直聯(lián)系著。但這時我發(fā)現(xiàn)她的熱情已減,似乎并沒有勇于跟我通奸的意思。在某一點上我覺得她跟我搞過的那些有夫之婦是一樣的,即還是重視自己的家庭的。因此我也就熱情銳減,似乎從一個燥熱的夢中清醒了過來。我甚至覺得自己很無聊。現(xiàn)在她是她我是我而已,她已不再是從前的那個她了。

我想到了媛媛,心中軟了一些。

于是就給她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過數(shù)聲后她接了,我聽出她的聲音極度低沉。而我就像個沒事兒人一樣問她,干嗎呢?好像我們之間沒有發(fā)生任何事。

媛媛說,待著。

我覺得自己對把控這一局面游刃有余,信心滿滿。我說,要不然咱們再談?wù)劊?/p>

“還談什么……”她的情緒依然那么低落,仿佛在說著夢話。

“咱倆的事?!蔽艺f。

“……你不是說咱倆已經(jīng)分手了么……”說完媛媛就哭了,聲音一抽一抽的,聽得我也很難受。

她說的是我從北?;貋斫o她發(fā)短信說“咱們分手吧”這事。當(dāng)時我還說了一句:“我已經(jīng)不愛你了?!倍绦虐l(fā)過去之后媛媛就徹底沉默了。

“再談?wù)労脝??我不是那意思……”我說。

媛媛一直傷心地哭著,她什么話也沒說。

“現(xiàn)在就見吧,我在西直門公交站等你?!?/p>

我說了好幾遍,之后媛媛才哭著勉強答應(yīng)。

在哽咽聲中,她答應(yīng)的聲音幾乎聽不見……

之后我們就和好了。

我們在公交站見了面,我看到媛媛一臉悲傷,很快我就將她哄好了。

我們一起吃了飯,然后重新回到了老路上。

我知道在這件事上我非常操蛋,非常自私,現(xiàn)在回憶起來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但是另一方面我也明白,當(dāng)我在談?wù)搻矍闀r,我就是在談?wù)撟约旱淖运健?/p>

還有一次,也是發(fā)生在西直門公交站。

那天媛媛再次約我在那里見面,而我又是十分不情愿地出了門。

來到那兒一見到媛媛,我的情緒瞬間降到了谷底。只見她新弄了一個奇丑無比的發(fā)型,似乎吹過,在前部還有一些小波浪。

而更令我氣憤的是她自己仿佛并不覺得,看她那表情還挺高興似的。

我簡直氣不打一處來!難道她自己就不覺得難看嗎?!

“去哪兒?。俊蔽冶M量壓制住自己的情緒,問。

“咱們先轉(zhuǎn)轉(zhuǎn)吧。”她說,笑盈盈的。

丫還有臉笑?!我覺得自己控制情緒還是比較成功的,因為她并未發(fā)現(xiàn)我不高興。我不想讓她覺得是她的相貌、她的新發(fā)型激怒了我,那樣不是顯得我很低級嗎?但是,我再怎么控制最后還是失敗了。

“我不想這么隨便轉(zhuǎn)。”只是并肩走了一小段我就開口說道,而我的情緒也終于暴露出來,一暴露出來就是降到冰點的溫度。

媛媛像是終于發(fā)現(xiàn)了我似地看著我。

接下來我們就一直走,誰也沒理誰。我看到媛媛的臉鼓脹著。我有意放慢了腳步,這樣很快我們就拉開了距離。我索性停下來,看到她還在向前走著。

最后,我轉(zhuǎn)了個身,向著相反的方向,走掉了。

那天我曾發(fā)誓再不要看到媛媛,她實在是讓我驚嚇過度。說句不好聽的,當(dāng)時和她并排走在一起都覺得丟人。

但是沒用幾天,我們又重新跑到了一起。這沒什么不正常的,我們都是賤骨頭而已,尤其是我。

我想媛媛之所以讓我留戀是因為我們首先是興趣相投的朋友。其次才是戀人。因此我才舍不得她。

從我上大學(xué)的時候起,她就是我每篇小說的第一個讀者。我很看重她的意見。一般情況下,她說好不見得好,但是,如果她說有問題就一定有問題。

后來我們都畢業(yè)了,我反倒越寫越少,有時一年也寫不出一個短篇。

媛媛就一直鼓勵我多寫,但我死活寫不出來她也沒辦法,最后只能去看村上春樹。

我記得有一次,我寫了一個短篇,那時我非常不自信,寫完以后只是存在U盤里誰也沒給看。正巧這時媛媛跟我借U盤拷東西,我就給了她。那幾天我一直在家,期待著媛媛會打來電話,告訴我她在那個U盤里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我的小說,她看了,并覺得非常好。

但是她始終也沒打來這樣的電話。我們偶爾的通話她也只字未提小說的事。我心里十分難過,是不是她覺得不好呢?她不可能看不到的,因為那張U盤里東西很少。我本想忍下不提,就當(dāng)這事全沒發(fā)生,但最終還是提了。

我的語氣低落,媛媛很吃驚,她告訴我她根本沒注意什么小說。

她很快看了,然后跟我說了她的感受。

“你為什么不早說呢?”她有幾分埋怨地問我。

“只想給你個驚喜……”

那時的我就是這樣,怯怯的,悄悄的,渴望得到別人的認(rèn)可,全不像我平時表現(xiàn)的那樣,盲目自信。

“你真是太可愛了。”媛媛笑著說。

和媛媛在一起后我們依然會像原來那樣談?wù)撐膶W(xué),但現(xiàn)在卻經(jīng)常不歡而散。我想這就是因為我們太熟了吧,已經(jīng)沒有了從前彼此保持客氣的那種距離。

一次在外面吃飯,我興致很高地告訴媛媛我正在讀某某人的書,非常佩服。我說了很多,甚至興奮。抬眼再看看她,只見她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

“你怎么了?”我沉下臉來,問她。

她沒說話,那表情仿佛不屑回答我似的。

她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扭臉看向窗外。

“說話?。 蔽也唤岣吡寺曇?。

我向后靠在了椅子背上,注視著媛媛。她也把臉從窗外扭回來,迎著我的目光。我們就這樣一直對看著。

媛媛的目光大膽而無畏,仿佛是審視,仿佛要看到我的心里。

我心中怒氣膨脹,暗暗罵道:“你丫牛逼什么!?”

“是我說錯什么話了么?”僵持了一會兒,我試圖用理性來解決問題。

“沒有。”媛媛終于說話了,也收回了和我對視的目光,雙手捧起茶杯又喝了口水。

“那你怎么了?”

“我沒怎么,只是覺得你說的那些都是別人說過的,沒什么意思。”

我有一種受辱的感覺。丫肯定看不起我。丫不光看不起我,也看不起我的文學(xué)。

我生著悶氣,不再理她,也扭臉看向窗外。

“出來和她見面干嗎來了!還不如不出來!以后誰跟你聊文學(xué)誰是孫子!……”我心里翻江倒海似地惡罵不絕。

其實類似上面這種情景我和媛媛之間發(fā)生過許多次。就像我無視媛媛想要的一樣,她何嘗不無視我想要的。我說要在家寫作,她非要約我出去,這難道不是嗎?

看來我們是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

“你他媽知道我想要什么嗎!”有很多次我都沖她這么嚷嚷。

她被我的氣勢嚇倒,立刻沒了詞兒,其實她完全可以回嚷過來:

“你他媽知道我想要的嗎!”

當(dāng)然,面對這一詰問我也會沒詞兒。

還有一次,我們在后海閑逛,那是個夏天的晚上,后海游人如織。我們身邊的每一個酒吧都傳來嘈雜的音樂。

其實我一直不喜歡這種地方,太鬧。

我和媛媛一齊向前走著。我們躲避迎面而來的人,我們一前一后擠過狹小的空間,我看到黑油油的湖水里還有游人在劃船。

不知為什么,走在前面的媛媛突然不再等我了。她一直向前走去,連頭也不回。哪怕是看看我有沒有跟上來呢。我一直跟著她,眼睛始終鎖定她那個小小的、決絕的背影。她好像已經(jīng)忘了身后的我,只在她自己的世界里獨步。

我不知道這是怎么了,因為前幾分鐘我們還挺融洽呢。我知道,丫媛媛現(xiàn)在牛逼了,在音樂公司里混得挺開,也認(rèn)識了一些流行、搖滾的名人。和他們一起開會,做采訪,給他們寫MTV。丫現(xiàn)在也抽煙了。但是,這又能怎樣?我不是還在這兒呢嗎!雖然我一部作品沒有但這并不妨礙我自視牛逼。

我最終追上了她,和她并排走在一起。我們在銀錠橋邊停了下來,一人點了根煙,然后面沖著湖水一亮一亮地吸著。彼此無話。

其實按我此時此刻對媛媛的理解,她不等我不可能是因為我剛才說的那些。她不是那樣的人。而她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在這亂糟糟的夜晚想到了和我在一起沒前途之類的問題。

只是我敏感又自卑,實在是太不了解她了。

由于一直寫不出東西來,我一直心情低沉。究其原因,許多人認(rèn)為是缺乏生活。那段時間估計有幾萬人說過這話。他們當(dāng)然都不懂文學(xué),但我還是當(dāng)真了。

看我難受,媛媛也不好受。她決定帶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散散心。于是一年夏天我們就接連去了威海、煙臺、蓬萊,最后入海登上了長島。

我們玩了十多天,媛媛是特意跟公司請假陪我去的。

在大海上行駛時,我看到渡輪的后部犁出一道翻滾著白色浪花的道路,始終跟隨著我們。海面上海風(fēng)陣陣,四周一望無際。大約一個多小時后我們就到達了長島。

我們住在一戶漁民家里,那戶人家還提供一日三餐。

當(dāng)晚,他們給我和媛媛一人煮了一大碗魚肉餡的餃子,本以為我們會像那些出來尋找原生態(tài)的人一樣贊不絕口,沒想到我吃了一口就差點兒吐了——太他媽難吃了!

“好吃吧?”那漁民老婆正一臉微笑地等待我的贊美。

于是我不得不直言相告:

“您這兒有饅頭么?”

我看到漁民老婆的表情就像一腳蹬了空,真怕她再閃了臉上的肌肉……

我們一直住在這戶漁民家里,每天都到海邊去玩,不是游泳就是吃岸邊上的燒烤,每天回來都做愛不止。由于擔(dān)心房間的隔音效果差,媛媛總是強忍著不出聲。

我早上起床很早,那時島上還黑著呢??吹芥骆逻€在睡,就獨自出門。在路上我會看到推著小車到碼頭去買海鮮的人們。那是那些凌晨出海的漁船剛打回來的海鮮,堆在碼頭上一堆一堆地也分不清是什么。

早晨的黑暗持續(xù)了很長時間,我四處遛遛,吹吹海風(fēng),或面朝大海,準(zhǔn)備獲得點兒啟示。天地不言而已。

天漸漸地亮了。

一切的啟示都是潛移默化的,一切的啟示也都是循序漸進的。這是我后來很久才逐漸明白的道理。

最終,我和媛媛回來了。海島之行如夢一般。我們又回到了北京,回到了原來的生活中。

只是這次回來后,我和媛媛就分手了。

從此以后我們再也沒有見過對方。

原因當(dāng)然在我。我又喜歡上了一個新的妞。

這次不同于往常,因為一,我真的喜歡她;二,她不再是那些重視自己家庭的有夫之婦,她是單身。

我有點兒欲罷不能的意思,于是就向她表白了。她一開始沒同意,但是最終,她還是答應(yīng)了。

這就是命吧,也是我和媛媛的氣數(shù)已盡。那個妞兒最開始對我沒“感覺”,但是漸漸地她對我的“感覺”日起,并最終到了要和我??菔癄€的地步。

很快,我就上了她。

其實我一直猶豫再三,怕負(fù)責(zé)任,怕弄得一團糟。但是最終我抱著和生活豁了的決心,一咬牙一閉眼,還是把她上了。又是一個處女。我又在上面挺直了身子,肆意地動著,就像真的在駕馭著什么似的。

我又射了,不管不顧、十分自私地射在了里面。如果前面的過程都一樣,那后面又為什么要有不同呢?

據(jù)那個妞事后告訴我,那一晚她激動得一宿沒睡,而我則睡得昏天黑地。

事已至此,我已預(yù)見到馬上要到來的疾風(fēng)驟雨,還是睡吧。

很快,我就弄得不可收拾。

那個妞知道了媛媛,而我也自覺再遮掩不過,最終向媛媛坦白了這個小妞的存在。

和媛媛坦白的那天是個下午,在我家。

我們并排坐在沙發(fā)上,我暗中鼓了好幾次勇氣才最終說出口。

“我有別人了……”

媛媛那天一直都挺高興的,雖然我話不多,但她也沒察覺出哪兒不正常。

“是我在一個朋友那兒認(rèn)識的……”我繼續(xù)說。

“我和她已經(jīng)做了……”

“我挺喜歡她的……”

我始終沒敢看媛媛,她一直坐在我身邊,我感到空氣都變得好稀薄,我的聲音幾乎都無法在里面穿行。

媛媛愣住了。我看了她一眼又趕緊低下頭去。

“那咱們分了吧?!辨骆抡f。

“但是我不想離開你……”說完這話我就哭了。

連我自己都沒意識到我會哭出來,而且哭得淋漓盡致、淚如雨下。

媛媛也哭了。

她只是無聲地流淚。

我抱住她,她也抱住我。我抑制不住地抽噎著,仿佛小時候,就這樣哭了好長時間。

和每次痛哭之后一樣,我覺得自己的身心都被淚水洗干凈了。我和媛媛一起倒在沙發(fā)上,彼此紅著眼睛,時而看著對方,時而又接吻、擁抱。

結(jié)果那天我們并沒有分手,媛媛答應(yīng)還跟我在一起。

但是,我們的關(guān)系也只剩下空中樓閣和海市蜃樓。

我送媛媛走出家門,我們都覺得疲憊極了。雖然沒分手,但是接下來又該怎么辦呢?我們真的能回到從前嗎?

這時我手機響了,是那個小妞的短信。我趕緊看了一眼媛媛,見她站在一旁,已經(jīng)猜到了,臉上的表情極不自然,然后扭臉看向了別處……

我和媛媛度過了最后的一個多月。

在這最后的時間里我們都過得很痛苦。媛媛時而充滿豪氣,她說:“我同意了,你出門去談個戀愛吧!”時而又清醒過來:“我覺得自己仗義得有點兒過了!現(xiàn)在你電話一響我感覺自己倒跟第三者似的!”時而又悲痛欲絕……

“你能別離開我么……”她哭著說,“再給我次機會好么……我知道我以前忽略了你的感受,我一定改……”

我自然也哭了。

“媛媛,你別這么說……我不配你這么對我說……全是我的錯,不是你的問題……”

但是最終,我們還是分手了。

我無法再這樣繼續(xù)下去,我必須作出最后的選擇。

“咱們還是分了吧?!?/p>

這是我給媛媛發(fā)的最后的短信。

我沒臉給她打電話,我也怕自己好不容易硬起來的心再次軟下去。

之后媛媛給我打過好幾回電話,我都沒接。再后來我們又零零星星有過些聯(lián)系,但那些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幾年前,我手機上突然顯示媛媛的來電,我一接就掛了。我發(fā)信息過去問,一會兒信息回來了:

“沒事兒,孩子瞎摁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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