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承法
(湖南師范大學,長沙 410081)
提 要:基于WorldCat, Google Scholar, Amazon和CiNii等網絡資源,通過文獻閱讀和史料爬梳,回顧《圍城》70年的海外旅行旅程,考察9種外文版本的出版發(fā)行情況,總結它們在世界范圍內傳播和館藏的規(guī)律,探究對多元文化的全球化背景下中國文學“走出去”的深刻啟迪。這是我們對《圍城》中文單行本出版70周年的最好紀念,將對海內外“錢學”研究、文學研究、跨文化研究、版本學研究、出版發(fā)行研究具有學術價值和現(xiàn)實意義。
錢鐘書的長篇小說《圍城》是一部記錄人生旅行、描摹人情世態(tài)、暗示人生困境、反思中國傳統(tǒng)文化與西方現(xiàn)代文化之“圍城”的小說,其外文譯本之多、圖書館收藏數(shù)量之眾、傳播力度之大、影響范圍之廣、研究成果之多,是中外現(xiàn)當代出版史上濃重墨彩的篇章,在中外文學交流中扮演舉足輕重的角色。因此,本文借助WorldCat, Google Scholar, Amazon和CiNii數(shù)據庫回顧《圍城》70年的海外旅行歷程,總結它在全球范圍內譯介、傳播和館藏的一般規(guī)律,是對《圍城》中文單行本發(fā)表70周年的最好紀念,將為海內外“錢學”研究挖掘史料,為我國現(xiàn)當代文學作品外譯提供有益啟迪。
《圍城》問世之初即受到廣泛關注,法國來華傳教士秉善仁等人(Schyns et al. 1948:182)在《中國現(xiàn)代小說戲劇一千五百種》中肯定錢鐘書創(chuàng)作中的幽默藝術,但站在宗教立場否定小說的價值。美籍華裔學者夏志清在《中國現(xiàn)代小說史》中稱贊《圍城》是“中國現(xiàn)代文學中最趣味橫生、最用心經營的一部小說,也可能是最偉大的一部小說”,在中國所有的戰(zhàn)時戰(zhàn)后小說中“最能捕捉到旅行中的喜劇和苦難”(Hsia 1961:432-460)。這一評介從此揭開《圍城》在海外譯介和傳播的序幕,先后出現(xiàn)英語、俄語、法語、日語、德語、波蘭語、捷克語、西班牙語、韓語、越南語和荷蘭語等十余個外文譯本,經歷過多次域外旅行。
2.1 英譯本
繼夏志清之后,珍妮·凱利(J. Kelly)1974年在香港《譯叢》(Renditions)雜志上發(fā)表《圍城》第一章的英譯,美國出現(xiàn)兩篇研究《圍城》的博士論文:胡定邦(Hu 1977)的《錢鐘書三部文學作品的語言學—文學研究》和胡志德(Huters 1977)的《傳統(tǒng)的革新:錢鐘書與中國現(xiàn)代文學》。1979年,印第安納大學出版社出版《圍城》的第一個外譯本FortressBesieged,以晨光出版公司1947年的《圍城》版為底本,凱利譯出初稿,美國華裔學者茅國權(N.K.Mao)完善,收入美籍華人學者羅郁正、劉紹銘和李歐梵等主編的“中國文學的英譯”(ChineseLiteratureinTranslation)叢書?!蹲g者序》指出:雖然錢鐘書受到夏志清的高度評價,但“在很大程度上被忽略”,直到最近才有所改觀,因此希望《圍城》英譯本能夠引起讀者對錢鐘書及其作品更大的興趣(Chi’en 1979:xi)。《譯者導言》除簡介作者生平和著作外,著重將《圍城》作為一個完整藝術品進行討論,認為這既是一部帶有幽默風格的喜劇,又是一部諷刺愛情婚姻、評論和研究20世紀中國知識分子的學者小說,其最高藝術成就是對主人公方鴻漸的成功塑造(同上:xiii-xxix)。
英譯本被美國圖書協(xié)會評為1980-1981年“杰出學術著作”,3年內至少有8篇書評發(fā)表于《圖書館雜志》《紐約圖書評論》《國家評論》《泰晤士報文學副刊》《觀察家》《今日世界文學》《亞洲研究雜志》和《中國文學:散文、論文和書評》等英美主流期刊雜志。美國漢學家史景遷在題為《永恒的玉石》的書評中指出,《圍城》“是一部才華橫溢、技藝精湛、趣味橫生的小說,文筆高雅,結局帶有濃濃的悲觀色彩”,“富有活力、結構嚴謹?shù)挠⒆g本將會立刻改變西方人對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某些看法”(Spence 1980:20)。胡定邦認為,文學翻譯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翻譯錢鐘書這位文學大師的作品更是如此,《圍城》英譯本令人肅然起敬,但在文化負載詞、句法語義和原著風味等方面存在不足,只有錢鐘書本人才能勝任翻譯(Hu 1978:427-443)。
1989年,英譯本由印第安納大學出版社重印,在中華大地開啟“出口轉內銷”的歷程:臺灣書林出版有限公司1989年被授權出版;國立中央圖書館臺灣分館1995年發(fā)行該版本的有聲圖書;人民文學出版社2003年出版漢英對照本,增加楊絳撰寫的中文前言;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3年出版英譯本,收錄楊絳作、凌原譯的《記錢鐘書與<圍城>》漢英對照本。2004年,美國紐約新方向出版公司推出經楊絳授權、兩位譯者同意的修訂本,收入“新方向經典系列” (Qian 2004)。該修訂本除將錢鐘書姓名的威妥瑪拼音Ch’ien Chung-shu改為漢語拼音Qian Zhongshu外,書中人名、地名的拼寫和其他內容都未做變動。史景遷在《前言》中指出,《圍城》是一部構思非常奇巧的喜劇性傳奇小說,充滿創(chuàng)造力、機智和正直,無疑是“20世紀中國文學的杰作,在全球范圍內也是一部值得稱道的作品”(Spence 2004:vii-x)。英國企鵝出版社2004年再度出版,收入“企鵝現(xiàn)代經典”,旗下的艾倫·萊恩出版社2005年再版,企鵝出版社2006年再次印刷。美國亞馬遜官方網站評論《圍城》是“中國20世紀最優(yōu)秀的一部小說,是世界文學的經典之作,是仿擬西方文學傳統(tǒng)與哲學、描寫民國時期中產階級的一部杰作”。至少7篇關于該修訂本的英文書評發(fā)表于《圖書館雜志》《對抗》《觀察家》《泰晤士報文學副刊》《金融時報》《紐約圖書評論》和《獨立報》等期刊上。
2.2 日譯本
日本漢學家荒井健1956年開始接觸《圍城》,多次嘗試翻譯未果。1975年前后,他聽到錢鐘書去世的傳言,懷著悼念的深情翻譯《圍城》前四章,連載于飆風雜志(1977-1981年)。他與學生中島長文(翻譯第5至7章)、中島碧夫婦(翻譯第8至9章)合譯的結婚狂詩曲(囲城)上、下冊由巖波書店1988年出版,列入專收外國文學名著的“巖波文庫赤系列”,2002年再版(銭鐘書 1988/2002)。日譯本以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年版本為底本,略去“重印前記”,并參考英譯本。錢鐘書(1981:97-98)應邀作序,回憶他與荒井健的文學因緣,相信原著“會在日語里脫去凡胎、換成仙體”?;木≡凇鞍稀敝袑懙溃涸撔≌f在日本最初以“被包圍的城堡”為題名出現(xiàn),日語中找不到“圍城”的準確譯法,只好選取作品的一個主題——“結婚”,因此將書名改譯為“結婚狂詩曲”,并將直譯的“圍城”附在其后(荒井健 1996:155-159)?;木∵€指出,《圍城》是“中國獨一無二的好作品”,針對有人批評書名的改譯,他覺得問心無愧,因為錢鐘書本人并不在意(同上 1988)。中島長文以跟錢鐘書通信的形式寫成《<圍城>論》,提出一些不同于我國學者的獨到見解,如:“圍城”一詞最早見于司馬遷的《史記會注考證》(錢鐘書指出)或蔡文姬的《悲憤詩》(這一猜測未得到錢鐘書回應);夏目簌石的《我是貓》與《圍城》有很多相似之處,尤其是在都市幽默方面;《圍城》明顯繼承西歐小說的血統(tǒng),在現(xiàn)代中國小說中是罕見的,也表明西歐文學很好地移植到中國文學的土壤(中島長文 1990:189-209)。《圍城》日譯本為日本157家圖書館收藏,幫助日本讀者意識到現(xiàn)當代中國竟有這樣了不起的小說,至少有5篇日語文章研究《圍城》。
2.3 俄譯本
莫斯科文學出版社在1980年出版前蘇聯(lián)漢學家、翻譯家符·索羅金(Владислав Федорович Сорокин)的《圍城》俄譯本Осажденная Крепость,以晨光出版公司1947年版本為底本,收入“中國文學文庫”(Цянь 1980)。前蘇聯(lián)杰出的中國文學翻譯家和研究專家艾德林(Лев Залманович Олдрин)在題為《作家和學者錢鐘書的〈圍城〉》的序中著重分析小說的社會意義,指出該小說吸收中國古典小說和西方小說的精華。俄譯本的內容簡介指出,小說以幽默筆法描寫1930年代末期中國知識分子對前景悲觀失望、憂郁苦悶、動搖不定的性格,表現(xiàn)出作者的社會批評精神和人道主義傾向。俄譯本首印5萬冊很快售罄,1989年再版時印刷10萬冊。符·索羅金(1996:160-177)根據原著修訂本作過部分改動,將書名改為Осажденнaя Крепость: рoмaн; расскaзы(Цянь 1989),收入《上帝的夢》《靈感》《紀念》3部短篇小說和楊絳的《干校六記》,用《<圍城>俄文版再版前言》取代艾德琳的序言,回顧錢鐘書和《圍城》相互交織的命運以及中西方對《圍城》的主要評價,解釋未收錄《貓》卻收錄《干校六記》的原因,提及楊絳的文學創(chuàng)作以及錢鐘書的創(chuàng)作、學術和社會活動,最后指出:錢鐘書小說創(chuàng)作時間雖然不長,卻引起遙遠國度讀者的極大興趣,足以確立他在中國文學史中的地位?!秶恰范碜g本對蘇俄傳播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具有重要意義,在某種程度上促成人民文學出版社組織力量發(fā)行《圍城》新版本。
2.4 法譯本
巴黎克里斯蒂安·布格瓦出版社1987年出版西爾維·塞爾望-許來伯(Sylvie Servan-Schreiber)和華人記者王魯(Wang Lou)合譯的《圍城》法譯本LaForteresseAssiégée,收入“東亞叢書系列”,1997年再版(Qian 1987/1997)。跟英譯本一樣,法譯本也是中外譯者通力合作的成功范例,但王魯?shù)拿忠欢缺缓雎?,連錢鐘書在《圍城》的人民文學出版社新一版第四次印刷本的“重印本前記”中也只提到西爾維的名字。法國漢學家畢仰高在序中評價錢鐘書是“中國20世紀古典文學研究的知名專家”(Bianco 1987/1997:I-VII),分析《圍城》的創(chuàng)作藝術和法譯本的翻譯技巧。美國學者貝緹娜·納普(Knapp 1988:332)在法譯本的書評中指出,“錢鐘書不具體描述日本對中國的掠奪與破壞,而是借助人物角色來敘述戰(zhàn)事,以一種全新方式來處理戰(zhàn)爭話題”,華人學者馬森認為,《圍城》是與傳統(tǒng)偏見不同、反映人類厄運的一部長篇小說,法譯本難免存在少許瑕疵,但非常忠實原著,“是一部杰出譯作”(Ma 1988:305-306),它的出版為錢鐘書這位中國重要作家和學者的聲譽增添“一頂皇冠”。
2.5 德譯本
1978年,在意大利召開的國際漢學家會議上,錢鐘書流利的英語演講為德國著名漢學家莫宜佳(Monika Motsch,曾譯為莫妮克,莫芝宜佳)打開通向中國文化的大門,成為她人生中的重要轉折點。她決心跟德籍華裔學者史仁仲(Jerome Shih)合譯《圍城》,并跟錢鐘書保持書信往來,到北京向他求教翻譯中遇到的問題。他們以人民文學出版社1983年印刷本為底本,將書名改譯為DieUmzingelteFestung:EinChinesischerGesellschaftsroman,1988年由法蘭克福島嶼出版社出版(Qian 1988),2008年慕尼黑施爾默—格拉夫出版社再版時將書名定為DieUmzingelteFestung:Roman(Qian 2008)。莫宜佳為譯本作注并撰寫后記,從西方文學傳統(tǒng)的角度將《圍城》定位為“社會小說”,指出它是世界范圍內第一部中西文學合璧的小說:錢鐘書借用法國哲學家蒙田的一句名言,既暗射中國的抗日戰(zhàn)爭,又諷刺那些自私的人——中國人、西方人以及全人類,因此發(fā)現(xiàn)中西文化的不少共同點。錢鐘書欣然為德譯本撰寫前言,稱贊她對中國現(xiàn)代文學在德國傳播做出突出貢獻(錢鐘書 1982:108)?!秶恰返伦g本迅速躋身于暢銷書之列,曾在法蘭克福書展上獲最佳翻譯獎,《明鏡周刊》《法蘭克福匯報》《南德意志報》等主流媒體紛紛發(fā)表書評,有人甚至認為錢鐘書完全有資格榮獲諾貝爾文學獎。德國著名漢學家顧彬高度評價到:“就其獨一無二的構思和深度而言,《圍城》堪稱中國現(xiàn)代小說藝術最為講究的、在此意義上也是無可逾越的標志”(顧彬 2008:209)。 龔剛認為,《圍城》德譯本“對于德國漢學界及德國文學界重新認識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價值發(fā)揮重要作用”(龔剛 2010)。2016年,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出版《圍城》漢德雙語版,中文本以人民文學出版社1997年版本為底本,德文本即為莫宜佳和史仁仲的譯本(錢鐘書 2016),這是中國文學作品外譯中“出口轉內銷”的另一成功案例。
2.6 西譯本
1992年,巴塞羅那阿納格拉瑪出版有限公司出版《圍城》西班牙語譯本Lafortalezaasediada,收入“敘事全景叢書”(Qian 1992)。譯者是西班牙著名漢學家和翻譯家塔西婭娜·菲薩克(Ta-ciana Fisac),1986年西班牙國王卡洛斯訪華時,她擔任隨行翻譯,多年從事中國文學、文化和中西關系的教學與研究。據錢鐘書透露,該譯本“譯筆其實尋常,聊勝于無而已”(陸文虎 2007)。西譯本于1996、2009和2011年多次印刷,不像英、法、德譯本那樣有很大影響,西語世界目前分別只有一篇博士、碩士學位論文研究該譯本。
2.7 韓譯本
2.8 其他外文譯本
“一個國家、地區(qū)的圖書館系統(tǒng)擁有某本書的數(shù)量,代表這本書在這個國家、地區(qū)影響力的大小,這種影響力包含思想價值、學術水平及作者知名度、出版機構品牌等各種因素的認定?!?何明星 2016)70年間《圍城》的不同中文版在世界各地圖書館收藏的數(shù)量依次為:人民文學出版社版本(200家)>書林出版有限公司版本(58家)>華語出版社版本(51家)>上海晨光出版公司版本(47家)>臺灣輔新書局版本(46家)>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版本=香港天地圖書公司版本(33家)>香港基本書局版本(31家)>廈門音像出版社版本(26家)>香港文教社版本(21家)>臺灣大地出版社版本(18家)。根據《圍城》外譯本在世界各地圖書館的收藏情況統(tǒng)計可知:
(1) 按收藏《圍城》外譯本的圖書館數(shù)量依次為:英譯本(873家)>日譯本(159家)>荷譯本(52家)>法譯本(49家)>德譯本(42家)>越譯本(22家)>西譯本(18家)>俄譯本(2家)>韓譯本(0家)。
(2) 美國是《圍城》外譯本的館藏大戶(636家),通常譯本為出版社所在國的圖書館收藏最多,其次是以譯語作為(半)官方語言的其他國家或地區(qū),但俄語、越南語、韓語譯本例外,因為WorldCat和CiNii中沒有這3個國家圖書館系統(tǒng)的收藏信息。
(3)英譯本先后在美國、中國、英國的5家出版社出版過6個版本,被收藏的圖書館數(shù)量最多(873家),傳播范圍最廣(包括全球6大洲23個國家和地區(qū)),影響力最大,再次印證英語圖書的強勢地位?!爸袊膶W作品在美國及其他英語國家的英譯本也同樣在英國傳播開來”(王洪濤2016:146-151),《圍城》即是典型一例。
(4)人民文學出版社的漢英對照本(2003)和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的英譯本(2003)早于紐約新方向出版公司(2004)和企鵝出版集團(2004)的版本,因而在歐美等地也有收藏,屬于出口轉內銷之后的再出口,而臺灣書林出版有限公司出版的英譯本(1989)與美國印第安納大學出版社同年出版,在北美圖書館幾乎沒有收藏信息。
4.1 《圍城》“走出去”70年的傳播規(guī)律
《圍城》堪稱“曾經的流行、如今的經典”,它的真正流行始于夏志清的高度評價以及其他美國學者的譯介與研究,凱利和茅國權的英譯本在中國是一部典型的出口轉內銷的文學經典。借鑒美國著名政治學家、傳播學奠基人之一哈羅德·拉斯韋爾(2003:35-36,65-66)的5W傳播模式:who(什么人——傳播主體)、says what(說什么——傳播客體)、in what channel(通過什么渠道——傳播渠道)、to whom(對誰說——傳播對象)、with what effect(達到什么效果——傳播效果),總結出《圍城》外譯本在海外譯介和傳播的5個共同規(guī)律:
(1) 傳播主體:譯者無一例外都有譯語所在國的學者,或是知名漢學家、“錢學”專家,或是文學家、翻譯家,或獨譯或主譯,華人華僑學者參與英、法、德3個譯本的合譯,體現(xiàn)出外國學者在譯介中國文學作品時享有的優(yōu)勢、采取的主動和發(fā)揮的主導,表明《圍城》是外國人的主動引進而非中國人的主動輸出。
(2) 傳播客體:所有譯本都是全譯本,除李惠蘭的韓譯本轉譯自英譯本、日譯本參考英譯本之外,其他外譯本都直接譯自漢語,都有序言或前言,德、日譯本邀請錢鐘書作序,英譯本再版、俄譯本初版、法譯本由著名漢學家作序,書末附有譯者注,英譯本再版、德譯本、吳允淑韓譯本還有譯者后記,通過簡介作者生平、概述主要內容、評價藝術價值來吸引讀者的興趣,所有這些都有助于譯本在譯語所在國的接受和傳播。
(3) 傳播渠道:這些外譯本或在出版前已有相關評介,或在出版后有書評發(fā)表于主流期刊雜志,英語報紙還有對錢鐘書和《圍城》的相關報道。《圍城》被拍成電視劇上映后,美國加州南海有限公司1990年發(fā)行家庭影院版,在海外華人界掀起“《圍城》熱”。除了傳統(tǒng)紙版,1979年英譯本也有電子版收藏于美國谷歌公司總部和HathiTrust 數(shù)字圖書館。
(4) 傳播對象:基于WorldCat和CiNii的統(tǒng)計和分析發(fā)現(xiàn),外譯本都有再版或多次印刷,韓譯本和越譯本都有兩個,英譯本先后在多個國家和地區(qū)出版發(fā)行,在世界各地大學圖書館、公共圖書館、社區(qū)圖書館都有收藏,可見讀者群體不限于專家學者,也有普通讀者。
(5) 傳播效果:《圍城》的中文本、外譯本、相關書評、媒體報道以及相關研究論著助推這部小說走出中國、走向世界,在全球范圍內得到廣泛傳播并獲得高度評價。英譯本的版次、發(fā)行量、收藏的圖書館數(shù)量、傳播力和影響力遠遠超過其他版本,中文本(被421家圖書館收藏)以及德、法、西等語種的譯本也取得一定傳播效果,外譯本的海外旅行反過來促成《圍城》作為一部文學經典在中華大地的傳播。
4.2 《圍城》海外旅行70年的深刻啟迪
中國文學“走出去”的一個熱議話題是:誰是主譯者,是我國譯出還是他國譯入。結合莫言作品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屠呦呦獲得諾貝爾醫(yī)學獎、劉慈欣科幻小說獲得第73屆雨果獎的成功案例,《圍城》70年的海外旅行給中國文學“走出去”帶來5點深刻啟迪。
(1)前提:必須首先考慮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作品的翻譯需要,只有明確輸入國的現(xiàn)實需要,才能挑選適合外譯的中國知名作家的經典作品,厘定相應的翻譯原則,培養(yǎng)翻譯人才,在輸入國尋找合作伙伴,即如梁啟超百余年前的呼吁:“擇當譯之本”“定公譯之例”“養(yǎng)能譯之才”(梁啟超 1984:11)。
(2)出發(fā)點:必須以服務于翻譯產品的需求方為出發(fā)點,考慮譯語受眾的語言習慣、文化傳統(tǒng)、審美情趣和接受心理等因素,并根據譯語讀者的特定需求決定采取全譯還是變譯。
(3)保障:(主)譯者必須是以譯語為母語者,同時精通中國語言文化,或者是長期生活、工作在譯語國家的雙語雙文化的華人華僑學者,中外譯者合作是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作品外譯的理想譯介模式。
(4)核心:譯作必須既能傳達原作風味,又滿足譯語受眾需求、符合譯語的審美接受。“化境”是中國文學作品全譯的最高理想和最高標準,變譯是解決中國文學作品的語際文化供求矛盾的有效策略。
(5)關鍵:必須實現(xiàn)中外文學界、翻譯界、編輯界、出版發(fā)行界、傳播界、圖書館界等領域的通力合作,確保作品的“評介——翻譯——出版發(fā)行——市場策劃——媒體宣傳——讀者反饋”的一條龍傳播渠道暢通無阻。唯有如此,中國文學才能被積極“引進去”、主動“走出去”、成功“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