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蘇
天黑時,我喜歡坐下來,和植物一起享受歇下來的美。
一天的勞作后,洗凈身上的泥土和疲憊,穿上寬松得仿佛腳走出了半里地,褲腿還在原地的麻布衣服。那米白的麻布在小溪里浣過,在池塘里淘過,在水庫里漂過,洗得浮纖散盡,筋骨顯現(xiàn),柔韌且有了絲的光澤,每一個經(jīng)緯交織的地方都像開著一格格虛掩的中式小窗,一字盤扣妥妥地把兩片大門似的衣襟攏起。
這樣的衣服穿在身上,有天地人和的安穩(wěn)妥帖,有國泰民安的泰然自若,有琴瑟在御的和順靜好。雖然夜是黑的,但是衣服內(nèi)的身體和心情都是明亮的,讓人不再害怕黑夜。
在門口的青石地上放一張竹榻和家人一起坐在上面緩慢地喝一壺?zé)岵瑁驓g快地吃井里冰鎮(zhèn)過的西瓜,或者吃房前屋后樹上現(xiàn)摘的桃、梨、葡萄,又或者什么都不吃,就躺在竹榻上感受微風(fēng)掠過的美,一切都符合原湯化原食的田園畫風(fēng)。
或者讓自己在離地一尺的椅子上斜躺著,感覺是一朵開好了的花歇在緩緩吹過來的涼風(fēng)的膝上,蟲唱的和聲似乎給了夜空微光,梔子花、檸檬花、晚飯花把所有在露天納涼的凳子、臺階、陶罐、簸箕都染上了香。
人若在院子里走上一圈,不需要刻意,衣袂間甚至?xí)P(yáng)起半個月前留下的花香,那樣被日子輕釀過的香也許可以叫花釀,有讓人微醺的酒意。
十米外是媽媽的小菜地,有幾只螢火蟲掌著燈在上面巡飛,是微服私訪打探蔬菜的閨中秘事呢,還是防著誰來偷菜呢?那螢火蟲抓得了的小偷該長得多么的小啊……
那些從土里自然生長出來的草本的生命,那些不費(fèi)筆墨的自來自去的玫紅蔥綠,那些不需用碗盛的隨心收藏的花香,只需要有一顆安靜而感恩的心。
我想,它們的好,我看見了,我喜歡了,它們就算沒白來一趟。
萬物大美,怎樣都是醉人的。